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陇东农村高价彩礼的相关分析

□张 蕾，史泾洮

（中共兰州市委党校/ 兰州市行政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1 相关经济学理论

在经济学供需理论中，价格有3 种类别，分别是供给价格、需求价格和均衡价格。供给价格反映了产品供给方出售产品时的意愿价格，需求价格反映产品需求方购买产品时愿意支付的意愿价格。供给方和需求方对同一产品进行交易，围绕着产品价格进行议价，在市场需求力量和供给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最后达成一个双方都愿意接受的价格，即均衡价格。很多情况下，均衡价格不是供给和需求任何一方的预期心理价格，但是在特殊情况时，均衡价格会更偏向其中的一方。当供给方更能主动掌握议价权时，称之为卖方市场，极端情况下相应的需求被称为“刚性需求”；当需求方更能掌握议价权时，称之为买方市场。

用供给需求理论来分析农村高价彩礼，将甘肃省内农村的“谈婚论价”抽象化为一个交易市场，大致能得到一个研究判断：甘肃省内农村特别是陇东农村，高价彩礼现象反映出当地婚姻市场近乎于一种“刚性需求”的状况。

2 彩礼成因的相关分析

2.1 经济学分析

2.1.1 男方角度

男方是婚姻资源的需求方，有强烈的需求意愿，原因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基于人类繁衍和生理需求的本能需要。生理需要是推动人们行动的最原始动力。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来看，抛开思想文化的美化，人类必须要完成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在人类社会中，婚姻成为了基本生理需求的一种制度和文化载体。

二是男方父代的人生使命。完成子代的婚姻，实现家庭“香火延续”是中国家庭的重要传统观念。家庭的“香火延续”就是家庭和父辈的使命需求。“传宗接代构成了中国农民的终极价值，成为中国农民的真正宗教[1]”。作为父母，在将子代抚养长大之后，首要的责任就是要让子代顺利完成婚嫁，保证家庭和血脉的延续。在家族责任和代际责任的人生价值和家庭使命的双重要求下，男方父母会竭尽全力，帮助或替子辈完成婚姻。人类生理繁衍的本能需求和男方家庭父代的人生使命，共同构成了男方家庭彩礼支付的现实核心动力。

2.1.2 女方角度

女方是婚姻资源的供给方，彩礼要价有以下两种情形。

一是女方父母将成婚作为货币交易。在此情形下，彩礼的要价权利完全掌控在女方父母手中。在这种情况下，女方父母已完全将女儿的婚姻演变成了“商品交易”。女方父母就是女性资源的“生产者或供给者”。在个别地方女性资源短缺的情况下，符合条件且经济基础好者可以得到结婚对象，这成为了一种正常现象。

二是女方父母作为适婚女子意志的延伸。此种情形下，女方父母作为适婚女子意志的延伸，代表自己女儿向男方提出彩礼数额。一般自由恋爱的年轻人，在谈婚论嫁时女子不会直接向男方提出要求，因此需要通过自己父母来提出。

以上两种情况都从彩礼的最后归属情况，反映出了女方对彩礼要价的动力来源。

2.2 社会学分析

婚姻制度是彩礼成因的耦合机制，是一种以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而设计出的人类社会的制度文明。我国的婚姻制度为一夫一妻制，婚姻关系到人类繁衍，并影响一系列与之相关的社会行为，彩礼就是其中之一。男女双方家庭因为即将形成的婚姻关系结合到一起后，会随之产生相应的议价行为，而彩礼就是这种议价行为的现实结果。

3 高价彩礼成因的相关分析

3.1 男女比例失衡是根本性经济因素

甘肃陇东农村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导致当地婚姻市场近乎于一种“刚性需求”。婚龄性别结构失衡是由于众多历史原因造成的。

3.1.1 传统思想观念导致本地男女比例失衡

我国农村长期存在养儿防老、重男轻女的思想意识，甘肃陇东地区也不例外，甚至更为严重和有代表性。在计划生育的国策下，为了能添丁兴家，农村社会层面总是在千方百计地躲避国策的制约。在调查中发现，早年间当地农村有产妇在家中偷偷生产的习俗。如果生了女儿，有些人家会把女儿送人，甚至有丢弃女婴这一更为恶劣的行为。而男孩偏好的生育观念也同时产生了多生男孩的结果。生育观念与计划生育国策冲突，导致地方的性别比重失衡较为严重。

传统观念的形成和传承并不是有些研究者所说的单纯的思想观念问题，而是一种基于农村特定的现实生产生活状况所孕育出来的。农村居民对男孩的偏爱，是由农村生产力水平的现实状况和村内生产生活机制所决定的。由于甘肃省农村很多地方是自然农业经济，在自然生产过程中男性明显比女性更具优势，因此在农村家庭中男性的家庭地位长期以来明显较高。同时，在一个地方性的村落中，存在着明显的“小亲族结构”（“小亲族”是贺雪峰（2012）[2]对北方农村社会基础结构的概括。一般是由“五服”以内的血缘单位构成。相对于宗族结构的整合性，“小亲族”结构具有较强的分裂性，在与村庄地缘关系的互动中，形成合纵连横的村庄社会关系样态）。“小亲族”结构的村庄中具有激烈的村庄社会竞争特征，儿子较多的家庭在村庄内部的竞争中具有明显优势，尤其在村长竞选、村民代表选举、村内事务管理等各项村庄事务中更有话语权。

3.1.2 人口流动加剧本地男女比例失衡

由于甘肃省大部分地区属于贫困落后地区，为了提高地方经济水平，增加群众收入，输出型劳务是甘肃省许多地方的主要产业形式之一。同时外来性流动人口数量少，所以甘肃省是人口净流出省份。外出务工的流动人口一般以青壮劳动力为主，常年在外，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家中。外出后，女性一般“开了眼界”，会对自己今后的生活质量水平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期望，一些女性也选择了外地婚姻；外出男性由于家庭经济水平较低、地方生活水平低，因此很难从外地带回来女性成婚。这就形成了一个本地适婚女性人口资源外流的“抽出效应”，更加破坏了地方原本的“婚姻市场”平衡，导致本地“婚姻市场”的供给曲线左移，均衡价格升高，即彩礼升高[3-4]。

3.2 供需双方的所处环境催化高价彩礼进程

3.2.1 当地婚嫁观念作为延伸性影响因素，反作用于女方家庭报价

甘肃陇东地区的高彩礼始于男女比重失衡，但同时女方家抬升彩礼又发展成了一种地方性的固态风俗观念和地域观念，并于近年来在“谈婚论价”中不断发挥反向作用，让地方高价彩礼更加失衡。在调查中发现，当地高价嫁女已成为了一种风气。当地女方家以高价彩礼作为自家的面子象征，嫁过女儿的家庭存在着严重相互攀比的现象，与女儿的生养成本已无关联。如果女方彩礼要得过低，会被认为不正常、有问题。所以，据此可推断，当地婚姻风俗中女方家的“面子”是推动地方高价彩礼的一个重要因素。而甘肃省内其他地区，女方要价彩礼所代表的“面子”没有如此高的效应，这完全是一个地方性的特征。同时调查中发现，当地县城的女方在收取高彩礼后，只要女方父母的经济条件良好，都会拿出一部分返还给新婚的小家庭，这就是所谓的“爸妈争面子女儿赚里子”。

3.2.2 村组内的小社会评价与竞争，激发男方家庭加速迎合报价

家族责任和代际责任是男方的动力来源，但社群影响是刺激男方的外部因素。中国社会中，一个家庭如果没有能力娶到媳妇，人们不仅会对适婚的男子，还会对男子父母产生歧视，并且到婚龄却久未成婚的男子或女子的父母也会在社区生活中感觉“抬不起头”。如果这个社区是一个固定的生存空间，人口流动越少、内部交往越单一，那么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我国农村中的自然村就完全具备这种特征[5]。

村组内的小社会评价与竞争构成了男方支付转换能力的外部影响因素，它如同一种催化剂，影响着支付达成的速度，带动着地方整体婚姻进程的节奏。在人生使命和家庭使命的双重驱使下，父辈会积极参与到子辈的成婚过程中，并成为子代重要且几乎唯一的物质和经济支柱。而乡村内部的评价与竞争无疑强化了这种使命和责任感。在双重作用下，就顺理成章地将子代的彩礼要求转移到父辈身上，并得到了积极回应[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