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说,不妨将它当作减肥运动
2021-12-16水新
水新
在医生的诊疗室里,我浑身紧绷,用一种充满着恐惧和防御的眼神死死盯着她,我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一点点的外在刺激了。医生并没有靠近我,她只是说:“你生病了,我可以帮你治疗它战胜它。不要紧,不要怕。”
今年2月,我结束了硕士课程,在拿到了荷兰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offer之后,回国探亲准备年中再入职。此前,我半工半读,是国内一家情感杂志的海外记者。看过太多情感悲剧后,我的世界出现了“幸存者偏差”状况,似乎人间再无美好,别离、背叛才是人生的常态。而后,我在短暂的回国休整中接受了来自七大姑八大姨一键八连式的询问:何时结婚?挣多少钱?国内的爸妈怎么办?本就对自己下一步人生充满焦虑和怀疑的我,又被男朋友毫不猶豫地分了手。4月底我回到荷兰,当时正是春末夏初,到处暖洋洋的,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冰到了骨头里。
就从那时起,我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我时不时会在家中坐地哭号,也会经常一天不吐一个字。我把所有的窗帘紧紧拉起,甚至一看到太阳就会生理性地呕吐。在这些症状初期,我一直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失恋后遗症,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可在一个月过后,我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情绪越来越差,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4点前入睡了。我终于意识到,我生病了,而且不轻。
莱顿大学举办的心理学讲座
根据荷兰国家学生会联盟(Landelijke Studentenvakbond,LSVb)联合Interstedelijk Studentenoverleg(ISO)做的一项调查证明,国际学生在荷兰留学时,普遍会感到抑郁、孤独、被排斥。
但荷兰有完备的心理咨询及治疗系统,抑郁了,emo(抑郁了)了,只要对外寻求帮助,每个人都愿意帮助你。只需去自己所在的社区看家庭医生,家庭医生会对你的病情做出一个基础判断,如果需要,他会将你转给更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
我们会帮助你
7月中旬,我第一次预约了家庭医生。第一次就诊时,仍旧是我的应激反应非常严重的阶段,我坐在逼仄的就诊室里,即便医生非常温柔,非常同理,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安静下来,但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发抖,没法完整地叙述一件事情,又觉得浪费了人家的时间,恐惧加上自责,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流下来。
在我稍微稳定了一些后,家庭医生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专门为心理疾病患者准备的房间。推开门进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面摸上去也做了柔软处理,斑驳的树影从窗口照进来,身处这个环境非常具有安全感。除此之外,房间内的桌椅都是柔和的圆形,宽大的沙发上还有几个厚厚的抱枕,所有布置都是暖色系的,确实能让我的心情平和不少。
在这里,家庭医生为我带来了一份调查表单,是一份自测题,共120道,每道都是程度选择题,比如“你最近有想伤害自己的想法吗”,程度从“非常否定”的0到“非常肯定”的10。这份表单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抑郁症自评量表(SDS),全世界都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我谨慎诚实地做完了120道题,家庭医生说会尽快与我联系,商量后续的治疗。临走前,她再一次宽慰我道:“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想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担心,我们会帮助你的。”
出其意料地快,三天后,我接到了家庭医生的电话。从SDS的结果上看,我的状况确实不妙,已经到了可能会出现身体伤害的程度,需要介入心理治疗。按照我家的地址和严重程度,家庭医生把我分配给了距我最近的一个精神专科医院。鉴于我是个中国人,家庭医生特意为我找到了一个原籍为中国台湾的心理医生,便于我们可以用汉语更加深入准确地沟通。按照预约,我将在五个星期后的一个星期三前去就诊。
然而,等待的时间过长,可心理疾病不能等。在经过了我的允许后,家庭医生联系了我所在大学的心理辅导及辅助部门,说明我的情况后,希望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可以在这段时间为我提供帮助,让我平稳安全地度过。
在欧洲,每一所学校里都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及辅助部门,里面的工作人员大多曾经毕业于本校,非常了解学生在求学期间所面临的压力和不安。为了帮助学生重拾信心,这个部门甚至会与校招会合作,了解第一手就业资料,方便随时为那些临近毕业因为找工作而抑郁的学生们。所以,在大学校园里甚至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去心理辅助中心吧,那里的人超想帮你,简历可以直达企业内部。当然,玩笑归玩笑,可这确实说明了心理辅助中心的行动力。
在接收到我的资料后,很快,一位印尼裔的学生心理咨询师联系了我。正常来讲,作为国际学生,如果在在校期间或者毕业后search year的时间内出现了心理问题,可以通过学校的国际学生服务中心找到他们。所有的对话都是严格被保密的,也绝不会写入学生的档案,被其他人知晓。学校的心理咨询部门独立受雇于学校,由于有健康保险,因此所有的治疗和服务都是免费的。
荷兰的大学对于国际学生有着特殊的关照,因为这个群体需要在短时间内经历很大的变化,而这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在这期间,不是所有变化都是愉悦和可以被接受的,因此,国际学生的心理问题就由此而来。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门外贴着一张调查研究的数据表:2020年显示,41.2%的国际学生曾产生过中度到重度的心理问题,其中47%的学生出现了严重的焦虑症状。“你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又或者,你认识的人正在经历着心理上的折磨。无论是焦虑、抑郁、孤独、难以适应、创伤、缺乏动力、想家、压力大等问题,都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
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我接受了一对一的心理辅导。与其他国际学生不同,我抑郁的源头并不主要来自学业,而是毕业后对未来的迷茫、对世界的不解以及男朋友离开我造成的伤痛。心理咨询师仍旧给了我很大的宽慰,她甚至用自身的经历,给了我一些走出失恋的心得方法。即便在我们的对话中,我的心理问题没有显著地得到治疗,但学校对我这个毕业生的关照仍旧让我感到十分温暖。同样,咨询师也提出了转诊治疗的建议。
心理治疗好似减肥
非常巧合的是,在此期间,留荷学生学者联合会也举办了心理健康的讲座。由于讲座当天我还要上班,只勉强赶上了下半场。根据目录显示,学联邀请了来自中国和荷兰的两位心理医生,为大家讲解什么是抑郁症、抑郁症的显著症状,以及如何舒缓压力的一些办法。比如不要勉强自己去打开窗帘,但试着每天把窗帘打开5分钟,逐日递增这个时长,让自己慢慢可以接受阳光。其实,心理疾病和其他疾病一样,都需要时间和心态去耐心治疗。医生说,我们不妨把它当成一个减肥运动来做,一天不可能瘦10斤,但是只要我们坚持运动,一年下来绝对可以瘦下不止10斤。
5个星期后,我的情绪已经较之前平稳了不少,但内心仍旧时不时生理性地痉挛,也仍旧不愿意见人。即便外表看上去“好转”了许多,但实际上,内心却较之前更为封闭。在鹿特丹的心理专科医院,我终于见到了家庭医生为我预约的医生。在就诊的前一天,她特意发了邮件询问我最喜欢的气味,我回答是玫瑰花的味道,在走进诊疗室的一瞬间,我便闻到了屋里的玫瑰香熏。
在此之前,我仍旧对这种“心理治疗”抱有怀疑,也并不相信哪个医生真正可以解决我的问题——我以为我只是失恋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转。屋里的玫瑰花香气在无形中给了我一种安全感和熟悉感,使我不知不觉就把内心积压的很多话都说了出来,也把我的潜意识释放了出来。我号啕大哭,叙述自己对人性的失望,不明白为什么遇到的每个人都会作出伤害他人的举动(之前采访的案例);不明白本应是后盾的家人,却更在意我飞得高不高而不是累不累;不明白多年的男友为何突然决绝地离我而去,忽视我的感受,并明着伤害我。
一桩桩一幕幕,之前被我掩盖起来的痛苦回忆全都冒了出来。我讲得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一桩桩一幕幕,之前被我掩盖起来的痛苦回忆全都冒了出来,我想起来男朋友在分手前几天跟我说的“你喜欢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根本不为我考虑,只是喜欢我陪你疯”,以及无论我说了什么,他都是要么不回复要么只回答一个“嗯”。不知不觉,我讲得越来越快,等到停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她会不会也伤害我,抛弃我?
在医生的诊疗室里,我浑身紧绷,用一种充满着恐惧和防御的眼神死死盯着她,我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一点点的外在刺激了。可是医生并没有像我预想般的那样靠近我,她说:“你只是生病了,我可以帮你治疗它战胜它。不要紧,不要怕。”这句话,我已经从多个人的口中听到,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撤下心防,把自己完全交给医生。
在当天的治疗中,医生根据之前的SDS结果和当天的判断,确诊我是中度抑郁、重度敌对,加创伤后应激综合征。其实,按照我的症状来看,可以说是重度抑郁症了,但我患病的时间不长,还达不到重度抑郁的确诊标准。随后,医生教我做了一套操,用双臂环绕自己,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后背,从消除恐惧开始。第一次诊疗结束的当天,医生还为我开了两种药物,第一种吃了会使人分泌更多的多巴胺,第二种可以治疗失眠。当然,两种药剂都有不小的副作用,医生非常谨慎地为我控制药量,并将根据治疗流程随时更改。
随后的一个星期内,我收到了心理医生的邮件,她详细地为我制定了康复计划,包括采用什么方法治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疗程多久,等等。期间,她也会随时同我的家庭医生信息互通,如果我出现了其他的并发症,可以及时地给予救助和治疗。
如今,我已经在医生处进行了几个月的心理治疗,我正朝着康复的道路前进。不过,心理疾病有其特殊性,它不能完全依靠外力得到治愈,主要还是要靠强大自己的内心,找到能够抵抗脑中各种声音的意志力。一旦发现自己患病,不要拖延,无需顾虑,这个世界或许有我们认为“不值得”的地方,我们何不选择忽略它们,握住那些实实在在伸过来的援手呢?
责任编辑: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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