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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形象的泥绘表现

2021-12-10宁丽娟顾峥嵘

陶瓷 2021年10期
关键词:肌理器物紫砂

宁丽娟 顾峥嵘

(江苏宜兴紫砂工艺厂 江苏 宜兴 214221)

肇始于清初的紫砂泥绘,多为紫砂宫廷器装饰,因绘制的专业性及费工耗时而主要在康乾时期流行,其作品内容深受宫廷绘画的影响,主要以传统中国画的山水、花鸟,人物为主。近年来,随着紫砂产业的迅速发展,紫砂泥绘无论在从业人数、作品产量还是质量上都有了显著地提升,部分泥绘从业者在装饰技法中不断融入油画、水粉、水彩等表现手法,但在装饰内容上未有较大突破,对于传世的经典壁画形象涉及甚少。其实,相较于纸上绘画以及陶瓷釉彩装饰,紫砂泥绘在表现经典壁画形象方面有着自身的优越性,紫砂五色土的特质与无需施釉的泥绘堆塑表现,更接近壁画材质的自然性和肌理质感的营造,这种无玻璃质釉光的本色之美,与壁画所呈现的素朴之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具体来说,紫砂泥绘装饰在表现传世壁画作品时有以下优越性。

1 装饰材料——色与质的协同

1.1 色彩的和谐

紫砂泥绘以笔为媒,以泥为墨,紫砂泥的材质属性是泥绘创作得以表现壁画题材的前提。紫砂有五色土之称,因本身含有氧化铁并有多种微量着色金属元素,烧成后,外观色泽古雅淳朴,且矿石的肌理感和最终烧成后的发色,与传世壁画有着极大的相似性。紫砂泥配色丰富,明清时期成名艺人如李仲芳、陈仲美、沈君用、时大彬、陈鸣远等皆善此道,且能根据器型表现的需要选择泥色和目数,做到“取用配合,各有心法,秘不相授”。紫砂泥配色与颜色色谱的调和规律基本一致,比如在金黄段泥里调配墨绿泥可形成一种黄绿色,调配紫泥以及略微比例的黑泥便可呈现一种青灰色调子,至于深浅冷暖的变化,则根据调泥比例、以及烧成温度各有不同。从烧成后的整体发色而言,紫砂泥仍属一种暖色系颜色,如天青、黯肝、海棠红、朱砂紫等。这种沉着和谐的暖色系对于表现壁画人物形象有着极大的作用[1]。

壁画的创作因采用天然矿物与植物颜料,色彩不温不火,生动自然。以北京法海寺为例,以矿物颜料朱砂、石青、石绿为主,植物色以花青、藤黄、胭脂为主,这些色彩历久弥新而无半点“火气”。即使如兼具国画众多线描手法,以红绿补色绘制一众形象的石家庄毗卢寺壁画,其色彩亦沉着厚重,这与紫砂泥烧成后的色彩极为相似。作品《香花供养》,截取壁画中天女持花礼佛的形象,利用紫砂白泥、紫泥、绿泥等根据形象表现的需要配比调和,以接近传世壁画色调,整体上呈现古朴厚重之美,这种用泥绘的手法来表现壁画中沉稳的色彩与优美的形象,与香炉古拙的形态融为一体,透射出一种幽深宁静,不喧不扰的物象之美,以壁画之经典形象呈于器物之上,使所绘器物更添几分典雅与庄重(如图1所示)。

图1 《香花供养》

1.2 肌理的同构

紫砂泥绘使用紫砂泥浆堆抹涂绘,可根据表现需要调整泥料的颗粒目数,呈现出细腻的肌理与古朴典雅的柔和质感。泥绘因混合不同泥料装饰,窑内气氛及温度的变化往往还会产生自然的开裂,而这种裂隙,若运用得当亦可成为装饰创作中的“吸睛之笔”。

岁月予物象以深厚的沉积感,在封印历史的同时却难免使其受到侵蚀。壁画历经千百年考验,期间有气象变化,地震洪水之患,即使如北京法海寺壁画,壁面打底采用贵重丝绒、羊绒调泥敷制,所费者价比黄金,亦在六百年之后呈现高低不平以及部分裂隙。更何况石窟壁画,本多开崖筑窟,地质条件的变化对壁画产生更为明显的影响。这些自然的风化和裂隙同时也给壁画增添了一份历史的厚重与内涵,与紫砂泥绘古朴的质感与烧制后的些微开裂有着视觉的同构。在泥绘装饰中,尤其大件器物,因表现对象的复杂而需使用不同种类泥料,或者以多种泥料混合后的色泥进行堆砌创作,加之在烧成过程中,窑内升温过快往往造成与坯体收缩比例不一致,从而产生自然的“皴裂”,这种“意外”使泥绘表现壁画作品更加原汁原味。例如《梵境》局部的肌理效果,略有烧成的自然裂隙,成为装饰图像的看点,既不破坏视觉表现的完整,又接近人们对遗存壁画的感官印象,一定程度上再现了壁画的沧桑与真实[2]。

图2 《梵境》

另外,壁画由于历史久远,其色彩往往出现部分脱落不清的“模糊性”,这种自然的褪变,具有抽象的装饰意味,引发更多鉴赏的趣味。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到“若拘以体物,则未见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厌膏腴,可谓微妙也。”壁画的这种“模糊性”往往可应用于泥绘装饰表现中,使之更具自然的抽象意境。通过对紫砂泥的软硬干湿和不同状态塑造肌理变化,以消解那些过于完整的写实,使部分呈现虚化的“象外”气息。这种装饰手法在表现敦煌石窟一些风化较为严重的石窟壁画形象时,易产生较强的肌理层次感以及抽象的装饰表现,也可用于现代泥绘语言的创作中。紫砂泥绘的质感以及烧成后的皴裂变化与壁画的形象形成了联想的“同构”,是紫砂泥绘得以表现壁画语言的另一特点[3]。

2 装饰设计——壁画形象的提取

壁画涉及门类众多,有石窟壁画、寺观壁画、墓室壁画等,其主要以人物画为大宗,且形象十分丰富,具有广泛的社会性和象征性,运用于创作无疑是紫砂器物装饰的“附丽”。墓室壁画中人物的表现虽生动自然,但并不适于陶瓷装饰。寺观壁画以及石窟壁画的装饰多根据佛道经典教义,故事传说融合儒家忠孝思想以及世俗人情世态,有着生动细致地传达。这些传承久远的壁画遗迹,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传统院画和民间职业画师精谨细微的写实风貌,是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不仅给人以视觉美的享受,更给人精神的慰藉,且在广大民众中具有较为广泛的认知度。在壁画遗存中佛、菩萨、圆觉诸天、天女等形象,既出世绝尘、又有普度众生的慈悲与亲和力,是对人世生活的另番写照,这些形象在壁画的创作中多有表现,以敦煌、榆林石窟壁画以及北京法海寺、成都新津观音寺、山西稷山青龙寺壁画等为代表。此外,各司菩萨、天女或庄重典雅,或威武肃穆,或祥和优美,千万变化,不可胜数。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留存下来的图像已不复往昔的意义,而成为一种审美符号和象征,用以装饰点画器物,使观者与器物在使用与审美欣赏过程中产生情感的共鸣,这种壁画形象作为一种符号与象征,使紫砂泥绘装饰除审美性外,具有更深刻的内容与可读性[4]。

3 泥绘装饰制作——壁画形象的表现

“所谓装饰工艺,具有技术性特征,表现为一种装饰性技术的存在。”紫砂泥绘作为一种陶瓷装饰手法,作为名词,既是一种装饰的门类,作为动词,又是装饰技艺的动作过程。在创作中有着多重要求,具体表现在:

3.1 制器——泥料的选取与造型的设计

从装饰创作的角度看,紫砂泥绘更宜选取烧成后呈浅色泥料者制坯。如段泥、红泥等。段泥多做小型器物可以直接成型,而在制作大型器件时,则以紫泥制坯,以段泥或其他较浅泥色加饰化妆土,如此使紫砂坯体更接近绘画中纸或绢面的效果。紫砂不同于壁画的创作立面,作为器物,有着独立的造型元素和自身的完整性,在表现壁画形象时尽可能避免设计构造复杂的器型。一般来说,紫砂壶类以及带有雕塑或者线条转折变化较大的器物,不宜进行大面积装饰。传统紫砂壶方圆器以及塑器本身,因造型以及身筒的搭配,形成力量的游走与均衡,有着或古朴厚重,或秀气雅致的特点,因此,泥绘(彩绘)的装饰,往往较难融入这种既成特质,反而形成装饰元素与器身的矛盾,使装饰过度而成画蛇添足。因此,造型选用结构较为简洁,弧度变化不大的香炉、瓶、罐等器物,或平面陶板进行描绘,以达到壁画装饰的壁面效应[5]。

3.2 取材——形象的截取与构成

壁画中装饰形象地提取以及装饰构成是创作表现的重要一环。传统壁画作品多以人物形象为大宗。壁画题材的装饰再现,不同于一般传统中国画题材的描绘,这些形象既有自身的审美性,又有着深刻的内涵与个性特征。一般佛造像示人以敦厚庄严,而天女侍婢则优雅活泼,这些不同的形象在装饰不同造型的器物时宜取法分明,如佛像绘制宜取古朴厚重的器型,而菩萨、诸天、侍女等可以装饰秀雅的器型,以取得与器物的共鸣。此外,在装饰设计中,注重构图的取法,一般小器以点缀,大器着满彩。香炉、盖杯既作为实用把玩小件,多作点缀图像,引人哲思。而瓶、罐等既作为观赏器,则可大幅描摹,力求整体肃穆大气。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表明“意境”不是表现孤立的物象,而是表现虚实结合的“境”,也就是表现造化自然的气韵生动的图景,表现作为宇宙的本体和生命的道(气)。因此泥绘装饰在具体的创作中,不仅要着力刻画独立的形象,更要注重复杂形象的浑然一体,整体的虚实及意境的营造,方能再现装饰与造型的形神合一,以器见道。

3.3 描绘——薄涂厚堆与肌理的象形

席勒曾说“当事物的自然(本性)与它的技巧表现出一致,即看起来好像技巧是由事物本身中自发流露出来时,它就是具有自由表现”泥绘不同于陶瓷色料,因干湿度变化具有不同的黏性和塑造力,可有多种自由表现。在坯体保持一定湿度的基础上,迅速确定构图,并以300目~500目数过筛后的泥料薄涂,快速捕捉形象的大概,避免因拖拉造成坯体迅速失水的现象。对于表现壁画中山石立面、云层虚景,此时大可运用洗以及擦的方式臆造“虚空间”,以配合想象世界的空间层次,而人物形象、前置景物以及山石层叠的侧面,大致以堆的形式再现厚薄层次。人物作为中心主题,在厚堆后,趁其稍凝固便以工具划开堆泥的方法塑造人物,以取代勾勒的形式来表现人物的衣纹与开脸,使大面积堆砌较厚的地方取得“气孔”以避免开裂。山石立面应使用牛角工具以压印出不同的远近层次,接近薄意浮雕效果,既增加山石质感,又可塑造丰富的层次[6]。

“既雕既琢,复归于朴”的装饰之美,是一种饰极反素”归于平淡自然的美,既《易经》所谓的“白贲”之美,是一种得自于装饰又超脱于装饰的美。紫砂泥绘堆塑雕琢,因以泥为媒,其泥性在营造肌理与层次表现中有着丰富的视觉表现。泥浆在较为黏稠的状态下可通过多种肌理工具:毛皮、牙刷、指印等压印各种纹理。待其干后呈现一种丰富的纹理状态。这种看似复杂的装饰之美,不同于人为的“造作”,是一种“复归于朴”的“白贲”之美。

紫砂泥绘既以多变沉稳的色彩和丰富的肌理在表现壁画形象时有着诸多优越性,作为陶瓷装饰手法,亦有着自身的独特性。首先,紫砂泥绘作品需入窑烧成,方可呈现多种色相,其创作带有预期性,因此掌握泥的烧成变化和调色规律十分必要。其次,与壁画的平面描绘不同,紫砂泥既有一定的厚度与体积,又因含水量的差异而有着不同的强度,薄时可绘,而有一定黏性的固态则可进行叠压塑造的刻画,可表现浮雕装饰高低不同的层次。再次,对于多以线造型的壁画形象来说,紫砂泥绘堆塑更多的利用体面与色彩的关系塑造“线”的表达,将线隐于浮雕体积感的塑造中,与壁画的线描塑造勾勒有着明显的不同。紫砂泥绘装饰作为紫砂装饰的手法,不能脱离紫砂器物而单独呈现。泥绘装饰在紫砂立体的坯面上,呈现出更多三维空间的感染力,既作为观赏陈设又可抚触把玩,具有宜人的亲和力。

4 结语

装饰的题材和内容随着时空变迁而有不同的内涵,紫砂泥绘借鉴壁画的创作语言,通过装饰手法的多样,融合现代审美语境,这种尝试在拓展紫砂材质表现力的同时无疑为紫砂装饰开辟新的领域,使传统紫砂装饰工艺绽放出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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