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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荒深耕 探骊得珠
—— 《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读后

2021-12-15孟会祥

大学书法 2021年6期
关键词:书法作家文学

⊙ 孟会祥

2021年6月,李继凯、孙晓涛、李徽昭著《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发行,拜读之余,受益良多。

我认为,《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是在当代背景下,在“大文化”“广书法”视野下,对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关联性研究的开山之作、扛鼎之作。

无可讳言,近年来文学的边缘化,使作家似乎不再承担灵魂工程师的责任,或者说文学家作为社会精神导师的作用明显削弱;而当代书法复兴以来,书法的专业化,也导致了文化背景空心化,书法与当代文学的关系日渐疏离。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美学热式微之后,学界虽然痛感当代书法日渐工艺化,不断提醒加强文化素养,甚至也做了不少操作层面的相应努力,但总体上收效未著。不过,21世纪以来,作家操翰染觚,书法家吟诗作赋者多了起来,真正意义的书法文化基因,或许终将以崭新的姿态苏醒。可惜的是,学术界对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关联性的深入研究,在国内外都很少见,特别是具有整体性、系统性的专题研究几乎是一个空白。李继凯先生是著名现代文学研究专家,也一直关注书法文化,早在20世纪80年代,所著《墨舞之中见精神》,就具有大文化的视野、大文学的视角,也有对书法文化的深刻体验,议论风发,充满诗性而发人深省。因此,《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看似今日结果,实经30余年蕴蓄而成,也是时代呼唤所至。李继凯先生率孙晓涛、李徽昭先生筚路蓝缕,厥功至伟。

《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采用包括历史的、美学的、比较的和文化研究等方法,尤其注重从相关现象入手,力求实证充分,论述扎实细致。

该书共分十章。

第一章: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的结缘。本章分析了现代作家的创作贡献和理论贡献,书法对文学的滋养,以及书写文化生态。

第二章:现当代作家书法的功能及意义。本章从古代文人书法说起,分析了文学与书法融合形成的文化特征,以及作家的书法文化创造所具有的功能及意义。

第三章:现当代作家论书法文化。本章主要论述了现当代作家的书法美学观、价值观,创作实践和文化思考。尽管当代书法界对当代作家的书法创造相对漠视,实际上,对书法文化的思考,可能仍以作家最为深刻也最有社会影响力。如梁启超、蔡元培对艺术功能的论述,鲁迅对汉字之美的概括,宗白华对书法审美的体验等,对当代书法理论和创作,无疑起到了引导的作用。比如,林语堂《吾土吾民》说:“书法提供给了中国人民以基本的美学,中国人民就是通过书法才学会线条和形体的基本概念的。因此,如果不懂得中国书法及其艺术灵感,就无法谈论中国的艺术。”高屋建瓴,非兼作家、学者、书法家于一身,恐怕没有这样的概括力。作者认为,书法更注重形式美,文学更注重意蕴美,“双美”复合则韵味无穷。这实在应为不刊之论。

《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书影

第四章:贯通古今。从梁启超、沈从文到汪曾祺,从时段意义上选取了作家中的三位“专业书法家”进行研讨。梁、沈、汪都具有专业书法家的水准,他们对书法的文化观照、功能认识,以及他们的书法素养与其他领域的互相渗透影响,还是富于特色,值得玩味,更值得参照的。梁启超深研书法,又把书法看成是最优美、最便利的娱乐工具,同时认为“字为心画,美术之表见作者性格,绝无假借者,唯书为最”。沈从文的求学经历可谓传奇,他因字好改变了人生轨迹,以力学达到了超逸群伦的水平,与他的文学之路颇可参互。沈氏论书,不作玄虚之论,多从实用出发。又曾作长诗,纵论历代书法。沈从文早期以小说、散文名世,但对文物、收藏也很感兴趣;后期则转而为文物研究的学者,社会、人生、文学、艺术的融会,构成了一个富于特色的文化现象。汪曾祺则陶冶于高邮浓厚的书法文化环境,又亲炙于沈从文,无论是创作和评论,均自出机杼,富于性灵,他的书法文化素养运用于文学创作,信手拈来,与文学形象相得益彰。日前汪曾祺书画展在深圳举办,其作品中洋溢的书卷气息,足资当代书法家借鉴。创作、工作工具,与娱乐遣兴工具的统一,是文学与书法相互涵养的特征,也是书法“无意于佳乃佳”的特征,这是当代书法最缺乏的状态。作者对三个时段典型人物的研究,绝非泛泛而谈,而是做了大量资料工作。特别是对沈从文、汪曾祺书法经历的考察,做了大量第一手工作。这一方面是作者治学态度、治学方法的体现,也为后来研究者提供了方便。

第五章,笔耕墨种:“双坛”上的“鲁郭茅”,把鲁迅、郭沫若、茅盾视为文坛、书坛的双栖人物,进行文化意义的分析,强调了他们对书法文化的贡献。在“作家与书法文化”这一研究方向上,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尽管对鲁、郭、茅的书法成就,目前还未必能有准确、公认的评价,但这一研究至少提供了方向和材料。鲁、郭、茅都是文学巨人,鲁、郭更是文化巨人。郭沫若对鲁迅书法的评价,世所熟知,有人认为是“场面话”,实际上深中肯綮。鲁迅扎实的基本功,卓越的艺术修养特别是美术修养,大量抄碑的同化感染,丰厚的文字学、金石学知识,综合地造就了他的书法。视鲁迅书法为文学余事,或者说是因人而贵,是绝对不公允的。所谓“20世纪十大书家”,我看大部分人不及鲁迅。就书法论书法,鲁、郭、茅都是优秀书法家之一,就社会影响,以及引发的文化现象而论,现当代书法家是鲜能与之比肩的。

第六章,战地延安:以延安文人为中心的考察,是个全新的视角,有开创性的学术意义。“红色的书法文化”“红色书法”的提法,我暂时无法理解接受,但民国书法背景的社会学意义,拥有革命理想的时代精英,与以“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为标志的服务方向相结合,倒是历史事实。

第七章,墨海拾贝:南方作家的书法实践,看似鲁迅——绍兴,叶圣陶——苏州,朱自清——扬州,金庸——海宁,实际上并不是做地域文化的研究,而是在文化、书法意义上对各家的分析和评价。平心而论,这些作家的书法素养,以及由书法而牵涉的文化现象,我们也略知一二,但限于一鳞半爪,这里的个案研究,则令人有更开阔的眼光和更确切的认识。虽然“南方”的限定并不十分必要。

第八章,砚边揽翠:北方作家的书法探索,对于右任做了深入的阐述,同时以“陕西”为标本,全境展示式地描述了陕西的作家、书家交集的生态。本书关于鲁迅、关于于右任、关于当代陕西文坛与书坛的研究,完全可以分别成为独立的课题。

第九章,“大文学”与“广书法”的建构,大抵是建立在“文字”基础上,而放眼于全社会。所谓“大文学”,即不限于“纯文学”;“广书法”,即不限于“专业书法”。以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蔡元培等为例,分析了清末民初的文化、书法现象;以鲁迅的追求及风格为主,分析了现代作家。前面提到过,本书关于鲁迅研究的部分,完全可以成为单独的课题。实际上,虽然鲁研界举办过鲁迅与书法的专题学术活动,但真正把鲁迅与书法作为鲁迅研究的一个分支看待,本书扎实的资料和全面的分析,应该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第十章,20世纪中国作家与美术的相遇,看似把研究对象扩展到了美术,实际上目的还是关注文学与书法。本章应该是本书最有学术深度的部分,也是本课题研究的当代意义所在。大抵20世纪80年代美学热之后,人们对“问题”的关注占了上风,对“主义”的关注日渐淡漠。书法界的研究兴趣,偏重考据、文献,在史学、文献学、金石学等学科边缘,找与书法擦边领地的现象十分普遍,而宏观研究,特别是带有精神引领意义的研究,相对薄弱。文学界对于书法的介入,也存在着动机的问题,存在着技术门槛与文化背景问题。在这个背景下,对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的研究,就不仅要回答过去如何,更要探索将来如何。本书提出的关于“艺术书法”与“文化书法”、当代书法的艺术困境、“去艺术化”与“再人性化”等问题,都值得当代作家、当代书法家深长思之。我不敢说完全赞成书中的所有观点,但对这样的命意则绝对赞成:“当下,我们应该在书写中凸显书法家的主体情感,通过书写体味沉思出新的适应现代生活的艺术感觉与理念,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中国书法应有的生命意识及人文精神,也才能在全球化语境下确认中国传统书法文化审美的主体身份。”

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罗列各章标题,简述其内容,是因为我对本书的内容缺乏提纲挈领式的把握。本书结构当然有其宏观的构想,也有内在的逻辑关联,但是,当阅读某一专题、某一章节时,又会不自觉地陷入斑驳陆离的内容旋涡,裹挟于“具体”的丰富性中,而无法跳出局外,理清脉络。比如,作为一个书法工作者,对“白羽书法”几乎一无所知,有点瞠目;对朱自清的文学和学术有所了解,但从未在社会学、文化学意义上思考过他与书法文化的关联,而扬州朱自清故居辟为纪念馆之后与书法文化的联系,更是一个全新的视角;秦地“双坛”书文兼擅者不少,不同的社会界别可能有不同的认识;现代作家与美术之间,更是千头万绪,令人眼花缭乱。我相信,会有相当多的书法爱好者和我一样,被丰富的、新颖的内容震慑,既怀有充分的好奇心,又不免交织着怀疑、否定、尝试、犹豫,而继之以冲击和思考。关于书法的核心,关于书法的外延,关于作家,关于文化,关于社会,关于现当代,关于未来,这些似乎已经无须思考的问题,会在阅读中荡漾开来。我想这也是本书的特色。它不是干巴巴的理论,甚至未做出坚硬的结论,而是让读者参与其中,不自然地从小天地走向大世界。

做从无到有的工作,是艰难的使命。年代越近,资料越多,在浩如烟海中甄别,反而需要更多的案头工作。本书差不多每个章节,都从丰沛的资料中,自然推绎出结论,与其说让读者接受,还不如说是在互动中不知不觉地被共鸣、被同化。而这些扎实的资料,将成为一种索引,为后来研究者大开方便之门。

正如作者所说:“中国文人作家与书法文化与生俱来的关系,必然会促成两者生命的融合,尽管进入现当代也明显出现背离倾向,但传统文化、民族文化的心理积淀和多元文化中本土文化命运的呼唤,都迫切需要重新唤起一种新的文化自觉。”为了这一宗旨,通过大量历史文献和前人成果,探讨现当代文人与书法的关联性,是文化学和艺术心理学研究的一个综合。

本书提供了一个扎实的研究成果,一个研究方法的范例,其意义不局限于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也可能为在更广阔的领域内研究书法,提供了广泛的可能性。

有价值的学术著作,不仅表达其学术主张,更启人以思。我想,通过阅读这本著作,开阔读者眼界的同时,引起读者的思考是更为重要也更有意思的事。

1.书法的文化背景

本书以梁启超、沈从文、汪曾祺作为三个时代的代表,当然有其合理性。实际上还不妨另外划分:清末科举式文化背景、民国文化背景和新中国文化背景。有清末科举式文化背景的人,有些人认同了文学改良或者说白话文运动,有些则并不认同。像康有为、章太炎、章士钊、林纾,乃至王国维、陈寅恪这些始终在文言语境下的人算不算“现代作家”,可能也值得商榷。而像鲁迅、钱锺书这种既有白话文经典著作,又在学术范围内用文言的“语境分裂”型人物,并不少见。像鲁迅、周作人、沈尹默这些新诗开创期的探索者,新诗成就远低于旧体诗的人物,更比比皆是。考察“语境分裂”型人物不难发现,他们的书法作品大多以旧体诗为文字内容。郭沫若是新诗巨擘,他的书法作品也多以旧体诗词警句为内容。胡适往往以白话文作书,平心而论,他的书法水准并不高。

所以,我认为书法是适应文言语境的艺术。从内涵上说,文言的节奏感与书法的节奏感一致,语词内容能够与挥运过程产生共振,而欧化的语言,特别是翻译体的长句式,则与书法的节奏抵牾。从技术层面上说,白话文较长的篇幅、重复字过多,都会为“创作”书法作品带来困难(手稿类除外)。这只是一己之见,不过我认为考察现当代作家的旧学底子及文言文、旧体诗词创作能力,或许可以窥见书法的一些奥妙。

2005年启功逝世时,我认为是“毛笔著述时代”的彻底结束。另外,民国教育背景和非民国教育背景,也存在着文化底蕴的差异。

“前卫书法”“现代书法”,以及相关水墨艺术、行为艺术,似乎脱离了语词甚至汉字的约束,但实际上已经异化为另一种艺术形式了。

2.“第三文本”和“本色书写”

“第三文本”应该是本书著者首创的一个概念(限于学识,我不能完全确定),虽然没有明确的定义,但大抵指“文学”与“书法”合璧的作品。那么,相应的“本色书写”应该指无意于佳的书法,或者有意无意间的书写。

浩如烟海的古代书迹中,“文学”与“书法”合璧的作品数不胜数。首先要明确,这里的“文学”应该是广泛意义上的文学,而不局限于所谓纯文学作品,否则古代“第三文本”也将十分稀有。即便语词与书法兼美的作品,在创作过程中,也有“本色”与非本色的微妙区别。前人说观人于书,莫如观其行草,我更认为观人行草,莫如观其草稿。我们看到的,似乎是古人一挥而就的作品,也未必可靠。史传王羲之写《兰亭序》后,又反复书写,皆不如草稿精彩。那么,草稿是“本色书写”,重写则未必。“谢安素善尺牍,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甚以为恨。”那么,王献之的“佳书”是不是“本色书写”也不一定。苏轼《黄州寒食帖》并非草稿,即便他的尺牍,一般也是存留底稿后的重录。像王铎诗稿那样,才是真正的“本色书写”。这样看来,如果从“创作动机、创作过程、创作结果”统一来看,“第三文本”也是个必须模糊的概念。

梁启超著述手稿,下笔千言,文不加点,书法精美,普通人用意临写也未必能及,显示了他卓越的才情功力。其中,语词的斟酌、字法的变化,皆在瞬间完成。他的书法作品,也一例不激不厉、严谨静穆。鲁迅手稿字法高古,虽千万字而无懈笔,书法幼功扎实,美术素养丰厚,抄录古碑无数之后,他有充分的自信。他的书法作品,犹如小字放大,毫无做作之感。郭沫若手稿是情绪型的,忽而精彩,忽而颓唐。他的书法作品,毫不掩饰其表现欲而极尽张扬,既有节制又有激情的牌匾,则堪称现代圣手。这些“第三文本”或非第三文本之间的同异,或许正如李继凯等先生所说,会牵涉到社会学、心理学、艺术学等相关学科,而使书法的视域幻化出无限可能。而社会介入度更高、心理更复杂、才华更丰富、感觉更敏锐的作家书法,当然应该是最值得研究的方向。甚至,我们有可能找到当代书法的某种出路。

现代作家用毛笔书写在稿纸上的文学作品原稿,至少从形式上说,是前无古人的,而且也后无来者了。这一形式的作品,不啻为作家心电图,也是最具特色的书法作品样式。这一形式的作品,有进一步研究的独特价值。

3.文化背景、技术门槛和当代作家书法

本书对当代作家书法给予了足够的关注,特别是对陕西作家书法做了更详细的介绍和分析,这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也表现出作者的地域情结和研究便利。当代作家的书法,也确有值得欣赏和研究的作品。

文学本于文字,书法也本于文字,文学与书法的亲密程度,可能是艺术门类中最近的。作家参与书法,本来就是中国书法的传统,更是文字信息的内在召唤。但是,在书法热后期,大量当代作家参与书法这一现象的背后,也许有更复杂的因素。文学创作是长时段的、艰苦的劳动,文学作品转化为商品,又有复杂的流程,相对而言,书法似乎要容易一些。特别是文学被相对边缘化的时期,书法作品却因为礼品属性而曾经炙手可热。在这种情况下,部分作家对书画开始关注、参与,也是事实。说得直白些,有些作家是想通过书画作品来挣“快钱”,而其书法作品水平并不高,兜售、变现的只能是名气、影响。挣钱无可厚非,但作品的价格并不完全代表艺术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把书法看作文学的附庸。历代书画家往往以“诗第一”自诩,实际上也相当于承认诗心、诗性是书画的灵魂。但是,文学语言与书法语言终究是各自独立的,这里就需要重提文化背景和技术门槛问题。我个人认为书法需要建立在文言语境之上,欧化的句式与书法节奏无法共振,抖机灵的俏皮话无法与书法产生相得益彰、随机生发的默契。不客气地说,由于历史的原因,许多当代作家虽有编故事的能力,但缺乏古典文化、古典文学常识的现象并不鲜见。作家没有文字学基础、不懂书法史、不懂古代书论、不懂诗词格律,可能并不是个别的现象。所谓技术门槛,至少要求懂笔法、结构、章法,至少对一两种书体要有基础,有古典支撑,有个人特点。如果没有过这些门槛,说“文化底蕴”“其妙在人”就是空中楼阁,大言欺世。诗有别才,但没有不读书的诗人;书有别才,但没有不临帖的书家。其理一也。

有的影视作品的题名非常恶俗拙劣,有的知名画家的书法非常恶俗拙劣,也许并不能由此断定其影视作品和绘画作品也是恶俗拙劣的,至少,在书法艺术上有些导演和画家是“美盲”。同样的道理,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其书法水平也可能是低劣的。书法不可能被“触类旁通,一通百通”,才能够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相反,一个书法家,可能不会写小说,但要有一定的诗文写作水平;可能不会画画,但一定能欣赏绘画。否则顶多是字匠,是谈不上“书法家”这三个字的。

4.美术化背景下的文学坚守

从本书的综合分析不难看到,从康有为、梁启超开始,杰出的思想家、学者、作家、书法家、美术家、社会活动家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才是中国文化的理想品格。当代,文学、书法、美术之间,无形中存在着壁垒是客观事实,而其深层原因,还在于缺乏通才。缺乏通才的原因,在于文化底蕴不足。

当代作家缺乏书法素养,与当代书家缺乏文学素养,是二而为一的,本质上也是文化底蕴不足。曾几何时,提倡作家学者化,五四时期一流学者又是一流作家的人物,至今仍是人们景仰的对象。而书法界对书家学者化也十分重视,甚至开办“国学班”进行补课。实际上这都是权宜之计,但有比无好,开了头,就有将来。文化修复重建,是一个大课题,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也应该欣喜地看到,这一现象正在改变。

相对于作家如何提高书法水准,我更关注书法的将来。关注将来,就要关注青年,青年就是将来。以我个人的观点看,当代青年书法家略可分为三类。其一是“国展精英”型。这类作者有扎实的基本功,有敏锐地捕捉创作走向的能力,有一定的形式感悟力。在传统碑帖的基础上,能够以熟练的技术创作出形式相对完善的作品,所以往往在各种展赛中“斩金夺银”。其不足是容易陷入展览模式,在游戏规则中失去自我,作品沦为“技术密集型、劳动密集型”的工艺制作,而缺乏震撼人心的力量。有人戏称此类书家为“传统书法家”,其实哪里传统,只是“新传统”罢了。其二是“独执偏见”型。这类作者一般受西方艺术理论影响较多,务为创新,作品美术化倾向明显,把传统书迹作为美术素材加以承袭、改造、移植,试图营造全新的面目。更前卫者,则吸收水墨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因素,标新立异。相对而言,对作品语词内容不甚留心,作品的精神指向并不清晰。其三是“离群索居”型。大多文化底蕴较厚,能文能诗,不乐参与“体制内”书法活动,作品则相应走宁静、隐逸之路。我这里无意对三种类型说短道长,实际上也各有长短。在我看来,这三个类型,恰恰应该是书法的干、枝、根,真正的守正创新,需要三种类型互补,在互补的前提下偏胜,可能有更广阔的空间,有更长远的将来。

当然,本书的意义,不限于把现当代作家与书法文化的方方面面展示给人看,更不是为了给当代作家布置任务,给当代书家开药方,它在大文化、大文学、大书法的宏大叙事中,首先要做到的是自身的完备和完美。正如著者所说:“书法理论存在的意义,似乎并不局限于与创作对应的回馈关系之中,它还有著作为理论本身的独立性和更多方面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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