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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给了我荧光笔的人

2021-12-11宋晓光

青年文摘 2021年22期
关键词:荧光笔留人本子

宋晓光

和C 来往是因为一包饼干。

那天,我们刚上完体育课,大汗淋漓的他叫嚷着肚子饿,而坐他后排的我正撕开一包饼干。其实我们并不熟悉,虽是前后排,但关系仅限于知道彼此的名字而已。而此时,他盯着我饼干的样子好似一只看见香蕉的猴子,他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和我的饼干……最后,我把整包饼干给了他。

其实C 是转校生,但他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了一片。两个月后,他顺利加入高中部篮球队。一个后来者,因为技术过硬和外形优势,迅速成为赛场上的风云人物,很有点现实版流川枫的意思,初中部的女生甚至端着相机抢拍他投篮的帅气身姿。他长得浓眉大眼,头发带点自来卷,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又更像樱木花道。

总之,这个类似“二次元帅哥”的男生因为一包饼干开始找我搭话了。最开始的内容是这样的——“有没有纸巾?”“还有饼干吗?”“带了什么吃的?”后来逐渐就过渡成了这样——“预习?”“复习啊?”“你这样累不累?每天都在学,你不休息的?”

而在此过程中,我有了一个惊恐的发现——自己越来越害怕与C 对视了。他的目光就像一壶在烧的水,他看向我时,就像几滴热水洒出了水壶,溅得我整张脸都发烫。

“你这样不行啊。”有一天下午,C 突然对我这么说。我明白他在说什么,正因为明白,更觉得羞耻难耐。那天上午,数学老师老王让我说出昨天布置的习题的答案,结果我全错了。那时,函数对我来说真是比登天还难的存在,而C 刚被学校推荐参加了全国数学竞赛。

我低着头,不去看C,同时假装听不懂:“什么不行?”

C 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出试卷,问我一道英语阅读题,问完后才说:“以后我们互助,你管英语,我管数学。”

我诧异:“我怎么能教你?”因为C 的英语根本不差啊!

“怎么不能?”

C 说到做到,从那天起,每隔一晚就会给我打电话。起初我们只是对对答案,后来有一次,数学作业全是解答题,对答案显然行不通,于是就变成了他念解题步骤,我逐一检查。到了深夜12 点,我昏昏欲睡,一心只想快点结束,便说:“还要继续吗?我想睡了。”

等待片刻,C 才说:“ 那你睡吧。”

而等待的那十几秒,我好像听见他在数数,他到底是在数什么呢?

在C 的帮助下,我的函数逐渐有了起色,可惜老王对我们数学的要求更高了。

有一次,我很清楚地听见C在电话要挂断时自言自语:“这应该没问题了。”第二天我问他:“你昨天说什么没问题?”起先C 不肯说,后来许是被我问烦了,才老实交代:“老王留人主要看错了多少,我不数一下,万一你错多了怎么办?”

之前的全国数学竞赛,C 得了二等奖,此后就成了老王的心腹加科代表。

我感动于C 的细心与耐心,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这种感动,但我们对此事都不深究,也许是不敢深究。

我用一杯奶茶表达了心底的感谢之意,夜深人静时亦思考过C 的举动背后是否有别的深意,但不敢想太多。我告诉自己,他应该不是只对我如此。我找了很多自己在他眼里并不特殊的证据,又忍不住为发现某些能推翻这些证据的东西而暗自高兴。

那时,我像个矛盾的集合体,期待着什么,却又害怕那些期待成为现实。

终于,某一天晚上,电话铃没响。第二天,老王照常留人。同桌是语文科代表,去办公室抱回作业本后偷偷对我说:“老王又留人了,刚才我趁他不在偷看了作业本,你的也在里面。你先问问C 答案吧,不然一会儿吃饭该晚了。”

但那天C 显得十分忙,一会儿窜去隔壁班,一会儿又和班里的几个男生打闹在一起,根本无暇理我。中午放学时,他从办公室抱来本子,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说:“没拿到的待会儿留堂。”下面一片哀号。

说实话,我不好受,但那不好受并非来自面对作业不合格的些许羞耻感,也非对即将要饿肚子的惨状的些许畏惧,而是——被C 忽略了,我不好受。那一句“万一你错多了怎么办”,是不是被他忘记了呢?

然而,C 抱着作业本就那样站到我跟前,我的本子回到了我手里。在我万分不解时,他退回到讲台上,很大声地宣布:“拿到本子的同学可以走了!没拿到的请等一下王老師,他一会儿就来。”

那天晚上,我给C 发短信:“你那么帮我,不怕被老王骂?”

“没事的,他要是发现,我就说我放错了。”顿了下,C 冒出一句,“明天我就走了。”

“走?”我很茫然。

“我转学了。”C 说了一个距离我所在的城市十万八千里的地名,然后解释道,“因为我爸工作的调动,所以我们一家都得走。”

现在的我对于那时的情绪已记不大真切了,只记得当时我是这样回答C 的:“哦,那一路顺风。”

我很想问问C,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但我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在教室,班主任宣布了C 要离开的事,不少同学争着与他留影。老师请人拍了张大合照,C 和平时几个要好的男生站成一排,就在我身后。突然,他拍拍我的肩膀,凑过来,很小声地说:“你抽屉里有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问,摄影师就让我们站好,看镜头,一起喊“茄子”。照完相,C 提着书包就走了,背影很是洒脱。

我注视着并不能看见C 身影的窗户外,温软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窗台上,想象着他走出学校的样子。今天的阳光真的很淡、很浅,他的影子会不会也是淡淡的呢?

直到午休时,我才拿出抽屉里那个牛皮纸大信封。它被压在一本物理参考书下,信封里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是C 一年来的数学笔记,里面记录了大大小小难易程度不一的题,印得不清晰的地方还用心填写过。

而那支橘色的荧光笔,笔芯渗着少许闪光的金粉。那支笔我见过,是他一直用来画重点的。荧光笔的笔帽上夹了一张小字条,上面有一排橘红色的小字:“我们好像畏惧着同一件事,但我为此感到高兴。”

我们都畏惧着什么呢?那我们不约而同地止步又算什么呢?是对青春的妥协,还是一种对自我不坚定的表达呢?然而无论是什么,我都感激那一年那支荧光笔写出的橘红,为我的17 岁染上了亮丽的颜色。

那种青涩的小期待,是此后人生里再难拥有的了。

(春之暖摘自《中学生百科·悦青春》2021 年第8 期,范李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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