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百年中国共产党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经验*
2021-12-04黄小玲
黄小玲
(贵州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阳 550025)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一直高度重视在思想上建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坚持用历史唯物主义教育和武装全体党员。中央党校创办后,历史唯物主义一直是干部培训的基本课程。1942年毛泽东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指出:“不应当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当成死的教条。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如果你能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说明一个两个实际问题,那就要受到称赞,就算有了几分成绩。被你说明的东西越多,越普遍,越深刻,你的成绩就越大。”[1]习近平兼任中央党校校长期间也强调:“要推动全党掌握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学习的目的,就是更好认识国情,更好认识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大势,更好认识历史发展规律,更加能动地推进各项工作。”[2]毛泽东、习近平的讲话所突出的都是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具体运用,因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3]具体到历史唯物主义的实际运用,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4]因此,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具体分析一个历史时期,就得看这一时期的生产力发展水平,生产关系变化情况,以及由这些基础所决定的社会主要矛盾是什么。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充分证明,准确地分析、认识和把握这些历史元素,就能推动社会进步、历史前进,反之则必然遭受挫折。
一、 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运用
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历史唯物主义是以教条的形式存在的。建党伊始,绝大多数核心党员都是知识分子,理论水平虽高,但缺乏革命斗争经验,并且在经济上需要共产国际支持,无法自立。因此,当时部分中国共产党人迷信并照抄照搬苏联经验和共产国际的“本本”。为此毛泽东批判道:“那些具有一成不变的保守的形式的空洞乐观的头脑的同志们,以为现在的斗争策略已经是再好没有了,党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本本’保障了永久的胜利,只要遵循既定办法就无往而不胜利。”[5]115在莫斯科召开的“六大”虽然纠正了大革命时期的部分错误,但却是斯大林和共产国际思想的体现,依然将党的工作重心放在城市而忽视了农村所蕴含的巨大革命潜力。对此,毛泽东特别强调:“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5]115即,不去调查了解中国的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经济基础,是无法解决好中国革命的具体问题的。明确反对从未来过中国的外国人,仅凭基本原理和苏联经验就妄图直接指导中国具体革命实践活动。而毛泽东在对农村进行了充分的考察后,结合历史唯物主义和早期中国革命实践经验,写下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科学地分析了当时中国的社会矛盾和政治经济形势,批判了脱离中国经济基础、夸大无产阶级革命力量的盲动主义和过于强调敌我当前力量差距而无视社会矛盾快速发展蕴含着巨大革命力量的投降主义[5]99,并初步构建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在科学认识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建立和巩固了工农革命统一战线,革命根据地在农村地区迅速发展壮大,从根本上扭转了中国革命转入低潮的局势。
1937年间,毛泽东在读《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时所作的批注,则充分体现了他是如何学习、吸收、运用基本理论来认识、思考、解答中国问题的。例如,在读第三章和第七章时毛泽东的批注认为,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大多数时候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是处于主导地位的。但是在大革命的历史背景与社会环境下,革命力量成功实现了对北洋军阀封建势力的超越,成为了主导力量。就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而言,资产阶级通常处于主导地位,但在革命时期,由于无产阶级觉悟的彻底性,只要联合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就可取得主导地位。与之类似,在抗战中,虽然日本凭借强大的工业实力暂时处于主导地位,但中国通过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联合国际反法西斯力量,也能取得优于日本的主导地位[6]。1941年,毛泽东在向延安的干部学生谈论自己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经验时还提到:“认识世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记得我在1920年,第一次看了考茨基著的《阶级斗争》,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和一个英国人作的《社会主义史》,我才知道人类自有史以来就有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初步地得到认识问题的方法论。可是这些书上并没有中国的湖南、湖北,也没有中国的蒋介石和陈独秀。我只取了它四个字:‘阶级斗争’,老老实实地来研究实际的阶级斗争。”[7]378-379经过长时间的理解、吸收和实践检验,毛泽东最终将历史唯物主义转化为中国共产党人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其直接体现就是《实践论》和《矛盾论》。而新生成的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认识论将进一步推动理论和实践的发展,进而形成一个螺旋式上升不断反复的过程。例如《实践论》和《矛盾论》诞生后,很快就产生了以其为认识论基础,讨论抗战实际问题的《论持久战》。其中,“战争问题中的唯心论和机械论的倾向,是一切错误观点的认识论上的根源,他们看问题的方法是主观的和片面的。或者是毫无根据地纯主观地说一顿;或者是只根据问题的一侧面、一时候的表现,也同样主观地把它夸大起来,当作全体看。……因此,反对战争论中的唯心论和机械论的倾向,采用客观的观点和全面的观点去考察战争,才能使战争问题得出正确的结论。”[7]447这段文字就是对历史唯物主义中实践观点和矛盾观点的中国化运用。正是在这些科学理论的基础上,毛泽东认识到了中日双方力量对比的逐渐变化,以及国际矛盾的迅速发展,进而得出了中国必将战胜日本侵略者,但这将会是一个长期且艰巨的过程的论断。之后的历史进程,证实了毛泽东的判断。中国共产党也在科学认识的指引下倡导建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并在敌后开辟了大片的抗日根据地,成为了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
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提出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一次成功运用,其出发点就是用“能动的革命的反映论之基本的观点”[7]664来看待中国革命的历史阶段。面对中国革命走向何方这一根本性的问题,毛泽东指出,新中国应当要建立一个“一方面和旧形式的、欧美式的、资产阶级专政的、资本主义的共和国相区别……另一方面,也和苏联式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的共和国相区别”[7]675的新中国。因为中国现实的主要革命目标依然是“改变这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形态,使之变成一个独立的民主主义的社会”[7]666。但在中国发生的民主主义革命却与旧式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有所区别,“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的爆发使得中国革命成为了当时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这一革命是以“无产阶级为主力军,以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被压迫民族为同盟军的。”而且“不管被压迫民族中间参加革命的……是何种阶级、党派或个人,又不管他们意识着这一点与否,他们主观上了解这一点与否,只要他们反对帝国主义,他们的革命就成了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7]671因此,中国革命的性质是新式的民主主义革命,虽然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但还不是社会主义革命,应当“建立以中国无产阶级为首领的各个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新民主主义社会”[7]672为革命的阶段目标。基于这样的认识,中国共产党从当时中国生产力、生产关系的实际情况出发,为新中国构建了一个适应这些根本要素的多党合作、民主集中制的建国方案,得到了绝大多数中国人民的认可与支持,为新中国的诞生打下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二、 建设与改革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运用
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及新中国诞生后,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发展阶段理论,摆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任务是过渡到下一阶段的社会主义革命。关于过渡时期理论,马克思曾描述道:“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时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8]列宁曾经以此理论为基础,结合俄国国情创造了战时共产主义和新经济政策等过渡时期理论,在苏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些历史经验为中国共产党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和借鉴,但中国各方面的情况都与苏联有所不同,需要根据自身的特殊性探索出适合自己的过渡时期政策。在1953年毛泽东率先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结合实际提出了关于中国社会发展过渡时期的认识:“有人在民主革命成功以后,仍然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他们没有懂得革命性质的转变,还在继续搞他们的‘新民主主义’,不去搞社会主义改造。这就要犯右倾的错误。就农业来说,社会主义道路是我国农业唯一的道路。”“有人认为过渡时期太长了,发生急躁情绪,这就要犯‘左’倾的错误。现在基本建设、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方面,都有急躁情绪,比如急于要多搞合作社,‘五反’后对资本家的进攻没有停止,使工人阶级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地位。”[9]后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进一步深化了相关认识,并发布了《为动员一切力量把我国建设成为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这一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学习提纲。里面明确指出“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实质,就是使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所有制成为我国国家和社会唯一的经济基础。”“不对资本主义工商业和个体的农业手工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而听其自流,那么它们就不但不能认真地支持社会主义工业的发展,而且必然会对社会主义工业化的事业发生种种矛盾。”“只有完成了由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制到社会主义所有制的过渡,才有利于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向前发展,才利于在技术上起一个革命,把在我国绝大部分社会经济中使用简单的落后的工具农具去工作的情况,改变为使用各类机器直至最先进的机器去工作的情况,借以达到大规模地出产各种工业和农业产品,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着的需要,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确有把握地增强国防力量,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以及最后巩固人民政权,防止反革命复辟这些目的。”[10]依靠过渡时期总路线,中国实现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广泛最深刻的社会革命。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共产党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结合中国实际,走出了一条自己的社会革命道路。首先,在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在社会主义历史上首次实践了“和平赎买”的政策,成功地通过国家资本主义的方式,让私有制转化为全民所有制。其次,对私人手工业采取合作化改造方式,让手工业实现了公私合营。最后,以农业合作化为核心,成功避免了苏联农业改造中出现的大量问题,让广大农民在合作化运动中逐步接受了集体化的生产方式,自愿、自然地接受了集体所有制。对此毛泽东总结道:“我国的社会主义改造,包括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不仅有全国的意义,还有国际的意义。整个世界都是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在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方面,我们在世界上是走在前面的。”[11]
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国内国际局势都发生了一些复杂的变化,部分领导人偏离了八大的正确判断,认为国内的主要矛盾依然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过于夸大阶级斗争等与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相关联因素的作用,错误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进而遭到了《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利用,使得国家发展出现了曲折。面对严峻的国际国内形式,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立场和观点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当时“四人帮”将按劳分配、发展生产力都视为走资本主义道路,不顾生产力和经济基础盲目地追求一种理论上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宣扬其“搞生产就是‘唯生产力论’,就是‘不革命’,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12]的谬论。1975年邓小平复出主持整顿工作后,结合国民经济的严峻形势指出:“中国这么多人口,国民经济搞不上去怎么行?我们一定要搞上去。批‘唯生产力论’,谁还敢抓生产?现在把什么都说成资产阶级法权。多劳多得是应该的嘛,也叫资产阶级法权吗?搞生产究竟应当用什么东西作为动力?”[13]21邓小平的这一“历史之问”直指“四人帮”否认生产力的根本性地位,“认为只要上层建筑的问题、所有制的问题解决了,就能进入共产主义。”[13]85这一违背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做法实质上已属于唯心史观的认识。为了在思想方面拨乱反正,邓小平连续主持了三场关于“唯生产力论”、“物质利益”和“按劳分配原则”问题的大讨论。这三个问题都是关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根本性问题,对于清除“文化大革命”期间唯心史观思想余毒,重新确立历史唯物主义在社会实践中的指导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①这三次讨论重点对“物质利益”与“革命精神”以及“阶级斗争革命”和“生产力革命”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澄清,明确提出了要实现“政治与经济的统一,……反对空头政治”[13]198。到1980年,中共中央在党内初步明确了生产力和“人民标准”是社会历史发展动力的认识,并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将社会主义的本质阐述为“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级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4]373进而以此为基础将“三个有利于”确立为衡量改革开放的最终标准,重新确立了“生产力是人类全部历史的基础”的认识在中国社会的主导地位,并在这一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14]274的全新论断,为未来的大发展打下了坚实的理论与认识基础。
关于对中国现状的认识,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社会主义是从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孕育出来的。但在现实的实践中,却是中、俄等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的国家首先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于是如何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便成为了亟需回答的问题。列宁结合苏联的实际曾指出,虽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在一些生产力落后国家的无产阶级可以先夺取政权,确立社会主义制度,但“没有高度发达的大工业,那就根本说不上社会主义,而对一个农民国家来说就更说不上社会主义了。”[15]因此,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提高劳动生产率是根本任务之一,因为不这样就不可能最终地过渡到共产主义”[16]。而以邓小平为代表的第二代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在全新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下,充分汲取中国和世界社会主义实践所积累的经验教训,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揭示出了跨越“卡夫丁峡谷”的中国解答,即“现在虽说我们也在搞社会主义,但事实上不够格。只有到了下个世纪中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才能说真的搞了社会主义。”[14]225而在这期间所建立的社会主义,是不具备相应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基础的社会主义,并创造性地提出了我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基本国情论”和“最大实际论”的认识。既然我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那么就应当实行与这一生产力发展状况相匹配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形式,即“按劳分配”原则和“两个毫不动摇”方针。后来的历史证明,这些与国情相符的分配制度和所有制形式有力地调动了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使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入全新的阶段。
与此同时,邓小平还指出了我国理论与实践之间所存在的重大问题,即“社会主义制度并不等于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做法”[17]250。对于到底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即使从苏联建立时算起,也不过才积累了63年的实践经验而已,“但是怎么搞社会主义,它也吹不起牛皮。”[17]250虽然我们有了好的根本制度,但要将上层建筑的能动优势发挥出来“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14]291,而是需要我们通过自己的实践来探索出具体的做法。这一探索过程就是改革的过程,对此,邓小平强调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14]113,“是解放生产力”[14]370,“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18],也是将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情况相结合的过程。“只有结合实际的马克思主义,才是我们所需要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14]213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上,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集体指出,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作为一种具体的政策不存在所谓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14]373进而创造性地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策,从根本上改革了不适应经济基础的经济体制,激发了全社会的创造力和市场活力。
在对外方面,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集体还根据世界局势的变化结合历史唯物主义做出了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即“开放”。马克思曾指出资本主义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19]。而社会主义本身就是一种“世界历史性存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也曾经试图主动适应全球化,但却并不顺利。对此,邓小平指出:“毛泽东同志在世的时候,我们也想扩大中外经济技术交流,包括同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发展经济贸易关系,甚至引进外资、合资经营等等。但那时候没有条件,人家封锁我们。”[17]127西方国家长期的封锁和攻击也使得毛泽东等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延续了二战以来的“革命与战争”的时代主题判断,实行了“一边倒”的对外方针。但世界局势很快出现了变化,20世纪60年代以来,第三次科技革命深刻地改变了世界的面貌,生产力水平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经济社会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些经济基础的发展在客观上需要世界各国在人员、金融、信息等方面进行更紧密的合作。“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孤立起来,闭关自守是不可能的。”[14]117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邓小平运用历史唯物主义,从错综复杂的国际矛盾中找到了制约、影响其他矛盾的主要矛盾,即“和平和发展是当代世界的两大问题”[14]104。他指出全球性战略问题可以用“东西南北”四个字来概括,其中南北问题是核心问题。发达国家要进一步发展需要到发展中国家为“资本找出路,贸易找出路,市场找出路”,但这种发展是能建立在发展中国家三十多亿人口的继续贫困之上的么?可以说“如果南方得不到适当的发展,……继续贫困下去,北方就可能没有出路。”[14]106而且只有在和平的国际环境中,南北双方的发展才能得到保障。因此,邓小平认为时代的主题已经由“革命与战争”逐渐转变为了“和平与发展”,当然局部地区的小规模战争依然无法避免,但随着爱好和平力量的不断增长,在较长时间内世界大战不会爆发是非常有可能的。基于这样的科学认识,我国逐步走出了“立足于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20]的临战状态,确立了“对内搞活、对外开放”[21]1300的和平时期的建设方针,主动适应并融入到了第三次科技革命所带来的新一轮全球化进程,并成为了这轮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之一,极大地丰富了社会物质基础,从根本上促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与发展。
三、 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科学认识新时代党情国情的变化,深入理解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伟大实践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22]10,这一论断同样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立场、观点、方法科学判断世情国情”[23]的结果。改革开放40年来,经过不懈努力我国生产力水平得到极大的发展,综合国力也已迈入世界前列,这使得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更是加剧了这一趋势。为应对新挑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推动更深层次改革,实行更高水平开放”,为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一“事关全局的系统性深层次变革”提供强大动力[24]。
(一) 运用矛盾分析法,深入理解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性
矛盾分析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认识事物的根本方法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就,其根本原因之一就在于我党抓住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21]839这一社会主要矛盾,不断根据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调整生产关系,不断完善上层建筑以适应经济基础的变化。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既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2]11,那么相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调整也必然是迫切的。中国自从加入WTO以来,一直相对比较重视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战略,这一战略的确为中国带来了近20年的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但“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的弊端也随着国际金融危机的反复爆发而不断被揭露了出来。
首先,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策略加深了沿海与内地、东部与中西部之间的矛盾。出口导向型战略实际上是一种沿海与内地和内需产业争资金、争资源和争夺劳动力的资源配置机制:沿海地区吸引的外资和出口创汇越多,从内地或内需产业吸走的资金和资源就越多,内地或内需产业就发展越困难[25]。假设沿海某地区吸引到了1亿美元的外资,美元是无法在国内直接使用的,所以这1亿美元会兑换为大概6亿人民币,如果我国国内的货币发行量保持稳定,就相当于沿海地区从其他地区抽走了6亿元人民币的投资。而如果增发货币则会导致通货膨胀,内地在没有得到投资的情况下也会和沿海分担一样的负面影响。出口创汇也会造成类似的情况。即使有财政支付转移等政策,沿海与内地发展的不平衡实质上还是在不断扩大。
其次,片面重视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策略会阻碍人民收入的进一步提高。当前的全球产业价值链是由跨国公司的生产者驱动和消费者驱动构成的,我国加入WTO之后也融入这一由跨国资本所掌控的全球产业链,这使得国际大循环战略本质上是受到以跨国公司为代表的垄断者的支配。全球化发展到今天,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实际上已经导致发展中国家之间产生了一种“竞次”活动,即比的是谁的劳动力更廉价。这种持续的对劳动者工资的挤压迫使劳动者不得不通过延长劳动时间或者是减少消费这些“自我剥削”来维持生计,这不但对劳动者及其家庭是损害,更破坏了国内大循环的健康发展。跨国企业总是会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地扩大剥削力度。例如,美国沃尔玛公司几乎每年都要把从中国进口的大部分货物的价格压低5%,国内企业很多时候只能把这种成本转嫁给劳动者。企业主要利润流通到了国外,而被激化的矛盾和被破坏的环境却留在了国内,这本质上就是国内大循环在给国际大循环输血[26]47。
最后,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策略制造了严重的经济泡沫。大量涌入的外资的确在一定时间内促进了国内经济的快速发展,但也产生了一系列的负面效应。外资往往只在乎短期收益,具有天然的投机属性,其投机行为往往会催生大量的经济泡沫,严重影响人民的正常生活秩序。例如,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大量出口型企业倒闭,从劳动密集型产业中游离出来的大量外资就瞄准了可以在短期内产生回报的钢铁、水泥、煤炭等产业,直接导致这些行业出现了投资过热现象,并最终造成了后来的严重产能过剩;还有一部分资金则进入了股市和房地产,直接引发了股市的剧烈波动和住房价格的大幅上涨,加剧了社会的不和谐因素。而利国利民的产业升级领域由于回报周期长、风险高、投资大,鲜有外资愿意进入[26]50-51。与之相反,外资更希望通过控制产业链,把高创新率、高附加值和高水平进入壁垒的高质量生产活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将中国企业压制在产业链的低端,继续当它们的“血汗工厂”。因此,为了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我国需要对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方式进行改革,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二) 运用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观点,准确理解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与世界经济形势的关系
2020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指出,因“境外疫情快速蔓延,叠加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一些国家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盛行”[27]。国际贸易和投资都面临着大幅萎缩的困境。短期内国际货币组织和世界银行对2020年全球经济增速预测分别是-4.9%和-5.2%,都达到了严重经济衰退的水平。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也认为2020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FDI)也同比将下降40%左右。就长期来看,疫情持续蔓延,国外政府大多束手无策,美国更是为了缓解疫情的冲击祭出了无限量量化宽松(QE)这样的金融手段,后期韩国、欧盟等经济体也采取了类似的政策,直接导致这些国家央行的资产负债表暴涨。这些措施短期内已经导致了西方国家股市与房地产价值出现了与实体经济状况背道而驰的疯狂上涨,长期看来必然会引发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而无限量量化宽松(QE)到底会导致什么样的金融危机在历史上还没有经验可以遵循,但我国必须要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全球性金融危机做好各方面的充足准备。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就是兼顾眼前与长远利益,实现“稳增长和防风险长期均衡”[27]的改革措施。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时我国就出现了出口断崖式下跌的困境,当时中国政府提出了适应当时国际国内形势的“启动内需”和“扩大内需”政策,最终在1998年和2009年都基本实现了保八(保持GDP增速不低于8%)的任务。新时代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虽然与1998年和2009年的政策有些联系,但还是存在不同,最明显的区别是明确提出了要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我国有望在2021年正式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消费作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近些年来已经压过投资和出口,成为了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新发展格局作为一种更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体系,当然应当建立在更稳固的基本盘之上,即以本国居民消费需求为基础的国内大循环。同时,我们应当辩证地看待“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提法,习近平指出:“当前,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抬头,我们决不能被逆风和回头浪所阻,要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坚定不移扩大对外开放,增强国内国际经济联动效应,统筹发展和安全,全面防范风险挑战”[24]。新发展格局绝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所解读的“闭关锁国”,而是发挥内需潜力,打破外贸、内需产业互相割裂的“二元经济”局面,让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更好联通互动,更好地利用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以实现更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
(三) 运用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观点,紧紧依靠人民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运用这一观点,中国共产党提出了群众路线,并将其作为党的生命线和根本工作路线。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很多具体的行之有效的措施都是由基层群众自发探索出来、自下而上推动的。正如习近平所说:“为了人民改革,改革才有意义;依靠人民而改革,改革才有动力”[2]。因此,新时代要依靠人民推进新发展格局的构建,最重要的就是要保障与发展民生经济,以“实现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良性循环”[28]。从根本上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激发人民群众的创新精神,释放人民群众的消费潜力。在原有的国际大循环为主的体系下,劳动者与资本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地被激化。经济全球化发展到今天,其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了只有利于国际垄断资本而对各国劳工不利的状态[29]。2020年爆发的新冠疫情更是加剧了世界范围内的财富不平等状况,在西方国家造成了普遍的萧条和社会动荡。为此,我国一定要明确民生经济优于国际贸易的基本认识。
首先,发展民生经济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必然要求。只有提高了中低收入社会成员的收入,才能从根本上迫使单纯依靠榨取廉价劳动力和自然资源、以破坏社会和谐与环境为代价获取剩余价值的企业被市场淘汰,从而为有自主创新能力、生产效率高的企业拓展出发展空间。实现经济增长方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资源投入型向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型转变。其次,发展民生经济能激发人民群众的创新精神。民生经济将为劳动者的生存发展提供有力的兜底保障,极大地提高其生产、创业、学习的积极性与全面自由发展空间。有利于劳动者能力与综合素质的提高,进而激发劳动者的创新精神,促进知识密集型产业和创新型产业的发展,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提供动力。最后,发展民生经济是促进消费、扩大内需的根本途径。要让人民的消费没有后顾之忧,最重要的就是要加大社会保障体系和公共设施的投入。只有以公平为核心理念,惠及全民的医疗卫生、教育、住房、交通体系,才能提升人民群众的消费预期,为经济发展提供持久而广泛的动力[30]。同时在深化改革过程中我们还应当鼓励地方、基层和群众勇于探索、大胆先行,及时总结经验,不断推进理论发展和实践创新,不断深化对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以实现“加强顶层设计和摸着石头过河相结合、整体推进和重点突破相促进”[2]的良性深化改革局面,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强大动力,这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性要求。
总之,百年来中国共产党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在实践中回答了“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这些历史之问,使得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在这一过程中,既有正确认识带来的成功经验,也有错误认识带来的挫折教训。历史与现实都表明,只有不断把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规律的科学认识提高到新水平,才能不断推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新发展,不断开辟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伟大实践的新境界。
注释:
① 这三次讨论的代表性成果后由胡耀邦交给了《哲学研究》发表,分别是《历史唯物论还是历史唯心论——对“四人帮”“批判唯生产力论”的反批判》、《生产力是最革命的因素——驳“四人帮”在生产力问题上的谬论》和《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又相适应又相矛盾的科学论断不容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