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的语境辨析

李胜清，莫运平

（1.湖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2.佛山科学技术学院 人文与教育学院，广东 佛山 528225）

自1997 年招收第一批教育硕士以来，我国教育硕士的发展在数量和质量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为基础教育提供了重要的师资支持。新时代语境下，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改革开放的纵深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加速发展、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诉求的落实等对教育和学习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教育改革发展也出现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观点。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示，广大教师要做“四有好老师”，做学生的“四个引路人”，教育工作要做到“四个相统一”，由此，新时代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进入新的阶段。这表明，除却继续稳定、扩大教育硕士的发展规模之外，以“卓越”质量理念来引领教育硕士的人格形象塑造及其实践养成日益成为教育硕士专业学位教育的重要议题与价值承诺。

一、国家教育战略的顶层设计

作为教育硕士的升级形态，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是我国教师教育事业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必然要求与现实关切。一方面，社会经济文化乃至国家总体发展不但为教师教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与现实条件，而且规定了其改革发展的基本向度与意义边界，另一方面，教师教育事业的发展规模和发展水平也能动地对社会经济文化和国家总体发展施加影响。当我国经济社会文化发展从追求数量规模转向追求质量效益的价值范式时，教师教育事业的发展也相应地转向以质量品质为核心诉求的价值范式。基于这样的宏观语境规定，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开始成为教师教育事业发展的重要问题意识，为实现这种紧迫的诉求，我国从教育战略的高度进行了顶层设计，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性意见，为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提供了政策理论与语境支撑。

卓越教育硕士是我国“卓越计划”中卓越教师培养的重要内容，它与卓越工程师、卓越医师、卓越律师一起构成了“卓越计划”的基本问题框架与意义域。2010 年6 月《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与2010 年7 月《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正式发布，标志着我国高端卓越人才与卓越教师培养改革正式以国家行为的方式付诸实施，与这两个指导性文本相呼应，2010年6 月在天津召开了“卓越工程师”培养工程会议，拉开了包括卓越教师在内的卓越人才培养改革的实践序幕。2012 年，根据教育部的相关文件精神，“卓越教师培养体制改革试点项目方案”启动申报工作，部分师范院校在立项的基础上开始了试点工作，结合自己的办学特色与优势进行了各具特色的培养改革，形成了许多可复制的经验与模式。2014 年8 月教育部出台《教育部关于实施卓越教师培养计划的意见》，指出“大力提高教师培养质量成为我国教师教育改革发展最核心最紧迫的任务”。并从目标要求、模式分类、机制创新等方面明确了卓越教师的培养改革问题，其中关于“卓越中学教师培养”方面强调了“重点探索本科和教育硕士研究生阶段整体设计、分段考核、连续培养的一体化模式，培养一批信念坚定、基础扎实、能力突出，能够适应和引领中学教育教学改革的卓越中学教师”，明确了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的重要地位，与卓越本科教师教育保持了一种连续性的谱系发展关系。

2014 年9 月9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师范大学召开座谈会提出，“要加强教师教育体系建设，加大对师范学院的支持力度，找准教师教育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寻求深化教师教育改革的突破口和着力点，不断提高教师培养培训的质量。”作为教师教育体系建设的重要环节，卓越教育硕士的培养改革显然也是其中重要的指涉内容。2017 年3 月，《全日制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修订）》颁布施行，这是全国教育硕士专业学位教育指导委员会适应学生发展需求和社会诉求对2009 年版《全日制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进行修订完善所推出的升级版培养方案。其中从培养目标、培养方式、培养过程尤其是课程体系和实践机制等方面探究了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问题，其深层旨意直接关涉“卓越”理念。2018 年1 月，《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发布实施，意见明确了研究生层次教师培养的指导思想与重要意义，这个意见关于当代教师应该具有的专业化、高素质和创新性等内涵特点的描述实际上就是对卓越教育硕士进行身份定位。2018 年3 月，《教育部等5 部门关于印发〈教师教育振兴行动计划〉（2018-2022 年）的通知》，第二条举措就是“教师培养层次提升行动”，之后，根据该计划出台了《教育部关于实施卓越教师培养计划2.0 的意见》再一次申认了“培养专业突出、底蕴深厚的卓越中学教师，重点探索本科和教育硕士研究生阶段整体设计、分段考核、有机衔接的培养模式”。在某种意义上，这一系列的文件精神的相继实施对于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来说不但历史性地提供了宏观思想语境支撑，而且借由这些文件精神的不同意义落点也建构了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的发展过程与致思向度。

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问题的提出和实施，既牵涉一系列的经验性和技术性教育事项，更关乎具有思想指导与宏观构架作用的教育理念与教育原则。就国家教育战略及其顶层设计之于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作用而言，它更多地体现为教育精神与教育气质的培育，落实到现实性上，它旨在确立关于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的基本提问方式与价值框架，营造一种有利于创新发展的精神氛围与教育场域，表达我国基于特定时代的现实而对于卓越教师教育人才的制度性认知与教育想象。

二、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诉求

如果说国家教育战略的顶层设计为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提供了指导思想与教育精神的宏观规定，那么我国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诉求则从经验层面澄明了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的社会语境，在这样的语境中，它更多地表现为某种教育理想与应然目标对象化实现的针对性与紧迫性。仅凭纯粹理论状态的说明与演绎，理论问题的真理性与有效性并不能获得自洽性的证明，能敞显其真理性与有效性的根本方式是付诸现实，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问题不但关乎观念操作维度，更勾连着教师教育事业的现实需要与特定问题意识。换言之，我国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改革不仅是基于国家教育战略而提出的，也是我国当下教师教育事业发展、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与师范人才市场变化所使然。

在高层次师范人才培养的供给侧改革问题域中，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是包括教育硕士在内的总体教师教育人才培养的一个必然性的选择。特定的生产力水平与生产关系结构决定了社会生活与文化教育的特定需求与特定性质，新时代及其时代使命决定了该时代教师教育发展既要与以往教师教育事业保持某种谱系学意义上的连续性，但更其重要的是要体现出鲜明的时代规定性与创新性，以期建构与新时代社会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和任务相匹配的教师教育人才培养体制。很显然，就供给侧改革角度来说，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发展对于教师教育人才的需求不仅仅停留在一般性层面，而主要是上升到了一种对于某种特殊性教育人才，即卓越优质教师教育人才的现实需求。在新时代语境中，一系列具有特定时代要求与性质内涵的关键词都吁求着卓越教师的创新培养改革。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生活的一项重要议题就是教育生活的高品质与卓越性，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我国教育教师人力资源仅仅在部分领域与局部地区能达致这种要求，从其现实性上来看，尚不足以完全满足其总体性需要，马克思认为“需要是同满足需要的手段一同发展的，并且是依靠这些手段发展的。”［1］如果手段条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目的需要就会受到严重的制约。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势必针对教师教育发展的体制与机制进行创新改革，习近平关于教育的相关重要论述启发我们，要实现教师教育高质量发展及其卓越人才的创新培养，就要形成更高水平的人才培养体系，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要把卓越理念的第一要义“立德树人”贯穿于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识教育、社会实践教育全过程与各环节，贯通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等诸领域，为此，涉及教育的各种体系如学科体系、教学体系、教材体系、管理体系等都在这个目标的规定下进行制订设计，学习的两个主体即教师和学生的各种活动也要以此为引领展开实践，一切阻碍这个目标实现的举措和体制机制都应该由改革来加以改变和完善。

卓越教育教师人才的紧缺与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后续乏力只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方面，两者之间处于一种互文共在的关系状态。就基础教育的现状而言，姑且不论西部地区、农村地区、老少边穷地区，即便是在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地区，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然存在，教育现代化水平程度有待进一步提高，以质量为导向的内涵式教育改革需要纵深推进，在普及基础上的提高教育、终身教育以及学习型社会的建构都是卓越基础教育的题中应有之义。很显然，制约基础教育高品质与卓越性发展的因素是多元且复杂的，其中既有技术条件，也有社会条件，但所有条件最终都会落实到人力资源条件上，即卓越教育教师人才的创新培养。从这个角度来考察，我们认为，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就是为了解决基础教育生产力的问题，只有教育生产力提高了，教育生产关系才能实现创新性的变革，在这种意义上，卓越教育硕士之于高品质基础教育的重要性就显而易见了，“它必须变革劳动过程的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从而变革生产方式本身，以提高劳动生产力”。［1］问题的提问方式已经转化为，要发展高品质的基础教育，就必须改善其赖以存在的技术条件与社会条件，而后两者的改善本质上就是卓越教育教师人才本身及其培养语境的创新与优化。

当代师范人才市场及其价值需求已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社会对于师范人才的需求也不再停留在满足完成基本教学任务的一般性层面，个性化、创新性与至上性追求渐次成为师范人才市场的目标期待与规格诉求，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显示了历史的合理性与现实的必要性。

三、教师教育发展的国际视野

在全球化背景下，既要立足特定国家内部的总体社会状况来认识与理解其教师教育的发展，也要着眼于国际教育大势进行评估与谋划。就我国卓越教育硕士的创新培养而言，它不但合乎当代我国教师教育的发展趋势与时代需要，而且也是一种教师教育发展的国际视野使然。随着教师教育发展日益趋向专业化与优质化，以卓越教育硕士为基本对象的高层次教师教育业已成为国际趋势，这种趋势也构成了当下中国教师教育发展的基本向度与创新改革新的意义生长点。

21 世纪伊始，世界主要教育大国都先后启动了卓越教师或相关项目的创新改革工作，形构了一种包括卓越教育硕士在内的卓越教师培养的国际化潮流。2000 年，澳大利亚政府启动了“优秀教师计划”，即AGQTP 项目计划（Australian Government Quality Teacher Programme），其目的是通过联邦政府、州政府与私立教育机构的通力合作与资金支持，致力于中小学基础教育师资的专业素质、职业能力及创造力与理解力的提升创新。德国于2005 年开展了“卓越计划”的试点工作，遴选10 所优质大学进行该计划的实践创新改革，在达到试点工作预期目标的基础上，2012 年正式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层面实施了“卓越教师教育计划”，其内涵主要指涉中初等教师教育人才的培养要求与职业指标，具体来说，建构专业学科知识、教育科学理论与学科教学法的动态平衡关系；强化教师教育发展的实践之维；教师教育培养方案制定的职业化与素质化导向；建构包容性与多元化的教师教育培养机制等。2011 年，英国关于卓越教师创新培养改革的计划《培训下一代卓越教师》（Training Our Next GENERATION OF Outstanding Teacherers）正式推出，作为一种教育政策咨询意见性文件，其侧重点在于职前教育师资的培训，这份文件针对优质职前教育的获得、卓越师资的基本成长路径、高等教师教育与初中等教育机构的合作方式等提出了相关的要求与举措，建构了卓越教师的准入标准与机制。在美国，早在1987 年就成立了全美专业教学标准委员会（NBPTS），其职责主要就是负责教师的发展和教学质量的提高及其评价。2012 年，一项名为“美国经验：尊重项目（RESPECT PROJECT）——教师职业地位重建”计划正式启动，其中RESPECT 就意味着“确认教育成功，专业优异和合作教学”，结合全美专业教学标准委员会（NBPTS）的评价标准，具体从纵横8 个方面规定了卓越教师的职业要求与身份内涵，并就如何培养卓越教师进行了保障机制与政策条件的设计。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国的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既出于与世界高质量教师教育发展的接轨需要，也是对国内国际教师教育发展新趋势的时代回应。基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使命、教育强国以及重构国家教育形象的现实诉求，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因为契合这种国情需要而显示了一种特殊的语境重要性。本质上看，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不但关乎现代教育生产力的进步，而且指涉着深层次的教师教育生产关系及其精神文化的品质再造，仅以语文教育硕士为例来看，它就直接关乎现代化教育的主体结构重构以及国家软实力与文化创造力的提升，有论者指出，“就全球化时代国家文化发展远景而言，必须致力于培育国家文化的软实力——文化创造力；换言之，精心培育活力汉语以此承载国家文化创造力，是促进中国文化发展的切实可行的战略抉择。这样，中国汉语文教育之目标重建当为学校教育改革必须直面的一项重大基础工程，它关涉国家文化今日之走向和未来之命运，关涉国人期盼已久的中华文明之复兴与强盛。”［2］很显然，要轨合当代我国的综合国力、国际地位并将民族复兴大任对象化到国民教育层面，实行包括卓越教育硕士在内的卓越教师创新培养改革就必然成为一项基础性工程，它不单构成民族复兴的实体性内涵与条件支撑，更是教育自信的现实表征与意义绽放。

以国内国际教师教育的这种性状来检视我国当下包括卓越教育硕士在内的卓越教师培养改革情况，我们必须申认，目前的状况还存在提升的较大空间，具体如教师教育发展的适应性、达成度以及现实针对性不足，相关教学内容、教学与学习方式亟待更新、实践教学水平不高、优质教师教育人才缺口较大等。正是基于问题的这种性质，习近平指出，“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办学规模和年毕业人数已居世界首位，但规模扩张并不意味着质量和效益增长，走内涵式发展道路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换言之，要建构具有国际视野与世界影响力的教师教育发展体系，加快发展基于卓越教师视角的一流基础教育，深入推进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就成为当代与未来中国教师教育发展的关键的、核心的议题，这也是国际教育趋势之于我国教师教育发展的基本语境规定。

四、结语

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之于当代我国教师教育语境来说是机遇与挑战并置的，就机遇而言，关于科教兴国、教育强国尤其是关于教师教育发展的远景目标都指涉了这种改革，根据这种目标设计，到2035 年，师范生的综合素质、专业化水平和创新能力显著提升，为培养造就数以百万计的骨干教师、数以十万计的卓越教师、数以万计的教育家型教师奠定坚实基础。就挑战而言，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仍然制约着我国教师教育的发展，尤其是高质量的教师教育人力资源滞后于初中等教育规模的快速增长，教师教育人才的结构及其培养机制尚不能完全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就教师教育发展本身而言，卓越教育硕士创新培养改革也是包括教育硕士在内的高质量教师教育人才培养向现代范式转型的内在需要与必然趋势，是国家卓越人才观念在教师教育领域的具体体现和个性化建构，它有利于深化对教师教育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的时代性认识，提升教师教育的发展品质，完善当代教师教育的培养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