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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与共生: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兴起及其近代城市化进程

2021-12-04于丽金

电影文学 2021年21期
关键词:大戏院苏州

于丽金

(1.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2.南京传媒学院,江苏 南京 211172)

苏州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城市发展与电影文化互相渗透、彼此影响,逐渐成为早期电影放映的重要区域之一。电影作为现代城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近代以来的中国城市化进程有着“催化剂”的作用。鉴于此,本文采用“中国区域电影学”的研究理路,阐释近代以来苏州城市化进程中,电影放映业与经济/文化之间协同发展的关系。

一、苏州早期电影放映业的发展概貌

苏州的电影放映是伴随近代城市化进程而逐步兴起的,繁荣的产业经济、现代城市的发展理念、毗邻上海的便利交通以及苏籍电影人士的助力都为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发展提供了扎实的基础。电影作为大众文化主要内容,其在苏州落地生根的过程,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苏州市民在思想观念上对现代城市生活方式接受和转变的过程。

苏州电影放映始于1910年前后,至20世纪30年代已经颇具规模。当时有不少放映场所的前身是戏院,放映电影的同时也常常兼顾演出京剧、昆曲、歌舞和文明戏等,一时热闹非凡。通过对相关史料的梳理,早期苏州电影的放映经历了以下两个较为明显的发展阶段:

(一)萌芽与初探期(1910—1926)

当下学界所追溯的苏州电影放映的开端,多据苏州人汪葆善《应千日记》中记载:“宣统二年(1910),五月廿一日,华侨有梁姓与蔡姓者,携有影戏机器二箱,拟在劝业会场内开演,其影片均耕牧方法,欲借此教育内地人民者。”但当时这场放映活动并未顺利进行,后续记载中提到是劝业会场本身也有一些活动影戏的放映,办事人均入股,因担心自身利益受损,便将梁、蔡二人所携带的机器藏匿起来。从这则史料可以看出,1910年的苏州电影放映已经有了“竞争”的意味。但此时的放映多属零星放映或者富裕人家办喜事时增加气氛,并未形成固定的放映场所,也未产生规模和气候,故不在此赘述。

《申报》曾于1918年9月和1919年1月刊发消息称:“准设影戏园阊门外凤舞台旧址前有商人王瑞南秉请警厅立案开设飞云影戏公司。”“阊门外马路飞云影戏园自开演以来,生意寥落,亏本额巨。特具禀警厅,拟更演髦儿戏(即女子京剧),改名吴中舞台。”从这两则消息可以看出:(1)飞云影戏公司是在凤舞台的旧址上建立的,开业不久后又改为吴中舞台;(2)当时在苏州开办影戏公司须向警察厅提出申请,获得批准后由警察厅向镇守使署呈报而后填发执照才允许经营。这也是目前笔者所查阅资料中,关于苏州最早的商业性影戏园的记载,但尚无其他资料印证飞云影戏园经营亏本的具体缘由。

在电影传入苏州的早期,教会系统所属的新民社、青年会、乐群社、普益社不定期为会员放映影片。其中,1921年中华基督教会青年会向本地各界捐募4万元,在苏州北局建造基督教青年会,设有高等浴室、理发室、电影院、弹子房、会食堂等。1922年青年会电影部正式对外营业,乐群社则是在1930年6月正式对外营业,而新民社和普益社在此阶段并无真正营业性质的对外放映。即使到了20世纪30年代初期,普益社的影片“大都从青年会或乐群社转租,因着地址不佳,设备欠週,只开映阴历新年和夏季两个月罢了”。“新民社的电影原属点缀性质,所以现在已经五年多不映电影了。”

这个时期只有青年会的电影放映较为稳定,座位数量约有500个,附属设施丰富,可以满足青年男女吃饭、喝咖啡、理发等现代城市生活的多种需求。该机构于1972年更名为新艺影剧院,是苏州存续时间最长的电影放映场所。

(二)勃兴与繁荣期(1927—1937)

苏州人文荟萃,思想开化,文教发达。随着20世纪30年代有声电影传入苏州,电影从原先简单、粗糙的“奇观”玩意儿,逐渐成为市民追捧的高雅时尚的娱乐活动。1927年—1937年成为早期苏州电影放映最为活跃的10年,无论是外国电影带来的文明与时尚的新潮气息,还是国产电影中所传递的新思想、新生活方式都给苏州人的城市生活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

1.“影戏院”的混合发展

在戏院与电影院混合经营的阶段,电影放映场所多由旧式戏院改装而成,戏曲演出与电影放映交替进行,一方面培养市民对电影的兴趣,另一方面维持收入的稳定。

如中国电影院前身为1917年4月1日创办的民兴新剧社。中国电影院开业后曾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创办人吴道巽、徐志刚是苏州商界和报界的代表人物,特聘请《苏报》副刊编辑徐碧波担任选片人。1927年5月31日改组为“三民电影院”,首映上海大中国影片公司最新出品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平均每天放映两场,逢初一、月半开映三场。1928年1月又改为“民兴大戏院”,演出京剧,兼映电影。1931年5月改为“南京影戏院”,日夜平均三场放映电影。1934年4月,易名“南京大戏院”,白天放映电影,夜间演京剧。

再如1929年商人顺再康集资建造“东吴乾坤大剧场”,最初专演京剧。1930年7月被无锡中南电影院经理郭子颐承租并于7月14日起改映电影并更名为“东方大戏院”。开幕影片为美国派拉蒙公司出品的有声电影《美艳亲王》,成为苏州最早的一家专业有声电影院,票价分为八角、六角、四角三种。有声电影一改无声电影的沉闷,给观众带来了新鲜感,但外国原版影片给普通观众带来理解上的困难,再加上房屋楼面需要修缮的原因,该影院于1931年6月5日暂时停业。随后郭子颐委托公园电影院的经理叶天魂予以管理,沿袭旧名并于1932年4月14日重新开业。基于经营公园电影院的经验,叶天魂熟悉苏州观众的兴趣爱好,多选映国产影片,10月28日放映了我国第一部真正意义的片上发音的影片《雨过天青》(夏赤凤,1931)。1932年11月这家电影院宣告停业,郭子颐再度承租后将其改为“开明大戏院”,仍以演出京剧为主。

戏院与电影院混合放映是早期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常态,引导、培养市民对电影产生兴趣。随着市民观影经验的积累和拥有现代化专业设施电影院的不断建成,上述由戏院改建而成的电影放映场所逐渐结束了电影放映的历史,回归戏曲舞台演出的正途。

2.正规电影院的建立

1927年7月,苏籍文化人程小青、徐碧波、叶天魂等创办公园电影院,号称是苏州第一座正规电影院。该院购置德国最新的放映机,座位宽敞舒适,数量500个左右,并安装电风扇驱除炎暑,观影条件相对良好。开幕影片为苏籍电影人包天笑编剧的《风流少奶奶》,并邀请主演韩云珍专程赴苏州参加开幕仪式,“开吾苏州电影观众欢迎明星之新纪元”。此外,公园电影院经营理念先进,积极倡导和实践现代社会“男女平等”的基本原则,“为提倡女子职业起见,办事人员大半聘任女子,以开苏州风气之先”。某种程度上影响着城市居民现代社会心理的转型和思想观念的开放。

苏州最具有代表性的专业化电影院当属“苏州大戏院”和“大光明电影院”。古董商人陶寿荪于1928年先开办北局大戏院,后更名“大东游艺场”,演出歌舞、魔术、文明戏等,并兼放无声电影。随着电影放映的获利颇丰,陶寿荪扩建场地专门放映电影,并更名为“中央大戏院”。在持续扩建的过程中由于资金匮乏,陶寿荪将未完工的电影院出让给资金雄厚的电影商人卢根,命名为“苏州大戏院”,于1931年7月1日开业。次年7月安装美国制造的“R.C.A”电影放映机和扩音设备,开始放映有声电影。待陶寿荪千方百计筹足资金后,在原来“中央大戏院”的基础上重新建设了一座设计、装修均考究的新式电影院,赶在1931年10月24日营业,命名为“大光明电影院”,足以与卢根的“苏州大戏院”相媲美。

此后一段时间,比邻而建的苏州大戏院和大光明电影院一度成为苏州最热闹的电影放映场所。直到1934年随着卢根个人事业的重新布局,将苏州大戏院再次出让给陶寿荪。苏州大戏院和大光明电影院从此成为姐妹电影院,引领苏州电影放映业走向成熟发展的阶段。

3.电影放映联盟的滥觞

由于苏州没有专属的电影制片厂,片源一度成为电影放映业的桎梏。1934年曾有沪上影人组建苏州电影制片厂,但仅摄制一部《儿童之光》便被迫歇业。如何能租到质优价廉且稳定的影片,一直是苏州电影院经理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随着上海各电影公司制作能力的提升以及在沪电影界苏籍人士的不断努力,20世纪20年代后期苏州电影放映机构逐渐走向资源整合的联盟阶段。

可视为苏州电影放映联盟滥觞之举的是乐群社与青年会电影部联合放映露天影戏,“今年为多映佳片起见、復与青年会联合、定七月十一日正式开幕”。本次放映由青年会电影部的吴麟趾亲自赴上海选片《猪八戒大闹流沙河》(洪济,1927)作为开幕影片,并邀请演员李曼丽随导演洪济同往苏州登台,引起观众的热烈欢迎。乐群社在1929年—1930年间也曾与联利(美国)影片公司签订放映合同,进入放映的全盛时代,“那世界巨片《七重天》《三剑客》《马戏》《肉体之道》等,就接二连三地排来,座价售至八角”。一时间,苏州市民观影热情高涨,电影院获利丰厚。

在早期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发展历程中,出于解决片源的目的或是降低成本的经营策略,各影院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了放映联盟的雏形,为苏州电影放映业的稳定发展开辟了新路径。除去教会系统的电影放映场所在一定程度上受教会控制之外,其余均为长期生活在苏州或上海的中国人创办,拥有独立自主的经营权和管理权。其中,中国、公园、东方等影院都与叶天魂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苏州、大光明则与电影大亨卢根有着剪不断的关系,此二人均在上海电影界有丰富的人脉和资源。此外苏州城区并不像上海那般庞大,各家影院之间可以借助复杂的人际关系建立不同形式的联盟和约定,苏州在这一时期便成为沪外电影放映重要的地区之一。

自1937年8月始,日军飞机多次轰炸苏州。1937年11月19日,日军第九师团富士井部队由平门入城,日军第十军海劳原部队由娄门入城,苏州城沦陷。苏州电影放映业遭受重创,真光大戏院被日军炸毁,苏州大戏院和大光明电影院被日军占领,后由日本中华影画株式会社管控。青年会电影部在1940年4月改名为“军人会馆电影部”,专供日军放映,不再对外营业。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苏州电影放映业原本勃兴的势头不复存在。

二、苏州电影放映业兴起的社会条件

自19世纪末开始至20世纪30年代,作为上海“后花园”的苏州,人口流动频繁、产业经济兴旺,并逐步明确了“旅游城市”的发展定位,城市化进程的步伐不断加大。这一时期的中国电影也逐渐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势头,电影放映业、制片业都有了明显的进步。尤其是20世纪30年代初期出现了一批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国产电影,有力推动了电影市场的繁荣。近水楼台的苏州凭借地缘优势,也掀起了电影放映业发展的浪潮。

(一)产业经济兴旺

清末民初,兴办实业的热潮有力推动了近代中国城市化的进程。苏州纶纱厂、苏经丝织工厂、省立丝织模范工厂、鸿生火柴厂、华盛造纸厂等企业先后在苏州落成,引领苏州近代工业的发展。企业的发展需要大量劳动力,20世纪30年代初仅苏州纶纱厂就“拥有职工3000多人,年产棉纱3万余件,棉布11万匹,年获利润在40万两左右”。新增的城市人口带动地产、物流、商业、金融等行业的繁荣,直接影响了苏州经济结构和经济增长方式的变化。

经济的发展直接影响居民的收入,进而影响居民的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由于职业分工不同,苏州城市居民的工资收入也呈现明显的不同。据1930年全国主要城市普通工业工人的工资与工时统计,苏州男工每月工资,一般为16元,与全国平均值基本持平;最高为35元,比全国平均值高出1.7元;最低为7元,与全国平均值持平。苏州女工每月工资,一般为15元,比全国平均值高出2.3元;最高为25元,比全国平均值高出5.3元,也是统计所列28市中的最高水平;最低为9元,比全国平均值高出0.5元。据此推断,在全国范围之内,苏州当时的工资应该处于全国的中上水平。另据笔者从《申报》《苏州明报》等刊登的电影票价的资料分析来看,当时苏州的电影票价根据影片内容、放映时间、座位等级的不同,在1~8角不等,还常常会有儿童减半或者免票、会员优惠、购物即可得电影票等促销活动。据《大同报》所载消息称:“在这里看电影价格很廉,在北平看一次电影,在这里可看到四五次了,最贵的座价也不过大洋四角……足以表现出苏州的有闲阶级太多了。”

况且,20世纪30年代苏州城区人口达到50万左右,当时苏州城区还聚集有公务员、职员、商人、教员、航员等不同职业的人群,他们的收入水平普遍高于普通工人阶层,对电影放映这种新兴现代城市娱乐休闲生活方式的追求和迎合程度也更高。产业经济的兴旺、城市规模的扩大、城市人口的膨胀,自然会促使城市文化娱乐产业的繁荣,这也构成了苏州电影放映业得以发展的基础。

(二)城市定位清晰

旅游城市的发展思路有深厚的社会基础,1927年以来苏州各级政府在制定和布局城市建设的过程中,逐步盘点并修缮名胜古迹,开辟全新的景点,兴建公园,修建可以连接各个风景区的交通干道等,为苏州城市的现代化建设奠定根基。1935年10月苏州《早报》出版《建设新吴县特刊》明确指出:“苏州具有悠久的文化传承,风景优美,旅游业较为繁盛,认为可以利用这一优势建成一个现代的‘风景都市’。”旅游经济不仅拉动了消费内需,新增饭店、旅馆、旅游中介机构等行业,使苏州经济结构更丰富,为苏州市民物质财富的提升增加了新的渠道,而且随着国内外人员交流往来的频繁,进一步扩大了市民对娱乐、时尚、社交的需求。看电影作为当时最时尚的现代城市生活方式,与逛公园、短途旅游等新兴时髦的城市休闲活动结合起来,便也有了繁盛的内在动力与契机。

(三)上海辐射带动

上海,作为中国早期电影产业的中心,对江苏、浙江等周边地区有很强的辐射带动作用。自1908年沪宁铁路建成后,交通往来更加便利,加快了沪苏两地的经济、文化交流,客观上推动了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发展。

1926年成立的“六合影片营业公司”除了坚守上海电影市场之外,积极开拓沪外各地的放映市场。郑正秋在《合作的大本营》一文中,专门提到:“六合公司是有功于上海中央系各影戏院的,是有功于杭州、苏州、天津、汉口等各家多映中国影片的影戏院的。”“无论国产片外片,凡在沪上头轮戏院开映之后即先到苏而后再转至各地放映。”六合影片营业公司积极拓展沪外电影市场的政策,为苏州各放映机构在片源供给方面提供了极大的支持和帮助,有时出现苏州与上海同时放映,甚至苏州首映的情况。如1928年元旦,苏州公园电影院首映上海友联公司出品的《双剑侠》(陈铿然导演,徐琴芳主演),而上海则排定于农历三月十七日起才在中央大戏院连映三天。再如1931年12月16日《申报》刊文“京沪苏三处戏院同时开映《最后之爱》”,该片为天一公司的第二部有声片,由邵醉翁导演,上海新光大戏院、南京国民世界大戏院、苏州东方大戏院同时开映,受到上海、南京、苏州三地观众的欢迎,足见上海对苏州电影放映市场的重视和带动作用。

(四)文化名人推动

苏州籍电影人包天笑、范烟桥、周瘦鹃、程小青、徐卓呆、郑逸梅、顾明道、徐碧波等人以作家、编剧、导演、影评人等身份长期活跃在上海电影界,积极推动苏州电影放映的发展与繁荣。

中国近代侦探小说宗匠程小青涉足上海影坛之后,除了写出《董小宛》《金粉世家》《江南燕》《夜明珠》等脍炙人口的作品之外,还不遗余力地将电影这种新兴的大众文化引入姑苏城。1927年,程小青与长期在上海友联影片公司工作的徐碧波等人集资在皇废基旧址的公园内开办“公园电影院”,堪称苏州第一家正规电影院。在苏州籍电影人的大力支持下,苏州电影界与沪上各电影机构保持紧密的联系,在排片、首映活动等方面获得了便利条件,有力地推动了早期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发展,也给苏州市民带来了时尚、流行、国际化的视野。

三、电影文化对苏州社会的影响

随着苏州城市化进程的逐步推进,看电影、短途旅游、逛公园、读书看报、听音乐等休闲娱乐活动成为苏州市民对现代城市生活的追求和模仿方式。其中,新兴的电影文化在苏州市民现代精神的启蒙、娱乐样式的丰富、审美趣味的提升、社交空间的拓展等方面发挥了甚为积极的作用,电影成为近代苏州城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开启民智,引导民众

经过“五四”狂飙之后的中国社会,激荡着浓厚的民族主义情绪。在经济和文化领域,实业救国、支持国货等思潮极为盛行。电影界则高举民族主义的大旗,倡导国片的社会教育意义,不仅为民族电影业带来更多利益和更大的发展空间,也发挥了电影对民众的思想启蒙和精神引领作用。

1927年中国电影院开幕时,曾在开幕预告中宣称:“电影可以感化社会之不良,辅助教育之未逮,……吾苏素称三吴胜地,繁华甲于东南,乃独于专映电影之剧场,竞告阙如……非敢牟利,特用为灌输民众智识,普及高尚娱乐之基础者耳。”放映影片均由《苏报》副刊编辑徐碧波亲自选定,开映之后曾一度引起苏州各界的广泛关注。1931年10月24日,大光明电影院开幕时,首映影片为上海联华影业出品,由孙瑜编剧、王次龙导演的革命巨片《自由魂》。《苏州明报》在10月22日报道中称:“际此国难当头,负有推进社会使命之电影院,理应开映富有刺激爱国心之新片……”“深愿苏州同胞们,本自由魂精神,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恢复中华民族的大光荣。”苏州民众观看电影的热情高涨,“该片在大光明每日放映三场,连映五天,创下当时苏州电影放映最高纪录”。

许多苏州籍电影人长期在上海电影界从事相关工作,他们有较高的文化素养且有志于以自身努力满足苏州市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将上海电影界的佳片、巨片不断引进苏州,在潜移默化中发挥了电影启发民智、教育民众的积极作用。

(二)丰富娱乐,培养兴趣

苏州传统的娱乐活动是喝茶、看戏、听书,随着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发展,看电影逐渐成为市民较为追捧的休闲娱乐活动之一。值得关注的是,在当时苏州的观众群体中,也出现了明显的观影趣味的分类。

普通老百姓喜好热闹的影片,“城外的影戏业,现在只有南京影戏院一家了。该院又常常放映《火烧红莲寺》《乾隆游江南》等迎合普通社会的影片,生涯就很发达了……”娱乐性的电影更符合普通大众的观影口味,在电光幻影之中营造超越平淡生活的白日梦。而苏州一向有良好的文化传承与积淀,不少文人雅士聚集在此,偏好欧美影片。地处宫巷的乐群社“停映有声片以后,专映美高梅、联艺、福司、乌发诸家之无声片,颇足以维系苏地学界之趣味”。

不同内容的影片对不同阶层的观众有着各自的吸引力,观众会依据自身的兴趣和口味进行观影选择。随着大众观影经验的不断累积,观影兴趣也逐渐提升,这有助于电影放映业的可持续发展,进而促进城市经济和文化的繁荣。

(三)提升审美,拓展社交

电影院作为一个开放的公共娱乐空间,逐渐成为市民们热衷聚集的场所。与上海的电影院相比,苏州电影院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轮次放映的区分,票价也相对比较低廉。以苏州最高级的苏州大戏院和大光明为例,票价在两角到六角不等。观众可以以低廉的价格进入当时高档时髦的场所,这对于青年学生、青年工人、中产阶级等都具有较强的吸引力,满足了他们对现代城市生活的想象和向往。

范烟桥对苏州观众有着敏锐细致的观察和思考,“我们走在电影场的出入口,观察女客的来往,一个个整装粉饰,和到亲戚家应酬一般郑重,并且多数是中产阶级以上的美眷”。电影中男女演员时髦的装扮、发型也往往会使女性产生新奇的向往,即便是不能到美国、上海进行实地考察,电影提供了直观而细致的参考,苏州女性的装束也会随着影片的热映而迅速变化。除了杂志、报纸等之外,看电影成为苏州女性追求时尚的最主要方式。她们对时髦衣着的时尚化追求是对现代城市生活模仿的外在表象。

现代城市生活与传统农耕社会较大的不同之一便是现代社交生活的兴起。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女性自我意识日益觉醒。茶楼、戏院作为传统的公共娱乐空间过于嘈杂和混乱,对女性社交所需求的安静、安全是不适合的。而电影院则为女性提供了一个相对适合的空间。“我们走到电影场里,虽是男女分座,男座比女座多设若干,可是女客有时竟超过男客。往往有合家欢扶老携幼一大群到来。就在电影场里会亲,今天我请客,明天少不得你也要还答。有的怕来往平时很难得相见,有了电影场,可以借此约会。因此苏州妇女们看电影的实在踊跃。”

在电影开映前和结束后的短暂时光里,女性之间可以互相打量彼此的时装、发型、装扮,暗中攀比和小声议论。电影开映后又进入黑暗空间,沉浸在男女明星时髦梦幻的银幕生活中,为才子佳人的浪漫爱情或者曲折的生活经历而唏嘘感慨。在电影院这个“凝视”与“被凝视”共存的特殊空间里,拓展和满足了女性的社交和精神需求。电影院作为现代城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和促进男女平等、女性解放等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四)冲击传统,带来负面影响

电影放映业的兴起改变着苏州市民的娱乐兴趣和消费习惯。与此同时,由于部分外国影片中大胆描写男女两性之事,男女亲吻等举动在大银幕上时有呈现,给观众带来心灵的震撼和巨大的诱惑。杂志和报纸上登载的电影海报、广告也常用裸露的女子画像或照片,并配有香艳挑逗的文字,以对影片进行宣传造势,对观影者的性观念、性态度产生了一些不良的影响。范烟桥在《两种观众的心理》中不无忧虑地提出:“这色情狂如何去慰藉而排遣呢?中国电影界要不要担负这慰藉排遣的责任呢?”

在近代苏州城市化进程中,电影作为“舶来品”,给市民带来现代精神的启蒙,也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如何发挥电影的积极作用,降低对社会的消极影响,迄今仍是值得关注的课题。

结 语

兴盛的产业经济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为苏州的现代城市转型奠定了基础。电影是依托城市而衍生的一种艺术产业。换言之,凡电影业能迅速成长之地,通常意味着其“城市化”水平已较高,或者城市体量正在加速拓展——只有城市人口达到可观的规模,电影业才能获得必要的市场基础和观众数量,电影的制片/发行/放映也才能进入良性循环。可以说,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兴起与近代苏州城市化进程密切相关。同时,在近代苏州城市化进程中,电影对民众现代精神启蒙和现代城市生活方式的改变等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回溯早期苏州电影放映业的兴起与近代城市化进程之间的互动关系,我们不难发现,城市与电影二者相互影响、彼此渗透,共同构成了近代苏州社会生活的图景。同时可以看到,在电影的制片/发行/放映的全产业链条上,苏州本土的电影制片业和发行业却一直难以有所作为,这与苏州雄厚的经济实力和丰厚的文化底蕴是不相匹配的。苏州拥有电影全产业链协同发展的内在潜力和基础,这为我们重新考量当下苏州地域文化的建构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和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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