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的诗（六首）

阿华

山中小记

每次想念的时候，我就去山上

种一棵小树

深藏的爱，就有了别样的落处

上了年級的老人在山里造庙

每垒一层石头

他就把善和慈悲，留在了心里

霜降的第二天，农夫的菜叶上

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它们遮住的，不是浮世虚名

远处有熟透的柿子，啪嗒一声

掉在地上

惊起的涟漪，圈住了一个人的叹息

秋天快要过去了，我不怎么

爱说话了

——刚刚那些，你听见就好

玫瑰经

关于嫁接和栽培，我更相信

一朵玫瑰的理想主义

它们搬来雨水，弹起旧琴

把对白和沉默，送给消失的爱人

“……人最擅长的，无非是

虚张声势”

其实，世间所有的离别都是

后会无期

一朵玫瑰，比我们更了解

一件事物的破碎

“美好有时会微微倾斜，就好像

一个人低头吻另一个人”

每一片云都有最初的白

山中潜心修行的事物有很多

柏树中薪的形体，坡地上

纵横的荆棘

新绿的法桐，在风里

摇来晃去

小小的松塔，锁着星群的寂静

偶有雨滴，落在树叶上

清脆，响亮

仿佛自身带着留声机

在山中，清风流水，与世无争

每一片云都有最初的白

每一片被阳光催老的树叶

都会从月光下，找回失落的童年

我怀抱琴弦：看蔓草丛生

树木枯荣，日沉星落

——圆润的内心，波浪般起伏

问 荆

作为蕨类的一种，问荆自有它的

神奇之处

“……它们枝条分节，就像是

一棵棵袖珍的竹子”

喜忧参半的黄昏，流水带着

落花远去

问荆在喧嚣处，为绿肥红廋的

春天，唱着挽歌

“相聚和分离同样漫长，有人伸开

双臂，搂住的却是虚空”

很多时候，问荆是欢腾的火

也是沉默的灰

它的一生，也有说不出口的秘密

它的一生，也有挽不回的遗憾

——除了凋零，没有盛开

山中行走

凉风拂衣，我在山中行走

看山楂花和槐树花，有着

月光一样的白

知道朝阳，晚霞，和落雨

哪一样，都有它的好

“凡有发生，皆有美意”

在魏峰山，每一只蝴蝶都是

散落人间的花瓣

每一片细密的叶子，都在为我

熬制治愈伤口的良药

黄昏的江边

落雨仓促，嘀嗒声里诵着

一部金刚经

江里鱼嘴向上，静听岸边笛声流转

渡江不返者，收紧手里的渔网

沉鱼的鸣咽

落水投生者，从流水中召回黄金

有人在黄昏的江边，给我写信

说到自由，深情与善意

信的最后，他另起一行：

近日无它

一切都好，只是略略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