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药神”

陶余来

对于王副局长而言，劳斯莱斯、宾利、悍马、限量版克莱斯勒猎兽、限量版老爷车光冈女王等总价值近亿元的上百辆豪车不是车，而是实实在在的“药”。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名牌大学毕业生，王副局长与许多同龄人一样，小时候没少吃苦。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市供电局，一步一个脚印地干到了副局长的位子。王副局长对从小一起玩大的发小怀有深厚的阶级情感。他见不得他们继续受穷。只要发小有事相求，他都来者不拒。起初，他只是请这些人吃顿饭，给个几百块钱救急，后来他发现，救急救不了穷。要想彻底斩断穷根，必须给他们揽活干。

身为“电老虎”的副局长，他手头有的是工程。渐渐地，一些发小在他的关照下发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发小不远千里前来投奔，也一个个地奔上了富裕路。以至于在王副局长的一次生日宴会上，有兄弟甚至激动地高呼“大哥万岁万岁万万岁”。

发小们的身体是一个个地渐渐强壮起来了，而王副局长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患的不是肉体之病，而是心病：作为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自己每年的收入，还不如这些发小收入的零头。而这些暴富的发小中，初中毕业的都已算是“高知”。王副局长渐渐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的付出与收到的回报相比严重不成正比，自己从事的行当，“性价比”实在太差。

王副局长明了自己的病情，若任其发展下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疯掉，要么死去。这是一种高危疾病，得治。于是，与这些发小一起喝酒的酒桌上，他开始抱怨人生的不公，并有意无意地暗示他们救他，就像赵匡胤当年“杯酒释兵权”的心理一样。

发小们自然心领神会。可王副局长一次次地拒绝了他们出于感恩送给他的大捆现金，他知道，收钱太俗，玷污了兄弟们之间的纯真友谊。渐渐地，人们知道他喜欢玩车。不久之后，终于有一位发小给他送去了一辆劳斯莱斯。

这简直就是一副神奇的特效药。开着这样的豪车，他有“温开水送服”一般的快感，渾身轻松，通体舒畅。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几个月过后，才见缓的病情竟又复发。于是就又有了宾利，有了悍马，有了限量版克莱斯勒猎兽、限量版老爷车光冈女王……在这过程中，他明显感觉到，车要越来越豪华才有效，就好像自己体内已产生了耐药性，需要不断加大剂量;而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药效的持久性也越来越差，原来服用一副药可管好几个月，现在，每副新药的药效都已不足十天半个月……这时他才明白，每辆豪车其实只相当于一个疗程，他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药品依赖，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于是又有人尝试着给他送房。几年下来，王副局长的房产数量多达六十几套，遍布全市所有中高档小区。然而他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

俗话说“单方气死名医”。兄弟们又开始遍寻天下奇方。有的送清代蓝底蟒袍，有的送石釉粉彩花瓶，还有的干脆送他一处江边豪华码头……然而王副局长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不见起色。

这时王副局长彷佛才明白，自己拿豪车之类当药使，其实服用的是毒品，有很强的致瘾性。这不是望梅止渴，而是饮鸩止渴，自己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终于，王副局长案发，他被判死刑，立即执行。他的“药箱”也旋即被起底，人们才发现，王副局长这么多年来竟服用了这么多神奇的“药”，是实足的“药罐子”。

（文章系本刊原创）

插图 / 贪官的胃病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