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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笼的鸟

2021-12-18杨云霞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鸟笼侄子本能

杨云霞

鸟的自由在天空。鸟之所以自由还在于它那一对神奇的翅膀,可以飞到想去的地方。

圈养鸟儿这算不算一种违背意愿的自作主张呢?笼子里的鸟,自由只是隔着几根铁丝的奢望,但那也是一辈子都逾越不过的高度和厚度。它们那对用来生存和寻找自由的翅膀在无期的“关爱”里蜕化成一件毫无价值的装饰品和托词。关爱被征服的心分解为关着疼爱,也就注定了一种逃不脱的宿命。

有心的主人可以不惜代价驯化它们,让它们朝着更听话更聪明的理想化方向发展。人们简直要把它们变成人了。鹦鹉学舌已经不再是一种自然状态下的有趣巧合。记得前年,我去逛珠江源广场,才进花鸟市场的门,就听到类似“死老奶”谐音的声音,抬头一看,是门沿下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鹦鹉。着实有一鸣惊人之感,问店主这鸟怎么会骂人,女店主却硬说那鸟是在说“床前明月光”。我哑然。

兴许那鸟是在骂她,骂这个囚禁它的人。背离了自由的任何举动,实则是一种虚伪的示好。关在笼子里的鸟已变成了丢掉本能的绝望生命。它们正在以一种玩具的身份被掌控着,活着的意义就是求得主人视觉的满足,成为反常心理的一种暂时性慰藉。

鸟变成礼物被相互赠送的时候,它们开始的是一段命运未卜的生活,是悲剧性的生命演变。

为讨侄子欢心,朋友送了两只流水作业出来的鹦鹉。年幼的侄子自是喜欢,爱不释手,我在取舍间徘徊不定。我的私心最终还是倾向了对侄子的爱。它们必须好好待在笼子里,让侄子观赏把玩。

听说鹦鹉能说会道,我们便迫不及待地等着它们巧舌如簧地出口成章。但几天下来,我发现它们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善言,教一万遍“你好”它们也不会模拟出片言只语,只有惊恐悲戚的叽叽声。失望之余,决定让它们自生自灭。唯有侄子坚持按时给它们添水加料,给它们清理鸟笼。

笼子中间横放一根杆,它们一天到晚都在上面蹲着。料箱和水杯从来没有空过,它们可以饱食终日,无须为生活飞跃千山万水,四下奔波。吃饱喝足,它们也会象征性地扇扇翅膀,把吃剩的小米壳弄得满地都是,它们也因此遭受家人无数次的抱怨和咒骂。它们是无知的吗?还是在做有意识的反抗呢?估计连鸟都不知道。我也不想把这些没有依据的猜测强加在鸟的身上,它们毕竟还只是一只鸟。

鸟为食亡。它们会为争抢食物而激烈战斗,恨不得把对方的毛彻底啄掉。地上每天都有被啄下来的羽毛。这样的行为有些残忍,但至少让我看到了鸟的丁点儿本性。养得时间久了,不是感情深了,而是差不多遗忘了它们的存在。闲得无聊,搬出鸟笼,想让它们离开它的笼,离开我的家,寻找失去很久的自由,更主要的是我已没有更多精力来照料它们。

我想着打开笼门那一刻的多种可能,刚要拉开,心里又多了些顧虑,生怕它们在分秒间直抵云霄,彻底逃离。它们活脱脱成了我心里的鸡肋。好在这种鸟每只不过25 元,在充分估算失去它们的无所谓后,我决定放手一试。可当我忐忑地打开鸟笼,失望就以一百倍的绝对优势胜过担忧。它们不想飞,也不会飞了。它们甚至找不到自由的出口,分不清里外和南北东西。它们用无望的眼神盯着冰冷结实的四壁。

过了大约四五分钟,它们还是老实巴交地在横杆上缩着。我以为它们是害怕我的惊扰,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我伸手将它们捉出笼子,放在地上,好让它们彻底地解脱,自由飞翔,飞得越高越好,获得最完美的赦免。失望。彻底失望。它们木然地待在原地无助地张望,时而伴着求救的呻吟。我试着驱赶它们,但它们勉强低空盘旋十多秒后,就跌落在地。十足的跛子。面对天空,它们没有向往,只有茫然。心一旦上了锁,自我救赎只会是一个永远无法破译的密码。

我的心被一种负罪感揪得很紧。没有失而复得的快感和兴奋,一种源自良知的拷问在不断积蓄。

被完全禁锢的身心在时间的长久封闭下,是无法超越的。鸟如此,人亦然。是我们用自以为是的种种理由来将一只鸟的命运改写,让一只有机会出笼的鸟失去飞翔的本能,让自由成为无法企及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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