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隐喻视角下2019年英国首相辩论的人际意义研究

付玲毓，郭 楠

(1.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文法学院，北京 100083；2.北京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北京 100089)

1985年，Halliday提出语法隐喻理论，他认为隐喻不仅发生在词汇层面，也发生在语法层面，在语法隐喻中，两种完全不同的语法范畴可以实现相同的语法功能。这一理论提出后，在学界引起了热烈探讨。[1]有些学者进一步阐述了语法隐喻的概念并试图解释语法隐喻与词汇隐喻的关系问题。[2-3]还有些学者加入语篇隐喻，拓宽了语法隐喻理论。[4-5]语法隐喻理论历经几十年的发展，至今有对一致式和非一致式的判定标准存有争议。有学者认为，界定一致式与隐喻式的标准不能一概而论。[6-7]笔者认为，只有不断将语法隐喻理论运用于实践才可能对上述问题产生新的认识，所以使用语法隐喻理论进行语篇分析则显得十分必要。

近年来，学者们运用语法隐喻分析了涵盖文学类、商务类、学术类等不同类型的语篇，[8-10]对政治类辩论语篇的研究相对较少。并且，在现代政治选举活动中，候选人为了在公众面前塑造良好形象赢得选举，需要运用语言技巧吸引选民和攻击对手，这就使得政治辩论语言充满了人际意义，适合从人际隐喻角度分析。而在现有的人际隐喻研究中，语气隐喻研究相对较少。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运用语气隐喻理论分析2019年英国最后一场首相辩论中候选人语气隐喻的使用，以揭示其人际意义。

一、相关理论介绍

在语法隐喻理论中，语气隐喻属于人际隐喻的一种。Lemke认为，“语气是说话者与倾听者之间交换商品的系统。”[11]使用不同的语气能产生不同的功能。但实际中，一种功能可以由多种语气实现，同样一种语气也可以实现多种功能。[6]语气隐喻所体现的就是这种言语功能的变异。[12]简言之，从一种语气域向另一种语气域转移的现象就叫做语气隐喻。[13]

在日常交流中，最基本的语言角色只有“给予”跟“求取”。[1]这是由人际交流的互动性决定的，这一特质要求说话者不仅要给予对方一些东西，还要从对方得到一些东西。说话双方所交换的商品，无非是“信息”或“物品与服务”中的一种。这两种交换的商品加上两种基本语言角色，组成四种基本语言功能：陈述(给予信息)、疑问(求取信息)、命令(求取物品与服务)和提供(给予物品与服务)。

在一致性前提下，除了提供，陈述功能由陈述语气一致实现，疑问功能由疑问语气一致实现，命令功能由祈使语气一致实现。而提供这一语言功能并不与特定的语气类型相联系。[3]这是因为语言在这里只是一种实现本质上是非语言性目的的工具。[1]也就是说，三种语气类型都可以看作是提供功能的一致实现，因此本研究不探讨提供功能的隐喻实现。

然而，语言功能与语气之间并不完全对应，因为在实际运用中，一种语言功能可以由其他语气非一致的体现。说话者可以灵活使用不同语气，从而产生不同的人际意义。

二、语气隐喻分布情况

笔者参考范文芳针对语气隐喻的判定问题的三个标准(理想化回应标准、上下文标准以及语篇同现线索标准)，对2019年最后一场首相辩论中鲍里斯和杰里米两位候选人语气隐喻的使用进行了识别，[13]具体见表1。

表1 鲍里斯与杰里米的语气隐喻分布情况

表1显示，两位候选人陈述语气使用次数最多。这是因为陈述语气能准确传达辩手思想，更多地实现命令功能。两位辩手的疑问语气使用次数次之，这是因为疑问语气可以强调说话者的观点，启迪观众思考。其中，鲍里斯的疑问语气使用次数多于杰里米，且倾向于实现命令功能，而杰里米的疑问语气使用倾向于实现陈述功能。双方话语中祈使语气次数最少，这是因为过多使用祈使语气会显示候选人的傲慢无礼。不同的是，祈使语气在杰里米的话语中全部实现了陈述功能，疑问功能的实现次数为0，而在鲍里斯的话语中，陈述与疑问功能都得以实现，实现次数分别为3次和2次。

三、两位候选人的语气隐喻分析

1.鲍里斯的语气隐喻分析

例1 I hope very much people will vote for a one nation Conservative government and get Brexit done.

例1实现了要求民众支持保守党政府和解决脱欧事宜的命令功能。因为这一要求是针对选民提出的，所以鲍里斯采用了陈述语气来缓和自己的口吻，从而向公众展现自己的礼仪。

例2 It is unclear what that deal would be, what Mr. Corbyn proposes to leave and who in his party proposes to campaign for the deal he is going to make.

例2实现了疑问功能，即杰里米对脱欧事务的态度。鲍里斯希望通过指出杰里米对待脱欧问题时的闪烁其词来显示杰里米不适合当英国首相。他运用陈述语气，避免了直接向杰里米提问的唐突，从而给观众留下好的印象。

例3 So,in ten years’ time, as a result of the decisions taken in the last 130 days by this government, there will be 40 new hospitals. What is one with that, Mr. Corbyn?

例3是疑问句，但在鲍里斯为自己辩护的上下文中实现了陈述功能，即保守党在医疗体系建设中做出很大贡献。鲍里斯用疑问语气表达这一想法是因为他对保守党的医疗建设十分满意，故向观众彰显他作为领导人的自信。

例4 Why can’t you say something about your position on the greatest issue facing this country at the moment?

例4实现了命令功能，即杰里米应该在脱欧事务中表达立场。使用疑问语气来要求杰里米，可以让鲍里斯以较为礼貌的方式提醒观众一个事实，即：杰里米在重要的国家事务中不够公开透明。采用这一方式，鲍里斯不仅成功攻击了对手，还向观众展现了自己的谦逊儒雅。

例5 Let me respond by saying that I’m sure Mr.Corbyn is very well-intentioned, but I think that in his handling of this particular issue, his unwillingness to take a stand, is in my view a failure of leadership.

例5实现了陈述功能，即杰里米未能处理好种族问题是其领导的失败。鲍里斯使用祈使语气来请求观众允许他接下来的陈述，展示了其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缩短了与观众的距离。

例6 Tell us why you have a party that is adamantly skeptical and opposed to stop-and-search, which I believe is an integral part of fighting crime on our streets.

例6通过祈使语气实现了疑问功能，即工党为何反对在大街上进行拦截搜查的权力。鲍里斯通过祈使语气提出问题并强调了自己的质疑。但这种方式可能使鲍里斯展现出不太友好的一面。

2.杰里米的语气隐喻分析

例7 People voted for many reasons but I think we have got to come together, and bring this issue to an end.

例7实现了要团结在一起并解决问题的命令功能。杰里米使用陈述语气避免生硬地将要求强加给观众，展现出其对观众的礼貌和尊重。

例8 I don’t know whether the prime minister understands the hurt that people feel when they hear remarks and articles that he’s written in the past.

例8实现了疑问功能，即鲍里斯是否会对他曾经的言论感到抱歉。这里运用陈述语气，让杰里米的疑问听上去更平和，也多了一份试探性。这样的方式使杰里米显得不那么急于攻击对手，而是真诚地在为那些被鲍里斯的言论伤害到的人民辩护，从而拉近了与选民的距离。

例9 Why did the talks go on for two years? It doesn’t take two years to say no to privatization of the NHS.

例9在其上下文中实现了陈述功能，即鲍里斯不会阻止NHS私有化的进程。杰里米通过使用疑问语气来表达这一观点不仅可以强调保守党在这方面的失职，还可以引导观众自行思考保守党的脱欧工作。

例10 Can the prime minister show a degree of honesty about the arrangement he has made about the Northern Ireland?

例10实现了要求鲍里斯公开有关北爱尔兰问题细节的命令功能。杰里米使用疑问语气来要求对方可以缓和要求的口吻，并展现出对鲍里斯的礼貌。

例11 Read the documents that were discussed in secret and the government refused to release.

例11实现了陈述功能，即保守党政府对民众不够公开透明。这个祈使句并不是杰里米真的用来命令观众阅读保守党政府不愿公开的文件，而是通过祈使语气来表达观点并强调保守党政府的失职，从而有力地攻击了鲍里斯。

四、人际意义对比分析

(一)相同点

两位候选人使用语气隐喻所产生的人际意义具有相似性，都是展现礼貌和强调观点。

1.展现礼貌。两位候选人非常重视公众形象，因此，他们在辩论时通常避免使用疑问语气来提问或避免使用命令语气来要求公众，目的是缓和太过强硬的口吻，向观众传达其绅士风度。如：例1、例2、例7、例8。

2.强调观点。两位候选人在辩论中为了增加胜选的可能性，势必会运用语言技巧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因此，在他们的话语中出现了许多通过语气隐喻来强调自身观点的语言，以调动观众的兴趣并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如：例3、例4、例9、例10。

(二)不同点

鲍里斯和杰里米的隐喻使用也产生了不同的人际意义，体现在吸引选民和攻击对手上。

1.在吸引选民方面

鲍里斯在运用语气隐喻来争取选票时倾向于正面刺激选民的兴趣，即：他往往会为选民描绘出保守党执政下的种种好处，从而激励选民支持保守党并为其投票。

例12 We can get it done by Christmas, and get it back in to parliament by Christmas if we have a majority Conservative government.(鲍里斯)

例12中，鲍里斯使用陈述语气实现了要求选民支持的命令功能，表达出如果保守党胜选，他将尽快带领英国民众走向脱欧，这大大刺激了选民的选举热情，尤其是当英国民众深陷于漫长的脱欧进程而苦不堪言时，鲍里斯这番话让民众看到了希望，从而实现争取选票的要求。

而杰里米在隐喻使用中，倾向于反面恫吓选民来要求观众不要为鲍里斯投票，即：他通常会描述保守党执政的种种弊端以警告选民支持鲍里斯的严重后果，进而实现要求观众支持自己的目的。

例13 Are we going to continue witthis level of inequality, of poverty among our children, of underfunding of schools and a threat to our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and a no-deal Brexit which the prime minister is threatening us with, or a trade deal with Donald Trump and the USA which will damage our public services?(杰里米)

例13通过疑问语气实现了要求选民不支持鲍里斯的命令功能。杰里米在该隐喻使用中指出保守党所采取的政策会给英国社会带来消极影响。如此一来，观众就会被杰里米的话所威慑，从而不为鲍里斯投票转而支持杰里米。

2.在攻击对手方面

鲍里斯在攻击杰里米时通过语气隐喻来产生讽刺对手的人际意义。

例14 I know you have a good memory for politics,Jeremy.(鲍里斯)

例14通过陈述语气实现了要求杰里米不要继续谈论保守党昔日过失的命令功能。这句话并不是鲍里斯用来称赞杰里米记性好的，其真正含义是杰里米不应该旧事重提。鲍里斯的口吻里充满了讽刺意味，向观众揭示了杰里米斤斤计较、咄咄逼人的一面。

与鲍里斯不同，杰里米在攻击对手时倾向于提供细节证据来增强话语可信度，以此来引导观众反对保守党执政。

例15 Why are so many children in oversized classes? Why are so many people waiting for social care? Why do so many people in middle age have to go into debt for their kids to go into university and their parents in social care?(杰里米)

例15通过三个疑问句实现了陈述功能。杰里米通过疑问句指出了不平等现象，在细节证据支撑下，其对鲍里斯的攻击有理有据，使观众在其一连串看似质询的疑问下主动思考保守党执政给社会带来的影响。

五、结语

上文笔者通过分析鲍里斯与杰里米的语气隐喻使用来揭示了其人际意义。另外，笔者在语篇分析实践发现，范文芳提出的三个语气隐喻判定标准中，上下文标准在首相辩论中是最为有效的判定手段；理想化回应标准的实用性不如上下文标准，因为在辩论中，辩手通常是在对话题进行观点陈述，较少会直接回应对方；语篇同现线索标准的实用性最低，因为不是每个起始小句或答语中都会出现典型表述来帮助判断，并且即使出现了典型表述，这个标准也“很难用于判定命题或提议内部的情况”。[13]理想化回应与语篇同现线索在判定辩论中的隐喻使用时呈现出局限性，这与王惠萍探讨范文芳的判定标准时所提出的观点一致。[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