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作品中的虚构元素

苍月生

今年五月，重要“民防工程”——位于上海金桥的1：1比例“ZGMF-X10A”自由高达模型的建造工程在网络媒体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ZGMF”也被网友们调侃为“中国民防”。（P.S. ZGMF的本意是“Zero Gravity Maneuver Fighter”，也就是“无重力下机动战斗机”的意思。）

许多读者也许不会想到，《机动战士高达》这个于1979年由人称“老光头”的科幻动画宗师富野由悠季打造的系列科幻动画，乃是全球范围内商业价值最高的“硬科幻”IP。（当然，“硬”是相对而言的，在2019年全球IP价值排行榜上位于第13位，比起排名靠前的科幻类IP如《星球大战》及漫威宇宙系列，高达的科幻要素可谓相当“硬”了。）今天，不妨就来谈一谈在科幻作品中普遍存在，并且在现实军迷中备受争议的科幻虚构元素——兵器人形化，以相对现实的角度，探讨一下关于兵器人形化的那些事。

机动战士和VF战机——大型泛用主战人形兵器

在各式各样的军迷论坛甚至是正儿八经的兵器设计中，“要不要把兵器做成人形”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而每当人们开始讨论这个话题时，“机动战士高达”作为最典型的人形兵器往往会首先被拿来讨论。其中，机动战士（Mobile Suit缩写为MS，《机动战士高达》系列作品中人形兵器的官方称谓）最受诟病之处往往集中于其庞大的身躯不善于隐蔽且容易受到炮火袭扰，因此并不适用于现代战争。

但是，任何兵器的出现都是在特定时代背景下孕育而生的。而在高达系列中，机动战士的诞生与著名的虚构科幻概念——“米诺夫斯基粒子”密不可分。

该粒子源于物理学家Y.T.米诺夫斯基博士在研究新式核反应堆时发现的一种违背传统物理学的电磁波效应（备注：此处所有内容均为虚构科学理论，切勿当成现实世界科普）。于是在深入研究后，他发现此效应的来由是反应堆内壁上的氦-3反应产生了新的基本粒子，于是该粒子便称为米诺夫斯基粒子或米氏粒子。

关于米氏粒子的设定非常详尽，“硬核”度也比较高，如果要详解其原理及在高达系列作品中的应用，完全可以单独写一篇文章。总而言之，在高达系列作品（本文中仅指宇宙世纪即“UC”系列高达）的世界观中，由于米氏粒子的广泛应用，现代战争中广泛应用的雷达系统和远程无线通信系统几乎失去效力，红外信号会被缩小并且精度降低，可见光也被雾化。这导致了传统军事装备，如火控系统、武器制导系统、通信系统，效能大幅度降低，战场几乎回到“肉侦”时代（就是用眼看），超视距打击能力的缩水也让战争回到了目视距离内炮火对射的时代。

在这样的作战环境下，不同兵器之间的协同、部署都变得非常困难。因此具备“高、大、全”（强火力、强防护，能够适应各种地形环境快速部署，并独立进行长途奔袭战斗）特征，使用核动力的MS便作为一款优秀的兵器脱颖而出了。

MS高大的身躯虽然不利于隐蔽，但辽阔的视野也提供了优秀的侦察能力，较大的体型还赋予其搭载更多武器装备的余地，让MS的火力大大超过轮式、履带式车辆等常規主战兵器。而接近人体的结构也让其具备了优秀的地形适应性和在目视距离战斗时卓越的机动优势，再加上短途飞行能力，MS在与传统兵器的对抗中便占据了绝对优势。

当然，MS以上的优势归根结底是在虚构的“米氏粒子”战场环境下诞生的，在现实环境下并不完全适用。除了《机动战士高达》系列之外，以大型人形兵器为卖点的其他科幻作品中也出现了许多与之类似的兵器（不包括超级系机器人，本文暂不讨论超级系机器人概念）。

看到这里，部分细心的读者可能会感到好奇，MS的全称Mobile Suit的“Suit”的本意是“西服、套装”的意思，这与十几米高的巨大机器人完全联系不起来啊？其实这是由于在富野由悠季的原案设定中，MS并不是巨大的人形兵器，而是一种类似于外骨骼装甲的作战铠甲，它由单人搭乘，高度大约2～3米，更像是一种新概念的“重步兵”。

在其他与《机动战士高达》相似，以大型机器人（学名叫作真实系机器人）为要素的科幻作品中，这些人形兵器体型往往较小，火力、防护方面也不像MS那么夸张。但这些大型人形兵器的实质概念和MS并无太大区别，无一不被设定为战场上新一代的主战兵器。

除了MS之外，另一个较为典型的真实系机器人便是《超时空要塞》中的VF系变形战斗机。这种人形兵器具备战斗机、雀鸟、人形三种变形状态，在战斗机形态下大小与造型都和现代战斗机基本一致，人形大小下头顶高度在12米左右（约为标准大小MS的三分之二）。VF战机同时具备宇、空、陆战能力，在系列作品中成为对抗天顶星人等外星种族的利器。

不过，无论是MS还是VF战机，这一类的大型人形主战兵器实则都包含对于一种“全能”化未来兵器的想象。所谓“全能化”的未来兵器，是指在陆战中能够代替战斗车辆，空战中能够代替战斗机，甚至在海战中能够替代水面或水下舰艇，同时也是未来宇宙战争中的主战兵器，即所谓“一招鲜，吃遍天”，用一种构想中的未来兵器来替代并整合现代战争中所有主战兵器的功能。如此一来，怎么样的构造形式能够满足以上需求呢？虽然未必是正确答案，但自然界中最为均衡优质的身体构造，也就是我们人类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就成了被优先考虑的对象了。

除了大型主战人形兵器之外，小型化和人类身体大小相似的另一种“人形兵器”，同样也是各类科幻作品中不得不提的一个重要概念。

终结者和超能查派——小型局地用途镇暴兵器

提到小型化的人形兵器，就必须提到在科幻史上名垂青史的《终结者》系列。

与MS这样的“人形载具”不同的是，终结者系列的机器人是一种具备高度智能的“机器人”。因此，在战争中，它们的定位也和MS截然不同。

如果MS对位的是诸如主战坦克、战斗机这样的载具兵器，那么终结者所对位的就是人类步兵。

在系列影片中，终结者系列机器人在对抗人类战士中确实占据了绝对优势。钢铁身躯赋予其更强大的火力、不可撼动的防护能力，甚至比人类更高的敏捷性。而且，在保证生产线和生产资源的情况下，它们能够在兵工厂中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如此看来，这种与人类形体更加接近的小型化人形兵器在战场上确实势不可挡。

然而，终结者类机器人无可撼动的防御能力其实只是针对轻兵器而言，在面对重火器的时候，它们并非坚不可摧，例如终结者3中，T-X终结者最后就被州长饰演的 T-850用一颗氢燃料电池给“终结”了。

由此不难看出，倘若在平原上进行会战，一支由终结者组成的铁人军团在与常规载具兵器对抗中并不会具备多少优势。在这种场合下，终结者的实用性不会比MS高到那里去。

当然，如前文所述，评价一款兵器的效能不能脱离其运用环境。在《终结者》系列中，人类文明几乎被天网发动的核战争摧毁殆尽。人类早已失去了组织大规模会战的能力，而是蜷缩在废墟和掩体中，以游击抵抗的方式继续与天网战斗。在这种巷战环境下，大型兵器难以施展，因此，终结者系列机器人也就应运而生。

现实中的反恐作战所面对的环境则与之十分相似。在大型兵器无法运用时，如何把一个“步兵”武装到牙齿便成为减少战斗损失的关键因素。

抛开相对而言过于“科幻”的终结者，2015年上映的科幻动作电影《超能查派》的机器人警官“查派”则是一个更贴近于现实机器人技术的典型案例。

在影片中，“查派”类的警用机器人被广泛投入治安恶劣、犯罪率高发的地带，进行治安维持及犯罪打击的工作。在面对犯罪分子并不强大的火力（以小口径枪械为主的轻兵器）时，机器警官战斗力确实非常强大，它们往往能够迅速漂亮地完成打击犯罪的任务，且最大限度地降低打击犯罪的成本。毕竟机器人即便在战斗中受到损伤也可以在回收后进行修理，哪怕退一万步，彻底报废，也不过只是设备上的损失，比起牺牲反恐警员或是士兵要好得多。

由此可以看出，比起正面战场上的对抗，诸如终结者、查派这样更接近人类体型的小型化人形兵器更适用于镇暴、反恐、打击犯罪等任务，而且前景非常光明。事实上，现实中的许多机器人已经有不少具备了“查派”的影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或许真的能够看到类似的机器人警察投身于反恐和治安行动中。

不过，但凡涉及“智能机械”的科幻构想，终究无法绕开关于“智械危机”的讨论。无论是《终结者》系列还是《超能查派》，其核心话题也都围绕这一点展开。因此，为了绕开A.I.的不确定性，在小型化人形兵器中也存在着一种完全由人类操控，更接近于外骨骼装甲的小型载具。典型的案例比如《钢铁侠》，或是赛博朋克类作品中的人体改造。

不过这类概念的人形兵器更多偏向于“人体强化”的范畴，与“人形兵器”的概念稍许有些偏离，因此便不在本文中进行更深入地探讨了。

无法拦截的核幽灵——合金装备REX

综上所述，人形化的兵器确实具备在特定环境下的实用性，而人形化的结构比起常规武器而言也确实具备一定的优势。所以，“兵器该不该做成人形”这个问题的核心其实是：“人形兵器究竟要人形化到什么程度”。

在《终结者》中，T系列终结者的后期版本（T-800后的版本）之所以需要高度拟人化，是因为便于潜伏于人类社会中执行刺杀任务。而《机动战士高达》中的MS，高度人形化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便于动画播出后周边商品的贩售。事实上，人形化兵器相比于传统轮式、履带式兵器，最大的优势是二足步行所带来的全地形适应性。

这么看来，需要“人形化”的是否仅仅只是下半身呢？

由著名游戲制作人小岛秀夫于1987年所创立的《合金装备》系列中的二足步行战车“合金装备”便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人形兵器。

大多数“合金装备”的“人形化”部分仅限于下半身的二足式步行移动结构，它们的上半身通常是一个搭载了各类武器装备的武器平台。

在背景设定中，合金装备被定义为步兵与炮兵之间缺失的一环。在现代战争的战场上，步兵可以自由地穿梭于战场之上，但本身既缺乏保护又缺乏火力;炮兵虽然拥有较强的火力投射能力，但机动性与适应性却远远不及步兵。坦克、步战车、自行火炮等载具的出现虽然从一定程度上将火力和机动性结合到了一起，但依然没能完全摆脱地形的限制。因此，一种拥有超强火力和防护能力、又能够像普通步兵一样在战场上自由行走的装甲单位——合金装备就此诞生了。

要理解什么是合金装备并不困难，只需要想象一辆主战坦克去掉底盘，只保留炮塔，并将底盘替换成二足步行结构，一台合金装备就算完成了。当然，游戏中出现的合金装备多数体型庞大，因此搭载的武器系统也比主战坦克复杂且丰富得多。通常除了火炮、机炮之外，还会搭载中近程导弹、火箭弹甚至是能量武器、电磁武器这样的“未来武器”。

虽然具备二足机动的全地形和机动性优势，身材庞大的合金装备在常规战场上与常规兵器正面对抗时，由于没有“米氏粒子”这样的额外背景，它们的作战效能其实也高不到哪里去。但另一方面，二足移动带来的全地形适应力，也使得合金装备拥有非常高的隐蔽能力（如在山区、森林中部署）以及令人难以捉摸机动部署能力，为了将这种隐蔽和不可捉摸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兵器设计师便将战术（甚至是战略级别的）核武器搭载到了合金装备上，令其化身为一种极其可怕的核威慑力量，其中的佼佼者便是1998年发售的《合金装备索利德》中出场的“合金装备REX”。

从外观上来说，合金装备REX的外观显然并不像“人”，正如其名一般，REX的外观更像是白垩纪后期的地球霸主——霸王龙。因此，此类兵器与其说是“人形化”，倒不如说是“兽形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兽形化”更能够发挥出步行的优势。

这不禁令人联想到近期大热的智能机器人“阿尔法机械狗”。阿尔法机械狗采用四足步行的移动方式，并且使用了站立更为稳定且更适合前进跳跃的“逆关节”（与生物足关节方向相反），阿尔法机械狗虽然与二足正关节移动的REX有所差异，但从“兽形化”的设计理念来讲，可谓异曲同工。

虽然对比MS和终结者，合金装备似乎是最贴近现实、最不“科幻”的人形兵器设计，但其蕴含的战略价值却并非前两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总结

在诸如繁星般缤纷璀璨的科幻作品中，人形兵器的构想也五花八门，不可尽数。由于篇幅的限制，本文仅能选取最为典型的三种做了些许浅层探讨。MS、终结者、合金装备，它们分别代表人形兵器在未来战争中作为常规主战兵器、特殊局地用途兵器以及战略核威慑的应用思考。

人形兵器虽然只是一种科幻构想，但在未来兵器的发展进化过程中是很可能会出现的，区别只是它们会在怎样的背景下诞生，并被投身于怎样的用途。人形兵器作为主战、局部、战略威慑兵器问世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甚至有可能会在不同的时期先后出现。

能够看到科幻概念出现在现实中固然令人欣喜，但令人担忧的是，一旦某种新概念兵器成为未来兵器的发展趋势，那么新一轮的军备竞赛必定无法发避免，届时世间又可能被战争的阴霾笼罩。

只是凡事皆有两面性，军备竞赛诱发的技术革命也同时可能打破世界的格局，将人类文明推进到崭新的阶段。自大航海时代以来，此类变革不止发生过一次，而每个新时代的到来都使得人类文明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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