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记者的“十八般武艺”

余音

前不久，“記者卧底销售公司业绩出众成二把手”的消息登上热搜，网友纷纷脑补出一部“卧底大片”。卧底记者这份“职业”，是不是真像网友想象的那样传奇？

卧底记者的基本素养

热搜中的记者叫老K，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3·15”晚会的调查记者。今年“3·15”晚会上，他揭露了“中间商赚差价”的内幕。当年，为了调查某二手汽车交易平台欺骗消费者的问题，他卧底到一家汽车公司做销售。

起初，以销售的身份直面顾客，老K会感到不适应。但凭着能说会道的先天优势与期望完成任务的使命感，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些业绩。

老K的卧底工作虽然顺利，但也出现一个问题：“销售岗位对于我们调查来讲，不好使。”毕竟只能替汽车公司卖货，却接触不到公司核心内幕。于是，他“一着急一努力”，工作业绩噌噌往上涨，岗位也从普通销售一跃成为公司的二把手。

职位一升，收入翻倍。这个二手车平台给老K开出的薪资，甚至比电视台里的工资还高好几倍。“最带劲的是，手底下突然多了十几个小弟。”老K说，“干卧底记者，没点儿定力还真坚持不下去。”所幸，老K“定”住了自己，在公司二把手的位置上顺利开展调查、取证等工作，最后才把这家公司“连根拔起”。

老K“凡尔赛”式的经历“出圈”了，但其实，“3·15”节目组中的记者，个个都是能人强将。

比如，老K的同事马大胆。之所以起名“马大胆”，是因为她第一次参加“3·15”项目，就卧底进一家不法企业做调查。在调查中，她发现这家公司为了售卖角膜塑形镜，招募了一批社会人士冒充体检人员。表面上是为中小学生进行体检，实则是获取学生们的个人信息。

为全面了解这家公司的违法行为，马大胆在卧底调查的一个月里，既做了体检员，还兼任电话客服和销售，把公司所有职位全部体验了一遍。为了拿到最直接的证据，她还多次偷偷潜入档案室调查取证。最后发现，这家公司不仅有无证上岗、私自获取个人信息等行为，还把同等级的角膜塑形镜分成多级，卖出不同价格。多亏马大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挖掘证据，否则许多孩子和家长还会继续被这样的黑公司“吸血”。

还有一位记者，由于深谙“易容术”的精髓，便给自己取名“百变侠”。百变侠表示，做调查记者，“演什么像什么”是必须修炼的一门功课。有时为了效果逼真，他还会男扮女装、自毁形象。

在曝光黑心纸尿裤企业时，为了顺利进入车间打工，百变侠使用“易容术”。虽不方便透露易容过程，但他唱了一句歌词来形容自己：“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可以想象，他大概是蓄长了头发，打扮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邋遢汉子。果然，生产企业对不起眼的他没有丝毫警惕，他顺利潜入，最后曝光了所有黑幕。

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

虽然卧底记者们用轻松幽默的语气讲述这些经历，但在接受采访时，他们都戴着面具，声音也做了变声处理。一方面是便于之后继续开展卧底调查工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被不法分子报复。

“3·15” 晚会导演曾透露，节目组给每位卧底记者买了人身保险，以防他们受到意外伤害。

记者李大伟在传销组织的卧底经历，也不例外。作为资深调查记者，他曾深入权健公司内部探访求证。当时，李记者从参会的分销商手里买到了进门凭证，顺利进入公司的演讲会场。“会场里大概有3000 多人，群情激昂。”就像是电影中的传销桥段一样，演讲者正天花乱坠地讲着成功经历。洗脑式的话语、现场参与者反常的状态，都被李记者用随身携带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了下来。

“当时如果被人发现我是记者的话，肯定会被围殴，那是要出人命的。”李记者表示。后来李记者的身份还是被发现了，所幸是在医院里。“那时就被几个保安围起来了，每个人都拿着执法记录仪拍我。”虽然保安没有做出过激举动，但李记者也没法再行动，就离开了。

更为凶险的还有10 年前的“ 黑砖窑事件”。那是2011 年，25 岁的崔记者已是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最年轻的首席记者，报道民生新闻。有段时间他发现，总有人打电话来爆料有关砖窑厂的违法行为。于是，他决定深入调查这个砖窑场。

了解到砖窑厂的人“偏爱”对智力障碍者与流浪汉下手，崔记者开始了“装疯卖傻”的计划。炎热的8 月，不洗澡、不刮胡子、不换衣服，甚至不刷牙，坚持了半个月后，他与同事一起前往砖窑厂经常寻找工人的地方。

在街边坐了几天后，崔记者观察到一个灰衣男子经常在附近转悠，他猜测这个人就是“工人招募者”。于是，他在这位灰衣男子面前更加卖力地装傻，甚至冲向小吃店，把别人吃剩下的面汤灌进自己嘴里。终于，“鱼儿”上钩。一天夜里，崔记者就被拉上面包车，运进了砖窑场。

在那里，他见到了几十个有智力障碍的工人，吃不饱饭、整日劳作，只要监工不高兴，还时刻有挨打的风险。尽管如此，崔记者还是凭着藏在鞋里的偷拍机和小手机完成了调查取证，把黑心厂商送进监狱，让30 多位智力障碍者重获新生。

卧底也有普通人的“弱点”

人身威胁很可怕， 精神层面的控制更可怕。“在调查过程中很容易被洗脑，真的很容易。”李记者再三强调。

如果说老K 能在高薪面前稳住阵脚已实属不易，那李记者能在传销组织的轮番洗脑后坚持自己的三观，更是难上加难。

除了要谨防被洗脑，李记者还表示，卧底记者有时还要背负内心的歉疚感，毕竟卧底是一种比较边缘的取证手段。一次曝光事件，不仅会牵扯无辜的人，也是记者对道德、正义所做的一次抉择。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需要取大义而舍小节。

在公众眼里，记者是英雄，是“无冕之王”，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普通人？很多时候，他们面临的危机，不是只有被发现、被报复、被殴打，还有如何平息自己内心的犹疑、如何平衡心中的正义与善良。

（摘自“电器大院”微信公众号，蝌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