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与非洲国家次区域合作:以中国—非洲经贸博览会为例*
2021-12-03蓝宏锐
喻 珍,蓝宏锐
(湘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引言
跨境次区域合作一般指国土相邻的若干国家在相互毗邻的边疆地区所开展的各种经济合作以及由此形成的跨国经济网络。[1]2有学者提出,只有至少同时满足一个参与方与其他参与方处于不同行政级别,以及合作方之间有地理相邻关系,才能被称为“次区域合作”。[2]17但跨境次区域合作的实践及其研究都在不断发展,而中国参与的跨境次区域合作早已经拓展到了国内非边疆省区和非直接接壤的外部行为体之间。(1)中国地方政府和东盟国家的合作通常被认为是次区域合作,但开创了境外经贸合作园区创新模式的苏州工业园是新加坡1994年在非地理直接接壤的苏州建立的。类似的案例还包括新加坡分别在2009年和2015年与中国地方政府合作建设的天津生态园和中新(重庆)战略性互联互通示范项目,以及中国—印尼综合产业园区青山园区等。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过程中,随着非边疆省区加大对外开放并参与跨境合作,传统的“边界毗连”的合作界限不断被打破。虽然当前跨境次区域合作成为新的研究热点,但相关研究仍然局限在沿边省区。因此,有必要适当拓宽跨境次区域合作的概念界定,以跟进相关实践的发展。本文所指的跨境次区域合作既包括中国边疆省区与陆路边境接壤的国家或地区之间的传统跨境次区域合作,也包括非边境省区和境外行为体之间展开的相关合作。
1992年,随着中国的对外开放从沿海地区推向内地省区,内陆省区参与国际合作长期被划入“内陆开放”。内陆开放具体指内陆省区同时向国际、国内相互开放,以开放促发展的综合发展战略,且在较长时期内侧重对境内其他地区的开放。[3]290本文研究的中国—非洲经贸博览会(下文简称“中非经博会”)是常设在湖南省的次区域合作平台,是中国非边疆省区参与跨境次区域合作的积极探索,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中非博览会的创建与发掘湖南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作用直接相关。2013年,习近平在湖南进行视察时提出湖南省 “一带一部”战略的新发展定位。(2)讨论湖南省“一带一部”战略对接“一带一路”倡议的文献参见:以“一带一部”新战略提升湖南发展新优势[N].湖南日报.2016-10-10(03);陈国生,张亨溢,蒋淑玲,彭文武,袁鹏著.湖南省“一带一部”发展战略与空间布局研究[M].吉林:吉林大学出版社.2019;童中贤.“一带一部”论纲:基于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建构[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 喻珍.湖南:“一带一部”对接“一带一路”[G].丝路瞭望, 2020(8):29-31.湖南省政府随后把“发挥‘一带一部’区位优势,打造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重要腹地”的意见写入战略发展规划。[4]2020年9月,国务院通过了《中国(湖南)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并对湖南提出三大战略任务,其中“一园区”任务要求湖南打造“中非经贸深度合作先行区”[5];同月,习近平在对湖南进行实地考察时提出了湖南省建设“三个高地”目标[6],要求湖南省打造“内陆地区改革开放高地”。而举办中非经博会成为湖南省打造地方对非合作“新高地”和探索形成中国地方对非经贸合作的“湖南模式的重要平台”[7]。2018年9月,习近平在北京召开的中非论坛峰会上,提出了对非“八大行动”计划,该计划中的第一条“实施产业促进行动”明确提出要在中国设立中国—非洲经贸博览会,以促进“一带一路”倡议与非洲联盟的“2063年议程”(Agenda 2063,下文简称“议程”)对接。而中非经博会的建设是湖南作为内陆省份与境外行为体进行跨境次区域合作,落实“一带一路”倡议与“议程”对接的重要组成部分。[8]但当前国内学界对中非经博会的研究主要是个案式解释,即集中在介绍该博览会的传播效果,或分析其对地方产业经济的影响或其他功能性方面等,[9]64-65+75相对忽略了中非经博会作为地方政府参与和非直接接壤国家间的跨境次区域合作的特殊性及其学术价值。本文把中非经博会放进中国正在快速发展的跨境次区域合作中进行研究,不仅有利于中非博览会主办方从中国其他跨境次区域合作中学习、借鉴相关经验,也有助于近一步丰富对跨境次区域合作的案例研究。
一、“一带一路”与中国的跨境次区域合作
中国的跨境次区域合作曾长期集中在陆地边境地区,即云南、广西、内蒙古、新疆等 8 个沿边省区,加强相关合作也是中国实施延边地区对外开放战略的核心内容。(3)《国务院公报(2016年第2号)》中附录的 “沿边重点地区名录”都集中在上述8个省区。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国务院关于支持沿边重点地区开发开放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国发〔2015〕72号)[EB/OL].http://www.gov.cn/gongbao/2016-01/18/content_5033854.htm.2016; 张丽君.边境地区对外贸易与区域经济一体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 2016: 260.随着通信技术和交通基础设施发展等多项条件的改善,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非边疆省区和非地理毗邻国家间的国际合作也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一)中国跨境次区域合作的发展
传统次区域合作的主要特点是参与方的地缘邻近性和地方的主体性,即合作的地域范围主要是边境接壤的国家和地区,合作主要由边境地区的地方政府主导。边境省份和邻国边境地区毗邻,边境两侧在社会习俗等方面具有一定相似性,各方在历史上有长期的、频繁的交往传统。因此,在20世纪90年代初东亚地区局势整体缓和的背景下,东亚各国选择把多国交界处地区作为经济“增长三角”(growth triangle)展开区域经济合作。[10]
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参与的较大规模的跨境地区合作计划,大都是由联合国系统或其他国际组织发起的推动中国与周边国家合作的“南南合作”项目。例如,大图们江开发计划(Greater Tumen Initiative)起始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在1992年倡议开启的图们江开发计划(Tumen River Area Development Programme)。这一计划主要是涉及位于东北亚各国结合点的图们三角洲地带。该地区是中国、俄罗斯、朝鲜的三国交界地点,且隔着日本海与日本相望,并与韩国毗邻。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计划用20年时间,投资300亿美元来兴建这一开发区。[11]33,78-79同年,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发起了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机制(Greater Mekong sub-regional cooperation mechanism),中国和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越南等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内六国共同响应。[12]而中亚区域经济合作(Central Asia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是亚洲开发银行在1996年发起的,并于2002年建成正式合作框架。[13]131
从发展历程来看,中国参与的早期次区域合作主要是经济合作。随着次区域经济合作的发展,边境两侧的各类企业进行产业内/间集聚,并形成密切的市场网络,成为进一步扩展次区域合作的重要平台;相关合作方的信任程度不断提升,次区域国家或地区间的合作向政治、安全等“高政治”领域发展。例如,大湄公河次区域合作和中亚区域合作已经从经济领域扩展到地区安全合作领域。而且,随着中国自身影响力的扩大而进一步延伸,因此中国在开展区域合作时不会将某个亚洲多边合作机制作为其亚洲区域主义战略的唯一支柱,注重开发或参与多个区域合作平台。[14]23
(二)“一带一路”背景下扩展的跨境次区域合作
1992年,中国启动“内陆开放”,并把早期政策重点放在具有独特地理区位优势的沿边沿江地区,[15]156同时也发展了一批涵括多个非边疆内地省区的跨境项目。例如,1992年开通运营的新欧亚大陆桥总长为10900公里,涵盖了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这五个西北省区,连接东亚、中亚、中东、欧洲等地区的30多个国家。[16]6-7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不断推进,非接壤式次区域合作也日益凸显其重要性,并成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创新合作的重要方式。有学者认为“一带一路”倡议一方面继承了古代丝绸之路的开放传统,另一方面吸收了新地缘经济学的区位理论,从而形成了开放包容、共同发展的精神内核,所以这一倡议本质上是中国提出的一种跨越边境的次区域合作。[17]1-2“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目标是与沿线国家开展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区域合作,中国中央政府鼓励各地方政府继续发挥沿线各国区域、次区域相关国际论坛、展会的作用,并充分发挥各地区的比较优势,实行更加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18]所以,跨境次区域合作已经不局限于传统地缘相近带来的优势。
湖南作为内陆非边疆省份,虽然缺少延边省区和沿海地区在参与跨境合作方面的天然区位优势,也发展出了一套具有地方特点的非接壤跨境合作方式。以与湖南省跨境合作最密切的东南亚地区和非洲地区为例:在与东南亚地区的合作方面,湖南作为广西、广东的相邻省区,依凭“泛珠三角区域合作”机制①,与东南亚国家联盟(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下文简称“东盟”)成员国保持着长期稳定的经贸往来,尤其是在农业领域与东盟不断丰富合作层次、加大合作力度;湖南省也积极参与中非合作论坛,[19](4)泛珠三角区域合作机制正式设立于2004年。“泛珠三角区域”包括湖南、福建、广东、广西、贵州、海南、江西、四川、云南9个省区,以及香港、澳门2个特别行政区在内的“9+2”区域。2016年,国务院提出深化泛珠三角区域合作的指导意见,泛珠三角区域的战略定位有全国改革开放先行区、“一带一路”建设重要区域等。相关文件参见: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经济局.泛珠三角区域合作框架协议[EBOL].https://www.economia.gov.mo/public/data/eetr/pprd_9_2_t/attach/d4bf63847ee2539e3952e06c1cdba23c/tc/20130821A_tc.pdf?ts=1462442012791.2004-06-03;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国务院关于深化泛珠三角区域合作的指导意见[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03/15/content_5053647.htm.2016-03-03.并承办中非经博会这一重要合作平台。同时,中非经博会也与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等其他对外合作平台进行积极互动,形成机制联动效应,不仅有利于扩大中非经博会影响力,也有利于湖南这一中非经贸深度合作先行区的区位优势和成功经验向中国其他省区推广。而中国与非洲国家间的非接壤式次区域合作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也具有重要价值。中国已经和非洲国家建立了多边、双边伙伴关系网络,建立“中非命运共同体”也已成为各合作方共同努力的新方向。2006年,中国与非盟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确立了新型战略伙伴关系,又在2015年将其提升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此外,中国也和部分非洲国家参与的重要国际组织建立了合作关系:2000年,中国成为环印度洋地区合作联盟(Indian Ocean Rim-Association for Regional Cooperation)的对话伙伴国;2011年,中国与东非共同体(East African Community)签订了《经济、贸易、投资和技术合作框架协定》;2016年,中国成为印度洋委员会(Indian Ocean Commission)的首个观察员国。[21]截至2021年1月,中国已与包括刚果(金)在内的45个非洲国家签署了“一带一路”合作文件。[22]从上述中非合作关系网络来看,中国更倾向于和非洲国家开展有针对性的合作,并根据不同国家的不同特点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而且,中国与非洲国家间的次区域合作具有灵活性,中国各省区能积极地发挥自身区位优势,与非洲国家的发展策略进行对接。
二、中非次区域合作中的中非经博会及其建设意义
中非合作论坛是中国和非洲国家经济、贸易合作的主要合作机制,而中非经博会是该机制在跨境次区域合作上的延伸。中非经博会由湖南省政府与中国国家商务部联合主办,它不仅是湖南省举办的首个常设国家级国际博览会,也是中非合作论坛机制下的唯一一个经贸合作平台。[23]24-25
2019年,第一届中非经博会的成功举办表明湖南省与非洲的跨境次区域合作水平已提升至新阶段。从2015年开始,湖南省与非洲国家次区域合作水平进入加速提升阶段。2015—2018年,湖南省连续四年时间举办大型年度对非经贸活动,为中非经博会的筹备、举办积累了经验。2015年6月,湖南省商务厅与侨务办公室联合主办“非洲国家驻华使节湖南行”活动,其间,36个非洲国家的54名驻华外交使节和50余家湖南企业代表进行了交流、合作。[24]2016年6月,湖南省人民政府和中国银行共同主办了“湖南·非洲国际产能暨工商企业跨境撮合对接会”,促成400多家湖南企业与来自21个非洲国家的170多名政府官员、企业代表参会。[25]2017年9月,湖南省政府和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主办了“湖南—非洲地方产业合作对接会”,邀请了28个非洲国家的政府代表与70余家湖南企业对接交流,在“中非工商企业跨境撮合”环节中促成了中非20多项合作意向的签订,合作金额超1亿美元。[26]2018年,湖南省承办了第四届对非投资论坛,该论坛由湖南省政府、中国财政部、中国国家开发银行和世界银行联合主办,是当时在湖南省举办的最高级别的中非经贸论坛。(5)“对非投资论坛”是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成果文件的落实项目,对应对非“十大合作计划”中的中非贸易和投资便利化合作计划条目。广东省和湖南省分别承办了第二届和第四届“论坛”。参见:中国商务部.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暨第六届部长级会议“十大合作计划”经贸领域内容解读[EBOL].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ae/ai/201512/20151201208518.shtml.2015-12-11;中非合作论坛.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行动计划(2016—2018年)[EBOL].http://www.focac.org/chn/zywx/zywj/t1327766.htm.2015-12-25;中国日报.首届对非投资论坛在埃塞举行 开发性金融促进中非互利共赢[EBOL].http://world.chinadaily.com.cn/2015-07/02/content_21157032.htm.2015-07-02.在这次论坛上,中国和非洲国家签署了16项投资项目协议和合作备忘录,投资金额达13.71亿美元。[27]湖南省作为非边疆内陆省份承办对非投资论坛,是其在中非跨境次区域经贸合作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成果。
(一)中非经博会有助于中非“一带一路”倡议与“议程”的对接
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非盟《2063年议程》正在进行高度对接和协同推动。2020年12月,中国和非盟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非洲联盟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规划》,该规划是首个中国和地区合作组织签署的共建“一带一路”规划类合作文件,将围绕“五通”领域继续深化合作。[28]中国和非盟基于共同利益需求正在不断深化经贸合作关系,虽然中非双方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主要基于中国—非盟的形式开展对话,但不同非洲国家在与中国合作时有各自的发展诉求。而中非经博会高度的包容性和灵活性使非洲国家都能通过这一平台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不仅非盟和45个非洲国家都与中国签署了“一带一路”合作文件,而且一些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规划,如“南非2030愿景”“埃及2030愿景”“乌干达2040愿景”和“塞内加尔振兴计划”等和“一带一路”倡议在不断加快对接。在中非经博会等平台的助推下,中国和非洲国家的经贸关系得到了进一步发展。2019年,中国与非洲国家贸易额达2068亿美元,较2018年同期数据增长约28亿美元;中国对非洲国家直接投资总额达27.1亿美元,其中流向刚果(金)的直接投资额约9.3亿美元,居当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的第8位。[29]
湖南作为中非经博会的永久举办地,不仅是中非跨境次区域合作的重要参与方,也和包括非洲国家在内的多个国家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例如,湖南和9个非洲省市建立了友好城市、友好省洲关系:长沙市和刚果(布)的布拉柴维尔市(1982年)、株洲市和南非的彼得马里茨堡市(2002年)、湖南省和南非的北开普省(2003年)、长沙市和乌干达的恩德培市(2003年)、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和南非的赞扎巴尼市(2015年)、湘潭市和坦桑尼亚的姆索马市(2016年)、郴州市和南非的金伯利市(2016年)、湖南省和埃塞俄比亚的奥罗米亚州(2018年)、湖南省和尼日利亚吉加瓦州(2019年)。[30]在中非经博会期间,尼日利亚吉加瓦州又和湖南省签署了友好省洲协议,双方希望在友城框架下利用好中非经博会这一平台进一步密切往来、加深合作。[31]
中非经博会多层次、多领域的下级平台设置,为参会各方在各个领域达成合作提供了有效渠道,其平台作用也得到了非洲各参与方的广泛认可。在2019年的第一届中非经博会上,中非地方政府、企业、商贸协会、金融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等共签署了84项合作文件,合作金额达208亿美元。[32]第一届中非经博会的具体议程分为3个专业论坛、3项经贸洽谈会、4场专题研讨会和3个配套活动。中非基础设施与融资合作对话会是重点环节,加纳工程与住房部部长塞缪尔·阿塔·阿基亚(Samuel Atta Akyea),肯尼亚交通、基础设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部长詹姆斯·马查里亚(James Macharia)等非洲国家官员出席中非基础设施与融资合作对话会,并和中国企业签署了加纳一揽子二期农村电网、乌干达国际专业医院、内亚阿玛丽亚水电站、尼日利亚蓝海国际伊博姆电厂二期工程等13个项目,合同金额达25.71亿美元。[33]而在中非民营经济合作论坛上,中非各参会方签订了旅游、矿业等领域的11个合作项目,如乌干达旅游部与中惠旅智慧景区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签署了旅游产业人才培养方案,计划在未来5年内为乌干达政府培训出600名当地旅游人才。[34]此外,在中国—非洲经贸合作区发展研讨会上,佛得角副总理奥拉沃·科雷亚(Olavo Correia)、塞俄比亚工贸部部长等非洲国家官员向中国官员、企业代表介绍各自国内最新的政策、法律法规;中非参会方也在非产业园区投资进行切实的信息交换,并签署了15项跨境电商、矿山、工程农机等领域的投资合作协议,项目金额约2.77亿美元。[35]34-35在第二届中非经博会推介会上,埃塞俄比亚驻华大使特肖梅·托加(Teshome Toga Chanaka)表示:埃塞俄比亚把湖南作为在中国的最重要地方合作伙伴之一,他也高度关注湖南的经济发展及其在对非合作长效机制和取得的成就。[36]
(二)中非经博会发挥的国际、国内平台作用
中非经博会主要以各国商品展览及贸易磋商的方式,发挥了推动中非次区域合作的平台作用。例如,2019年11月,作为第一届中非经博会的后续重点工作,对非轻工业投资对接会举行。该对接会由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湖南省分会以及中国贸促会投资促进中心共同举办,旨在帮助湖南企业了解非洲市场信息,吸引对非投资。[37]2020年11月,由湖南政府牵头的首个地方对非经贸合作研究机构“湖南省中非经贸合作研究会”正式成立。[38]虽然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中非经博会目前仅举办了一届,但其主题和内容将紧随中非合作程度的加深、各参与方需求的变化而调整。2020年11月,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商务部和湖南省政府在上海举办第二届中非经博会推介会的同时也启动了“2020中非经贸博览会云上会展”,通过线上会展的形式帮助中非经贸合作方保持合作渠道的畅通。[39]主办方在这次推介会上宣布将第二届中非经博会主题拟定为“开放创新,推动中非经贸合作高质量发展”,并提出第二届中非经博会将新增中非医药健康、后疫情时期产业链合作等专题研讨活动。[40]中非经博会创立后,与中国—阿拉伯国家博览会(下文简称“中阿博览会”)、中国—东盟博览会、亚欧博览会和东北亚博览会等其他国家级经贸论坛相互补充,充分发挥各主办地所在省区的地缘优势与人文优势,共同构建中国对外开放的新格局。
从国内层面来看,中非经博会也有利于促进“西部开放”与“沿海开放”的联动发展。
中非经博会除了促成中非参会方的经贸合作外,也为中国其他省区与非洲国家提供了新的交流平台,并利于实现中国“内陆开放”与“沿海开放”的联动发展。在中非经博会的参会省区市对非投资合作推介会上,广西、四川、云南、陕西等参会省区代表团与非洲参会方进行接洽;在中非经贸合作成果展中,四川中国东方电气集团的埃塞俄比亚阿伊萨二期风电站项目、中国水电五局科特迪瓦苏布雷水电站项目入选展示项目。[41]而且湖南借助中非经博会进一步推动“内陆开放”与“沿海开放”的联动配合,不仅为内陆地区的经济发展提供更有利的外部环境,和其他内陆省份一起联合打造具有强大辐射能力的亚欧大陆商贸中心;也有利于中国东、西部经济的均衡发展,并对冲内陆地区对外经济合作过于依赖沿海开放所带来的经济风险。[42]43-45
三、中非经博会面临的挑战
虽然中非经博会已成为湖南参与跨境次区域合作的重要平台,助推了“一带一路”倡议在非洲国家的推进,但仍面临着一些挑战。
首先,中非经博会要进一步促进中非经贸合作,还需要再挖掘湖南的对外贸易,尤其是对非洲地区的贸易潜力。2016—2019年,中国对非洲国家的进出口贸易总额分别为1492亿美元、1698亿美元、2042亿美元和2087亿美元,占全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的比例分别为4.0%、4.1%、4.4%和4.5%。[43]在中非进出口贸易的商品结构方面,2018年中国对非洲出口商品主要为机电产品和高新技术产品,其中机电产品占比最大,占中国对非出口总额的45%;中国从非洲进口的商品主要为矿产品,占自非进口总额的65%。[44]12-17湖南省对非贸易的商品结构与中非贸易商品结构基本一致:2018年1—7月,湖南省对非出口机电产品价值达23亿美元,占对非出口总额的42%;同期从非洲进口铁砂矿价值达14.2亿美元,占自非进口总额的34%。[45]2015—2019年,虽然湖南的进出口贸易总额的年增幅达到30%—40%,但对非进出口商品结构未发生明显变化。例如,2019年湖南在对非出口额增幅高达51.9%,其中出口额最高的机电产品的相关增幅也高达52.9%;[46]在2019年的湖南进口商品结构中,铁矿石进口额28.8%的增幅高于总进口额增幅的15%,在总进口额中的占比为11.9%,仅次于集成电路。(6)此处数据是根据湖南省统计局发布的2019-2021年统计年鉴整理,参见:湖南省统计局.八、对外经济、旅游和开发区.见湖南省统计局.湖南统计年鉴(2020)[EBOL].http://222.240.193.190/2020tjnj/indexch.htm.2021; 湖南省统计局.八、对外经济、旅游和开发区.见湖南省统计局.湖南统计年鉴(2019)[EBOL].http://222.240.193.190/19tjnj/indexch.htm.2020.虽然湖南省的对非贸易处于高速增长期,但在中国对非贸易中的比重仍低于广东等传统对非贸易大省。在对非贸易体量和商品结构等方面都没有形成明显优势的情况下,湖南省需要精确判读自身的区位优势,明确自身在中非经贸合作大局中的角色定位,才能充分发挥中非经博会的政策和平台优势,真正打造“地方对非合作新高地”。
其次,与边境省区进行传统跨境次区域合作相比,处于内陆地区的湖南在和非洲国家进行非接壤式次区域合作时,不可避免地遇到配套服务业、交通运输等基础条件的限制。目前,在众多跨境次区域合作形式中,跨境电商外贸被认为是湖南最有潜力的一种发展路径,而基础设施和物流链的建设优势是其中的关键环节。(7)多数文献认为交通物流设施是湖南省发展跨境电商的最主要制约条件,相关讨论参见:刘汝丽.面向跨境电商的湖南省国际物流模式选择研究[D].中南林业科技大学,2018;贺正楚,黄颖琪,吴艳,潘红玉.跨境电商发展的制约因素、优势及措施——兼以湖南为例而论[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1(05):115-121;李艳,卢巧舒.“一带一路”倡议下湖南农产品跨境电商与跨境物流发展研究[J].物流工程与管理,2018,40(04):4-7.在第一届中非经博会的非洲四国投资对话会上,埃塞俄比亚、肯尼亚、莫桑比克和赞比亚宣布上线各自的投资促进中文平台,为湖南乃至中国投资者提供相应国家的投资环境、政策法规、市场行情等方面的中文信息,以期促进对非投资。[47]同时,湖南也在新增和非洲国家间的定期国际航线。2019年6月12日,在中非经贸博览会开幕前夕,中国南方航空公司开通了首条由湖南直飞非洲的定期航线,该航线由长沙直达肯尼亚首都罗内毕。[48]2021年1月25日,《2021年湖南省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湖南在2021年推动外贸高质量发展的重点工作方面将“积极搭建多层次外贸供应链平台,加快发展跨境电商、市场采购贸易等新业态……加强口岸和国际物流通道建设,推进海关特殊监管区域、临空临港经济区提质升级”[49]。
再次,为确保建立对非经贸合作交流长效机制,继续深化合作层次、扩宽合作领域,湖南还需加快建设与中非经博会配套的技术转移平台。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中,高新技术合作项目是合作效益的新增长点。例如,《中非合作论坛—北京行动计划(2019—2021年)》中提出,中国要在农业、医疗卫生、科技创新、科学研究等方面开展专家交流和对非技术转移。[50]中阿博览会和中国—东盟博览会等高水平区域合作平台都配套了多元的技术研发和技术转移项目,并下设了技术转移中心。截至2020年11月,中国—东盟技术转移中心已成功举办了8届技术转移与创新合作会,与老挝、泰国和柬埔寨等9个国家围绕海洋、铁路、现代农业、生物技术等领域建立了政府间双边技术转移工作机制,其平台作用得到东盟国家的普遍认可。[51]中非经博会目前没有建立服务对非技术转移的次级合作机制,湖南省也没有搭建专门的技术转移合作平台,而与湖南相邻的湖北在2020年设立了中国—非洲国家创新合作中心。[52]湖南省目前主要的对非技术转移集中在农业技术中的杂交水稻领域,即依托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及其马达加斯加分中心来展开相关工作。[53]虽然第一届中非经博会的中非农业合作发展研讨会分会场发布了《关于加强中非水稻领域南南和三方合作的倡议》,[54]但迄今为止该倡议的后续工作开展与实际成果仍不明朗。值得注意的是,非盟国家与阿拉伯国家、东盟国家的经济情况存在明显不同,非盟成员国大多是中低收入水平国家,并且有多个国家处于世界最贫困水平,湖南省可以根据自身优势、产业布局及非洲合作方的实际条件,在农业、织造业、制造业等优势领域与非洲国家开展技术合作。
此外,不同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政治、社会稳定都存在差异,其中北非、东非等地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地缘政治风险,再加上地区、全球经济等外部环境的影响,落实中非经博会的成果面临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结语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跨境次区域合作已逐渐成为中国与其他国家深化合作的重要方式。在与非洲国家发展经贸合作时,以非边境省份湖南作为支点开展的中非次区域合作为中国创新发展次区域合作模式做出了有益探索。这一模式不仅有利于“一带一路”倡议与非洲国家发展战略的对接,以实现中非共同发展;也能使中国“内陆开放”和“沿海开放”实现联动,促进中国国内经济的平衡发展。在这一过程中,中非经博会可以发挥重要的平台作用,为中国内部省区发展中非经贸合作提供新的机遇。而且随着2021年中国经济开启“十四五”新征程,以及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正式启动,中非合作迎来了更好的发展机遇期,而中非经博会作为重要的中非经贸合作平台,也有机会在新时期的中非合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与此同时,中非经博会和非接壤式次区域合作作为一种仍处于探索中的合作方式,还面临诸多挑战。如何应对上述挑战,如何继续深化及拓展中非次区域合作,实现中国国内东西部平衡发展以及促进中非持续性地积极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等,都是学界和决策界要进一步思考的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