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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文教育与区域发展的关系

2021-12-07周清海

关键词:全球华语华语华文

○周清海

一 面对华语文跨地区的应用,语言教育需要做的调整

中国的迅速发展,让我们必须从中国和华语区之间关系的角度来考虑华语文的发展与推广的问题。过去单方面以中国大陆或者以中国台湾为中心,考虑华语文推广的做法,已经不再适合现在发展的需要。

我主张华语文的推广,应该是多中心的。这是华语文国际化的要求之一。因此,在语言的标准、推广的方式,教材和读物的选取、编撰,教学人员的培训等方面,都需要做一些调整。华语区之间有语言的差异,其中以词汇方面的差异最为显著。因此,对词汇的规范与用法,也必须有更大的容忍度。(1)周清海:《新加坡华语变异概说》,《中国语文》2002年第6期,第508—514页。

(一)2002年我在《中国语文》上发表的《新加坡华语变异概说》一文里总结说:“处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年代,在面向世界的年代,我们对汉语应该有一个世界的观点。制定语言政策时,思考角度要宽广一些,要顾及到世界各地区华人使用汉语的情况。中国的语言工作者、研究者也应该研究世界各地区的华语,了解它们在当地的使用情况,它们和大陆普通话有哪些变异和区别,在这方面应该做些什么有益的事情等等,都应该提到日程上来了。”(2)周清海:《新加坡华语变异概说》,第508—514页。

这二十几年来,我们的确做了不少有益的事情。李宇明主编的《全球华语词典》《全球华语大词典》相继出版。在《全球华语大词典》的序里,李宇明说:“编辑华语词典的设想,起源于20世纪末21世纪初,由新加坡周清海教授所倡导。……华语内部在向着‘求同缩异’的方向发展,大华语在向着‘整合优化’的方向发展。在如此之大趋势下,集各华语社区的词语于一册,无疑会更方便华人社会的交流,促进大华语的整合优化。读《全球华语大词典》,不仅读到了一个个华语词汇,更读到了华人的智慧,读到了华人的情怀。”(3)李宇明主编:《全球华语大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在了解华语词汇差异的基础上,学者们提出的“大华语”概念,也让各地的华语和谐地逐渐融合。(4)邹煜:《华语词典的红酒缘》,《家国情怀》,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120—135页。陆俭明:《话说汉语走向世界》,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年。

不少学者也关注华语在各华语区的使用状况,如陆俭明、邢福义、李宇明、汪国胜、徐大明、田小琳、邓思颖、吴伟平、冯胜利、李如龙、周长楫、邵敬敏、刁宴斌、汪惠迪、郭熙、王晓梅、邱克威等人,都在华语词汇和语法,以及社区的语言应用等方面,做了不少的研究。

汪惠迪编的《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5)汪惠迪:《新加坡特有词语词典》,新加坡:联邦出版社,1999年。是区域性用词词典的第一本著作。汪先生在《前言》里说:南洋理工大学中华语言文化中心成立后(6)南洋理工大学中华语言文化中心是1994年成立的。,主持其事的周清海教授拟定了一系列跟本土有关的科研专题,在周教授的鼓励和推动下,笔者才下决心整理所搜集的资料,撰写论文,并编写了这本词典。

从编辑新加坡的特有词语开始,学者们也关心其他区域的华语词语,编撰了《全球华语词典》。2010年5月17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全球华语词典》出版座谈会上,我的发言说:“在全球化的情况下,我们必须既注意交流的需要,也要顾及各个区域相对的自主性,词典从收词到释义,都把握住这个精神。”(7)周清海:《人生记忆》,新加坡:八方文艺创作室,2011年,104页。

《全球华语大词典》的《凡例》说:“本词典是一部全面反映全球华人社区华语词汇面貌的大型华语辞书。主要华人社区包括中国大陆(内地)、中国港澳、中国台湾,新马印尼菲、泰国、越老柬缅文莱、东北亚,以及北美、欧洲、大洋洲等。”

除了各华语区的词汇之外,《全球华语大词典》也收了《现代汉语词典》的大部分词语。如果我们根据全球华语的发展情况,在《全球华语大词典》的基础之上,按期加以修订补充,增加收录各种区域性词典里的新词语,就能将《全球华语大词典》发展成为全球华语的代表性词典。《全球华语大词典》显然比《现代汉语词典》更能配合华语国际化的需要,必将成为世界性的华语词典。

(二)尽管华语的国际推广越来越受重视,但大家的观点难免还有些局限。这些局限表现在下列几方面:

1.以中国为中心,看待华语文教育,认为“华文教育是面向海外华侨华人开展的华语与中华文化教育。”在这个观点下,海外华人华侨到中国是为了学习华语,学习中华文化,因此中国编撰的语文教科书,都是固定在单一的地区——中国。语言的训练也集中在标准普通话。

中国国内自己的中小学语文教材,也只是关心中国国内的情况,缺少关注其他的华语区。

这和中国的发展严重脱节。现在的中国年轻人,特别是大城市的年轻人,向外发展的机会很多,他们需要了解中国以外的世界,特别是需要了解各华语区。过去中苏关系密切的年代,语文教科书以认识苏联为中心的教材、课外读物不少。相比之下,现在中国忽略了面向各华语区,面向世界的读物和教材。

如果我们考虑二三十年之后,汉语的运用将不只在中国,也包括广大的华语区,尤其是东南亚的华语区,那么关于语言交际的训练,国别化的教材,都需要进一步扩展。怎样推进中国的年轻人了解其他华语区,同时进一步让在中国学习汉语的学习者也了解华语区,并促进各华语区之间的相互了解,都是应该受到重视的。

我曾说:“华人大都会里的语文教学所面对的是国际化、现代化、本土化和民族化的问题。在教学内容方面,将更突出国际化与现代化的重点。 ……但是,国际化和现代化必须以本土化为基础,因此加强民族传统文化教育……将更受重视,借以树立民族自尊、自信和自豪感。也就是说,在面对国际化和现代化,这些地区的教育将更重视价值的取向。”

“在华语扩大它的用途时,华语区的语文教材容纳不同华语地区的作品也是必需的。各地不同的作品、语言现象,可以让语言学习者了解其他华语区的社会与语言,方便学习者以后与其他华语区交往。因此,我们的语文课程与教材,就不能只是考虑自己内部的需要,而必须从整个华语区的需要着眼。”(8)周清海:《从全球化的角度思考语文教学里的文化问题》,《汉语融合与华文教学》,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第14页。

马来西亚的马来学者达祖丁教授《在两个种族之间筑起一座文明的桥樑》一文里说了非常有意义的话:“最后,我想说的是,如果中国人可以在伟大的河流上筑起桥樑和水坝,在马来人之间筑起一座横跨知识、价值观和信仰的桥樑,对大马华裔来说肯定轻而易举。”(9)马来西亚《星洲日报》,2021-02-06。这正表达了海外友族有识之士的期望。

2.华语文的国际推广,中国学者说出了“中文国际推广”“中文国际教育”的名称,虽然机构的名称也有“中国华文教育网”“华文学院”等。但因为传统上强调“中文”,以为“中文”是中国大陆和台湾的语文,因此,在语文教材方面,只由中国大陆、中国台湾编写,再向世界推广。其实,这不是好的做法。

如果我们了解“华语”“华文”,各地都有一些差距,就应该进一步鼓励当地人,特别是华语区的教学人员参与教材的编纂,才能编出更切合当地需要的语文教材。这样做能更进一步培养当地的语文教学人才。中国也可以考虑资助华语区编写适合当地的教材与读物,再由中国统筹出版,可能是比较切实可行的做法。

要积极地带动华语区推广华语文,就不能只局限在中国本土一个中心。应该在有条件的地区,例如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地区发展和组织团队,为华语区提供教材和读物。特别是马来西亚,有许多这方面的人才,需要组织和引领。在中国之外,马来西亚也有条件发展成为另外一个华语文推展的中心。马来西亚的槟城,曾经在东南亚排斥华文的年代里,为东南亚的华人子弟提供了华文教育。马来西亚如果能够发展成为另外一个华语文推展的中心,对马来西亚华社、马来西亚独立中学的发展,都是一剂强心针。

对新加坡来说,这就意味着,新加坡的华语文教学与研究人员,不应该只专注新加坡。新加坡华语文的标准,是“向普通话倾斜”,但同时也保留新加坡华语自身独特的地方。以新加坡为内容的教材,除了可以向华语区提供另一方面的社会认识,也向他们提供可预测的社会发展前景。华语文的学习,也是知识的相互传播。华语文的多中心推广,新加坡就是这样的中心之一。我提倡“大华语”,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多中心,更具包容性、更和谐的全球华语文推广、教学与学习的环境。

3.我们既看到世界各地的华语有共同的核心,也看到各地华语有自己的一些表达特点,因此只有把握“大华语”的概念,才有助于减少语言的矛盾,让语言和谐地融合。(10)周清海:《“大华语”的研究与发展趋势》。《汉语学报》2016年第1期,第13—19页。我们不能以自己的语言标准,去要求其他的华语区。这会造成不必要的语言矛盾。普通话只是大华语的北京版。因此,我强调,华语有共同的核心,应该向普通话倾斜(11)周清海:《论全球化环境下华语的规范问题》,《语言教学与研究》2007年第4期,第91页。。这个观点,在我们的语文教学里是应该这样贯彻的:教学从严,评鉴从宽。也就是教学上尽量靠拢现代汉语,而在语言评鉴和应用上尽量从宽,容忍差异,承认差异。这个“大华语”的概念,还需要在教学和教材上不断地贯彻下去。

4.二三十年后,华语的应用将是跨地区的,更国际化的,没有掌握好华语,将面临语言交流的困难,自己也会失去不少的竞争优势。现在,有些地区人为地将语言政治化,比如一些香港人,将粤语和普通话对立起来,拒绝学习普通话。这样做就让自己在交流中形成语言孤立,是非常不明智的。这种把语言文字政治化的结果,将使下一代受到伤害。当我看到香港特区政府和中联办的官员,在面对媒体时,除了用普通话之外,也用一些粤语:这是明智的做法——避免语言被政治化。(12)周清海:《 从全球华语的角度谈语言融合、语言政治化与语文教学》,《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第59—64页。用粤语介绍大湾区的发展,能增加香港人的亲切感。同时,我们也应该引导香港的语言发展。20世纪60年代,我在香港生活了两年,那时香港人把回内地说成“返乡下”,这说明了现在整个香港都需要时间来适应内地发展的新局面。

早期的新加坡,方言是生活的语言,现在各民族之间的共通语却是英语。为了让年轻一代学好华语文,我们对华语文程度作出相应的调整。我们的华语文教学口号,是不能失“底”,但也不会封“顶”。华语文在新加坡这个华人人口占大多数的国家里虽然是非主流语言,但却是一个通行的语言。因此,新加坡依然具备了学习华语文的社会语言环境。在任何时候,新加坡都有三十余万在籍学生在学习不同程度的华文。(13)周清海:《聚焦新加坡——华文教学、课程与师资培训》序,华侨大学丛书,待出版。

“特殊的语言环境致使新加坡不能直接采用由中华文化地区所编写的华文教材,也不能采用欧美地区开发的教材。新加坡需要自行编写在地化华文教材,以满足不同源流、不同背景学生的学习需要。”(14)陈之权:《聚焦新加坡——华文教学、课程与师资培训》,华侨大学丛书,待出版。

世界各地的华人有共同的语言,是一种财富,应该继续爱护和保留的财富。面对华语文跨地区的应用,如果要为将来出现的局面做好准备,有些地区的语文教育就不能不做一些调整。

5.吴伟平、冯胜利两位先生认为“不开设地方普通话教学的课程,同样既是我们的教学观念还比较保守的体现,也是缺乏主动利用汉语语言环境资源意识和行动的表现。”“以熟悉和听得懂地方普通话为教学目标,增强来华留学生用普通话或地方普通话与当地人沟通和交流的能力,提升和拓展来华生汉语适应和交际能力。”(15)周清海:《语言学与华语教学:始于本体、学以致用、与时俱进》(吴伟平、冯胜利编著)序,香港:商务印书馆,2020年。

这些论述,充分说明了吴冯两位先生非常了解利用汉语语言环境资源的重要性,和我们所提倡的“大华语”概念是相符合的。在这个论述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思考:将来学汉语的人,要在广大的华语区活动,就必须注意充分利用华语区的语言环境资源,更需要调动华语区的语言教学人员。华语文学习者不只需要听得懂普通话、地方普通话,也需要听得懂华语区的华语。因此,扩大语言教学听说读写的训练范围,就是需要的。

吴伟平先生在给我的微信里也表达了下面的看法:“对海外华人来说,华语水平的高低,在某些情形下,其实决定了他们生活质量的高低。”“华语走向世界,职场华语教学这一块土地好像也值得开垦。”这些意见都是非常深刻的,有前瞻性的。发展职场华语,还没有受到华语文教学界的充分注意、充分关心。

印尼人、马来西亚人、菲律宾人学习华语文,只以中国大陆的普通话或台湾的汉语为标准,教的人也只限制在中国大陆或者台湾外派的教师,显然是不适当的。如果能打破这个限制,就能让华语区的语文教学从长期困扰在大陆的普通话/台湾的汉语之间的困局里解脱出来,也能充分调动华语区推广华语文的积极性。当我看到中国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2021年5月21日的“关于招聘国外本土中文教师的通知”时,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这个通知说明了中国教育部也开始注意调动华语区的教学人员,让他们有机会参与华语文的推广工作。

王海峰也认为:语言教育的“本土化”或叫“当地化”( 李宇明、施春宏,2017) 、“在地化”( 李如龙,2012) 等,就是语言教育适应当地的国情、民情、地情和文化,最大程度地融入当地的教育体制,教材、教法、课程设置、教学管理和评价标准等符合当地的教育特点和要求,教学任务主要由当地中文教师完成,实现语言教育的自主化、主动化和本地化。(16)王海峰:《复杂形势下的中文教育国际化之路》,《海外华文教育》2020年第5期,第14—23页。

我希望各华语区也能研究自己的华语,教学自己的华语。邓思颖认为:“汉语研究的范围,应放眼于全世界的华人群体。以这样宏观的角度,研究当前汉语的整体面貌,让我们对语言的本质会有更深刻的认识。全世界华人所使用的汉语,可称为‘全球华语’。全球华语研究的对象,就是包括全世界华人所听所说的汉语、华语,所读所写的中文、华文。全球华语的研究,对认识当前汉语的整体面貌,非常重要。”(17)邓思颖:《全球华语语法研究:以“扎根”为例》《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第77页。这些看法,我都是非常赞同的。

我给《马来西亚华语特有词语词典》(18)《马来西亚华语特有词语词典》(即将出版),吉隆坡:联营出版社。写的序言里也说:“这部词典的出版,能带动马来西亚华语研究者对自己语言的研究兴趣,摆脱一路来摇摆在国语和普通话之间的窘境。我更希望词典的出版,能引起马来西亚语言教学者与研究者的注意,对选词与词义解释等等,提出不同的看法。学术研究需要讨论,一片死寂,是不健康的。”

从调动华语区推广华语文的积极性,以及华语文的国际推广思考,如果由中国孔子学院带领到各国访问交流的华语文教学人员里,也包括其他的华语区的本土华语文教学人员,将带来更大的影响。其实,淡化孔子学院的官方色彩,对推广华语文可能更有利。

当然,也可以考虑另外成立世界性的华语文教学组织。这个建议在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华侨大学华文教育学院联合主办的“第三届华文教育国际研讨会”(2018)上,正式被提出来,也草拟了《全球华语文教育联合会章程》,供讨论。这一类的民间组织,更适合世界多变的局势。(19)贾益民:《新时代世界华文教育发展大趋势》,《世界华文教学》第六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

二 区域推广与华语文教育

基于上面的分析,我们考虑华语文推广与华语文教育时,就应该打破过去的局限,不能只以中国大陆或中国台湾为唯一的中心。

(一)除了中国大陆,中国台湾、香港之外,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等地区,更是独特的双语社会(20)王晓梅认为“马来西亚是多语社会,马来语和英语也是生活语言。”,给华语文学习者提供了运用华语文的社会环境,也有足够的华语文教学人员。我们应该进一步考虑,让在中国内地、香港或者新马学习中文的人,也能到不同的华语区进行交流、浸濡,这对于扩大华语文的运用,增进学习者对这些地区的了解,将有更大的作用。华语文成为国际语言,其中一个显着的标志就是参与教学的不一定是说普通话的中国人。

我希望,新加坡也能发展成为另一个华语文教育的中心。我们需要思考如何发挥新加坡在国际华语文教学方面的作用,以我们良好的华语文学习环境与精通英语的能力,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士来新加坡学习华语、华文, 英语、英文。在新加坡,课室里学习的中英两种语言,马上就能在社会上普遍应用。这是新加坡的特色,这是其他华语区所不具备的。因此我经常强调,新加坡人必须要讲好新加坡故事。

(二)我们必须充分利用不同华语区的优势,做到优势互补。高等教育学术机构更应充分利用不同华语区的优势,让学习者在这些区域进行学习与交流。这样既可以学习语言,同时建立华语区彼此的了解,做到学习华语文不一定在中国大陆,或者在中国台湾。这样能扩大语言学习者的国际观,为他们建立国际联系,这是应该受到适当关注的。中国大湾区的发展,也可以和华语文的推展结合起来。大湾区的发展前景,也应该融入各地区的华语文学习教材里,这对中国,对其他地区都是有利的。中国大陆和台港等地都有一些基金会,可以设立交流奖学金之类以促进这件事。

过去,中国大陆和台湾等地对东南亚或世界各地的华人所推行的“原乡化”(21)中原大学应用华语文学系编:《印尼华文教育与教学》,中原大学应用华语文学系,2006年。倾向的华语文学习,完全不能配合华语文的国际化发展,更可能带来原居地居民或政府的许多猜疑。“原乡化”的华语文学习,应该做一些调整。

(三)将华语文的学习与区域的发展联系起来,对中国自身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中国国内“在语文教材里容纳华语区的作品,对以华语文创作的写作人,是极大的鼓励。有计划地结合语文教学推动介绍各华语区的读物、教材,能促进华语区之间的了解,都是应该受到重视的。过去中苏关系密切时期,屠格涅夫的《麻雀》,高尔基的《海燕》,曾经作为语文教材,如果换成华语区的作品,将能让下一代熟悉华语区华人的生活。”(22)周清海:《“大华语”与语言研究》,《汉语学报》2017年第2期,第61—66页。这是建立区域发展共同体所应该关注的。

教材内容的扩展之外,也应该逐渐做到教华语文的教师不一定是来自中国的;编教材和读物的也不一定是中国人。这才真正地做到汉语的国际化。

我曾说:“汉语教材都在中国大陆或者台湾编写,在海外不一定适用,造成了大量的浪费。如果我们能领导组织当地的编写小组,为当地提供合适的教材,就能占有华语教材的市场。也可以将这些教材转换成繁体字,以符合海外学习者阅读台湾出版物或到台湾学习的需要。要增加全球华人之间的了解,我们也可以考虑:(1)借鉴“美国之音”(VOA)的做法,出版一本关于全球各地华人生活的网上中英杂志。杂志的文章应是真实语料,可以用作华语教材。(2)各地高等学府合作,根据这套教材制作一些教学配套。(23)周清海:《“大华语”的研究与发展趋势》,第13—19页。

三 华语文教材的在地化编写

随着华语全球化的发展,华语文教材的编写,华语文的教学与研究需要放眼世界,借助整个大华语区的力量来进行。因此,华语文教材的在地化编写,便是非重视不可的。要编写出适合当地的华语文教材,就必须借助当地的人才,也必须了解在当地应用已久的教材情况。

(一)冷战时期,北美的华语文教学特别发达。当时台美关系密切,大批语言和语言研究人员从台湾移民美国。香港澳门的华人移民到北美(包括加拿大)的,多集中在唐人街,广泛使用粤方言。 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大陆移民逐渐增多。现在,北美华语文更像是一个汉语变体的大融合。对于北美,大学的华语文课程,可以从诸多的教材中,选取最受欢迎的,加以改编或出版。

北美中小学和周末学校,也需要教材,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他们也有一些用了新加坡小学的课本作为教材。

澳洲和欧洲的汉语教学没有北美的发达,大学的汉语教学,教材不统一,各大学用不同的汉语教科书。意大利有独立的华语学校,用自己的课本,但其他中小学没有适当的汉语教科书。这些语文教科书,都难免只集中在单一的中心——中国大陆或台湾。有几所大学的汉语课本,增加了听力的训练。听力部分,有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也有台湾的电视台节目,透露了“大华语”的概念。我曾经向主持欧美教材的编写者建议,在听说的训练方面增加新马等地区的华语广播节目。

亚洲的情况比较多样化。新加坡教育部属下的课程组自编中小学教科书。马来西亚的华文独立中学也有自编的教科书。印尼方面,部分采用了新加坡的小学教科书。菲律宾也编了自己的教材和读物。这些教材和读物,都没有好好地向华语区推广。中印半岛诸国也需要本地化的华语文教科书。

我们应该考虑配合“一带一路”的发展而展开、引导编辑在地化的华语文教科书和分级读物,也应该向不同的华语区推介其他地区的华语文教材和读物。这是当前的急务。

(二)编撰在地化教材,必须充分利用该地区的条件。

1.东南亚有些地区,老一代的华人仍在当地的校友会、华教团体担任要职,有一些也在学校里负担教学责任。他们和来自东南亚各地而毕业于暨大、华大、厦大等高校的留学生,都是编撰东南亚当地华语文课本的可选人才,但这些人才和其他地区也缺乏交流。在华语全球化发展的前提下,应该考虑拓展他们的视野。

中国对在华的华语区学生,也应该增加他们彼此交流的机会。这些学生,是将来发展华语文教学的人力资源。

2.新加坡正规教育的语文课本,完全是官方编辑的,只有国际学校没有正式的、统一的语文教科书。新加坡的国际学校遍布亚洲各地,为这些国际学校编撰课本,是可行的。其他国家在各地也都办了国际学校或者自己的国家学校,这些学校开设的华语文课程都需要课本。

我们缺乏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理上面的这些问题。中国“一带一路”的策略应该考虑促成各华语区华语文研究与教学机构之间的合作。这是未来的大趋势。语言是一个纽带,应该充分受到注意。

3.美国大学有比较成熟的华语文教学,从他们的华语文课本中选出比较受欢迎的,加以改编,融入和“大华语”相关的教材。听力和阅读部分,也应该适当地照顾学习者到华语区工作交流的需要。

美国中小学和周日学校的教材,以前都是台湾协助编选或提供的。台湾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衰微了。但台湾在侨教方面曾经做出贡献,我们为侨教提供适当的在地化教材时,应该考虑让他们参与。

4.根据可行性,华语文教材和读物的编撰应该考虑:(1)为国际学校提供在地化教材和读物。(2)为所有的华语文学习者提供课外读物:中国的出版社可以根据各地华语文课本的需要,编写课外读物,也可以和当地的华语文教师或者出版社合作,进行编写。Longman 出版的英文分级读物,畅销全球,就是一个好例子。(3)我们应该在“大华语”的引导下,充分利用各地语料库的资料为各华语区的语言学习者编写“初阶”和“中阶”词典(包括汉外双语词典)。(4)充分利用科技的手段,让华语文的学习和手机软件挂钩。(5)成立委员会,对现有的教材和读物进行评选。最好是分国评选,从中找出优秀的教材和编写者。

我们在编撰《全球华语词典》《全球华语大词典》,进行“全球华语语法研究”时,都组织和调动了世界各地的学者参与,编写华语文教材和读物,也可以成立类似的组织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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