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贡献
——基于“背景·问题·使命·实践”的四维分析*
2021-12-02邓斯雨杜仕菊
邓斯雨,杜仕菊
(1.华东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237;2.石河子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石河子832003)
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关乎国家的安定统一,社会的和谐稳定以及各族人民的美好生活。纵观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的近百年辉煌历程,便可清晰看到自党成立之日起,就凭借思想组织的先进性和实践行动的务实性,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共同致力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伟大事业中。在建党百年之际对这一伟大历程进行脉络梳理,呈现其内在的丰富图景,把握其巨大的历史贡献,对我们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故事,促进新时代民族工作的全面发展,铸牢各族人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方面,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一、“背景·问题·使命·实践”分析框架的历史效度
马克思通过对历史事件的精辟分析揭示出历史运动的规律以及评价历史事件的科学方法,即“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1]470-471。在唯物史观看来,任何一种现实活动都有其产生和发展的历史背景,都有其特定场域下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同时也反映出特定群体的任务使命。概言之,背景是不以人的意志和意识为转移的存在状态;问题是既定的历史状态与当下的实践活动在交互过程中凝结而成的会直接影响社会发展的关键点;使命是特定群体基于客观存在和远景目标所要担负的责任。而背景的剖析、问题的关注、使命的界定,这三者的“合力”最终体现为有鲜明指向性的行为选择。从“背景·问题·使命·实践”的框架透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过程,便可窥见中国共产党肩负起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重任,是在既定历史前提下的必然结果。
费孝通先生曾深刻指出:“民族是具有共同生活方式的人们共同体,必须和‘非我族类’的外人接触才发生民族的认同。”[2]鸦片战争前,中华民族在千百年的历史过程中一直处于一种“存在而不自知”的自在状态,固守着“华夷之辨”和“天朝上国”的传统观念。鸦片战争使古老、传统的中国在冷兵器对抗坚船利炮的较量中,被强行纳入以西方资本主义为中心的世界体系中。这种“任何诗人想也不敢想的一种奇异的对联式悲歌”[1]632构成了近代中国社会的客观实际,也激起了中国内部反对外来侵略、拯救民族危亡的强烈回应。然而,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使得改良之路举步维艰,国家政权的式微使得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务异常困难。而绝大多数国民只有传统的臣民观念和对自我生存共同体的依赖与眷恋,缺乏国家观念和自觉精神。对少数民族而言,更是处于族际区隔与备受多重剥削的状态中。面对亘古未有的国情危机,如何积聚力量,以国聚族,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统一,成为关乎中国生死存亡的时代课题。
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迈出了中国政治现代化尝试的关键一步,传统中央集权官僚体制被推翻,中华民国成立。1912年元旦孙中山先生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身份在政治宣示中,对中华民国的民族统一作出了明确表述。虽然“五族共和”未能客观反映中国多民族的历史与现实,却对中华民国领土和国民的界定已超越“十八省”汉族建国的狭隘与局限,对包容中国各民族共同建国、激发各民族成员的国家认同具有积极意义。不可置否的是,辛亥革命将民族国家建构与民族一体化建设结合起来,开启了中国由“家天下”世袭王朝体系向现代民族国家体系转变的历史闸门,构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与民族国家建构的新开端。①参见彭南生《辛亥遗产: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新开端》,《史学月刊》,2011年第4期,第5-8页。但阶级局限性的制约以及科学理论指导的缺乏导致其终未能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目标。于是,从辛亥革命“未竟之事业”接过历史接力棒,支撑中华民族实现民族自觉的重任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中国共产党肩上。
二、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的“四维”透视
理解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巨大贡献,依然要回到历史发展的不同情境中。通过“背景·问题·使命·实践”的四维透视,我们便能清晰地获得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的丰富图景。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以国聚族实践
1917年,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取得胜利。伴随“十月革命”炮声而来的马克思主义,为尚未成功的中国革命注入了新活力,也为中国探索民族独立、政治统一的道路提供了新思想。1919年巴黎和会上“强权战胜公理”的结果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愤慨。之后,“觉悟的无产者”开始走上历史舞台。于是,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和世界民族民主革命浪潮构成这一时期的历史背景。毛泽东曾指出:“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根据。”[3]633此时,我们仍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面临的关键问题是政治生态脆弱与各族人民的安全秩序需要保障匮乏。于是,汇聚国民力量、争取民族独立、完成国家重建成为当下的紧迫任务。②参见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505-508页。
作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同时又是最彻底的民族解放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起就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写在旗帜上,以消灭阶级压迫,实现各民族一律平等作为自己的价值追求和奋斗目标。在处理民族问题上,中国共产党人把“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消灭。民族内部的阶级对立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1]50的基本原理奉为圭臬。作为党的早期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就明确指出:“今后中国的汉、满、蒙、回、藏五大族,不能把其他四族作哪一族的隶属”[4]123,“凡具有个性的,不论他是一个团体,是一个地域,是一个民族,是一个个人,都有他的自由的领域,不受外来的侵犯与干涉,其间全没有统治与服属的关系,只有自由联合的关系”[4]132-133。
中共历史上首次对国内少数民族及其社会状况的深度认知,是在红军长征的过程中实现的。长征途中从南到北跨越十几个省份,经过了苗、瑶、侗、彝、布依、壮、土家、纳西、羌、藏、回、裕固等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区。在历时两年的时间中,红军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这些少数民族聚居区度过的。③参见陈夕《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问题(1921—1949)》,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第105页。红军以尊重当地风俗习惯、给予物质精神帮助等实际行动赢得了少数民族的信任,传播了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治主张。这场“历史上最盛大的武装巡回宣传”[5]为后期民族工作的深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和群众基础。
1937年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使中华民族面临的亡国危险骤然加剧。面对日寇的欺骗宣传和分裂阴谋,中国共产党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发动全民族中的一切生动力量,这是唯一无二的方针”[3]523。也就是说大敌当前,只有克服各族人民的无组织状态,把他们的力量充分动员和组织起来,才是我们谋求生存的唯一选择。在1938年10月中共召开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在《论新阶段》的政治报告中明确阐述了团结和争取各族人民共同抗日的基本政策,即“我们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但是国内各个党派各个阶级的,而且是国内各个民族的。针对着敌人已经进行并还将加紧进行分裂我国内各少数民族的诡计,当前的第十三个任务,就在于团结各民族为一体,共同对付日寇”[6]595。这是中共中央用中华民族“团结各民族于一体”的鲜明主张,其中固然有建立多民族统一战线的政治因素,但是更为深层的却是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这个共同的文化因素。
1939年12月,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倡导和建立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实践中,率先解决了中国的国家观问题,确立了中国是一个统一多民族国家的观念:“中国是一个由多数民族结合而成的拥有广大人口的国家。”[3]622中国共产党对多民族国家的历史认知和现实承认,直接关系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统一的根本问题,即如何建构国家层面的中华民族的问题。对此,中共提出了“中华民族是代表中国境内各民族之总称”[6]808的全新民族观。显然,中共对中华民族内涵的全新界定,超越了西方狭隘的“一族一国”的国民成分单一性,是对中国族情和国情的准确把握。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正确民族观的指引下,各族人民在共御外辱的斗争中深切体悟到合则俱兴、离则俱伤,自觉地形成了一个福祸与共、唇齿相依的命运共同体,明晰了中华民族是多元一体的民族实体。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到全面淬炼与彻底觉醒,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共同性、实体性认同得到空前增强。
全国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最终放弃了参照苏联模式建立联邦制国家的教条主义构想,正式把民族区域自治确立为解决民族问题的基本政策。同时,还在解放区进行了建立各级少数民族自治政权的成功实践,搭建了中国民族区域自治的雏形。这正是遵循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如果谈到某一国家(例如,谈到这个国家的民族纲领),那就要估计到在同一历史时代这个国家不同于其他各国的具体特点”[7]的实事求是原则。1947年5月中国第一个省级民族自治地方——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不仅使中国共产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进入到成熟阶段,也为即将诞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确立了第一个基本的国家政治制度。这样就从根本上改变了旧中国一个民族统治别的民族、被统治民族无权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和管理自己内部事务的状况,进一步推动了各族人民齐心协力结成统一大家庭的步伐。①参见李维汉《统一战线问题与民族问题》,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第671页。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为标志,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完成了由“自在实体”向“自觉实体”形态转变的历史性飞跃,获得了基本的政治框架,拥有了团结统一的国家政权,成为当代中国各族人民的根本归属。可见,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就是沿着以国聚族的逻辑甬道呈现出联合革命的特征。
(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以族建国实践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的政治生态,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国家形成,但这并不意味着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进程的终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我们继承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烂摊子”,各种反动势力暗流涌动,时刻威胁着新生的人民政权,这极大地考验着中国共产党的执政智慧和执政能力。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进程中,由于党的工作触角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深入程度有限,就导致我们当时“对少数民族问题不仅没有入门,连皮毛还没有摸着”[8]161。于是,如何践行民族平等、推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如何带领全国各族人民恢复国民经济、巩固新生政权就成为中国共产党人肩负的新使命、新任务。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际通过的《共同纲领》中明确规定了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实行民族区域自治的宪法原则。但是,中国哪些地区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区?中国有多少个少数民族?则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的首要问题。正如民族学家江应樑先生在论及“中华民族”时所强调的:“今日之中华民族,绝对不是以一般所谓之汉民族可以概括一切的,也不是如一般所谓之汉满蒙回藏五族可以概括一切的,……能对中国领土中全部民族的各个分子均有一个彻底的明了认识,方能说得到了解我们自己,方能与说复兴中华民族之道。”[9]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中央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前所未有的民族识别工作。中国的民族识别工作,秉持从实际出发的立场,遵循归并整合的逻辑,充分尊重少数民族的意愿,承认和保障少数民族的群体权利,为各个历史民族进行了现代正名,最终确定了中国是由汉族和55个少数民族组成的多民族国家的国民格局。这场旷日持久、规模浩大的社会工程把维护国家统一和熔铸中华民族一体,实现多元构成一体、一体包容多元的辩证统一作为根本要旨,展现出中国共产党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遥遥领先的指导理念和精耕细作的政策实践。
与民族识别工作同步开展的还有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全面推行工作。但是如何解决先进的制度安排和落后的经济社会基础之间的张力,成为中共遇到的另一个棘手问题。对此,邓小平、周恩来等领导人都曾敏锐地指出:“实行民族区域自治,不把经济搞好,那个自治就是空的。”[8]167“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是要所有的兄弟民族地区、区域自治的地区都现代化。”[10]也就是说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不仅要实现各族人民政治地位上的平等,还必须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均等化和生活质量同一性的统一。自20世纪50年代初起,中国共产党在实施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改造的进程中,就把扶持少数民族经济社会建设列入重要议事日程。在国家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时,就专门提出了指导少数民族地区实施五年计划的意见,确定了以农业、牧业、贸易、交通为重点的发展目标。新疆克拉玛依油田、内蒙古包头钢铁联合企业,兰新铁路、宝成铁路,青藏公路、康藏公路等一系列工矿企业和基础设施的建设,不但结束了少数民族地区“手无寸铁”的历史,改善了其经济结构和发展能力,而且增进了各民族间的往来交流,为各族人民团结合作、共同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①参见《当代中国》丛书编辑部《当代中国的民族工作(上)》,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第119-120页。可见,在“底子薄、人口多”的情形下,我们在改革开放前30年波澜壮阔的初创探索中打下了较为坚实的工业化基础。整个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就是沿着以族建国的逻辑甬道表现出发展建设的特征。
(三)改革开放开启了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以族兴邦实践
20世纪50年代后期“反右”运动的发生,以及随之而来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形成举国脱离实际、急于求成的盲目冲动,也让处于起步阶段的国民经济发展受到了强烈冲击。之后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更是将中国经济置于濒临崩溃的边缘。而在“民族问题的实质是阶级问题”这一错误命题的指导下,民族区域自治地方和全国一样,在经济、社会各个领域都遭遇了重大挫折,且呈现出发展差距持续扩大的趋势。这一时期,经济生态脆弱和各族人民的物质文化需求保障不足成为核心问题。于是,缩小地区间、民族间的发展差距,实现各族人民的共同富裕成为中国共产党在新时期肩负的艰巨任务。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揭开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新篇章,党和国家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对物质文化需要的回应中,一系列自觉的实践活动相继出现,历史叙事逐渐被现代化建设、共同富裕等话语替代。在全面恢复和落实民族政策,继续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实践中,扶持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也进入到一个新阶段。1979年召开的全国边防工作会议确立了对口支援政策;1980年国家专门设立了支援经济不发达地区发展基金;从1980至1988年,中央财政对5个自治区和少数民族较为集中的贵州、云南、青海等省实行年递增10%的定额补助制度。②参见郝时远《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之路》,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187-188页。这些差别化政策,实质上就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思想中“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才是社会主义”的集中体现。对于中华民族这个多元一体的大家庭来说,消除贫困、弥补差距是维护统一、巩固一体的基石,而因地制宜、差别扶持就是实现统一、凝聚一体必不可少的条件和过程。
对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中国而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并不意味着在全国范围内实现同步同速、全面开花的发展。作为中国的基本国策,改革开放覆盖着全国“一盘棋”,所以在起步阶段就必须“落子”有序、梯度渐进。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末邓小平提出的“两个大局”问题,即在国家财力物力不足,综合国力薄弱的形势下,让东部地区率先发展起来,为增强国家能力而积累财富,为带动落后地区的发展而创造环境和提供经验;反过来,发展到一定阶段,东部地区必须贡献更多力量来援助落后地区的发展。在落实“两个大局”的梯度发展战略中,东部地区经济高速增长,国家经济实力得到明显增强,而党和国家对少数民族地区的扶持发展政策也相应地呈现出水涨船高的态势。为了加快解决少数民族贫困地区群众温饱问题,1990年国家专门设立了“少数民族贫困地区温饱基金”;1994年确定国家重点扶持贫困县时,对少数民族地区给予了特殊照顾,在全国592个国家重点扶持贫困县中,少数民族贫困县有257个,占43.4%;从1994年到2000年,国家向内蒙古、广西、西藏、宁夏、新疆五个自治区和贵州、云南、青海三个少数民族人口较多的省投入资金432.53亿元,占全国总投资的38.4%。①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农村扶贫开发》,《人民日报》,2001年10月16日,第5版。以这样大的投资比例来扶持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正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中所秉持的各民族、各地区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价值理念。而这些不断向西部地区重点倾斜的政策和特殊照顾的措施也预示了国家经济发展重心正在逐步向西部转移。
在即将迈入21世纪之际,党和国家展开了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新图景。作为一个经济地理概念,西部大开发战略所划定的“西部”,几乎涵盖了全国的民族区域自治地方。这便意味着西部大开发战略和民族事务存在着紧密联系。鉴于西部各个省市及自治区的情况迥异,党和国家在制定具体政策和措施时遵循了因地制宜、因族制宜的差别化原则,既提出了解决西部地区普遍性问题的统一政策,又确立了针对特定区位、特定民族的专项政策。其中,“兴边富民行动”“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等专项规划就构成了西部大开发政策的组合效应。这些政策措施都是以激发、培植和提升西部地区的自我发展能力为根本旨向,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一个都不能掉队”的坚实保障。在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推进下,西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明显进步。五个自治区和四川、贵州、青海、云南等少数民族人口聚居比重高的省份,都呈现出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的经济增长。②参见郝时远《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之路》,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211页。而西部地区也并非只是单向获得扶持和接受援助,为了全国“一盘棋”的合作,西部地区也在利用和发挥自身资源优势反哺于东部地区。“西电东送”“西气东输”等一系列重大工程的实施对东部地区能源消费结构的调整,生态环境的保护和人民生活条件的改善,都具有推动作用。这种相扶相持的族际生态,就把全国各族人民拧成一股绳,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互帮互助,平衡发展。总之,我们在改革开放后30年大刀阔斧的改革探索中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发展奇迹。因此,这一时期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就是沿着以族兴邦的逻辑甬道展现出繁荣发展的特征。
(四)党的十八大以来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聚族兴邦实践
党的十八大吹响了迎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冲锋号。随着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与综合国力的稳步提升,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与国家的前途命运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仅寄托着各族人民的价值期盼和美好夙愿,也依托于各族人民的勠力同心和团结奋进。而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无疑就是凝聚价值共识和汇聚发展力量的最为有效的手段和方式。然而现实地看,进入新时代,我们所面临的国际、国内环境依然复杂多变。从国际上看,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织,多元主义价值观持续渗透,民粹主义思潮逆流涌动。同时,一些西方敌对势力利用民族问题、宗教问题以及中国内部转型发展关键期中的社会问题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从未停止。从国内来看,改革开放使我们获得了经济增量上的显著成就,各族人民的温饱问题基本解决。③参见《中国扶贫开发年鉴》编委会《中国扶贫开发年鉴2012》,北京:团结出版社,2012年,第875页。然而“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会产生”[11],国内改革依旧处在爬坡过坎的阶段。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征程中,由于民族地区自然条件较差、市场经济起步晚、竞争能力弱、公共服务半径大、历史欠账多,这就导致民族地区与东部地区绝对差距拉大的问题突出。④参见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中央民族工作会议精神学习辅导读本》(增订版),北京:民族出版社,2019年,第106-107页。而这种由自然地理、历史发展等诸多因素导致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绝非短时期内可以消除和缩小,这样就极易诱发一些民族群体“心理相对剥夺感”的萌生。此外,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深入和市场机制的日渐完善,各族人民不再囿于以自然禀赋差异为基础的血缘、地缘限制,实现了跨地域、跨行业、跨文化的社会流动。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到东部和内地城市务工、经商、求学,追求美好生活,形成所谓“流动的民族”,而来自东部和内地城市的信息、物资和人员也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少数民族地区。这种双向流动在推动民族互嵌-共生关系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社会治理的无序化、族际交往的原子化以及公共精神的阙如等一系列碎片化难题。因此,进入新时代,在拥有一定经济规模和辉煌成果后,作为一个讲责任敢担当的大国,则将更加注重各族人民的全面发展,满足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作为自己的政治使命。
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新时代的历史高度,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与经济、民生、文化、外交等多领域相互融通,体现出“民族工作涉及方方面面,方方面面都有民族工作”[12]的新时代特征,开拓了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新境界。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经济发展问题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进程中的作用。面对民族地区脱贫难度大、贫困发生率高的状况,党和国家认识到“要在精准扶贫、精准脱贫上下更大的功夫”[13],明晰了民族地区才是国家扶贫攻坚的硬骨头和主战场。就国家扶贫开发的资金投入而言,中央安排民族八省区的财政专项扶贫资金从2013年的166亿元增加到2019年的595.2亿元,其力度之大实属罕见。①数据参见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中央民族工作会议精神学习辅导读本》(增订版),北京:民族出版社,2019年,第144页;《国务院扶贫办:全力打赢人口较少民族地区脱贫攻坚战》,《中国民族报》,2019年7月26日,第6版。同时,在颁布的《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十三五”促进民族地区和人口较少民族发展规划》《兴边富民行动“十三五”规划》《关于支持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的实施意见》中都突出了让各族人民尽快脱贫致富,全面小康路上“一个民族也不能少”的坚定目标。此外,面对民族地区发展差距拉大的趋势,党和国家通过不断加强区域差别化的扶持和支援政策力度来保障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2020年的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系统而深刻地阐明了“十个必须”的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擘画了社会主义现代化新西藏的美好蓝图,明确了继续加大对四省涉藏工作的支持力度等着力点。②参见习近平《全面贯彻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建设团结富裕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新西藏》,《人民日报》,2020年8月30日,第1版。这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对西藏工作规律性认识的深化与升华。同年召开的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以“完整准确贯彻新时代党的治疆方略”为基调,吹响了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疆的前进号角,提出了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完善党中央统一领导、中央部门支持指导、各省市支援配合、新疆发挥主体作用的工作机制等一系列重点工作。③参见习近平《坚持依法治疆团结稳疆文化润疆富民兴疆长期建疆努力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疆》,《人民日报》,2020年9月27日,第1版。这便是党中央在科学分析新疆形势和全国大局的前提下对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新疆工作着眼点的准确研判。于是,新时代区域差别化发展政策在不同地区的落地就凸显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在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实现各族人民共享发展成就方面的优越性。
在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政策理念和社会实践中,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就是习近平概括的“两把钥匙”,一把开启物质繁荣之门,一把开启精神强大之门。相较于外在的物质发展,内在的价值共识和情感积淀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作用更加持久长远。进入新时代,从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中的“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到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中的“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再到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中的“大力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反映出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的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对精神力量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的重要性的关注和强调。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写入新修改的《党章》中,成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意志和根本遵循。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又被总结为我国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显著优势之一。此后召开的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和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都在反复重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是新时代党和国家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新理念新战略。习近平总书记把“中华民族”和“各民族”的关系形象地比喻成“大家庭”和“家庭成员”的关系,多次强调要坚决克服和反对具有压迫性和外溢性的大汉族主义以及具有保守性和抗拒性的狭隘民族主义。因此,成员多元、家庭一体,尊重多元、认同一体,就构成了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基本特质。这其中内蕴着在多样性中熔铸一体,在差异性中维护统一的中华文化认同之道。与西方国家通过“同一化”来消除国民成分“异质性”的政策实践构成鲜明反差。
随着全国各族人民日益从“背靠背”走向“面对面”,“跨区域、大流动”的社会特征基本形成,民族问题和各种一般社会问题也更密切地交织在一起。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多次重申和强调要“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恰如马克思所指出:“各个人——他们的力量就是生产力——是分散的和彼此对立的,而另一方面,这些力量只有在这些个人的交往和相互联系中才是真正的力量。”[14]同理,民族作为一个协作的整体,也只有在持续、全面、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才能不断发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就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社会基础,能够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我们看到,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很多国家,在高度城市化过程中普遍出现了种族、族裔群体间的居住隔离,或者少数民族在城市经济社会生活中“被边缘化”等问题,由此导致了民族关系紧张、种族冲突不断、社会结构断裂等恶果。正是意识到这种“平行社会”状态的撕裂性影响,中央提出“推动建立相互嵌入式的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的新倡议,这就让“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政策要求具备了可操作性的实践抓手。于是,互嵌式民族工作实践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展开,辽宁、天津、四川、甘肃、安徽、云南等省已探索形成了民生内嵌型、社区-高校互嵌合作、少数民族居民互助帮扶等各具特色的治理模式。①参见张鹏、张为波《民族互嵌式社区治理:模式比较、现实困境与未来走向》,《广西民族研究》,2018年第1期,第10-17页。这种互嵌式民族工作实践有助于打破各种有形的和无形的、社会的和文化的“藩篱”,促进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进而为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提供空间基础和结构性保障。
此外,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立足于中国的历史和现实国情,在统筹国内外两个大局的实践中提出了积极参与全球开放合作、深度融入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中国方案”,即“一带一路”倡议。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中,我国的西部地区、边疆地区的战略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形成了新的区位优势:“边缘”转变为对外开放的“桥头堡”,“边疆”正成为内外联通的“新热土”。内蒙古、新疆、西藏、广西、宁夏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以及云南、青海、甘肃、黑龙江、吉林等多民族省和边疆地区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发挥着“核心区”“开放通道”“辐射中心”“战略支点”和“重要窗口”的作用,承担着拓展支撑国家发展新空间的时代重任。在夯基垒台、立柱架梁的七年里,“一带一路”建设不仅带动了边疆民族地区的繁荣发展,推动了其区位优势与资源优势的转化,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提供了现实契机。同时也将“内外兼济”的理念在大国外交中进行了共时性传递,使中国的前途命运与世界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总之,在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贯穿在诸多层面的工作中,沿着聚族兴邦的逻辑甬道彰显出全面发展的特征。目前,我们仍处于“中华民族复合性实体已经建立但单一性实体尚未建成的历史时期”[15]。待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实现之日,亦将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实体建成之时。因此,如何凝聚全民力量朝着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的目标奋斗仍是当下及未来的重大课题。
三、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的历史经验
综上所述,由于背景、问题、使命以及三者整合后的行为选择的原因,辛亥革命成为争取民族独立、国家统一道路上“未竟之事业”,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支撑中华民族从一个传统的自在民族转型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国家意义的自觉民族,“使中华民族来一个大翻身,使中国人民来一个大解放”[16],关键就在于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的宏大视野和科学方法来剖析所处的时代背景,审视存在的现实问题,明确肩负的历史使命,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实践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突破与创新。
总结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以来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经验,我们可以精要地概括为:中国共产党在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始终抓住“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条主线不放松;把“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实现国家富强、人民共同富裕”作为核心任务;在此过程中,形成了几大成果,即五个经验性成果——必须以党的领导为核心,必须以坚持和完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为保障,必须以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为基础,必须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院墙”为关键,必须以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为底线;一个规律性成果——坚持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基本原理与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实际相结合;一个创造性成果——开辟了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毋庸置疑,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具有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等特点,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中国共产党如何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是一个包括过去时、现在时和未来时的动态命题,是答案,是过程,亦是问题。正如著名政治学家迈克尔·罗斯金所指出:“民族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们是由品性各异的能工巧匠们创造出来的。”[17]因此,我们有足够理由笃信,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推动下,中华民族终会以包容性更强、内聚力更大的形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