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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的本性
——守正创新的立足点

2021-12-05朱诗勇

关键词:人本主义科学性实践性

朱诗勇,黄 鼎

(1.东莞理工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东莞 523808;2.广东超自然科学研究院,广东 佛山 528000)

引言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这一点已经是没有疑义的共识。但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是我们应该坚持的,什么是可以发展的,才能说“发展”了的理论仍然是马克思主义?如果我们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就有可能在“发展”中偏离马克思主义,或者不恰当地把一些原则上应当置于发展范畴的东西看作是马克思主义中不可改变的,从而陷入僵化。

对上述问题,我们常常说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或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这种回答涉及不清楚的关键问题:首先,“基本的”这个来自日常语言的概念本身的含义是什么?其次,基本原理、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是什么(哪些)?再次,这些是基本的吗?目前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往往陷于笼统、有争议,甚至过时,例如: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本身的内容就存在不同观点的争议[1];曾经计划经济理论也被视为基本观点,而经过邓小平的纠正之后这种观点就不占主流了。

因此,要辩证处理好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就要确定规定马克思主义理论性质的东西。按照辩证法,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事物的性质,其中“决定”这个词项有来源、根据的含义在里面。根本矛盾贯穿事物发展始终并决定事物的性质,其中“根本”这个词项意味着最后的根据,不可能再追问其来源、根据,“贯穿事物发展始终”这个短语意味着不能变化,其他的东西是来源、根据于此,并可以随时代——从理论的认识论角度看即实践经验——而变化。从理论这一认识论范畴考虑,这种最后来源、根据的东西不是其理论内容中的东西,尽管它要体现在理论之中,而是一种对理论整体的根本取向,这种取向即这一理论的本性,其理论内容是贯彻这一本性下随着研究而发展的。

本文认为,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这种理论本性的东西是人文性与智慧性的统一,其他更具体的立场、观点、方法等都是这两者贯彻的产物,在原则上可以改进的东西。特别地,马克思主义的五个鲜明特征是贯彻这个本性的结果和表现形式。

一、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

任何科学理论都有它的价值负载[2],即这个科学理论的外在社会目的。这种价值负载在逻辑上规定了这个科学理论研究的根本问题,一旦进入需要坚持价值中立的科学探索,理论及其真理性就成为全部话题,其价值负载不再成为话题,并且在逻辑上与这个价值负载越来越远,使得这种科学工作似乎与目的无关。也正因为这种科学的特征,人们往往忽视了这个理论的社会初心,好像这种科学探索似乎不需要价值目标的支撑,好像没有价值负载似的。然而唯有把握整个理论的价值负载,我们才能理解这个理论的意义,做到不忘初心。当我们去理解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工程方法论的时候,对这种价值负载的理解尤其关键:如果对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负载没有精准全面的理解,就意味着跟马克思主义没有真正共同的话题。而一旦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所特有的人文性。

如果要给一个理论的人文性以一个定义的话,那就是这个理论具有的,一切以对人的普世关怀为根本出发点和归旨的特征。这种以人为本的理论可以称为人本主义(humanism,或译作人道主义)。人本主义并不是一种新的主张,早在古希腊时期,普罗泰戈拉就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3]。马克思主义也继承了古希腊以来的人本主义传统,但它大大地推进了这种人本主义传统,它不仅揭示了人作为目的的深刻内涵,而且由此去探索实现它的条件和路径,形成了一个从人本主义的目的论、价值观到方法论,可以称之为科学人本主义①有人称之为科学人道主义,这种称呼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但强调“本”有助于我们不忘初心,明确它在价值观中的逻辑地位。的科学结构。这种把人作为理论目的,即以人为本的价值负载和根本立场使马克思主义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蕴。

(一)科学人本主义的根本目的

对人的普世关怀在本质上关涉的是人本身的存在(being,归属),即人是什么存在的问题。这个问题包括应该区分但又要联系起来的两个方面:一个是人的理想存在,一个是人的现实存在。

人的理想存在是不考虑实现条件的人的理想状态。这种存在状态首先当然是肉体的自然存在,这种存在跟动物没有区别,需要满足吃、喝、性、肉体健康这些基本的生理需要。但人之区别于一般动物在于他有超越一般动物、超越自然的存在要求。作为超越自然的存在,它的最高本质展示在上帝的本质——独立、自由、完善中:“上帝的本质……所表示的,不是别的,只是人的本质。”[4]然而人类并未达到上帝那种状态,因此,说上帝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并非说人就是上帝,而其实上只是说上帝的本质反映的是理想的人:如费尔巴哈所言,“作为人的绝对本质,就是人生存的目的”[5]。

从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描述来看,这种理想的人是“全面而自由发展”的人[6]。只有预设了这种理想的人,才有马克思《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批判现实的人的生存状态的逻辑基础,才有他早期“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7]的不成熟提法,才有之后寻找从社会关系总和规定的现实存在即“现实的人”通向理想的人的真理、价值与方法的马克思主义。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理想的人也应该是每一个人的理想,既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目的,也是理解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社会方法论的逻辑起点,由此也决定了整个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底色。

(二)科学人本主义的基本价值观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是科学人本主义,不仅在于它把人作为根本价值标准,从而显示出人文性,而且比较完整、精准地揭示了实现人的目的需要的基本价值,显示出其科学性。这种科学人本主义价值观突出地体现在三种基本价值。

1.物质(财富)的价值观。马克思主义的物质财富观是辩证的。一方面,承认物质利益的必要性、合理性。不仅“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8],而且作为超越自然的存在去从事科学的、宗教的、艺术的、政治的活动,也需要物质条件,所以物质财富是基本的价值。这一价值观贯彻到社会,就是把物质财富充分富足作为理想社会的物质条件和特征。另一方面,明确、强调物质财富的完整目的、意义、界限是超越动物、更高级的需要。马克思批判粗陋的共产主义,就是因为它把对物——本来仅仅是手段——的占有当作人生的唯一目的,局限于动物性的需求而压抑了作为超越动物的人的需求。因此,那些批评马克思主义重物不重人,以及轻视物质财富谈共产主义理想的人,都曲解了马克思主义的物质财富价值观。

2.劳动(工作)的价值观。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观也是辩证的。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认为劳动是实现人之为人的自我实现的存在方式:通过劳动,人不仅创造财富、获得生活条件、维持其自然存在,更是以真善美的标准的劳动创造世界,在这种创造中展现、确证和体验自身超越动物的品味、能力、价值以及独立、自由、完善的本质。另一方面,在生产力不发达的现实中,特别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被所谓“异化”,变成摧残人的动物性活动,因此是必须被扬弃的。通过这种扬弃,劳动作为自由自觉的创造,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

3.社会关系的价值观。一方面,从总体上看,人区别于动物在于其社会性,正是在社会中,我们获得了超越于动物的能力、品味和价值。另一方面,在现实中,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些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9]中的人不可能是自由、完美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10],这样的相互成全彼此的和谐关系也是共产主义的特征。

(三)科学人本主义的社会方法论

技术是根据目的和规律得出的,所以技术是有价值负载的[11],方法论作为一种特殊的技术也是如此。马克思主义正是从科学人本主义的目的出发去揭示相应规律,提出达到这一目的的社会方法。马克思主义对这种规律的揭示形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物质财富充分富足需要通过发展社会生产力来实现;社会关系的和谐程度,尤其是生产关系是建立在生产力的发展基础上,并且反作用于社会生产力;现实的社会生产力是客观的物质力量,其发展有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过程。由此,实现人本主义目的的基本社会方法即为:建设物质文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逐步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即普遍财务自由;建设精神文明,逐步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最终实现社会关系的和谐。

因此,整个马克思主义有一个从人本主义的目的论贯彻到社会价值观和方法论的科学化脉络,人本主义目的是马克思主义的逻辑线头和活的灵魂,牵引着马克思主义整个理论的构造与发展,因此并不存在所谓“人道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前后期两个本质上不同的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主张的共产主义是科学人本主义目的论、价值观和方法论的统一:每一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社会的根本目的;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和社会关系高度和谐是这个社会目标的基本条件和价值。

(四)马克思主义人文性的表现形式:人民性、革命性、实践性

马克思主义的人文目标要在实现中贯彻,这种贯彻使之具体化为人民性、革命性、实践性,只有理解这三者与人文性的关系,才能彻底、精准理解它们。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也是智慧性的要求,我们把它作为一个独立的部分在第三节展开讨论。

1.人文性与人民性。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是说马克思主义总是从人民的位置思考、说话——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为人民服务——一切奋斗都致力于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理解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需要注意厘清人文性与人民性、阶级性的关系。

马克思主义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清楚理想社会是一个逐步实现的过程,所以马克思主义按照在促进社会向人文理想的历史目标进步所起的作用把现实中的人们区分为人民和敌人,人民中创造物质财富、精神财富却处境最糟糕的被剥削阶级当然成为其人文关怀、重视的重点,从而显示出阶级性,但每一个历史阶段上的特定剥削阶级也起过推动作用,因此也是人民的构成部分。所以人民这个范畴内容的划定标准是普世的人文关怀目标,人文性、人民性与阶级性是统一的:人民性、阶级性是人文性的现实表现形式;离开人文性,人民性就没有标准、流于空泛,阶级性就流于狭隘、甚至保守;离开人民性和阶级性,人文性就没有落地,也会流于空泛;如果不是从普世关怀的人文性往上理解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阶级性以及社会政治主张、态度,而是把后面的那些看作固化的、根本的东西,那么它们就恰恰不容易被精准理解和认可。

2.人文性与革命性。马克思主义具有鲜明的革命性,这即是说,它保持着对所有对象采取批判与改造的态度、倾向。所谓批判,主要揭示对象的缺陷、不足;所谓改造,就是去改进它。革命不仅仅是政治领域存在,而是在多个领域中存在,如科学革命、技术革命、工业革命等等。革命既包括客观现实,如自然和社会的事物,也包括我们的目标、信念、方法、态度等主观的东西,例如我们的各种理论观点、想法。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具有革命性,不是因为它本身是最高价值、无理性的情绪:首先基于其人文性——批判的主观标准是普世关怀的人文目标,改进设计的目标亦是如此;其次才是对象之完美性的辩证性认识——现实和理论相对于人文目标的要求,其完美性总是有条件的、相对的、有限的、暂时的,没有任何东西是绝对完美的。因此现实和理论必须从服务于人文目标的目的出发予以改进。所以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性与人文性也是统一的:人文性是革命性的根据和动机,革命性是人文性的贯彻。

二、马克思主义的智慧性

(一)智慧在马克思主义中的地位

所谓马克思主义的智慧性,不是说它是全知全能的,其理论观点是绝对正确的真理,而是说它有一种特别的思想态度——强调对智慧的重视、追求、修炼及其在事业中的遵循、运用、发展,以及它处理问题所表现的通识能力。

马克思主义对智慧的重视是因为智慧对于探索实现人文目标的意义。从智慧一词的日常用法看,在功能上智慧是一种使我们具体地判断和决定更可靠、更高效、更周密、更灵活、更敏捷的认识、解决问题的通用能力;在构成上(即什么构成了这种能力)智慧是可以修炼的思维方法或更宽泛意义上的思维方式。智慧不提供具体的知识和方法,但提供探索和运用这些具体知识和方法的一般方法思路,其意义最突出地展现在碰到难题、犯错和做出革命性创新的时候。马克思主义作为实现人文目标的革命性创新的探索,不可避免地要碰到难题、犯错,自然需要智慧帮助它提高解决难题的效果,少犯错误。

马克思主义对智慧的重视表现为对哲学的优先重视、学习、研究和运用哲学。这是因为哲学作为智慧之学,是根据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推出思维方法的理论,它通过提供智慧的思维方式与如何生活、如何处理一个境况的实践之间存在着应用性演绎关系。马克思本人出身于哲学,对哲学及其作用有深刻的认识,哲学也对其事业有着巨大的影响:他说“没有哲学我就不能前行。”[12]他不仅学习哲学,而且把哲学推进到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更高的境界。这一重视哲学的传统延续至今:“学哲学用哲学是我们党的一个好传统。”[13]

对智慧的重视、追求、修炼、遵循、运用、发展使得马克思主义对本身和别的理论都采取实践的、科学的和发展的智慧态度、原则和方法,进而使其具体理论表现出科学性、实践性和发展性的智慧特征。要完整、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智慧性,我们需要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实践性和发展性及其与智慧性的关系。

(二)马克思主义的智慧性与科学性、发展性

1.科学性及其与智慧性的关系。科学性是科学具有的特性,所以我们先了解科学这个概念。什么是科学,这个问题甚至连科学哲学都没有达成共识,这里给出的是本文的概括:科学是具有较高精确性(表达形式)、较高准确性(实证结果)、较高全面性、较高深刻性、较高适用性的实证学科。因此我们必须区分科学和真理,不能肯定一个科学理论是真理,但可以说它具有真理性,更逼近真理。相对逼真性辩护是基于实证证据基础上的逻辑辩护。科学性是相对逼真性,逼真性的相对性意味着科学性具有时代性——每个时代只有更逼真的那种理论才是这个时代的科学。

科学性是智慧性的表现。科学不一定是真理,似乎科学不够智慧,但人的智慧不是上帝的智慧,也不是上帝赋予的智慧,不可能全知全能,我们凡人能满足、认可的智慧是前面定义的、产生相对更优结果的智慧。因此相对逼真性的科学性也是智慧的表现。

2.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与智慧性。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评价,邓小平早就有一个断语:“我坚信,世界上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人会多起来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14]不到10 年,在20世纪末21 世纪初西方媒体对马克思及其思想做的几次大众评价调查的肯定性结果、德里达等西方著名学者对马克思的肯定性评价,这些评价是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的肯定,印证了邓小平这一断言。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判断更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指引实践取得的成果比较及其归因。这方面最典型的是新中国的成就及其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取得的发展速度超过其他所有的国家,这现在已经是诚实的人们的共识,无须多言,问题是它与马克思主义的因果关系。从本世纪初中外学者就对中国的成功原因进行了实证研究,发表了很多文章,创造了“中国模式”“北京共识”之类的新话语。将这些研究的归因结论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内容比较可以很容易得出,中国成功的秘籍就是我们说得很清楚、反复强调的公开的东西:我们坚持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习近平总书记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看家本领”[15]。

例如,高盛公司高级顾问乔舒亚·库珀·雷默(Joshua Cooper Ramo)撰写的研究报告《北京共识》指出,“它(在国外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中国的新思想)不相信对每一个问题都采取统一的解决办法。它的定义是锐意创新和试验,积极地捍卫国家边界和利益,越来越深思熟虑地积累不对称投放力量的手段。它既讲求实际,又是意识形态,它反映了几乎不区别理论与实践的中国古代哲学观。北京共识从结构上说无疑是邓小平之后的思想,但是它与他的务实思想密切相关,即实现现代化的最佳途径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不是试图采取休克疗法,实现大跃进”[16]。其中就分别涉及以人为本的科学人本主义(“既讲求实际,又是意识形态”)、矛盾的特殊性原理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不相信对每一个问题都采取统一的解决办法”)、发展观原理与创新态度(“锐意创新”)、实践观原理与实践方法(“试验”“摸着石头过河”)、联系的条件性原理与循序渐进的方法(“不是试图采取休克疗法,实现大跃进”)。这些原理和方法在毛泽东、邓小平直至习近平的讲话、报告、文章中反复表述,例如,邓小平说“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17],这就是矛盾的特殊性原理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的表达,也就是雷默说的“不相信对每一个问题都采取统一的解决办法”。

上述分析表明,中国的相对成功是基于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具有相对逼真性,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马克思主义做到并保持其理论时代的科学性,这是它的智慧的外在表现。

3.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性与智慧性。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性即马克思主义的具体理论内容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与时俱进的。这已经是常识。本文所论的问题就是源于这种发展性。重要的是,需要清楚这种发展性的原因和它与智慧性之间的关系。

理论的发展性与智慧性并不矛盾,恰恰相反,发展性是现实智慧的体现。如前所述,人的智慧不是虚构的上帝的智慧,只能产生相对更优结果,这种相对更优不是绝对的、完美的。因此,真实的智慧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承认自己这种有限性——如苏格拉底自认无知其实正是明智的表现[18],并以此为依据对这种有限的认知保持一种开放精神,然后去推进自己的认知,包括智慧本身也是如此:“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19];相反,如果以为我们现有认知掌握了绝对真理,恰恰就封闭了我们的智慧,封闭了通往更全面、更准确、更深刻、更丰富的认知,很显然我们不会认为这是智慧的表现。

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性也以其科学性为基础。马克思主义只承认自身的相对逼真性,不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为了使其方法更有效,就必须使其理论更逼真,因此要求自身理论随着时代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发展、不断推进这种逼真性: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尤其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鲜活地展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性,展现出其与其科学性、智慧性的统一。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性是其智慧性的要求,也是其智慧性的重要表现。

三、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与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智慧性的统一

(一)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智慧性的本质要求

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即它不只是一个通常理解的单纯的理论,而同时也是一种实践,是服务于世界人文化的一个活动,这个活动由理论与实践血肉般互动构成:实践与理论互为目的和方法——实践是其理论的基础,理论是“行动的指南”,在这种互动中两个部分都保持常新的生命。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入世的理论、行动着的思想、思想着的行动,正如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看作一种“现实的运动”[20],只是出于直接认知马克思主义的需要我们常常只聚焦于其理论的方面。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智慧性的双重本质要求和表现。(1)从人文性来考虑,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人文性的要求。马克思主义的人文目标是要在现实中逐步逼近的目标,“问题在于改造世界”[21]——通过实践去实际改造现实对象,使现实逼近人文理想,而不是宗教那样把目标的实现定为不可知的来世。所以,马克思主义不是脱离实践的空谈派,而是理想的行动派。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与人文性是统一的:其人文性是其实践性的动力源泉和特质所在,其实践性是其人文性的实现方式。(2)从智慧性的角度看,实践性也是马克思主义智慧性的要求和表现。现实的智慧不是上帝的智慧,也不是上帝赋予的智慧,它的根本来源只能是实践;马克思主义正是把实践作为具体认识的源泉、基础、标准,在实践中不断检验、推进、保持其具体理论观点的相对逼真性、方法的相对优越性;进而也把不断的实践作为智慧的基础,把实践方法作为其智慧中首要的、基本的部分,使其智慧具有相对优越性;概言之,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与智慧性也是统一的:其智慧性是其实践性的动力,其实践性是其智慧性的要求和表现。

(二)马克思主义实践性的地位和作用

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对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是决定性的。美国学者詹姆斯说,马克思主义对于世界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它在事实上改变了世界,而且表现在它在观念上改变了世界;它已成为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现在人们再也不可能像从来没有马克思那样思考了。这些影响是跟马克思主义鲜明的实践性分不开的:马克思主义在世界各地运用实践,在事实上改变世界,显示了它的人文性、科学性、有效性,使道德上正直、理智上诚实的人们认识到并认可它。

可以想见,如果没有实践性,马克思主义不仅不能保持和不断提高其理论的科学性、方法的有效性,也不能推动世界的人文化,更不谈它在全世界思想界的影响。我们也可以预见,只要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这种实践性,必将继续保持和提高其理论的科学性、方法的有效性、推动世界的人文化,拥有生生不息的强大生命力并进一步扩大自身的影响: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使相信马克思主义的人会更加多起来,最终其会成为世界的主流思想。

(三)在实践中马克思主义实现人文性、智慧性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与智慧性是统一的:人文性是智慧性的动力、规范和灵魂——实现普世人文关怀的目标需要重视、追求、修炼、遵循、运用、发展智慧的态度、原则与方法,以此去发现相应的真理、创造性地提出实现目标的方案,智慧只有用在推进人文目标上才有价值;智慧性是人文性的条件,没有智慧就不能达到人文性的目标,这种目标就沦为空想或者陷于愚蠢,马克思也就只能停留在费尔巴哈阶段。

这种统一性集中通过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表现:具体实践中的具体方法是其普世的人文目标、智慧同具特殊的实际条件相结合的推论。任何具体实践都需要采取一定的具体方法(方针、政策、措施、制度等)。如前所述,具体实践的具体方法总是有具体价值负载的,以具体目的为导向、规定的,有什么样的目标才可能有什么样的方法,目标变了,方法就不成其为方法,偏离马克思主义人文目标的“方法”不可能是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另一方面,具体实践的具体方法也依靠智慧指引创造的——智慧是具体方法的方法,只有智慧的方法才可能找到有效实现马克思主义人文目标的实践方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智慧研究在中国当代具体实际条件下实现马克思主义人文目标所得出、并不断完善的社会方法。

例如,中国2020 年抗疫实践的部署中,既有源自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人本主义社会价值观的出发点考量:“生命至上……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又有抓住动态的主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的重点论与两点论处事智慧——“统筹兼顾、协调推进”:人民生命健康和社会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的矛盾中,我们在2020 年年初面临的人民生命健康是主要矛盾,决定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的意义和可持续性,因此我们暂时牺牲部分经济增长速度;缺乏其中一条都可能没有这一既最有效保障人民生命健康、又促进经济发展的成功部署。这仅仅是马克思主义人文性与智慧性在实践中统一的一个最新最突出显现中西差别的典范而已。

结语

总之,人文性与智慧性的统一是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本性、根本精神,只有深刻理解这种本性、精神,才能精准把握对其坚持与创新的范围:马克思主义的人文性是创新守正的立足点,智慧性是守正创新的立足点;只有马克思主义的本性才是我们需要始终不渝坚持的东西,其他的都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可发展的;只有坚守马克思主义的本性,发展才不迷失本性,坚持不沦为僵化。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之所以仍然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百年业绩的基础——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行,最根本的不在于它坚持了什么不可更改的具体理论教条——对它们的暂时坚持也重要,但它们只是前进的台阶,没有台阶就不能继续向前,而是因为它在形成自己的具体立场、观点、方法中坚持了人文性与智慧性的统一,使这些具体立场、观点、方法分别做到了与时俱进的更合理、更科学、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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