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居民参与社区微更新的社会人口学因素探析
——以广州为例
2021-12-09陈伟旋刘育蒙叶昌东
陈伟旋 王 凌 刘育蒙 叶昌东
(1.宁波诺丁汉大学,浙江 宁波 315100; 2.华南农业大学,广东 广州 510642; 3.宁波工程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目前,我国城市发展逐步从粗放式的增量扩张向精细化的存量更新转型,各大城市逐步开展了城市更新行动。城市更新通过改变建筑结构和土地利用,优化城市的空间布局和产能结构,已成为重塑老城区活力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1)Zhou Z, Towards Collaborative Approach? Investigating the Regeneration of Urban Village in Guangzhou, China, Habitat International, 2014, No.4, pp.297-305.。渐进式的社区微更新是当前缓解社区衰败的重要措施,能高效地改善城市空间质量和居民生活环境(2)Rossi U, The Multiplex City: The Process of Urban Change in the Historic Centre of Naples, European Urban and Regional Studies, 2004, No.2, pp.156-169.,已成为当下顺应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城市更新的重要类型。2014年,中央政府宣布了到2020年全面推进城镇化的宏伟蓝图,该计划的一个关键方面是到2020年实现为1亿居民更新老旧社区(3)刘思思、徐磊青:《社区规划师推进下的社区更新及工作框架》,《上海城市规划》2018年第4期,第28-36页。。“十三五”规划提出,城市更新发展的一项重要任务是老旧社区微更新。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推进城镇老旧小区改造工作的指导意见》,到2020年将对3.9万个老旧社区进行微更新,共涉及近700万户家庭。根据“十四五”规划,此期间计划完成2000年底前建成的21.9万个城镇老旧社区改造。我国将在“十四五”规划的指导下继续开展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以改善居民的生活条件,并提高城市人居环境。
作为我国最早的城市更新试点城市之一, 广州于2016年率先提出了老旧社区微更新的实施方案。2017年广州共完成422个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2018年有587个老旧社区被纳入更新计划。根据广州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2019年7月的统计数据,广州已完成了685个社区重建项目。2020年9月,《中共广州市委 广州市人民政府关于深化城市更新工作推进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广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印发广州市深化城市更新工作推进高质量发展工作方案的通知》,强调了促进老旧社区微更新是城市建设的工作重点之一。然而,在这一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问题也逐渐显现。其中,居民参与问题是老旧社区微更新中较为突出的问题,例如更新过程中居民的建议缺少表达的窗口(4)Li X, Zhang F, Hui E, et al., Collaborative Workshop and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A New Approach to Urban Regeneration in China, Cities, 2020, No.7, http://doi.org/10.1016/j.cities.2020.102743.(5)谢璇:《参与式社区环境更新研究——以广州盐运西社区微改造工作坊为例》,《西部人居环境学刊》2018年第4期,第13-17页。。
本研究以广州老旧社区微更新作为研究背景,旨在探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居民参与度与其社会人口学因素之间的关系,以期更合理地分配有限的社会资源,并优化多元主体参与社会活动的管理。虽然这项研究的区域局限于广州市的老旧社区,但所确定的潜在影响因素可以作为评估其他地区居民参与度的参考,特别是在迫切需要居民参与但经验有限的地区。
一、文献回顾
与传统的推倒重建不同,老旧社区微更新主要进行成本低、周期短的局部整治和修缮,更注重空间的实用和节约功能(6)陈晓彤、李光耀、谭正仕:《社区微更新研究的进展与展望》,《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9年第3期,第185-191页。。与其他类型的城市更新相比,社区微更新涉及的利益群体更加分散,其本质是社区网络重构的治理过程(7)王承慧:《走向善治的社区微更新机制》,《规划师》2018年第2期,第5-10页。,强调社会的多元化参与(8)方晓、谭剑、吴广艳等:《义乌老城区城市更新策略》,《规划师》2017年第8期,第112-117页。(9)赵立志、丁飞、李晟凯:《老龄化背景下北京市老旧小区适老化改造对策》,《城市发展研究》2017年第7期,第11-14页。。
居民作为体量最大、最直接使用社区的参与主体,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起着重要作用。Rossi(2004)强调了居民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的作用(21)Rossi U, The Multiplex City: The Process of Urban Change in the Historic Centre of Naples, European Urban and Regional Studies, 2004, No.2, pp.156-169.。作为老旧社区的主要使用者,居民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会产生许多见解和想法,他们的偏好和行为会对管理部门的决策产生重大影响(22)Bromley R, Tallon A, Thomas C J, City Centre Regeneration through Residential Development: Contributing to Sustainability, Urban Studies, 2005, No.13, pp.2407-2429.。居民自由表达和交流可以增强其他参与主体在决策过程中的责任感(23)Zheng X, Le Y, Chan A, et al., Review of the Application of Social Network Analysis (SNA) in Construction Project Management Researc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ject Management, 2016, No.7, pp.1214-1225.。当居民的意见没有得到充分考虑时,极可能导致项目失败(24)刘思思、徐磊青:《社区规划师推进下的社区更新及工作框架》,《上海城市规划》2018年第4期,第28-36页。(25)Naseri E, Safari B, Structural Causes of Unsuccessful Urban Regeneration: The Case of Renovation of Atabaque Neighbourhood in Tehran, Iran, In: Re-City. (Im)possible Cities, Tampere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chool of Architecture, 2018, p.83.。然而,Jones等(2013)研究表明,在社区微更新的参与主体网络中,居民仍然处于边缘地位(26)Jones P, Evans J, Urban Regeneration in the UK: Boom, Bust and Recovery, Management of Environmental Quality, 2013, No.4. https://doi.org/10.1108/meq.2013.08324daa.009.。受计划经济和传统观念的束缚,目前我国自上而下的参与模式仍占据主导地位,居民往往被排除在项目之外(27)Yep R, Containing Land Grabs: A Misguided Response to Rural Conflicts over Land,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2012, No.80, pp. 273-291.,其合理化的诉求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反映居民的主人公地位、促进不同社会人口特征的居民充分参与,是一个亟须探讨的社会问题。
社会人口学因素的差异是社会资源分配的重要依据之一。但目前对影响居民参与的社会人口学因素的研究很少,尤其是在老旧社区微更新这一特定背景下。Feng等(2020)研究表明,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等相关的社会人口学特征对居民参与社会活动的能力有显著影响(28)Feng Z Y, Cramm J M, Jin C L, et al., The 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ome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among Chinese Older People, SSM-population Health, 2020, No.2, http://doi.org/10.1016/j.ssmph.2020.100636.。Tin等(2017)指出,在中等收入家庭中,参与的时间是影响居民参与社会活动的重要因素(29)Tin W J, Lee S H, Development of Neighbourhood Renewal in Malaysia through Case Study for Middle Income Households in New Village Jinjang, Kuala Lumpur, Sustainable Cities and Society, 2017, No.5, pp.191-201.。婚姻状况也可能影响社会活动水平,因为与未婚人群相比,已婚人群从事家庭活动以外的社交活动更少(30)Feng Z Y, Cramm J M, Jin C L, et al., The 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ome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among Chinese Older People, SSM-population Health, 2020, No.2, http://doi.org/10.1016/j.ssmph.2020.100636.。Ang(2019)指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的社会参与度较高,女性通常比男性更积极地参加社会活动(31)Ang S, Life Course Social Connectedness: Age-cohort Trends in Social Participation, Advances in Life Course Research, 2019, No.1, pp.13-22.。此外,对于某些特定群体,例如老年人,Zhu等(2018)验证了其收入水平与参与度之间存在关系(32)Zhu H Y, Walker A, Pensions and Social Inclusion in an Ageing China, Ageing & Society, 2018, No.7, pp.1335-1359.。Feng(2020)研究表明,老年人的收入水平越高,其参与社会活动的程度越高(33)Feng Z Y, Cramm J M, Jin C L, et al., The 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ome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among Chinese Older People, SSM-population Health, 2020, No.2, http://doi.org/10.1016/j.ssmph.2020.100636.。但目前对影响居民参与的社会人口学因素的研究并未集中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中。因此,影响居民参与老旧社区微更新的社会人口学因素仍然是重要但尚不明确的问题,值得进行实证研究。
由此可见,国内外学者对城市发展中参与主体的社会网络进行了充分的探讨,揭示了不同参与主体特征的差异及其之间的相互作用,并指出居民作为主体之一在老旧社区微更新这一城市发展活动中的关键性作用。然而,作为社会资源分配的重要依据之一,居民的社会人口学因素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未得到充分探究。因此,在对其他城市发展活动中居民的社会人口学因素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针对影响老旧社区微更新的居民社会人口学因素进行分析,以填补这类研究在这一特定背景下的空白。
二、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方法进行分析研究,包括问卷调查、层次分析法、专家评价法、模糊综合评价法和统计模型分析。
本研究在2021年3—5月进行了实地问卷调查。基于样本量确定公式:
其中,n为调研所需有效样本量,E为估计误差(常小于0.10),π为总体比例。Z统计量在95%置信度下所对应的临界值为1.96,E取值0.06,π取可令π(1-π)变异程度最大的0.5。
综上可得:
课题组以抽样调查的方式向广州市已经完成微更新的老旧社区的居民派发了300份纸质问卷,其中有效问卷284份,问卷有效率为94.7%,满足统计学标准要求的267份。
问卷调查的第一部分旨在了解他们对微更新项目的态度、了解情况和参与情况,并对所得的调查数据进行整理分析。
居民对微更新的态度主要分为认可和满意程度、归属感与凝聚力以及对社区更新的赞成程度。调查结果显示,57.4%的居民对社区微更新后的效果表示满意,但仍有6.69%的居民对此表示不满意或很不满意,从总体上看,超过半数居民对更新改造结果表示满意,可见更新改造工作卓有成效。65.49%的居民表示,社区营造的归属感非常好或比较好,50.7%的居民表示社区居民之间的凝聚力非常好或比较好,且无一居民认为非常不好,大多数居民认为社区有归属感和凝聚力,社区营造的生活环境舒适,富有温馨感,遇到问题时能团结一致来解决,而不是一盘散沙。此外,绝大多数居民(占92.25%)都赞同且觉得有必要对社区进行更新改造,说明微更新项目能显著改善社区居民的生活环境。
居民对微更新的了解情况主要分为了解的程度以及了解的渠道与方式。大多数居民对社区内开展的更新改造计划了解得一般,占46.48%,认为不了解或非常不了解的居民占25%,而认为非常了解的居民仅占5.28%,这表明社区微更新改造计划的宣传覆盖面不够。较为了解的居民主要从社区公告栏、邻里之间告知、网络、社区管理者直接告知的方式,了解到社区微更新信息和目前社区管理情况,而在意向方式选择上更倾向于从新媒体等更为直接、新兴的方式中得知相关信息,但目前社区对微更新项目的宣传投入主要依靠公告栏、传单等传统方式,宣传覆盖面小且成本相对较高,宣传效率较低。因此,有必要全面提升居民对社区微更新项目的了解程度,宣传方式和手段有待转型。
居民在微更新项目中的参与行动可分为参与的意识和态度、参与的渠道和方式、参与的延续性以及参与的能力。居民偶尔或只有与自己相关时才会对社区微更新改造的事情向社区管理机构反映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仅有15.49%的居民反映过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反映出居民对社区微更新改造计划关注度较低,只关注切身利益。大多数居民会直接向社区管理者反映意见或填写意见书、调查表等,表达意见和建议,较少选择其他方式,显示出居民更加喜欢采用直接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此外,仅有32.39%的居民愿意参与到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工作中,而67.61%的居民表示不愿意;在愿意参与的居民中,多数会选择三年内的参加时长,反映出居民对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工作缺乏热情,难以形成常年持续的执行监督。最后,大多数居民能直接参与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向管理者提出建议,表明居民了解参与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方式,在遇到问题时也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综上所述,大多数居民都满意社区微更新后的结果,并具有社区归属感和凝聚力,赞同且觉得有必要对社区进行微更新改造。但居民对社区内开展的微更新改造计划了解程度不高,知之甚少,喜欢更直接的线上方式得知相关信息。同时,受访居民往往只关注更新计划中涉及切身利益的部分,尤其是在清楚了解参与管理方式的情况下,对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工作缺乏热情,难以形成持续且有效的管理监督机制。
基于已有的研究(34)Zhou Z H, Towards Collaborative Approach? Investigating the Regeneration of Urban Village in Guangzhou, China, Habitat International, 2014, No.4, pp.297-305.(35)Li X, Zhang F, Hui C M, et al., Collaborative Workshop and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A New Approach to Urban Regeneration in China, Cities, 2020, No.7, http://doi.org//10.1016/j.cities.2020.102743.(36)Liu Y Q, Wu F L, Liu Y, et al., Changing Neighbourhood Cohesion under the Impact of Urban Redevelopment: A Case Study of Guangzhou, China, Urban Geography, 2017, No.2, pp.266-290.(37)Sakurai R, Kobori H, Nakamura M, et al., Factors Influencing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Conservation Activities in Urban Areas: A Case Study in Yokohama, Japan,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2015, No.4, pp.424-430.,问卷第二部分设置了相关的社会人口学统计变量,包括性别、年龄、户籍、婚姻状况、产权情况、居住年限、受教育程度、职业及月收入。受访者的各类社会人口学因素基本持平,样本概况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构建及相关性分析
本研究邀请了20位广州市老旧社区微更新领域的专家和规划设计师,通过问卷进行指标的采集和筛选,经由层次分析法,得出老旧社区微更新居民参与度评价指标体系(见表2)。
表2 老旧社区微更新居民参与度评价指标体系
将284份有效问卷数据代入模糊综合评价模型,通过建立各指标的模糊关系评判矩阵,以确定各评价指标的权向量:a=(a1,a2,a3,…,ai),然后将a与各评价指标的模糊关系矩阵R进行合成,进而得到各评价指标的模糊综合评价结果向量A。为了确定该评价体系权重,Anderson等(2018)提出对每一列进行汇总,将每个行元素除以该总和,并对每一行中的归一化元素进行算术平均,以获得权重(38)Anderson D R, Sweeney D J, Williams T A, et al., An Introduction to Management Science: Quantitative Approaches Decision Making, Cengage Learning, 2018, pp.27-83.(见表3)。
表3 老旧社区微更新的居民参与度指标的含义与权重
将问卷第一部分使用五点量表(范围为0-4)来量化老旧社区居民对微更新的态度、认知和行动(0=低水平,4=高水平),在SPSS中把影响老旧社区微更新的居民参与的社会人口学因素及其参与程度分别转变为自变量与因变量,建立影响居民参与程度的有序多分类Logistic模型:
原始形式:
(1)
对数化:
(2)
一般形式:
(3)
其中式(1)又被称为Logistic函数,将其对数化处理后得到式(2),令π(x)=p并将其写成一般形式,可得式(3)。将p视为当x取值为1的概率,则1-p可视为当x取值为0的概率。
对老旧社区微更新中涉及居民参与的9个社会人口学因素进行实证测试。根据统计学的基本原理,在SPSS 26.0中进行计算,将居民参与度作为因变量、居民的社会人口学因素作为自变量,进行多元回归模型分析(见表4)。
表4 居民参与度的线性多元回归模型(因变量:居民参与度)
经过多次的模型拟合,Anova检验证实模型有效(df=9,F=1.927,p<0.043),居民参与程度指标显著性达到最大。由居民参与度的线性多元回归模型系数可知,月收入的p值<0.01,表明其对社区微更新的居民参与度影响十分显著。同时B值>0,表示月收入水平与居民参与度正相关,即收入越高的人群,其参与意愿更强烈,居民参与到社区更新项目的程度越高。而年龄、产权情况、居住年限、受教育程度、职业、性别、婚姻状况、户籍等因素,对居民参与社区微更新项目程度的影响未表现出显著关系。
通过相关性分析,确定收入水平是影响居民参与老旧社区更新的主要因素。为了进一步验证这一结果,本研究构建了逐步回归方程模型进行验证(见表5、表6)。
表5 变量t检验的逐步回归模型
表6 共线检验的预测变量模型
通过逐步回归分析,剔除不显著变量,得到显著因子收入水平。分析可知,显著性p≤0.05,偶然性而造成的居民参与度差异的概率比较小,符合统计学要求。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引起的误差,采用VIF检验和相关系数检验。表6分别给出了基于合并样本的VIF和相关系数的检验结果。相关性系数分别为1.000和0.973,接近于1,不存在自相关性;方差膨胀因子VIF的取值范围一般为1~10,VIF越大说明模型共线性越强。方差扩大因子VIF分别为1.000和1.028,自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在1左右,表明模型不存在共线性。经验证,拟合优度为43.6%,拟合效果较好,结果真实可靠。另外,相关系数的检验结果支持了VIF检验的结论。在t检验中,居民收入水平的显著性水平在两个模型中分别为0.001和0.000,明显小于0.05,回归系数显著。因此,通过多种方法的调查和分析,可以看出收入水平对老旧社区更新的居民参与度有影响,并呈正相关。
四、结论与建议
影响居民参与社区微更新的社会人口学因素探讨,具有积极的理论基础和现实意义。面对有限的社会资源,合理分配资源是社会多元主体的共同任务,居民的社会人口特征差异及其与社区微更新的内在关系为此提供了参考依据。老旧社区微更新中居民参与的社会人口学因素分析具有社区自组织的初始特征。在快速城市化侵蚀下,居民参与能有效地为衰败的社区注入活力,对顺应发展从增量规划向存量更新转型具有积极意义。基于以往的相关理论和研究成果,以广州市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为背景,分别从居民的态度、了解情况和参与情况,调研分析了居民参与微更新项目的现状,发现目前多数居民满意微更新项目的成效,却只有少数居民亲身参与项目建设。此外,本研究初探了居民参与度的评估框架,探索了性别、年龄、户籍、婚姻状况、产权情况、居住年限、受教育程度、职业和月收入等居民的社会人口学因素与社区微更新的关系。结果显示,居民的收入水平对居民参与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的程度具有显著影响,并呈正相关;而之前研究显示的居民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未表现出对其参与微更新项目程度存在显著关系。
作为体量最大、最直接使用社区的参与主体,大部分居民都满意社区微更新后的结果,赞同且觉得有必要对社区进行微更新改造。然而,居民对社区内开展的微更新改造计划了解程度不高,往往只关注更新计划中涉及切身利益的部分。之前的研究表明,居民是社区微更新项目成功的关键,但本研究发现,居民在参与过程中仍以“接受”为主,且满足于这种运行机制。究其原因,可能是我国自上而下的参与模式仍然占据主导地位,长时间形成的社会制度导致居民往往被排除在项目之外,项目的运作模式以设计者为主,形成“流水线生产”式的社区容貌;也导致了居民对社区微更新后的管理工作缺乏热情,难以形成持续而有效的管理监督机制。基于已有研究和本研究所得出的结论,本文就老旧社区微更新提出建议,并对未来研究作出展望。
(一)建立公共物品的责任主体制度
已有研究表明,公共物品往往由政府供给,并由政府进行维护,社区居民普遍对这类物品缺乏责任意识。为改变居民的“参与惰性”,建议根据公共物品的不同属性,由不同的居民对其进行供给、管理维护、监督使用等,增强社区居民对公共物品的治理责任意识,并由政府提供制度支持。同时,建立并深化公共物品差别对待的奖惩机制,对那些在社区公共物品建设、改造和管理中作出贡献的居民进行奖励,对过度使用或破坏社区公共物品的居民进行惩罚。老旧社区微更新参与主体对社区应具有责任感和自主性,而多元主体鉴于权责关系更有意愿加入社区微更新的建设和维护中。
(二)搭建统一管理的反馈平台
首先,鉴于居民更倾向于线上的方式参与,提出建立统一管理反馈平台。规划师以互联网为媒介,开发、运营、管理社区服务管理软件与服务网站,上衔政府部门,下系社区居民,将居民纳入项目管理的关系网络。管理反馈平台整合城市更新规划研究院、咨询机构、资深城市更新和旧改从业人员等资源,提供相关案例和海量数据,整合专业社区微更新知识供多方主体了解和学习,并由专业团队提供全方位精细化指导,减少“流水线”式社区容貌的产生。当居民在社区微更新项目中遇到问题时,可通过手机平台反馈问题,及时与多方参与者进行沟通交流,降低参与门槛,为居民参与提供更加便捷、专业、高效的途径,从整体上提高居民参与水平和优化社会网络结构。
其次,Zhu等(2019)(39)Zhu H Y, Walker A, Pensions and Social Inclusion in an Ageing China, Ageing & Society, 2019, No.7, pp.1335-1359.、Feng等(2020)(40)Feng Z Y, Cramm J M, Jin C L, et al., The Longitudi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ome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among Chinese Older People, SSM-population Health, 2020, No.2, http://doi.org/10.1016/j.ssmph.2020.100636.的研究已经揭示,我国老年人群的收入水平与其参与度之间具有联系。本研究依托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突破了年龄的限制,进一步扩大了研究人群的范围,通过统计模型实证了收入水平与居民参与老旧社区微更新具有正相关关系。需要注意的是,在解释结果时仍需谨慎,因为并非老旧社区微更新中所有的活动都需要经费。例如,公众舆论监督、建议与交流都是免费的。因此,对于收入较低的居民而言,低收入本身并不是该群体在社区微更新中缺乏参与的根本原因。低收入居民的弱参与现象可能与贫困带来的“副作用”有关,例如依赖性和抑郁情绪。因此,将来的研究需进一步探讨贫困人口参与的障碍。
(三)面向低收入人群进行“选择性激励”
针对居民参与度与其收入水平存在正相关,提出“选择性激励”策略。“选择性激励”的理念最早由奥尔森提出,用于解决集体行动的困境,鼓励个人参与对集体有益的行动。激励是指奖励或惩罚对集体作出贡献的人,以弥补或降低其经济利益、社会威望和心理期望,惩罚不承担集体行动责任和成本的居民。结合分析结果,在老旧社区微更新中对低收入群体进行“选择性激励”,参与度高和贡献高的个人应得到奖励,不仅仅包括经济激励,也可以是声望、职位等其他社会和心理目标,以减少由贫困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的影响;同时要通过适当的惩罚来制造参与的动力和压力,以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参与度。
最后,与Tin等(2017)(41)Tin W J, Lee S H, Development of Neighbourhood Renewal in Malaysia through Case Study for Middle Income Households in New Village Jinjang, Kuala Lumpur, Sustainable Cities and Society, 2017, No.5, pp.191-201.和Ang(2019)(42)Ang S, Life Course Social Connectedness: Age-cohort Trends in Social Participation, Advances in Life Course Research, 2019, No.1, pp.13-22.之前研究的结论不同,性别和受教育程度似乎并未显示出对居民参与程度的影响,原因可能是本研究专门针对老旧社区微更新这一特定背景,生活在老旧社区中的居民身份较为复杂,较多受不同成长环境的影响,即使社会人口学因素相似,可能导致对待微更新项目的了解程度差距较大。此外,中国特殊的地域性和政治文化体制,也可能是与之前针对国外社区研究得出的影响因素存在差异的原因,未来的研究可以在其他背景和地区验证这一猜想。针对受教育程度因素,另一个原因可能是76.76%的受访者是高中及以下学历,样本量分布不均,在相关性验证上存在较大误差,在未来的研究中可对学历进一步加以验证。
(四)针对研究不足进行展望
作为一项探索性的研究,本研究尚存在一定的不足。第一,本文可参考的理论基础较为薄弱。由于我国与欧美国家制度背景差异较大,欧美国家的参与理论适用性较低,而国内对居民参与研究的起步较晚,这方面的研究较少。第二,受数据所限,样本总量偏少,缺乏覆盖全市的全域数据,但是这些数据的获取较为困难。虽目前样本量已超统计学最低标准,但增加全域样本量可使检验效能提高。第三,本研究是依托广州的老旧社区微更新项目特征和实践经验进行的统计学分析,由于空间根植性和尺度错位,是否适用于其他不同特征和制度背景的地区需进行进一步的探究,但可为其他地区建立评估框架和因素分析提供参考。
目前国内对老旧社区微更新的居民参与研究尚浅,未来的研究需进一步完善特定背景下公众参与的理论框架。在未来的研究中,选择更多元的参与主体、更全面和更科学的综合效益评价指标体系是该领域的研究方向,并有针对性地对特征不同的区域进行精细化分析,以进一步实现社会资源的合理分配,促进我国城市更新与建设以及公众参与理论和实践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