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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鲁官话果摄一等字韵母读音历时演变研究

2021-12-12孙珊

现代语文 2021年9期

孙珊

摘  要:从中古到现代,冀鲁官话中果摄一等字的语音演变主要表现为元音高化,开口呼舌齿音u介音的增生,合口呼牙喉音u介音的脱落以及见系韵母展唇化。通过考察历史文献材料与现代方言材料,可以发现,u介音的增生与脱落均是由于声韵之间发音动程所导致的,其目的是为了发音连贯性。见系韵母展唇化在冀鲁官话中是一种自身演变,其演变动因是声韵异化。果合一牙喉音韵母uo>?/?的演变不晚于19世纪中期。

关键词:冀鲁官话;果摄;历时演变;声韵和谐

中古果摄字到今冀鲁官话中的演变情况较为复杂,不仅表现为开合口的演变,还有见系字主元音音值的变化。本文试图运用历史文献材料与现代方言材料,对冀鲁官话中果摄字的历时音变发生的时间进行考察,并对音变动因作出解释。

中古果摄字包含歌、戈二韵,李荣《切韵音系》中拟音为歌韵一等*ɑ,戈韵一等*uɑ[1](P150-151)。《中原音韵》时期,入声韵与阴声韵合流,中古果摄一等字、咸山摄一等入声字归为歌戈韵,宕江摄白读归入萧豪韵,文读归入歌戈韵。宁继福为歌戈韵中收录中古果开一牙喉音开口拟为*?,果摄一等其余字拟为*u?,宕江摄入声字拟为*i?[2](P100)。明代反映北京及河北保定一带音系的韵书《合并字学篇韵便览》分十三韵摄,其中,果摄字主要来源于中古全部果摄一等字以及山摄、臻摄、宕摄、江摄的入声字[3],陆志韦为果摄拟音*o、*io、*uo[4](P45)。反映明末清初河北方音的韵书《五方元音》[5]中,驼韵收录《中原音韵》中歌戈韵字,李清桓拟音为*o、*uo、*io[6](P143)。总体来讲,果摄的主元音呈高化的发展趋势。而元音高化是汉语语音发展的一大特点。

一、河北地区冀鲁官话果摄声韵共时分布

本文所研究的对象为河北省境内的冀鲁官话。以《方言调查字表》[7](P1-2)所收录的果摄101个常用字为研究对象,将陈章太、李行健主编的《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语音卷》[8](P25-138)中收录的河北冀鲁官话记音资料与先贤学者调查所得的同音字汇整理成Excel数据库。我们将选取的12个方言点果摄声韵配合及声韵分合关系进行了整理,具体如表1所示(见下页):

二、河北地区冀鲁官话果摄的历时音变

从表1可以看出,河北地区冀鲁官话果摄字读音一致性较强。果开一端泥精组今读合口呼韵母,果开一舌齿音合流。井陉、盐山、兴隆三地主元音为展唇音韵母?,平乡、广宗两地主元音为展唇音韵母?,主元音展唇化应是受到牙喉音声母的扩散影响。果开一舌齿音u介音的增生现象在《中原音韵》中已经有所体现,“罗”“锣”“箩”与“骡”“螺”同音。《合并字学集韵》与《五方元音》依旧保持这种格局。明末《元韵谱》[9]中再次将中古歌韵和戈韵开合口划分明晰,我们认为,这种现象是作者崇古观念的体现,并非是实际语音的反映。

果开一见组、影晓组今读展唇音韵母?/?,这一组可与果合一牙喉音一并进行讨论。果合一牙喉音的情况较为复杂,有开合口两类韵母音读。总体来讲,平声字多与果开一“歌哥可蛾”等字读音相同,为?/?,除“锅”“过”两字读为合口呼;上声字与去声字多保持合口呼读音,除“课”“颗”两字读为开口呼展唇音韵母。这种语音演变发生较晚,明末清初的《元韵谱》与《五方元音》等书中仍将这些字归在合口呼。到了19世纪反映天津方音的韵书《韵籁》[10]中,“戈”与“歌”同归各衍章歌韵弟(笔者按:原文即用“弟”)一,“歌”为阴平,“戈”为阳平;“可”与“颗”同归客衍章弟二歌韵上声;“科”“窠”归客衍章弟二歌韵阴平;“课”归客衍章弟二歌韻去声。这说明该时期果合一见组字已经完成合口介音脱落。但主元音音值是否发生改变,并不能从这些材料中直观看出。

《韵籁》各衍章入一曷韵“割”“葛”、药韵“阁”“格”“各”、陌韵“格”“革”“隔”“隔”、合韵“合”“鸽”“閤”等字音同。这种格局在《五方元音》康熙、雍正年间年希尧的增补本(后文称“增补本”)中已经出现,曾梗摄一二等字唇音与牙喉音及果摄字合流,“革”“隔”“核”“格”“客”“额”“刻”“克”等字归入驼韵。但“增补本”中,德陌麦舌齿音与职韵庄组字在蛇韵入声字后单列一小韵,实际上这个小韵是难以作出音韵地位判定的。至《韵籁》,责衍章、测衍章、瑟衍章入一类韵,德陌职等韵完全合并,这是此前韵书从未出现过的语音现象,而这二者的合流与今普通话读音一致,说明此时“德、陌、麦、曷、药”以及果摄牙喉音字韵母已读为?/?。

三、河北地区冀鲁官话果摄的历时推演

(一)果摄开口u介音的增生

熊燕曾对汉语方言中果摄字的读音类型进行了划分,从歌戈两韵舌齿音与牙喉音的开合分混角度,将果摄读音分为三类:全分型、全混型与分混型[11]。河北地区冀鲁官话属于分混型,即舌齿音歌戈读音相同,牙喉音歌戈读音有别。而冀鲁官话属于开口呼舌齿音由单元音向复元音发展的类型。王力谈及歌韵今北京话中开口变合口的现象时认为,其演变的原因是o的发音部位很高,容易转化成为一种发达的复合元音(即uo),这个道理可以说明为什么其他开口字没有变为合口,唯独歌铎两韵的开口字变了合口[12](P143)。歌铎两韵的开口呼在没有变合口之前是经过了一个o的阶段的。也就是说,后高元音是合口化发展的动因。王为民对汉语方言宕江摄舒声字合口化演变进行了探讨,研究发现,非官话方言中还有许多非知二庄组合口化演变,其演变的动因是在于宕江摄主元音的后圆唇性(晋语央元音?在u?中具有圆唇化色彩),且舌位越高,合口程度越高。该演变不受韵尾影响,可用音变规律表示为:V→uV/_(?/k/?)[13]。而汉语官话方言中只有江摄知二庄和宕开三庄组字发生开口到合口的音变,王文认为,在官话区是受到声母和主元音的共同影响。张维佳对关中果摄韵母演变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o]韵圆唇性质可以使得声韵之间产生一个辅音性质的过渡音u,这个过渡音逐渐演化为合口介音u,果摄韵母发生o>uo的演变[14]。o韵演变为uo韵之后,发展很不平衡,有的声母快,有的声母慢;有的地区快,有的地区慢。作者认为,之所以能产生这个过渡的u介音,与声母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同意王为民与张维佳的观点,果开一端精组在冀鲁官话中增生u介音是声韵共同影响的结果。

果摄低元音*ɑ在后化高化的过程中,位于舌尖前发音部位的舌齿音与后元音之间发音动程增加,在保持发音连贯性的前提下,极有可能增生出一個u介音。此后,井陉、平山、广宗、盐山等地再次发生圆唇音展唇化演变,由uo韵母发展为u?/u?。

河北地区冀鲁官话中今读uo/u?/u?韵母的字,除来自果摄之外,还有来自宕江摄入声韵与山摄合口入声韵的,其中,宕江摄开口入声韵也有合口化演变,此处合口包括齐齿呼变撮口呼。具体如表2所示:

《中原音韵》中,宕江摄入声大部分浊声母字和极少数清声母字有异读,总体来讲,清声母字归萧豪,浊声母字萧豪、歌戈兼收[15]。从表2可以看出,归入歌戈韵的端精组字今读合口,见组今读开口展唇韵母。以铎韵字为例,在唐宋时期丢失入声韵尾,开口发生ɑk>ɑ?>?的演变,由于入声韵尾的约束比果摄元音高化较晚,在《中原音韵》中尚未发生合口化演变。不过,由于其主元音为后圆唇元音,而后逐渐滋生出一个u介音,在今河北冀鲁官话中大多读合口呼uo/u?/u?。值得注意的是,“铎”“度”“浊”“镯”“鑿”这些宕江摄入声一等定母、澄母、从母字,在《中原音韵》中归开口呼;而“诺”“洛”“落”“酪”等宕开一入泥来母字则归入合口呼。同为舌齿音声母,语音演变却存在参差,应与声母发音方法有关。宕开三江开二入声齐齿呼韵母则是发生了io>yo>y?/y?的演变。

(二)果摄合口u介音的脱落

u介音的失落见于果合一帮组和见组。唇音声母由于其发音特征,容易使合口呼u介音被吞没。张光宇认为,现代汉语方言中u介音消失的现象与声母有关,通过对比开封、武汉两地果合一、蟹合一、山合一与臻合一,发现如下规律:乌介音如果消失,它一定先发生在唇音之后。乌介音如果保留,它一定保留在牙喉音之后。换言之,声母部位偏前则乌介音容易消失,声母部位偏后则乌介音倾向保留[16](P113-114)。

不过,我们却发现,果摄字的u介音方向完全相反,发音部位较为靠前的声母衍生出u介音,发音部位较为靠后的声母不仅未衍生出u介音,还会丢失原本的u介音。针对这种例外现象,不同学者也有不同观点。张维佳对关中果摄韵母演变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这种现象属于“声介同化”,u介音被声母同化,进而演变为过渡音,在有的方言点消失。最为明显的是唇音的声介同化现象,此外,也有牙喉音对u介音的同化[14]。本文同意这一观点,并在张文基础上作了进一步解释,果摄舌根后音之所以会出现失落u的现象,主要是由于声母与主元音之间发音动程的影响。笔者认为,u介音无论是增生还是脱落,均与声母和主元音之间的发音动程有关。在不同声母条件下,不同韵摄的开合口演变记录可以更清晰地说明这一问题。具体如表3所示:

我们将唐山、井陉、武汉与烟台四个方言点涉及合口呼u介音丢失的韵摄音读进行了比较。按照主元音的前后,将对比的四个韵摄分成两类:一类是后元音果合一,另一类是前元音蟹合一、山合一与臻合一。后元音韵母中,唐山、井陉、烟台三地果摄韵母类型相同,牙喉音后有u介音丢失的现象,舌齿音后u介音倾向于保留,武汉果合一无论声母类型均读o韵母,属于全混型,此处不作讨论。前元音韵母中,唐山、井陉两地端组u介音丢失,武汉、烟台两地舌齿音u介音丢失;而四个方言点中,牙喉音后u介音倾向于保留。张光宇在讨论合口呼开口化运动时,在分析声母开口化演变链的基础上,对不同合口呼韵之间丢失u介音的顺序进行了考察,作者发现,在舌齿音的条件下,开口化的先后顺序为:u?n>uei>uan>ua?,[e]为前高元音,[?]舌位偏央,比[a]舌位更高。[an]韵腹[a]受到韵尾的影响,比[a?]韵腹发音部位靠前[11]。也就是说,舌位较前的主元音在同样主动发音部位处于舌尖前的舌齿音后容易消失u介音,而舌位较后的主元音则倾向保留。本文在张光宇结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考虑到韵母主元音与声母相互之间的舌位前后,我们认为,无论是开口化还是合口化,所遵循的语音规律就是动程。无论是在动程较远的声韵之间插入一个过渡的u介音发生合口化运动,还是将动程较近的声韵之间的u介音删除,都是为了发音连贯和谐服务的。

(三)果摄见组元音展唇化

果摄见组字元音展唇化在北京官话、东北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中都十分普遍。展唇化在北京话中表现为果开一o>?;果合一uo>?。在河北地区冀鲁官话中表现为果开一o>?/o>?;果合一uo>?/uo>?。此外,井陉、平乡、广宗、盐山、兴隆等地的帮组与端精组也发生了uo>u?/uo>u?的展唇化现象。

北京话与冀鲁官话今读?/?韵母的字除果摄字外,还有咸开一见系“合”“盍”“磕”,山开一见系“割”“渴”,宕开一见系“各”“鄂”以及曾开一“德”“刻”,梗开二“格”“客”“革”等字。曾梗摄字在《中原音韵》中部分归入皆来韵,部分归入车遮韵;在《等韵图经》中,衍生出一个新的韵母[?];在今北京话与冀鲁官话中,与果摄见系字发生前后中元音合并,合流为?/?。耿振生认为,在《官话萃珍》时期,韵母系统已经与北京话的音系完全一致,前后中元音合并[17](P178-179)。这是目前学界较为通行的观点。季永海提出,满语有三个舌根辅音k、k?、x,只能与元音?、i、u相拼[18]。但k、k?、x在与合口呼韵母相拼之时,允许出现kuo、khuo、xuo这样的音节。受这一拼合规律的影响,北京话果摄见系字发生了展唇化演变。也就是说,北京话中果摄见系字的演变是发生了语言接触所导致。

今冀鲁官话中果摄牙喉音读?/?韵母的现象,我们认为是一种自身演变。为发音和谐连贯,音位之间既可以发生同化,也可以发生异化,而这种果摄牙喉音后韵母展唇化就是遵循了异化作用。牙喉音发音部位在舌根,受发音部位的影响,其后的o和uo韵母之间区别很小,尤其是在与牙喉音相拼时,很难形成有效对立,这时就会进行系统调整,以实现保证音位的经济性原则。调整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发生介音脱落,即前文所提及的开口化运动,使uo>o,两种韵母合并;二是发生韵母异化,即uo>u?的展唇化运动。从冀鲁官话方言点的开口化情况来看,其展唇化发展路径为:uo>u?>?,在韵母异化之后,由于舌根音后?和u?的区别仍旧不大,因此再次发生开口化运动。

除果摄具有展唇音读音之外,《中原音韵》中咸山摄入声一等、宕江摄入声文读音亦归入歌戈韵,与果摄发生平行演变,今河北冀鲁官话中见系字也有?/?韵母的读音。具体如表4所示:

今北京话咸山摄入声见系开口一等字中,虽然果开一见系发生了展唇化演变,但山合一见系字仍读合口呼,与果合一见系演变并不同步。但在冀鲁官话一些地区中,山合一入声见系字出现了与果合一见系字相同的展唇化演变,山合一、宕合一入声字在河北方言点中均有?/?韵母旧读音。

据乾隆时期《宁河县志》《赞皇县志》《顺天府志》记载:“郭合读作葛”,“葛”为歌戈韵开口呼;据乾隆时期《宁河县志》《顺天府志》《丰润县志》记载:“阔括读作渴”,“渴”为歌戈韵开口呼。之后,发生展唇化演变,?/?韵母的读音则保存在旧读中,这也能够说明河北方音中的展唇音韵母是自身演变而非接触演变的结果。在此之后,河北地区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北京往来密切,在频繁接触中又吸收了北京话合口呼uo的读音。

(四)果摄字特殊读音

果开一见组疑母“我”“饿”“蛾”等字,在今冀鲁官话、北京官话等地均读为合口呼韵母uo/u?/u?。“我”字合口呼读音在河北地区韵书中未见,而在明代徐孝的《合并字学集韵》中有所记载,“我”字音“安哿切”,释义为“己称”;同时另有一“威果切”的音,收在合口“婑”小韵下,释义为“自称俗”。这说明当时“我”字已有开口呼和合口呼两读,但开口呼占主流,合口呼仅用于口语中。及至清末《李氏音鉴》,“我”音切为“五火切”。

乾隆时期《顺天府志》在“我”字注音时加了按语:“今顺天人语我若窩去声,与宁河人读挪上声微异,然皆声转。”民国时期《高邑县志》记载:“我,惟言语发音读如渥上声。”

今河北地区冀鲁官话中,“我”字多读合口呼韵母,以[uo][u?][u?]三种读音为主,同时果开一疑母字也有今读合口呼情况存在。具体如表5所示:

此外,“我”在崇礼的文读音为uo,白读用作复数指称时读作?ɑ;在阜平、清河、枣强的文读音为uo,白读音为??;在定兴、永清的文读音为uo,白读音为n?;在清苑、满城的文读音为uo,白读音为nuo。

从上述材料可以窥见果开一疑母字的语音演变路径:歌韵开口一等疑母字“我”在中古时期的读音可拟为*?ɑ;至《中原音韵》时期,果摄韵母元音高化,该时期疑母已经大部分变为零声母,只有在细音前少数疑母字与泥(娘)母字混并。但歌戈韵上声“妸”“我”二字存在对立,考虑到音位系统性,宜将“我”字拟为*??。明代果摄韵母主元音进一步高化为后圆唇元音o。

冀鲁官话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特点,影疑母字除与遇摄、止摄等高元音拼合之外,在与a、o、?等韵母拼合之时为n。邵荣芬曾对这种演变进行了解释,认为这是影母与疑母合流后再次发生?>?>n的演变[19](P35)。该演变在反映15世纪河北方音的《中原雅音》(原书已亡)中有过记载:“爱,泥盖切”“恶,女高切”“恩,女根切”“熬,女高切”[19]。

影疑母合流形成的声母又产生了泥(娘)母读音,并归入舌齿音。从舌齿音发音部位到后圆唇元音的动程中,增生出一个u介音,于是果摄开口一等疑母字发生no>nuo的音变,并延续端精组的演变,正如保定、满城两地白读所记载。而天津市区、保定、定兴、任丘等地的“鹅俄饿”等果开一其他疑母字,仍旧保留开口呼读音。我们认为,影疑母前鼻音[n]的读法是以词汇扩散的方式进行的。这一点从《中原雅音》也可略见端倪:“岸,音按”“按,伊炭切”。“岸”为疑母字,“按”为影母字,在《中原雅音》中均读作零声母。邵荣芬对《中原雅音》的音系进行了探讨,认为其基础音系为河北井陉方言,今井陉方言中岸n??|按n??。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将冀鲁官话中果开一疑母字的演变构拟为:?ɑ>??>?o>no>nuo>uo。

不过,果开一疑母字仍有一些读开口呼,我们可假设这些字发生?>n的音变时间较晚,在“我”字发展为nuo读音时,这些疑母字仍旧保持?o的读音。到了清代,果摄圆唇音产生展唇化,发生了?o>??>n?>?的音变,于是形成了今冀鲁方言果开一疑母字读音的局面。而井陉方言中在展唇化扩展到合口字之后,在零声母音节u作韵头时,再次发生高元音强摩擦倾向,由u?变为v?。这种演变的依据还可以从其他官话区“我”字的读音中找到,具体如表6所示:

从表6中可以看出,疑母?未脱落的方言点,除宝鸡外,往往未增生合口呼介音;疑母与零声母合流的方言点,在胶辽官话中大多读合口呼,在北京官话东北地区跟随果开一其他见系字发生展唇化。至于宝鸡“我”字?uo的音读,我们推测可能是受到北京话的接触影响。

综上所述,本文通过运用历史构拟法,结合相关文献材料,可以发现,河北地区冀鲁官话中果摄字的演变主要表现在开口呼舌齿音增生u介音,归入合口呼;合口呼见组字丢失u介音与开口见组字合流;见组字发生展唇化。u介音的增生与丢失都是为发音和谐而在声韵动程之间调配,由原本的过渡音状态,逐渐发展为合口呼u介音。而河北冀鲁官话中果摄见组字的展唇化则是一种自身演变,这种演变可能先从入声韵开始,逐渐发展到阴声韵,而在冀鲁官话一些方言区山合一、宕合一见系入声字中仍有底层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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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Diachronic Evolution of the Pronunciation of Guoshe(果摄) in Jilu Mandarin

Sun Shan

(Faculty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The phonetic evolution of the Guoshe(果摄) character in the Jilu Mandarin dialect from the Medieval period to the modern dialect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vowel elevation, The proliferation of tongue-dental u-medium, Loss of the vowel u of the guttural vowels and the lip extension of vowel of Jian Xi(见系). By examining 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modern dialects, the proliferation and shedding of the u-medium sound are caused by the pronunciation movement between the phonology and rhyme. In Jilu Mandarin, the lip-extension of Jian Xi(见系) vowels is a kind of self-evolvement, and the motive of the evolution is to ensure the coherence of pronunciation and the alienation of phonological rhyme. The evolution of the vowel uo>?/? in the Guoheyi(果合一) tooth throat is no later than the middle of the 19th century.

Key words:Jilu Mandarin dialect;Guo She(果摄);diachronic evolution;phonological harm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