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大选开幕，家族政治继续上演

│文 汤圆儿

无论杜特尔特之后由谁掌舵菲律宾，这位76岁的领导人已经给该国政治打上了浓厚的个人印记。

“人民在多年前推举我坐上总统之位，为遵从人民的意愿，我会遵照你们的期望行事。今天，我宣布从政治生涯中退休。”10月2日，在陪同参议员克里斯托弗·吴提交副总统候选人资格证书之后，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起身来到主讲台前，他戴着防护面罩和口罩，语气缓慢地宣布，不再参加明年的菲律宾副总统竞选，并将彻底退出菲律宾政坛。

6年一度的大选临近，菲律宾国内政局正波诡云谲，面临再次重新洗牌的局面。而杜特尔特的这一声明，又给暗流涌动的选情抛下一颗石头。

杜特尔特退出后的“狂躁竞赛”

就在8月，杜特尔特还曾因为自己在国内享有较高的声望，宣布要竞选副总统。因为菲律宾宪法规定总统任期6年不得连任，他计划让其长女、现任达沃市市长莎拉·杜特尔特-卡皮奥竞选总统，打算通过父女联手的方式继续执政。然而在境内外各派势力的合力反对下，杜特尔特“操弄选举”的意图遭到民众普遍反感，原本人气极高的杜特尔特瞬间被全国反对声淹没。

不到两月杜特尔特的态度就发生这样180度的大转弯，引起外界的广泛关注。而此前曾婉拒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参议员克里斯托弗·吴将接替杜特尔特，成为菲执政党的新副总统候选人。吴称，他将继续延续杜特尔特政府的一系列政策，包括打击毒品和腐败、推进“大建特建”计划、在疫情下实现经济复苏、提升就业等。

据当地媒体报道，截至10月8日，即总统参选人提交选举证书截止日期，至少已有79人提交了证书。其中前总统马科斯之子小马科斯，前影视明星、马尼拉市长弗朗西斯科·多马戈索，菲律宾“拳王”帕奎奥，现任副总统莱妮·罗布雷多等都是热门人选。对此，有外媒以“在取代杜特尔特成为菲律宾领导人的狂躁竞赛中，有独裁者的儿子、前演员、冠军拳击手”为题，进行了报道。

在马科斯家族重返菲律宾后，64 岁的小马科斯在这次竞选中把自己的候选人形象定位为“团结”；现年46岁的多马戈索自称出身城市贫民窟，在从政前是知名的广告演员和影视明星，此次和该国著名华裔心脏病科医生许伟利一同参选，号称要共同“治愈”国家；42岁的帕奎奥是这次首位登记参选的候选人，他曾是国际拳坛唯一一名获得过8个级别世界冠军的职业选手。

此外，参选的现任副总统莱妮·罗布雷多声称要清理杜特尔特的烂摊子，她时常批评现政府，被外界视为菲律宾最强大的反对派人物。73岁的前国家警察总监拉克松也重拾2004年“总统梦”，再次加入到大选之中。

然而最引人关注的，是此前在多项民调中领跑，被视作最有希望接棒总统候选人的杜特尔特长女莎拉，却并未在最后一个登记日注册参选。她还表示自己当天正竞选达沃市市长，而非总统。

对此，一些国际问题专家仍认为，莎拉最终很可能会参选。因为杜特尔特必须为其卸任后的政治安全做好准备，继承者必须来自己方。不同于猜测杜特尔特出于健康原因放弃参选的声音，部分专家认为他宣布退出政坛的举动极有可能是战术性策略。

目前，深受杜特尔特信任的参议员德拉罗萨已代表菲执政党民主人民力量党登记竞选总统。但因为菲律宾选举委员会允许各政党在11月15日前更换总统候选人，故外界认为莎拉终将会替换德拉罗萨，而罗纳德·德拉罗萨本人也亲口表示过，更愿意看到莎拉参选。

家族政治在延续

就像此次大选外界普遍的关注点集中于马科斯家族的小马科斯和杜特尔特家族的莎拉，似乎少有人对“民主”大选打破菲律宾家族政治的桎梏有什么信心。菲律宾国内的家族政治由来已久，是该国政坛长期存在的一大特色。

由7107个大小岛屿组成的菲律宾有近500年的时间被外来者统治。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受地形的制约，菲律宾众岛屿都没能整合成为一个统一国家，造成各个组成部分间明显的地域差异延续至今。这个国家中共有182种独立语言，光官方认定的教学语言就达到19种。

菲律宾曾先后成为西班牙和美国的殖民地，深受两国的影响。直到1946年7月4日，菲律宾才得以独立，并在美国的支持下建立起三权分立的民主制度，成为东亚最早的民主国家。

然而，在菲律宾，政治家的政治家族归属始终与其能否从选举中顺利当选紧密相连。有研究者将该国家族政治归因于殖民地时期西班牙和美国所采取的“间接统治”手段，即依赖权贵家族维持殖民统治，随着时间发展，殖民者、地方政治精英以及普通民众间建立起一种“庇护者—中间人—被庇护者”的恩庇侍从关系。

在建立了美式民主制度以后，菲律宾从上到下引入了民主选举，而家族式恩庇侍从关系也和选举政治结合在一起。民主选举制度也由此被打上了鲜明的家族政治烙印。选举制度的公正性与合法性遭到严重的挑战和削弱。

在菲律宾民主制度的外壳下，实则是不同政治家族凭借手中占有的资源，与其他家族或博弈、或联合，轮流坐庄执政。据统计，从菲律宾独立到2012年期间执政的15位总统中，至少有13位属于菲律宾的大政治家族。即便1986年民主转型以后的5位总统，仍与政治家族联系密切，或又自己建立起新的政治家族。

据不完全统计，菲律宾全国共有160多个政治家族。曾有研究者在2013年中期选举之后发现，国会众议院中多达74%的议员来自于政治家族；23名在任参议员中，有19人背靠政治家族。

譬如，已故原总统阿基诺三世便来自一个强势的政治家族。他的祖父曾任菲律宾众议长，他的父亲贝尼格诺·阿基诺是马科斯统治时期的反对党领袖。阿基诺三世的母亲科拉松·阿基诺曾于1986至1992年担任总统。前内政部长罗哈斯同样出身显贵，其祖父曼努纽尔·罗哈斯是菲律宾独立后的首任总统，其父亲格雷多·罗哈斯担任过参议员。

2016 年脱颖而出的杜特尔特出身也非同一般，其父维森特曾先后担任达沃省省长和达瑙市市长。而杜特尔特从政后，长期扎根在达沃市担任市长，建立了深厚的家族根基，并在胜选之后为家族提供了许多政治资源，与宿务省的杜拉诺和阿尔蒙德拉斯等家族交往甚密。

杜特尔特共有4个子女，除了尚在读书的小女儿，其他3个都已进入政坛。2019年5月，大女儿莎拉以56万张选票连任达沃市市长，小儿子则出任该市副市长；大儿子为国会众议院议员。为了避免给国民造成其家庭已成为贵族家庭的印象，杜特尔特曾高调宣称：“如果大儿子参选议长，我就辞职。”然而，事实胜过任何雄辩。

与此同时，政治家族与国家政治的深度捆绑也使得许多政治家族在政治生活中取代了政党的作用，许多政党不以意识形态、阶级等的利益表达为分野，而蜕变为不同政治家族及其所形成的联盟。这也就意味着，政党往往变成某几个强力政治家族基于选举所结成的选举联盟。

时至今日，菲律宾属于政治家族的议员席位仍在通过世代更替得到延续，家族政治依然在岛屿之间运转着。台面上，一场激烈的总统大选即将在数月后开幕打响，但舞台下，家族间的政治游戏则在继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