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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英雄陈若克:抱着孩子走向刑场

2021-12-08丹颜

恋爱婚姻家庭 2021年33期
关键词:孩子

◎文/丹颜

山东孟良崮烈士陵园里,有一方小小的坟茔。22岁的陈若克与她未曾满月的孩子,在此处已长眠了整整80年。

1942年7月7日,时任中共中央山东分局书记朱瑞在《大众日报》发表《悼陈若克同志》一文。他说:“她的死,是革命的损失、党的损失、妇女的损失,也是我的损失!因为我们是衷心互爱的夫妻和战友啊!”

这一天,是朱瑞与陈若克订婚4周年的纪念日,也是全面抗日战争爆发5周年的纪念日。他的爱妻与未谋面的女儿,以惨烈的方式离他而去,思之难忘。

他们决心把一切献给党

1919年,陈若克出生在上海一户穷苦人家。父亲是报馆的小职员,母亲是婢女出身。8岁时,疼爱她的父母供她读了一年半的小学,这宝贵的学习机会,给了陈若克最初的启蒙。11岁那年,因为父亲病故,陈若克不得不辍学进工厂做工。

年纪小,够不到机器,陈若克只能在脚下垫几块砖。高强度的劳作过早地透支了她的身体,可即便如此,陈若克还是抓紧一切机会学习,她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到工人夜校读书。

艰苦的生活锤炼了她的意志与品格,也让她对于所处的阶级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16岁起,陈若克开始参加工人运动,她积极组织工人参加反压迫、反饥饿的斗争和支援抗战的活动。1936年8月,17岁的陈若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7年,上海“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陈若克与党失去联系。她决定北上延安,寻找党组织。途经山西晋城时,她看到城墙上贴着“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招收进步青年”的招生广告后,决定报名。

那天正好是校长朱瑞亲自面试招生。陈若克来到朱瑞面前,问道:“阿拉(我)要报名,找哪位?”吴侬软语,软糯轻柔。身在北方,乍然听到熟悉的乡音,朱瑞感到万分亲切,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子眉清目秀,落落大方,迎着他的目光,毫无羞怯。

他笑着用乡音回答:“找阿拉就行,来来,侬(你)先填表格。”就这样,陈若克成了华北军政干部学校的学员。朱瑞亲自给学员授课,他为人和蔼,才华横溢,给陈若克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陈若克的泼辣、大方、勇敢,以及她坚定的革命理想,也让朱瑞怦然心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3个月的学业结束后,朱瑞向陈若克表白了。

1938年7月1日,建党之日,两人订婚;8月1日,建军之日,两人正式结为伉俪。选定了这两个重要日子,是因为他们认定彼此的“生活、工作、学习、奋斗,所有一切……直到最后一口气,都应永远同党、同革命、同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联结在一起。”

朱瑞把自己1927年在苏联莫斯科克拉辛炮兵学院学习时购买的一条珍藏已久的皮带作为新婚礼物送给陈若克。陈若克将自己亲手做的一双布鞋回赠给心爱的丈夫。

党给了他们一个家,他们决心把一切献给党。

浪漫的爱情,成了沂蒙山区一道风景

1939年10月,陈若克随朱瑞来到红色圣地沂蒙山。朱瑞担任山东军政委员会书记和中共山东分局书记,陈若克担任山东分局妇委会委员、省妇救会执委,夫妻俩共同开展革命工作。此时正是山东抗日根据地面临严峻困境、斗争异常尖锐复杂的时期。

身处混乱的抗战年代,两人浪漫的爱情生活,成了沂蒙山区一道特别的风景。陈若克喜欢穿列宁装,腰间系着朱瑞送她的皮带,还别着一把小手枪,非常潇洒。这身装束在一群身穿土布褂子、梳着发髻的沂蒙山妇女和穿军装的女八路军战士中间特别显眼。

有的同志觉得陈若克“爱穿”,认为这个从上海来的姑娘不够朴素,朱瑞太宠着她,纵容她。夫妻两个从不理会这些,陈若克觉得,好看的衣服就要穿在身上,而能被爱人宠着、护着,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

的确,朱瑞对陈若克的宠爱与欣赏毫不掩饰。一次大会上,朱瑞提到妇女问题时,多次表扬妻子陈若克能干、革命意志坚定、政治觉悟高,甚至让陈若克当众起来展示。这样公开秀恩爱的方式,在民风传统的山东地区,是绝对的异数。

他们曾拍过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人席地而坐,一同笑对镜头。陈若克轻轻靠向朱瑞的右肩,嘴角眉梢里都洋溢着笑意。那暖暖的悠长的时光,被定格在镜头里。

有爱和理想的生活是幸福的,但身处乱世,注定飘摇动荡。1940年年底,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碰上日寇“扫荡”,孩子生病没能得到及时救治,夭折了。小生命的离去让陈若克无比伤心,她强忍悲痛,发奋工作。她发动中老年妇女参加抗日救国会;发动青少年女性成立青妇队、识字班和姐妹剧团,引导她们反对买卖婚姻、反对虐待妇女;编写《山东妇女》刊物、《妇女手册》和识字课本,对当地妇女工作起了重要作用。

1941年深秋,日军对沂蒙山区展开“秋季大扫荡”,袭击沂蒙东北。陈若克当时已有8个月身孕,警卫员提出护送她下山,躲进老乡家里避险。但陈若克拒绝了:“我要是躲了起来,那还怎么去叫同胞们抗日?”11月7日,日军的飞机、大炮对着蒙阴东北部的大崮山顶猛烈轰炸。陈若克隐身在山洞里。山顶很冷,陈若克罩着盖头布,穿着深色土布褂子,内穿一件米色毛衣,下身穿一条浅色长裤,长发齐肩。即便是孕期,她依然注重仪表。

每次轰炸时,床板都会震起来,洞顶的石头、灰土呼啦啦往下掉。陈若克艰难地趴在床上,努力护住腹中的孩子,她感觉孩子在里面折腾得厉害,阵痛提前开始。可怜的小生命受到了惊吓,要提前出来了。

孩子,忍一忍,再忍一忍啊,爸爸和八路军叔叔就要来救我们了,她默默祈祷。炮声隆隆,暗夜无光。

她愿用这痛让国人觉醒

那一夜的沂蒙山,没有听到一位母亲的祈祷。一群日军借着云梯,自山后杀了上来,部队决定突围。然而,由于阵痛难忍,陈若克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与部队失去了联系。拂晓,陈若克被上山的日寇抓走了。

两天后,她在黑牢中生下了女儿。这是人类疼痛的极限,10根肋骨断裂的疼痛啊。为她接生的大娘回忆,她在生产时无比镇静、铁石一般,默默无言。

看着怀中粉嫩的女儿,陈若克心中幸福又悲怆。幸福的是自己又当了母亲,悲怆的是可怜的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日军将产后虚弱的陈若克横放在马背上,双手双脚捆缚在马鞍上,押往沂水县城的宪兵司令部,她刚出生的女儿则被装进一个放着马料草的布袋中。马料草坚硬割人,柔弱婴儿痛得哇哇哭喊,最终哭得嗓子沙哑。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扎在儿身,痛在娘心啊!陈若克咬紧牙关,强忍泪水,誓不妥协。母女二人一路颠簸,行走了一百多里路,到达宪兵司令部。

敌人审讯她:“你是哪里人?”

“听我是哪里,就是哪里!”

“你的丈夫是谁?”

“我的丈夫是抗战的!”

“你呢?”

“我也是抗战的!”

日军恼羞成怒,把她按在地上,用红烙铁烙在她的身上,她一声不吭,昏死过去。陈若克被抬回牢房,狱友看到满身伤痕的她,忍不住哭了。陈若克睁开眼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哭什么?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苦痛,哭有什么用!”

硬的不行,日军又换了一种方法。看到陈若克没有奶水,他们把一瓶牛奶送到牢里。“你是母亲,难道一点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吗?”孩子饿得几乎哭不出声,干瘪的小嘴一张一合地翕动着。陈若克的心都要碎了,世间怎会有这样残酷的选择?或许,她根本不需要选择。须臾之间,陈若克别过头,把牛奶瓶摔在地上,说:“要杀就杀,要砍就砍,少来这一套。”

在狱中,陈若克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把裹伤的纱布拆下来做了一顶小白帽,又从自己破烂不堪的内衣上撕下一条红布,叠了一个小五星缝在帽子上,戴在女儿头上。孩子啊,总有一天,红星将会照耀这世界,到时妈妈陪你一起看。

她艰难地揽过孩子,咬破自己的手指,把流着血的手指放进女儿的小嘴里,说:“孩子,你来到世上,没有吃妈妈一口奶,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吸一口妈妈的血吧。”

1941年11月26日,日寇杀害了陈若克母女。整整27刺刀,殷红的鲜血流入华夏土地,流进了宽阔的沂水中。

牺牲前,她说:“整个民族都在苦难中,我和孩子的性命算不了什么……拼上这块血肉,让敌人知道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这是一位母亲最深的痛,她愿用这痛让国人觉醒。

下葬那天,朱瑞流着泪走到棺木前,掀开蒙着妻子遗体的被子,只看了一眼,就栽倒了。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爱美的妻子吗?浑身血肉模糊,只有那条苏联产的腰带还系在她的腰上,那是他们爱的见证。这份爱,至死尚存!

这位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高级将领,号啕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是难解的家仇、国恨!

他发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以肉还肉,让我们心里永远联结着亲爱与仇恨,一直斗争到最后的胜利吧!我们的一切流血牺牲,都将在最后胜利中取偿!”

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中华民族的苦难结束了。1948年10月,辽沈战役中,朱瑞将军战死沙场,成为解放战争中牺牲的最高级别的将领。

他倒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前夕。一年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红旗高高飘扬,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山河犹在,盛世繁华。人们不会忘记,那个腥风血雨的年代,以身许国的他们,曾如此勇敢地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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