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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生态思想论述

2021-12-04

关键词:手稿自然界异化

赵 睿 夫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作为一部以国民经济学批判、黑格尔思辨哲学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异化劳动批判、共产主义理论远景构划为主要内容的重要研究笔记,《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1844手稿》”)对理解马克思早期思想及其历史唯物主义生成谱系具有重要意义。对于《1844手稿》的译介与研究已经在中国走过80余年,研究文献可谓汗牛充栋、卷帙浩繁,呈现出学科多元、主题丰富、范式灵活、热度不退的主要特征。在诸多研究维度中,马克思的生态思想成了国内外研究《1844手稿》的一个热门方向。基于《1844手稿》生态思想研究丰富的资源,本文简要梳理国内关于马克思生态思想研究的理论进展,为分析奠定基础。

一、《1844手稿》生态思想研究简要回顾

国内学界对于《1844手稿》生态思想的系统研究早期可见于姜琳的《马克思主义与生态问题》一文,其虽未将《1844手稿》直接作为文本阐发的唯一重点,但多次援引手稿重要语段,将马克思语境中的人与自然关系概括为一种交互的、统一的实践关系,“是在实践基础上的对象化与非对象化,主体的客体化与客体的主体化,自然的人化与人的自然化的统一”[1]。周东启等归纳了《1844手稿》中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论述,讨论了马克思的人类关怀、自然界的先在价值,以及人同时作为生物系统构成要素与社会系统构成要素的二元协调等问题,并将生态危机的实质理解为“人与自然的分离与疏远”“价值选择与真理选择的尖锐冲突”[2]。在手稿的生态思想逐渐得到学界关注后,王国聘从手稿中的共产主义描述出发,指出马克思“并没有站在那种认为自然是为人的变革而存在的人类中心主义立场上”[3],认为人类活动需要在内在自然的必然性与第二自然的自由性中达成平衡。魏立恒从生态哲学的维度出发,回应了唐纳德·沃斯特等欧美生态学者对马克思“不关心自然问题”的理论责难,将马克思的自然观概括为“现实的自然界”“人本学的自然界”[4],认为马克思已经提出了系统的以可持续发展为中心思想的生态哲学理论。许素萍重申了周东启文章的部分内容,认为《1844手稿》中已经包含有对生态文明理论的讨论,并对马克思的生态思想与科学发展观哲学内核进行了阐发[5]。解保军等关注了《1844手稿》中的生态辩证法思想,把人界定为受动自然物与能动自然物的结合,进一步判明了人与动物的自然界限,并讨论了人类解放、社会解放与自然解放三者内在的辩证关系,其所言的生态辩证法,实际上就是马克思具有辩证意味的自然观阐发[6]。杨英姿讨论了马克思《1844手稿》中对人及其本质的定性,梳理了人是对象性存在物、自然存在物、有意识的类存在物的马克思人性观,认为手稿时期的共产主义阐述本质上就是“人类本性”的生态性的呈现[7]。郭忠义等认为马克思在《1844手稿》中阐述了生态人理念与生态化生存方式,认为生态人理念强调人即自然、自然即人,共产主义是人与自然关系的理想状态,生态化生存即“对主体化生存的积极扬弃,就是人的主体性本质完成后在更高的历史阶段上向自然化生存的历史回归”[8]。杜明娥等梳理了手稿“感性活动及对象关系—异化劳动及私有财产—共产主义”的生态解放逻辑,梳理了马克思《1844手稿》中哲学批判、现实批判和理论指向等三方面的内容[9]。耿步健等立足于生态集体主义议题,讨论了《1844手稿》中异化劳动、社会解放、共同体构想等内容,认为生态集体主义是指“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到后工业文明时代,需要在社会主义集体主义的视野中进一步寻求‘人与人’与‘人与自然’双重关系和谐统一的产物,是人类社会进入生态文明时代一种新的集体主义的发展形态”,并论述了资本主义生态衰败与社会主义生态集体胜利的历史必然性等[10]。

总而言之,国内的《1844手稿》生态思想研究已经步入议题细化与话语交互阶段。一方面,哲学与资本主义社会批判话语仍占据研究话语的主流;另一方面,生态学、政治学、经济学的分析话语不断介入,跨学科讨论日趋深化,对原文的研究及对研究的研究双线并行。基于这一研究现状,本文将主要从“关键范畴”与“核心问题”两方面出发,尝试对《1844手稿》生态思想作一个规范性梳理,以此为《1844手稿》生态思想研究提供一定的话语资源与思维活力。《1844手稿》具有巨大的“绿色”理论潜能,极具生态学兴味与社会前景展望意义,未来将得到更为广泛的理论关注。

二、《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关键范畴

作为一部用以澄清自身思想的研究笔记,《1844手稿》的表述具有批判性、碎片性、跳跃性等特征,这一点在其生态思想的表述上尤其明显。从文本分布来看,《1844手稿》的笔记本I “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与笔记本III “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是其生态思想阐述的强集中点,笔记本II “私有财产的关系”、笔记本III “私有财产和劳动”与笔记本III “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是其生态思想阐述的弱集中点,其余章节亦有散见的论述。针对这种表述的分散性,明确其理论研究的中心范畴无疑能为系统把握其生态思想提供帮助。纵观《1844手稿》全文,马克思的生态思想阐发具有四大关键范畴。

(一)“人”是《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出发点与落脚点

理解马克思对于人的理解是理解《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关键环节。受费尔巴哈人本学与唯物主义主张的影响,马克思充分认识到人是社会性与自然性统一的具有对象化能力的主体,一方面,“人直接是自然存在物”[11],人的肉身存续与劳动生产都需要自然界提供基本条件,人在内在与外在两个层面都不可能脱离自然范畴;另一方面,人的本质显现需要对象化活动,人与自然界从对象化活动亦即实践的意义上讲,根本不可能分断割裂。马克思充分肯定人的主体能动性,其语境中的“人的类本质”实质上就是人的“能动本质”“自由本质”“实践本质”,意味着“对对象运用自身的固定尺度”“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自由地面对自身的产品”[11],即在自然界中实现自身的外在化,用群体关系生成的共同体法则来完成对自然的认识与改造。当然,这一改造过程也不仅仅是人作用于自然的过程,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必然也在与自然的对象化互动中塑造自己。用马克思的话说,“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11]。回顾马克思对人的理论阐发,可以对《1844手稿》中的“人”的范畴作一个概括定义,即内生于自然界的、具有对象化能力与需要的、通过劳动实现自我生产与自然改造的社会性的能动主体,“它需要自身之外的自然界、自身之外的对象”[11]。在这个意义上,人与自然以一种间性形式存在,人的一切文明创造与社会活动不能被贴上一个武断的“反自然/去自然”的标签,因为这些能动的对象化行为的本质都是人的自然本质在外部世界的具体显现,“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11]。

(二)“自然”是《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范畴载体

马克思很少直接使用“生态”或“生态学”范畴,但其具有一个包含系统认识论和人与自然关系思考在内的生态学思想已无须置疑。与纯粹的人类中心主义或生态中心主义不同,马克思捕捉到了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间性关系——“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存在的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11]。手稿中的自然范畴多来自传统西方哲学,尤其是形而上学及其批判,揭示出马克思对黑格尔、费尔巴哈等的自然观的批判继承。不同的是,黑格尔认为自然界是表现理念的一种方式,自然界以精神为其终极目的[12]。这是唯心历史自然观。费尔巴哈认为自然界是无意识的实体,是非发生的永恒的实体,是第一性的实体[13],并把自然拔高为人或把人降格为自然[14]。这是抽象唯物自然观。马克思将自然理解为自然人化与人的自然化相统一的整体性存在,在指出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的同时,也强调“一个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没有自己的自然界,就不是自然存在物,就不能参加自然界的生活”[11],从而构划出人与自然之间的动态平衡。“当然,我们之外的自然界本身并不具有人的本质,并不会真正转化为人”[15],把自然与人在话语上混为一谈也不是马克思所要做的工作,这也警惕人们不能滥用人与自然的整体性概念,防范从马克思主义滑向极端生态主义及价值虚无主义的理论风险。

(三)“土地”是理解社会历史发展中自然资源矛盾与生态系统稳定性变迁的关键概念

马克思在《1844手稿》中通过深度研究国民经济学,挖掘出土地与地租对于人类社会生产与生活方式变更的重大影响。在马克思看来,土地是一种普遍的自然要素,其衍生出来的地租则是一种对土地的自然成果的掠夺[16]。资本家与土地所有者通过对自然资源(尤其是土地资源)的占有,来获取对工人的优势地位。自然资源如土地、原材料等垄断的逐步扩大,使得资本家生产产品的价格保持在自然价格之上,从而加剧对消费群体的剥削。资本与土地富饶程度正相关,资本主义的发展与土地这一自然条件息息相关,“在资本相等的条件下,拥有较富饶土地的土地所有者取得胜利”[11]。对于包括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的整个生活世界而言,土地作为一种自然系统构成要素,时刻影响着人与自然界本身的关系。马克思对土地私有制进行批判,表达出对将自然存在的土地作为私有财产而纳入市场逻辑内部的不满,其认为土地所有者利用土地的私有制度收取地租,实际上是在掠夺自然与社会的双重利益,从而明确地指出了将土地作为私有财产的社会危害性[16]。马克思对土地问题的深度观察无疑包含有生态学的涵义:私有制导致的以土地资源垄断为主要表征的自然资源垄断极大地影响了世界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使得人类社会陷入资源集中与贫困加剧的困境,使得自然资源陷入私地过剩、公地透支的局面。因而,在手稿之后,马克思主张通过土地国有化来限制自然资源垄断的恶性扩张,从而维护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稳定性。

(四)“劳动”(及其异化)是探究资本主义人与自然双向剥削的理论枢纽

拉宾等人将异化劳动理解为《1844手稿》的“中心范畴”,强调这一范畴与马克思的自然思想关系密切。从人与一般自然存在物的区别层面来看,人的劳动具有人的类特性,是人的类生活的核心内容。劳动从本质而论是一个社会的、交互的、间性的过程,它是不同社会主体联结共生的行动纽带,是人的社会性的最终根因。与此同时,劳动又扮演着人与自然的中介环节,它使得自然的人成为人而有别于一般自然存在物,又赋予了人以改造自然、实现自身的能动能力。马克思在《1844手稿》中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了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的阐发:一方面,在理论层面,自然界的诸般存在都是人的意识对象的组成部分,都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没有独立于人的精神认识与思想加工之外的、与人完全无关的自然;另一方面,在实践层面,人靠自然生活,靠自然提供的两种生活资料延续自身,既包括用以支撑肉身存续的生活资料,也包括用以支撑劳动活动的生活资料。在这个意义上,解决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矛盾、调和人与自然关系无疑与对劳动的理解息息相关。既然劳动在马克思的语境中担当着人与自然交互、人与自然互相实现的重要职能,那么人与自然的分离与对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马克思将这一异化的根源放置在异化劳动上。异化劳动使自然界同人相异化,使人自己的活动机能及生命活动同人相异化,使人自己的身体同人相异化,同样也使在人之外的自然界同人相异化,使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11]。作为异化劳动的生成结果,人丧失了一切正常与自然交互的能力,而落入“越投身自然就越远离自然”的自我否定的险境,其劳动形式、个人发展与生活要素全面背离自然,“完全违反自然的荒芜,日益腐败的自然界,成了他的生活要素”[11]。

三、《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中心问题

人与自然关系问题是马克思《1844手稿》生态思想阐发的中心问题。这个问题脱胎于哲学层面的存在——存在者关系思考,因生态环境的破坏、资源的匮乏、工人生活状况的恶化等现实条件的变化而成为马克思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人与自然关系问题是一个大问题,不可能以笼统而论的三两句话就将之彻底阐明。因此,马克思在《1844手稿》中细分了这个大问题,并将其转化为3个方面的小问题,以此揭示出人与自然的具体关系及其矛盾解决的可能路径。

(一)关于人类文明及其科学技术形式会给自然带来何种影响的问题

在《1844手稿》的语境中,马克思使用大量篇幅谈论了自然科学与工业技术对自然的影响问题。作为人类文明在19世纪的最新形态,工业文明对生产力的指数性提升不仅造成了生产与生活方式的重大转变,也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社会中人与自然相对简单的资源交互关系。自然资源的“收支平衡”被极高的工业转换效率打破,一切物质生产过程的规模与速率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从整体来看,马克思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双向的,他将自然科学与工业描述为人的解放的重要条件,指出自然科学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11]。在马克思看来,科学革命与工业化进程是不可回避的历史现实,人与自然经由科学革命与工业化进程形成的更紧密的联系要求自然科学必须走向一种兼具自然性与社会性的人的科学。工业化已然成为一种以异化的形式展现自身的人的本质力量的外显。换言之,以改造自然的形式得以展现的人的内部自然本质,“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11]。人类文明及其科学技术形式将以一种异化的、对象化的形式来完成对自然的改造,以便能更大程度地实现人的本质。这决不能被认为是支持“马克思是技术中心论者” 的谬见,因为马克思已经意识到了科学技术及其工业形式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如工人生存境况恶化、产品挥霍严重等。马克思并不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应该将人的幸福与解放作为工具或手段,因此,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工业化进程对自然的影响是有限度的、需要控制的。但必须认识到,马克思肯定了科学技术与工业化,科学技术与工业化仍然是马克思语境中人的本质力量赖以表现的不可回避的路径。

(二)关于资本主义对于自然界意味着什么的问题

基于一个批判私有制、反对土地等自然资源私有化的前置性论点,马克思鲜明地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对自然界的破坏性。这种破坏性主要体现在对人的自然性的破坏、对自然的自然性的破坏、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破坏三大方面。马克思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对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的二元割裂。一方面,工业资本家决不放弃任何满足自然需要的享受机会,“他决不退回到违反自然的粗陋需要”[11],并在享受——或言对自身及其资本实质的剥削活力的再生产——逐渐愈发为资本所绑定、控制;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不断加剧对工人的压迫,使得工人最基本的自然需要都无法得到满足,如吃的需要、住的需要等,都被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压迫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他(工人)的任何一种感觉不仅不再以人的方式存在,而且不再以非人的方式,甚至不再以动物的方式存在”[11]。资本主义扩张的过程,本质上也就是人的自然属性被否定的过程,其既包括资本家自然需要的异化与丧失,也包括工人自然需要的压迫与消灭。在对自然的自然性的破坏方面,资本主义亦危害深远。自然的自然性,指使得自然得以成为自然的先在价值与尊严属性,被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转化为纯粹的可占用的私有化价值,“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所拥有的时候,就是说,当它对我们来说作为资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们直接占有,被我们吃、喝、穿、住等等的时候,简言之,在它被我们使用的时候,才是我们的”[11]。人与自然关系在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活方式冲击下面临动荡,因为人与自然异化的同时造成了人与自然的紧张状态。大工业的资源掠夺与土地侵吞将自然囚禁为纯粹客体,资本家为了资本的扩张积累而不断提高生产速率及开发规模,工人群体由于生活资料(双重意义上的)的匮乏而走向生态的非理性。凡此种种,都揭示出马克思《1844手稿》的一大基本观点:资本主义将始终是自然的敌人。

(三)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的总体化何以可能的问题

重新回顾马克思的经典表述:“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11]值得严肃思考的问题是,马克思语境中的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究竟何指?在费尔巴哈的话语之外,马克思是否对这两个概念作了思维上的深化?马·伊·佩特罗相认为,马克思所言的人道主义即无产阶级的革命使命,其本质在于人的个性解放与本质复归,这要求人摆脱异化劳动、回归自然的生活与生产状态。而自然主义则意味着“人同自然界的甚至是人同人的有机的、摆脱了异化的社会关系的、直接的统一”[15]。在这个意义上,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相遇在异化的终结这一逻辑归宿上。异化的终结,即“消灭私有财产和消灭私有财产所产生的异化了的社会关系的总和的结果”[15],其指向了马克思语境中真正的共产主义。顺应这种分析思路,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和解,无疑有赖于实现共产主义过程中必然涉及的几个替代。即在物质资料的社会占有上用“丰富”替代“贫困”,在私有财产上用“积极扬弃”替代“消极占有”,在对人的认识上用“具体/鲜活个人”代替“抽象/机械个人”,在生产与消费观念上用“本质实现”替代“需求压抑”。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对于共产主义的重要阐述分明是一条力图祛除资本逻辑、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愿景的理论通路。

四、结语

思考马克思《1844手稿》中生态思想的四大范畴与三大问题,至少具有以下三方面的重要理论意义:(1)有利于更为全面、彻底地理解马克思对于现代性的理论观点。从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扩张逻辑与技术理性的批判反思来看,马克思并非是约翰·格雷等人语境中的“启蒙理性者”[17],他在肯定技术进步与生产力发展的重大意义的同时,仍试图为人与自然关系设置必要的尺度与适度的规范。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决不能被简单概括为一个“现代主义者”或“启蒙之子”,他对于现代性的看法包含有丰富的内在张力。(2)有利于更进一步地把握马克思共产主义构想的观念内核,树立更具全面性与辩证性的人与自然观。在《1844手稿》的语境中,共产主义的实现与人与自然的双向和解与共同解放高度同构,这种和解与解放不是追求同时、同步“绝对平等”的教条束缚,而是对于二者之间“主体间性”的整体构建,人类文明的演进当然要利用自然力的重要生产要素,但这种利用必须是有所调控的、有所节制的,而非资本逻辑的盲目性扩张[18]。(3)有利于认清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生态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与制度优越性。通过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态危害的深入剖析可知,力图以资本主义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应对生态危机的所谓生态资本主义或绿色资本主义在本质上具有局限性,其逐利性、扩张性的观念内核并不能有效解决生态危机。未来,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制度构划或生态社会主义的制度替代将表现出越来越鲜明的优越性。这一点将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理论与实践发展中不断得到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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