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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考古发现看先秦时期济南地区农业的发展

2021-12-11张明达

西部学刊 2021年22期
关键词:先秦济南农业

摘要:济南地区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其成为了早期人类的生活区域,农业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从该地区考古发现的出土作物、生产工具以及牛耕等信息来看,济南地区在先秦时期的农业作物种类、生产工具、水利灌溉等方面都有了较快发展,出现了农业生产“由采集向种植,由稻作到旱作”的趋势。虽然也受到了水旱灾害与战争等不利因素的影响,但在先民勤劳的开拓之下还是呈现出了农业经济稳步发展的趋势。正因为先秦时期农业的发展与积淀,才使得济南地区在秦汉时期成为了治所之所在,对整个山东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关键词:先秦;济南;经济;农业

中图分类号:K231.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2-0097-03

济南地区地处鲁中南低山丘陵与鲁西北冲积平原的交接带上,地势南高北低,地形复杂多样,多平原少山地,适合进行农业生产。竺可桢先生在《中国近五千年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认为,当时整个北方气候温暖湿润,现今栖息于亚热带气候地区的动植物在当时广泛生长在河南、山东等北方地区。平坦的地形与适宜的环境使济南地区成为了早期人类的生活区域,对于农业的发展也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

一、济南地区先秦时期历史沿革

济南因其位于古济水之南而得名,古属东夷之地。春秋战国时期,西周的分封体系逐渐土崩瓦解。齐国国力逐渐强大并开始吞并周边弱小的邻国,济南地区也在这一时期成为了齐国的一部分。历经齐国数百年的经营,济南地区成为了重要的农业生产区域。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建立郡县制,济南属于济北郡,称历下邑。汉代改称济南,设立济南郡,此为“济南”一名出现之始。济南郡治设于东平陵(今章丘区平陵城)。西汉文帝十六年(前164年)以济南郡置济南国。景帝三年(前154年),济南王刘辟光谋反被诛,国除为郡。西晋永嘉中,移治历城县,至此济南地区一直成为山东地区最重要的城市,治所之所在。

二、从考古发现看先秦时期济南农业发展

先秦时期济南地区很早就出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先民们在这里从事农业生产,逐渐发展壮大,历经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岳石文化①至商周春秋战国。对于这段时期的农业生产情况,传世文献中的记载较少。而随着济南地区炭化作物与生产工具的不断出土,丰富了我们对于先秦时期农业生产的认识。

(一)出土作物

济南章丘西河后李文化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通过植物考古发现有18种植物遗存,以野生植物为主,这表明先民仍以采集经济为主。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还发现稗属、莎草科、禾本科等伴生植物与炭化稻谷与水稻壳植硅体,说明这些水稻并非野生稻,而是栽培稻,且水稻发现的数量要远远多于粟,表明当时先民在济南地区以水稻为主要的农作物。无论西河遗址的水稻是南传而来还是本土栽培,都对济南地区农业发展有重要意义[1]。

济南地区尚未发现北辛文化时期的植物遗存,但从黄淮下游其他地区北辛文化出土的植物遗存来看,这一时期的先民仍然以采集经济为主、兼有农作物种植。水稻仅见于鲁西南与鲁东南,且比重很小,旱作农业开始兴起。其进一步的细节则需要更多的考古发现予以证明。

济南章丘焦家遗址属于大汶口文化中晚期,出土了相当数量的植物遗存,出土的农作物以粟、黍为主。其中,粟占所有种子的33.91%,出土概率為48.92%,比例和出土概率都占据绝对优势,为最主要的农作物,黍次之,仅有433粒,比例为5.191,出土概率为24.46%[2]。这表明在焦家遗址时期农业发展较快,采集经济已被农业所取代,形成了后世济南地区农业生产的基本形态。

城子崖遗址从新石器时代延续到东周,其中龙山文化与岳石文化的遗存十分的丰富。城子崖遗址龙山文化时期植硅体分析结果表明,该地出土的黍、粟植硅体无论在出土概率还是绝对数量均远远高于稻、小麦和稗。因此,城子崖遗址龙山文化时期农业类型是以黍、粟为主的旱作农业,稻次之,小麦、稗占有一定比重[3]。这种农作物组合反映出该时期城子崖遗址多种农作物并存、以旱作农业为主的农业生产格局。

岳石文化时期先民基本延续了龙山文化时期农业的发展,进一步加强了旱作农业的发展,稻作等其他作物进一步缩小。城子崖遗址表明当时济南地区的农作物种类由单一到丰富,是济南地区农业生产进一步发展的佐证。

至商周时期,济南地区发现的植物种类更加丰富。大辛庄商代遗址发现的作物种类有粟、黍、大豆、水稻、小麦,五谷齐备。其中粟的数量与出土概率最大;黍和大豆虽不及粟的出现频率高,但也应在日常占有重要的地位;稻与小麦是最少的,也说明种植规模不大。刘家庄商代遗址农作物占发现的所有植物的60%,粟、黍、大豆和小麦四种,没有水稻发现。同大辛庄遗址一样,粟发现最多,大豆和黍子次之,小麦发现最少[4]。济南唐冶西周遗址表明西周时期济南地区在继承商代农业的基础上继续发展旱作农业,农作物组合以粟黍为主,小麦、大麻、大豆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同时还有少量水稻[5]。值得注意的是,大豆与大麻不仅是食用作物,更是一种重要的油料作物,它们的种植也促进了济南地区手工业的发展。

综上所述,通过对先秦时期济南地区出土的植物遗存分析可以看出,济南地区的农业呈现出由采集向种植,由稻作到旱作的转变,奠定了山东地区数千年来农业耕作的基础,也丰富了我们对于先秦时期农业生产的认识。

(二)出土生产工具

生产工具同样也是反映农业生产情况的重要要素。1997年与2008年发掘的西河后李文化遗址中发现有石制斧、锛、镰、锤、研磨器、磨盘、磨棒等生产工具,制作方法有打制、琢制和磨制,石器已参与到生产到加工的各个环节[6]。章丘董家村遗址共发现12件大汶口文化时期的石器,多数磨制而成,有的局部打制,器类有斧、铲、凿、环、纺轮等[7]。章丘孙家东南遗址分为西周晚期、春秋、战国早中期几个阶段,出土33件石器,器型有斧、铲、刀、锤、砺石、球和柱形器等,基本为磨制[8]。长清仙人台遗址中发现有岳石文化时期磨制的铲与镰,西周时期的石镰与东周石器的石铲与石斧[9]。

春秋时期青铜制生产工具开始出现,在济南大辛庄遗址、济南旧军门巷、济南刘家庄、济南洪家楼、济南王舍人镇等区域都有青铜制生产工具出土,时间横跨商代至战国初,如长清仙人台周代墓葬M6中出土有一只铜锛,楔形,方銎,銎一面有长方形穿。长13.8厘米、宽3.2厘米[10];在《济南市发现的青铜犁铧再探》一文中提及济南地区发现的一件青铜犁铧,器身与土屑粘连,应为一件实用器[11]。这表明在济南地区的青铜器,除了用于兵器与鼎簋等礼器的制造,也已经应用于农业生产领域。到了战国时期,铁作为更先进的金属也开始应用于济南地区的农业生产,这一点在天桥区战国墓中出土的四件铁上可以得到反映,四件铁镬均为铸件,长方签,长度分别为21、20、19、16厘米[12],应为实用器,表明济南地区的农业生产在当时水平是很高的。

从考古发现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济南地区的农业生产工具的发展有一条“石器—青铜器—铁器”清晰的演进脉络,而且随着不断发展,生产工艺更加精细,制造水平不断提升。《汉书·地理志》记汉时东平国(其治所为在今济南市章丘区发现的东平陵故城遗址)设有铁官,汉代考古发现中铁制农具的数量进一步增多表明汉代继承了先秦时期的成果并进一步发展。

(三)牛耕

牛耕也是推动农业生产发展的一大动力,任文杰在《中国北方地区先秦时期“六畜”功能研究》一文中,认为“殷商时期,牛耕己经存在出现的可能性,西周时期当有进一步增长,春秋时期牛耕应该己经出现。战国秦汉时期,則是牛耕迅速推广的时代。”[13]传世文献中关于牛耕的情况亦有记载,如《论语·雍也第六》:“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14]《史记·赵世家》中记秦“以牛田之水通粮”,这些内容都表明牛耕在当时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牛耕的推广与发展为农业生产提供了新的推动力,使可以开垦的土地数量变多,粮食的产量增多,推动农业发展。在济南地区的考古发掘中多次出现牛,济南月庄遗址、章丘城子崖遗址、济南仙人台遗址、济南大辛庄遗址中都有发现,这表明牛很早就出现在济南地区先民的生产生活中。多平原少山地适宜农耕的地理环境也适宜牛耕发展,这都是济南地区牛耕发展的重要基础。济南地区虽然并未有相关实物发现,但从济南附近的曲阜等地区的考古发现中有牛耕存在这点,可以推测济南地区的牛耕很可能已经出现,具体情况则还需考古发现揭示。

三、先秦时期济南地区农业发展的不利因素

(一)自然灾害的频繁

先秦时期的济南地区位于黄河下游,水网密布,从济南行舟向南可去吴越之地,向西可去中原腹地,向东可出海,这样发达的水系网络,不仅有利于水运交通的发展,更是水运贸易的重要途径。但复杂的水系也极易形成河流季节性泛滥与大量降雨而形成的内涝水灾。《春秋》中桓公元年“秋,大水”、成公五年“秋,大水”、襄公二十四年“大水”[15],都可佐证这一点。除了水灾,旱灾也十分严重。经统计,春秋时期关于鲁国旱灾的记载有27次,其次是晋国有5次,郑国、齐国、卫国、吴国各1次[16]。水旱灾害,都与农业有直接关系。这样频繁的自然灾害也往往会造成粮食的欠收,发生饥荒,这样残酷的环境势必会对济南地区的农业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

齐国最重要的军事防御工程的“齐长城”,其最初就是由防御水患的堤防逐渐加固修建而形成的。《汉书·沟洫志》:“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频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室宅,遂成聚落。”[17]据《济南通史》所记,济南境内的齐长城总长三百余华里,几乎占齐长城总长的三分之一,而且修筑时间最早,特别是长清境内的夯土城墙是齐灵公加固平阴城外的堤防使之成为军事建筑,后齐威王“筑防以为长城”也是按照堤防的标准修建夯土长城[18],这说明济南地区修筑堤防的历史可以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

(二)战争的破坏

春秋时期济南地区小国林立,为了吞并这些小国,齐国发动了“灭祝”“伐谭”等战争。随着齐国的强大,为了巩固自己的霸权,与鲁国、晋国、宋国等也时常爆发大战。社会变革的加剧,也使战争形态开始向人数更多、战法更灵活、更残酷的形态转变。这一时期的战争显然要比天灾对农业的破坏性更加大,大量的劳动力死于战场,对水利灌溉设施的破坏、长期战争导致农田的荒芜、对植被破坏性利用所引发的水土流失等都对济南地区的农业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

先秦时期的济南地区由于地理环境的优越与先民勤劳的开拓,其农业生产萌芽早,发展迅速,作物种类丰富,成为山东地区重要的农业生产区之一。虽然存在着一些不利因素,但也正因先秦时期的发展与积累,才使济南地区能够成为后世山东地区的治所长达数千年,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而通过研究济南地区历史上的农业发展,对于今天济南及济南周边农业经济的规划与发展都有重要的的借鉴作用。

注释:

①后李文化,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的一种,因首次发掘山东淄博市临淄区后李文化遗址而得名。北辛文化,是分布于黄河下游一种新石器时代文化,在环鲁中南山地周围的兖州、曲阜、泰安、平阴、长清、济南、章丘、邹平、汶上、张店、青州、莒县、临沭、沂南、兰陵和滕州等地,都发现了距今七八千年的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存。大汶口文化,中国新石器时代黄河中下游的一种文化。距今约四千至六千多年。龙山文化,泛指中国黄河中、下游地区约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一类文化遗存,属铜石并用时代文化。岳石文化,是继山东龙山文化之后分布于海岱地区的一支考古学文化,因最早发现于山东省平度市东岳石村而得名。

参考文献:

[1] 吴文婉.海岱地区后李文化生业经济的研究与思考[J].考古,2019(8).

[2] 吴瑞静.大汶口文化生业经济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8.

[3] 葛利花.城子崖遗址史前生业经济的植硅体分析[D].济南:山东大学,2019.

[4] 宫玮.济南大辛庄、刘家庄商代先民食物结构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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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学训,郭公仁,曹元启.山东章丘县董东村遗址试掘简报[J].考古,2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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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任相宏,崔大庸.山东长清县仙人台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1998(9).

[10] 崔大庸,任相宏.山东长清县仙人台周代墓地[J].考古,19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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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刘宝楠.论语正义[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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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8] 安作璋.济南通史·先秦秦汉卷[M].济南:齐鲁书社,2008.

作者简介:张明达(1994—),男,汉族,山东济南人,单位为渤海大学,研究方向为先秦秦汉史。

(责任编辑: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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