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与孤独和解

谢无忌　东坡一土

“黄轩又回来了”，这是最近很多人发出的感慨。

最近的影视剧含“轩”量似乎有点高：前不久，大家还对《山海情》里的马得福念念不忘，又被《1921》中有血有肉点燃“火种”的李达给折服，国庆档的两部电影让大家看到了白月光般的存在——《我和我的父辈》里那个“在天上写诗”的火箭发动机设计员施儒宏，以及《长津湖》里低调而不失光芒的抗美援朝烈士毛岸英。

黄轩在演员这条路上已经走过了14 个年头，正被越来越多人熟知。

戏如人生

黄轩说自己是个慢热型的演员，他会用尽全力，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角色。看完《山海情》最后一集，他在微博上写：“像是在告别一段人生，告别一群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部口碑绝佳的国剧给黄轩盖上了一层“马得福滤镜”，甚至有观众猜测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拍摄的3 个月里，除非到别的城市工作，他都穿着马得福的衣服，操着一口西北方言，皮肤晒成了高原红。

要演好这个角色非常不易，但当他站在那片戈壁滩，在学习与体验的过程中，他逐渐与那群人产生了共情：“脱贫攻坚实在太难了……让人感动的不仅仅是里面的人物情感，而是你会看到我们这个民族、国家在短短二三十年间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跨越和变化。”

内心笃定的信念感或许是他连接角色的情感支点。《1921》里他饰演的李达让很多观众落泪，尤其是天台的那段戏——李达走上天台，点了一支烟，凝神看了一眼火柴，渐渐愤懑激动，连声音都颤抖了：“偌大的一个国家，我们连自己的火种都没有。”妻子王会悟在一旁说：“已经开始在改变了。”李达看着妻子，两人流着泪唱起《国际歌》。

这段戏是黄轩和倪妮的临场发挥。“等我一转头看见倪妮，她已经泪流满面站在我旁边，我们两个人一瞬间惺惺相惜。导演没有喊停，后来我就哼唱了《国际歌》。当时演完这场戏，导演跟我说，监视器外的工作人员都流泪了。”

这让人联想到电影《黄金时代》里的那段哭戏，萧红去世时，黄轩饰演的骆宾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他突然仓皇失措，口中用力嚼着的那颗糖恰好击中了百感交集的苦涩，泪水从眼眶里蓄满溢出。

这未必是骆宾基真实的遭遇，却是黄轩与骆宾基最接近的一刻，“一颗糖通过味蕾刺激到内心，给人物情绪的释放找到了完美的爆发点，也给我的表演以最好的支点。”他在告别骆宾基的《从一场虚惊开始》一文里这么写道。

即便遇上离自己稍微远一些的人物，比如，《妖猫传》里的大诗人白居易，他都演出了“天真”“执拗”，甚至有点“孩子气的癫狂”的浪漫，赋予了这个角色立体的真实感。导演陈凯歌称赞黄轩身穿薄纱衣在雪地里一站就是45 分钟的花絮是“电影和演出电影的演员最动人的时刻”。

人生如戏

《我和我的父辈》是黄轩第一次体验父亲的角色。黄轩坦言，这个角色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准备吃饭，或者跟小孩玩耍时，小孩骑在脖子上的画面都似曾相识，我小时候也喜欢骑在父亲的脖子上。”

然而，他早年的生活并非美好无缺。9 岁的时候，出生于兰州的黄轩随父母到了广东。异地他乡，连语言交流都需要重新适应，在学校，他被唤作“外省仔”。12 岁时，父母离异，他又跟着母亲辗转于各地。回溯早年的记忆，黄轩认为自己是“极度压抑的”。离婚前，父母每天晚上都坐在家里生闷气，他窘迫又忐忑。

身处这样的成长环境，黄轩自小便养成了内向敏感的性格。他最好的朋友是宿舍门前的三棵大树，烦闷的时候，就冲着它们悄声低语。一棵讲学习上的烦恼，一棵讲情感，剩下一棵讲友谊。成名后，他在一个节目里坦言：“我天天孤独。”

中学时，他打算走舞蹈特长生之路。但临近毕业，原被选为“苗子”参加比赛的他却因平时练舞太用力而负伤。错失良机，他破罐子破摔，整日躺在床上看电影。十多部看过去，黄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表演。他准备了一年，成绩出来后，想去的中戏、北电都没考上，最后去了北京舞蹈学院的音乐剧系。

那时，住北京通州的父亲每周都会带着吃的去看他，偶尔还会和他出去吃饭聊天。这让他感到欣喜，仿佛缺席了20年的父子情谊，在那几年统统补上了。

他22岁那年，父亲突然离世。当时黄轩读大四，听到消息，他没有哭，只不停地大口喘气。他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赶忙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短信：“你在干吗？”等来的是亲戚的回复：“爸爸休息了。”

这让黄轩近乎崩溃。他在博客写下《给爸爸的信》，文章末尾连着写下10个“我想你”。

黄轩的演员之路，也不顺畅。大一那年，他有望与张艺谋合作，出演《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小王子一角，没想到试戏半年多后，小王子的年纪设定从19岁改成14岁，他因此被刷下。

可能与早年的经历有关，黄轩身上有独特的“孤独”气质，这让他在不少角色的饰演上多了一份天然的匹配度。在电影《推拿》里饰演小马，导演娄燁说黄轩身上有小马的气质——享受孤独的气质。他饰演的小马，比原著里的人物多了一层决绝、暴烈，更多了与世俗和解的释然。

拍《推拿》时，为了找到小马身上的疏离感，黄轩故意不和剧组的其他人混熟，几乎都没一起吃过饭，每天沉浸在人物状态里。杀青前几天，他心里开始难受，说有一种“抛弃了一部分自己的感觉”。

向内生长的性格，恰巧让黄轩找到了表演的出口，他曾说过表演是他的救赎，“我性格色彩比较丰富，好像换上了别人的衣服，就可以将内心深处的一面释放表达出来”。

2014年，他出演的《黄金时代》《红高粱》《推拿》陆续面世，黄轩这个名字开始被更多人知晓。2017年，他主演的《妖猫传》《芳华》几乎同时上映，这一年后来被网友称作“黄轩年”。

成为黄轩

黄轩的自我，或许在选角方向上可见一斑。我们看到的黄轩，大多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国民初恋”的形象，但当很多人都认定这就是黄轩时，他又不愿被定型，想要尝试拍偶像剧是什么感觉，于是有了翻译官程家阳，碰到《创业时代》，他出演的初衷就是被剧本和角色打动。

他曾因为选角受到不少争议，但他说：“我并没有特别给自己设定什么戏路方向，我觉得只要故事是好的，人物是打动我的，都想去尝试。”

他不愿被“人设”绑架。“我现在正在拍喜剧。”或许我们都猜不到，黄轩下一步又会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在大众视野。

微博上，黄轩的生活状态时而像个“退休干部”——在家泡茶，听音乐，做家务，累了就看书；时而像放荡不羁的“浪子”——骑单车逛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到各地自驾游……

他进剧组时会随身带着简单的茶具、香炉、笔墨纸砚，这些足以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时空。在被称为“老干部”的同时，“孩子气”也是身边人对他的印象。拍照时，他总会故意摆一些奇奇怪怪的pose，引发全场哄堂大笑。工作结束之后，他还会躲在门后面玩躲猫猫吓唬工作人员。

随着年齡的增长，黄轩却在经历一个反向的蜕变，他坦言过去的自己比较像个老人家，而现在的心态更像个小孩：“我更直接了，开心就开心，不开心也不掩饰。”曾在众人当中有些游离的黄轩，学会了享受孤独，也找到了和世界相处的放松姿态。

回看20年前，最想对那时候的黄轩说些什么呢？他说：“珍惜你现在的每一段时光。”

（资料来源：“新周刊”“最人物”微信公众号）

《1921》中，黄轩饰演的李达充满书卷气又不失革命热情

《妖猫传》中，黄轩（左）演活了白居易的浪漫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