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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七岁起,就决定要成为作家

2021-12-03叶倾城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1年11期
关键词:个面学文工科

叶倾城

我的一位朋友,一直对父母抱着愧疚之心。她父亲是学物理的,母亲是学农业的,二老的书架上至今留存着一长列大学时代的教科书,并向她感慨:“都是留给你的。”

但她学的是新闻。

我对朋友说,我家也有过这样一长列教科書。我父母学的都是无线电,像他们这样的高材生,很自然地成为能工巧匠。我家早在1976年就有了电视机是我父亲自己组装的。从小到大,修电器、打家具、房屋装修、管道疏通……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们二位。我母亲常说:“这些都很容易,只要有零件。”

因为父母都不是文科生,所以完全没有认为女生应该学文的偏见,他们的想法非常清晰: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他们看来,我最好长大去当一名工程师,这是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都能养活自己的方式。我父亲的口头禅就是: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小时候,我家有一整套木工工具,父母借一切机会鼓励我学习,希望我能熟练使用锯、刨、斧……但我,只想看书,只想进入文学的世界。

我高中读的是理科虽然我很想读文科。我大学读的专业是工科中的工科:机械制造。高等数学、画法几何、理论力学……每门课都是我的噩梦。大二那年,我们要做金工实习,需要用一个星期锉出一把锤子的8个面。我用了5天共40个小时锉出一个面,但第二天就是周六,一周的时间行将耗尽。老师一看不行呀,叫了一个男生帮我。那个男生用2小时锉出了剩下的7个面。他的工作效率是我的140倍。这种“无能”,从某种意义上让我想通了都差到这种程度了,毕业后去工厂或实验室,根本就是浪费国家资源,稍有不慎出个事故,自己搭上一条小命也罢,就怕连累工友。

终于,我走了另一条路:写作。

文学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提供“共情的可能性”,读者可以借助他人的故事,甚至虚构的人物,让自己有一部分“设身处地”的能力。

比如,如果你觉得乱臣贼子罪不容诛,你必须看《麦克白》,到最后你很可能竟是同情他的,他是有才干的、有权谋的,只因为他不是法定继承人,他就不能当国王吗?

只有文学作品能带给人这种想象力,这种于“坏人”的理解,这种对“其他人”的怜悯,以及对自我的洞见。你最不可告人的经历,原来也有雷同。在时间的长河里,你不孤单。写作的意义、阅读的意义,就在于这彼此的慰藉。

我们当然需要科学技术,并以此让生活变得更好。但除了身体,精神不需要慰藉吗?床铺供我们安眠,什么让我们的灵魂放松?水能解渴,那号哭着“我渴”的本我呢?

我对朋友说:扔了那些教科书吧,像扔掉残破的期许不管你小学时代的理想是不是成为科学家。到这个年纪都必须承认,科学家不是适合每个人做的梦。

如果有机会重返高二分班的时刻,我会勇敢地对班主任说:不,我要学文科。不要再试图劝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只有成绩差的人才学文。我成绩够好,但我从七岁起,就决定要成为一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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