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的呈现与文化的浸润
2021-12-09
景观·山悟024 王达军 摄(选自第二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之《景观·山悟》王达军摄影艺术展)
中国的风光摄影完全是原生的,它跟国外的景观摄影不太一样,从郎静山到陈复礼,再到陈长芬、“三军”,他们的作品都是中国本土原生的摄影……不是模仿国外的某种流派、某种类型。
陈小波(研讨会主持人,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图片编辑、策展人):
我问王达军,为什么要让我来做他的主持人?他说我很了解他。我曾经给他写了一个两万多字的口述史,我发现他是非常善良、坚持的一个人,于是“天也助他”,也成就了现在的王达军。所以,我希望今天是一个特别丰富、特别立体的研讨会,而不只是从理论上的分析和探讨。
一个展览没有好的策展人绝对不行。王达军这次找到非常好的策展人——那日松,他们在策展上进行了许多的努力。我一直认为:一个好的内容,遇到一个好的策展人,这个展览怎么会不好呢?所以今天第一个发言的就是那日松。
那日松(《景观·山悟》王达军摄影艺术展策展人,北京798映画廊艺术总监):
首先特别荣幸能够担任王达军的策展人。
说到风光摄影,在中国这些年有很多的争议。我在媒体工作的时候,杂志内容从封面到正文,风光摄影作品居多,因为99% 的读者都喜欢看风光摄影,因此很多人对这种作品有非议,说我们天天刊登“糖水片”。
其实每个时代审美是不太一样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的风光摄影是非常前卫的。从陈长芬到“三军”(袁学军、王达军、王建军)、于云天、王苗等,他们的风光摄影作品与后来常说的“糖水风光片”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一直把那个时候的风光摄影认为是中国的观念摄影。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王达军关于四姑娘山的作品时,一方面是颠覆了我最初的想象,另一方面,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回归”。这个展览势必会引起反响,而且会产生一定的启示作用,让大家重新意识到中国的风光摄影价值在哪里。中国的风光摄影完全是原生的,它跟国外的景观摄影不太一样,从郎静山到陈复礼,再到陈长芬、“三军”,他们的作品都是中国本土原生的摄影,他们的风光摄影作品就像视频中王达军说的那样,是在白纸上画画,完全是自生的,不是模仿国外的某种流派、某种类型。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的风光摄影是特别值得研究和探讨的话题,中国的风光摄影应当在世界摄影史上有自己独特的位置。
最后,视频中有一个镜头特别让人感动,王达军在山顶的时候,有一只鹰在他头顶上飞翔。风光摄影师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职业,因为他们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壮美景色,能够体验到别人体验不到的那种与自然的亲近感和壮烈感,所以我们应该把风光摄影真正的魅力,通过我们的影像作品、我们的理论研究,借助各种传播渠道表达出来,这是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陈小波:
我们在心里面对风光摄影师都是充满敬意的。我在这次展览中看到了非常现代化的表现、国际化的表现、当代性的表现。我们的确要对这次展览进行深入的探讨、广泛的传播。这是本次研讨会的意义所在。
李楠(《景观·山悟》王达军摄影艺术展学术主持,《南方周末》图片总监、评论家、策展人):
一个优秀的风光摄影师,我们无法用标签去标记他。他本身一直在推陈出新,我们对他的认识、评价、理解,也要与时俱进。标签是固定的,但是艺术的探索和摄影家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这是我第二次为王达军撰写学术评论,在并不长的间隔里给同一位摄影家两次撰写评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摄影家本人和他的作品拓宽了自身的边界和可能,同时也给我们的阐释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如果说摄影作品和艺术作品是摄影家、艺术家内心激情的呈现,那么,理论和评论也是跟生命息息相通的。它同样是来自于对生命体验、生命激情的反应和呼应。在摄影艺术中,理论和实践是一脉相通的。借此机会,简要谈谈对王达军这组作品的认识,也是我为什么选择“面向当代的风景”作为我评论文章的标题。
为何是“面向当代的风景”?人类自有史以来,就在风景之中,就在构建风景,所以风景对人类来说,既是观看的对象,也是观看的结果。
风景摄影作为一种摄影的形态,在中国的发展可谓是跌宕起伏。如今,整个摄影生态,包括风景摄影生态也呈现了与前不同的样态。我们评价一个摄影家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放在坐标系里面评价。一方面,从唯美风光和冷峻景观的简单二元对立和持续争论中,我们在寻找一条更新的道路;另一方面,在对文化传统的拟古似的模仿和眷念,与对现代数字技术的渴望和依赖的矛盾混合中,我们同样在寻找新的探索之路。王达军《景观·山悟》就是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诞生的。当然,这里面有作者个人的探索,但个人的探索跟时代的探索和环境是分不开的,把它放在这样的坐标系里面,完全有理由把它称之为“面向当代的风景”,因为它作品诞生于当下,也面向当下,也要接受当下的观看和考验。
何以面向当代的风景?《景观·山悟》这组作品拍的是四姑娘山,用非常独特的语言来展现一座山、一个地域。在我看来,作品的重点不在于“山”,甚至也不在于“悟”,不是简单地从风景里面得到一种体验,而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每一幅照片中都没有出现人,但是每一幅照片的后面也都是人的主体性的张扬。这便是我们面向当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式。目前,整个人类社会面临的当代性问题就是:人类创造了科技的日新月异,也由此带来了各种机遇和挑战,即“人类的机器化”和“机器的智能化”。
关于这组作品的创作过程,有一个细节令我印象深刻:作品中,从上方俯瞰的照片并不是用无人機拍摄的,而是王达军本人身体力行,亲临现场,从另一个制高点去拍摄的。摄影家本人并不抗拒现代的方式,但是在拍摄的过程中,王达军执着地选择了一定要自己到达那个地方亲眼观看的方式来完成创作。当一个无人机飞上去的时候,属于个体的独特观看被抹煞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机器替你观看。相机本身就是一种机器。在摄影家和相机的关系中,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矛盾,到底是机器的观看,还是人的观看?优秀的摄影家一定会选择如何用他的主体性去驾驭这个机器。这也是在当代艺术语境下面临的问题:当我们的创作语言越来越丰富,甚至越来越机器化、越来越科技化、越来越数字化的时候,人的主体性在哪里?只有人的独一无二的主体性,才是我们用来面向当代的一个最重要的利器。
景观·山悟006 王达军 摄(选自第二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之《景观·山悟》王达军摄影艺术展)
何以面对当代的风景?那就是面对当代的问题并寻求解决之道。人类如何健康地继续发展下去,这是所有艺术所要面临的共同背景。人类创造艺术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解决自己内心的问题,这是艺术的本质。所以在《景观·山悟》中,我看到的不仅仅是具体视觉语言的探索和创新,更重要的是超越了对具体作品形态的经营和探索,用作品中展现出来的人的主体性,去探索人类的内心与人类自己构建的世界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在《景观·山悟》中体现的是环环相扣,息息相通,这种探索也是王达军不断突破的动力。
纵观王达军所有的风景作品,我觉得他是一个不断自我超越的摄影家。无论外界对风景摄影如何评价,虽然他也有对自己作品进行反思,但他并没有因为潮流的摆动去改弦更张,而是执着地在风景摄影领域中不断提出新的问题,并用自己的回答去启发我们所有的人。在当代艺术如此盛行,甚至因为是否“当代”而产生不同程度焦虑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怎样认识真正的当代。在面向当代的风景,面向我们当代所有人共同构建的风景的时候,在共同构建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如何做好自己的回答,王达军给我们带来了启示。
林路(《景观·山悟》王达军摄影艺术展学术主持,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评论家、策展人):
谈谈我对王达军实践、创作的想法。40多年来,王达军从风光起步,今天又回到风光,这里面经历了很多对社会、人文不同的拍摄方式,最终回到四姑娘山的时候,我们肯定会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怎么样突破?这个突破有两层含义,一个是突破自己,要超越自己;一个是要突破别人已经成就的所有的一切,也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两个突破和变革实在太难了,王达军40多年不断探索的过程中,每往前走一小步,都付出了巨大的艰辛。
王达军拍摄四姑娘山的时候,有时候就坐在那里,就看那个云起云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就是通过对自然的感悟找到一个求变的过程。今天看到的这个展览,画面是否有变?是不是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是不是有一些和自己以往不一样的东西?他的变,不是简单的为了变而变,而是发自内心的,从自己的体验中所感受到的一种冲动。这种变,除了对来自山的观察,也来自他人生的修养,对新的观念和形态的吸收。
老一辈的画家吴冠中强调过一个话题——形式。我们无法离开形式,离开形式,所有的呈现就无法放到面前来。在形式感变化的情况下,可以看到王达军的灵气和冲动,因为没有冲动,你的艺术生命力就不存在。从这个意义来说,王达军的作品对于风景摄影也好,风光摄影也好,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启迪。
黄文(中国图片社党委常委、副总裁,三届“荷赛”评委):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的工作让我感觉自己在很多年里变成了一个摄影的“圈外人”。离开摄影圈很多年后,我回到中国图片社,做回老本行。不过现在,我看影像时多了一种类似“摄影爱好者”的心态,就是以“圈外人”的眼光,去看“圈内人”的作品。这种比较跳脱的状态让我把原来曾经想得比较复杂的东西想得简单了很多。我可能更倾向于放下那些关于流派、观念、手法之类的“圈内”理论话题,转而以更加单纯的标准评价摄影作品:这个摄影师在拍摄这些照片时的情感投入是怎样的?这种情感是否映射在他的作品里?他的作品对我(对观众)有什么影响?我会不会跟它们产生一种情绪上的互动?它们会不会碰到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觉得更多的摄影人之所以选择人文题材拍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人文题材的内容和样式都很丰富,短时间内就会出现很多变化,可供摄影者捕捉和拍摄。但大自然却不是的。大自然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端庄和沉稳的气质,经常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变化,要想拍到和别人不一样的内容,既需要等待,也需要运气。安塞尔·亚当斯的学生兼助手鲍勃·科布瑞纳曾经对我讲,他一年里能照相的时间是极少的,绝大多数时间,他是扛着器材去爬山。好照片是可遇不可求的,那个美丽的瞬间真的是转瞬即逝,能拍到就拍到了,拍不到就错过了。
看王达军作品的时候,我有一个特别深的感触,那就是他特别快乐。那是一种不管多苦多累,他都很享受的快乐。拍成了,得到了打动他内心的东西,他无比幸运;没拍成,他就享受这个过程。其实,摄影对我们很多人来说,真实的意义就是这样。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一个让我们很开心的结果,我们很骄傲。如果我们没有得到这个结果,说明礼物还没有到来,那我继续去寻找,它仍然是一个很美好的过程。说实话,我很羡慕达军的快乐。
看王达军的影展,我觉得标题里这个“悟”字用得很好。拆这个字,“悟”就是“吾心”,就是他的心境。在我看来,王达军拍的不是风光,而是他的“自拍像”。他只是用风光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内心中最受触动的那一部分。至于结果,有的人特别喜欢,有的人也可能提出自己的质疑,大家见仁见智,其实都没有关系。从这些作品中,我看到了王达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心存敬畏,等待着大自然展现的神奇瞬间,并尝试着捕捉自己最心愛的东西。捕捉到时,他很幸运;即便没有,也毫不气馁,继续期待,最后,他虔诚地把自己捕捉到的美好瞬间捧到大家面前,这非常值得敬重。
杨越峦(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
王达军是个苦行僧,在四姑娘山创作非常艰苦;同时他又是个活神仙,思想特别自由,特别有激情。在今天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他“问道”的成果。这是对中国美学、中国哲学的一次艺术实践,明与暗、虚与实、大于小、黑与白,等等,都在作品中得到呈现,特别棒。这为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增光添彩,让摄影人扬眉吐气。
线云强(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
更重要的是,一个好的作品一定是艺术家、摄影家对自然最伟大的观看,对当代哲学的思考,对文化积淀的洞察。所以看王达军的作品,能够让我们看到王达军带有个人主观和情感的对四姑娘山的洞察。他跟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对话,对山的敬畏全部体现在作品中。
风光摄影师在中国是一个很大的群体,中国的风光摄影到底往哪个方向走?我个人觉得,是否应该回到初心,回到对自然的敬畏和对话上来,把我们个人的情感和思考变成作品,呈现给这个时代。
柳军(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
王达军一直在路上。他出名非常早,但他一直在创作,一直在学习,一直在思考怎么样突破自己。从三年以前的《问道》到今天的《山悟》,他把自己对中国文化的吸收,特别是他拍道教,问道,将对道教的理解融入到对四姑娘山的理解之中。这些作品是他内心的一种表白或者说一种内心的独白,他只是借助于四姑娘山来表达自己的内心,表达他自己的宇宙观,特别是用宏观的切入、微观的呈现来反映他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同时,在作品的呈现方式、表达方式、制作方式等各个层面与时俱进,不落俗套。归根到底,为什么第二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组委会会选择他的作品作为主推展览?我觉得就是印证了现在国家强调的文化自信、文化自觉和文化自醒。
高琴(中国摄影家协会秘书长):
我读王达军的作品,有两个感悟:
第一,热爱是最好的老师。王达军一辈子就喜欢摄影,不断地全力以赴,非常的執着。因为他已经把摄影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他就需要不断地超越自己。花甲之年,他还在不断地追求,真的非常让人感动。
第二,执着是成功的基石。王达军积硅步以至千里,四十多年的持之以恒和不断的积累,他现在达到了厚积薄发,在不同的层次,不同的高度上,都有了他的光彩。
王小川(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主席):
看的展览是“景观·山悟”,研讨会的角度则是“悟山·观景”。
首先,山是怎样的悟法。拍山水,有虚有实、有山有水、有云有树,但呈现方式是一个整体,始终是统一的。这体现了中国人对山水不可分割的整体性认知,也蕴含了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民族意识。这是中华文化骨子里面的东西,这与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的内核是高度一致的。
第二讲观景。王达军早期的作品,许多都是文献式的记录,到了现在,他把心里面想的东西融入到景里面去了。中国画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所有的表达就是要用内心来表达山水。中国关于山水的影像,也有着从“文献式的记录”到现在“内心的表达”这样一个变化历程,这个历程也正好在王达军的创作中都表现了出来。
另外,浙江提出现代化先行要文化先行,那么拿什么样的山水来表达?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大写意精神怎么融入到当代的影像中?今天王达军已经在思考,在探索。这个探索的路很长,但始终是要坚守民族化道路,发展中国的当代影像。
张国田(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艺术总监):
艺术需要的是直觉感悟,是瞬间的爆发。滞后的理论和评价,我觉得在艺术作品面前都是苍白的。
首先,要向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组委会致敬,是你们让王达军的作品在浙江美术馆这样殿堂级的地方呈现。其次,要向王达军致敬,你在这么多年的创作过程中,特别是在这后十年,是一个改变,是一种厚积薄发,而且对艺术创作有了你自己成熟的观点。
昨天晚上我也试图想从哲学的角度诠释王达军的作品,但是我觉得没有任何的意义。什么王阳明的心学,尼采的三个精神论,越写越觉得自己悲哀。但是我清楚地发现,当你的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其实你是在寻找和观者的对话,寻找自己内心的世界。我们所有的创作都离不开传统的中国文化,包括风光摄影。它是自然风光和社会风光的一种结合的产物,艺术家就是在创作。
今天,送王达军一句话: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更高层”。你已经在不断地思考自己,“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这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托物言志,寄情言志。这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凤凰涅槃,总要重生。所有的创作不要听从别人,市场和时间才是最好的诠释和表彰。我们身在其中,不知道摄影的未来,但是我们回望过去才能看到中国的摄影史,也许你可能会在那儿有一笔。
林添福(中国台湾摄影家):
台湾风光摄影所面临的创作瓶颈,跟大陆的风光摄影大同小异。台湾摄影人拍风光,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他们喜欢“摇黑卡”,拍日出日落或者海景的时候,就喜欢拿一块黑卡在镜头上面进行遮挡,这大概算是台湾的特色吧。“摇黑卡”其实是胶片时代的一种创作技巧,进入数码相机时代,黑卡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了,完全可以在后期中进行处理。但在台湾,大家就这样都继承了下来。台湾摄影人“摇黑卡”拍日出日落和海景,用慢门长时间曝光,所以也面临“风光难突破”的现象。谈到王达军,改变是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对成名比较早的人,要改变自己的创作风格,这是非常困难的。我很敬佩王达军有那么大的勇气可以转变,而且转变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钟维兴(中国艺术摄影学会副主席、法国法兰西学院“威廉·克莱因摄影奖”评委会终身联合主席):
刚开始知道王达军拍这个题材的时候,我是非常反对的。一是,他从拍摄道教题材以后,我就认为他应该多下点功夫,把精力放在怎么样深入拍道教,今后可以作为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摄影作品走向世界,参与国际交流。二是因为我个人的理解有偏差。以我以前对王达军曾经的风光摄影作品的认知和了解,我以为他可能又是以传统的方式拍摄风光,而我认为这是没有价值的。后来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这组作品时,我被震撼了,因为我看到了他把西方当代语言和他自身的中华文化底蕴、多年积累的东方审美有力地结合在了一起。
段岳衡(知名摄影家):
我发现咱们对“标签”划分得特别清楚,难道我们只会拍风光吗?只会拍人文吗?所以,我是觉得不要为“纪实摄影师”“风光摄影师”“时尚摄影师”等标签而纠结。
今天看王达军的作品,我的感觉是,首先内容上更多的是一种“表达”,而非“再现”。其次,展览的呈现方式,特别在作品尺寸上,让人耳目一新。大尺寸的作品在观者面前,给人的视觉感受是不一样的。我们一定要在视觉呈现方面多一些研究。再次,是王达军求新求变的表达方式,这更加重要。
在一个有那么多人拍风光照片的大国里,更应该思考的是,“风光摄影师”们该怎么拍?至于攝影爱好者那些模式化的风光照片,无所谓,参与就好。拍风光最容易,但是最容易的也是最难的。大山恒古不变,自然现象中有风霜雨雪,它带来的色温,带来的云海,带来的风,带来的雨改变了风景的原始面貌。如果作为一个风光摄影师,不从这些方面去考虑如何拍摄、如何表达的话,那风光摄影师就真的成了每天扛着三脚架,去拍那些大同小异的日落日出景象的人了。
曾星明(《摄影世界》杂志社总编辑):
我们承接“第二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项目,在与组委会主任庄跃成沟通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他提出了“摄影审美的中华语境”这一观点,这是一个特别值得探讨的话题。
摄影术是西方人发明的。182年的摄影发展史,尤其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艺术时期,各种艺术实验此起彼伏。其中,几十个摄影门类的标准都是西方人制定的。可以说,摄影的语境,一直是西方语境。而近十几年来,国中以东方哲学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观照的影像作品,尤其是新风景影像作品层出不穷,洪磊、曾泽鲲、塔可、叶文龙、邵文欢、骆丹、严明、欧阳世忠、曾瀚、张克纯、李刚、李英杰、郑伟杰、滕彬等艺术家的实验蔚为大观。这也包括了首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的主推展览——段岳衡的《墨影》和本届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的主推展览——王达军的《景观·山悟》。在这些实践的基础上,这一门类摄影的标准,由中国人来制定,有了可能。庄跃成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提出了“摄影审美的中华语境”这一观点,并通过旨在推动两岸交流的“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来实践之,为这一功能性的影像活动竖立起了“摄影审美的中华语境”这面学术旗帜。文化是两岸连接的重要纽带。海峡两岸同文同种,根在中华文化。此举,意义大焉。
奥古斯特·桑德说:“照片就是你的镜子,就是你。”用这句话来评价王达军,是再恰当不过的了。40多年前,业已成名的王达军,时至今日,从未停歇于瞬间的跋涉。孔子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40多年来,王达军的摄影探索,总得其时,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视觉范式。这来自于他始终坚持突破机械复制产物的照相机的局限,一以贯之地以心观物。相看两不厌,唯有四姑娘山。近5年来,王达军在问景中问道,以中华文化观照自然,以东方哲学观照自然,创造出了超越“视觉惊奇”的“面向当代的风景”——《景观·山悟》。
谢子龙(湖南省摄影家协会主席、谢子龙影像艺术馆馆长):
我参与这次活动感觉特别不一样,感觉到我们中国摄影界有一股新生力量在推动着摄影事业的发展。钟维兴是用自己的艺术修为和经济实力来推动摄影事业的发展;庄跃成主任是用影像文化周这样的官方活动, 长期持续地推动影像事业的发展。摄影应该就是多元的,既有职业摄影师创作,也有摄影爱好者拍摄,立体、全方位,大家都参与。当前,各方的力量都在积极推动中国影像事业的发展,虽然不都是职业摄影人,但都爱好摄影,站的位置不同,但方向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推动中国摄影事业的发展。
今天,看王达军这组作品,我觉得其中既有风光影像的观念,还有他内心对摄影的尊重,甚至还有他这么多年拍摄道教的问道的感悟。
鲍利辉(大理国际影会艺术总监):
这两年,庄跃成主任在浙江美术馆举办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在摄影成长方向和选材方向,做出了标杆性的东西,这非常值得我思考和学习。另外,王达军30多岁时就已成名了,现在还在孜孜不倦的创作,把自己的内心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这个太难了,这让我发自内心地尊重王达军老师。
庄跃成(浙江省台办主任、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组委会主任):
首先感谢大家对海峡两岸影像文化周的大力支持,感谢王达军老师给我们带来了这么精彩的作品展览。
我想讲的,其实是这次活动主题:文化。
余光中先生1972年所写的《乡愁》,在写作方法上没有什么技巧,就是有韵律感的大白话,但是为什么这首诗在两岸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因为它表达了一个主题:家国情怀。诗中写到的“邮票、船票和坟墓”是家事,写到“一湾浅浅的海峡”,就由家事延伸到了国事。这种家国情怀就是中华文化的底色、底蕴。
这让我联想到艺术品,虽然也有孤芳自赏,给某个人看的,但是绝大多数的艺术品, 应该是符合大众审美心理的,是能够在大众心中引起共鸣的。这样,大众才会对这个作品赋予高度的认可。而打通大众审美心理的很重要的一把钥匙就是文化,文化相通是引发共鸣的关键。所以,我觉得影像作品要进入到艺术领域,特别是要成为艺术品的时候,让人觉得值得收藏,让人愿意收藏,一定要在文化层面上有所追求,在文化层面上进行雕琢。王达军在对道家文化进行一番沉浸式体验后,再回过头拍摄自然景观,立意、视角、风格等都产生了变化,我们从中不仅看到风光再现,更看到了文化的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