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风格 共生活——对比分析三个版本芭蕾舞剧《卡门》

王琛

《卡门》是普罗斯佩·梅里美于1845 年创作的中篇小说，是其极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被多次改编为歌剧、戏剧等，风靡至今。而芭蕾形式的《卡门》最早是由罗兰·佩蒂为热内·让迈尔所创作，于1949 年2 月首演于伦敦。芭蕾舞剧中《卡门》的音乐改编来自法国作曲家乔治·比才的经典歌剧，在古典芭蕾语汇的基础上融入了典型的西班牙弗拉明戈舞蹈风格。该剧通过不断的打磨与改编，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具有极大的艺术影响力。编导通过舞与剧并举的结构与现代舞元素穿插其中，令人眼前一亮，而悲喜交加的情节则使得整部舞剧充满热烈与潇洒，直击观众的心灵。在舞剧中，“卧室双人舞”作为全剧最出彩的片段，也是芭蕾舞史上最缠绵的双人舞舞段，通过男女主人公肢体语言，仿佛对话一般的叙述了出两个人爱与恨、互相缠绕的复杂情感。

一、异风格

芭蕾作为最国际化的艺术语言，在舞剧编创过程中，编导都充分的融入了各民族所特有的风格。法国芭蕾学派舞姿华丽、动作轻盈，以妩媚闻名于世，在法国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演出的罗兰·佩蒂版《卡门》中，编导大手笔地描绘了卡门与唐·豪赛的“卧室双人舞”舞段里得以充分的体现。舞段一开始，唐坐在椅子上看着卡门，卡门两肩向后画圆，以显示自己性感妩媚的娇躯。腹部的扭动，“腹部是欲望之源”，说明卡门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放浪不羁。指尖向下，从上往下轻抚着身体的曲线，并逗留在腰部、胸部、后颈等女性最性感诱惑的部位，后加上脚下的五位小跳，体现了卡门对自己的魅力极度自信。她双手勾在唐的颈部，双腿蜷缩挂于其小臂，寻找着男性的温度。唐·豪赛利用双手、双脚撑地，抬起上身及大腿的部分，卡门双腿交叉紧贴其身体，通过唐身体的前后移动，形象生动地表现了二人的性爱游戏。二人头微微向后仰，体现了欲望的满足带给他们的愉悦。当唐伸手去拥卡门，却被卡门多次按下，加上女上男下的姿势，说明在这段两性关系中，卡门是占绝对的主导地位。在这个版本中，男演员主要以托举、舞步为主，包括了通过不同的舞姿托举与舞步衔接；女演员主要以足尖、控制、转为技巧，融入不同的arabesque 舞姿及其变种为主要表现手段。

英国芭蕾学派则以动作规范细腻、脚步动作灵活手臂动作柔和见长。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演出的阿科斯塔告别版《卡门》中，卡门与唐·豪赛的“卧室双人舞”舞段里大量的手臂动作的运用也充分地体现了其风格。卡门右手勾住唐的脖颈，左手诱惑地抚摸其胸口。然后，二人相向，单腿跪地紧拥亲吻，同时唐的右手顺着卡门的上身曲线抚摸。唐·豪赛注定是逃不过卡门的引诱的，他从卡门的胯下钻过，紧紧抱住她，在地面翻滚，享受着性爱的刺激。两人多次的亲吻后，唐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想要完全得到卡门，但卡门欲拒还迎，二人又回到了地面的翻滚，享受快感，这也说明了当唐·豪赛完全交出自己时，卡门却是不愿意被束缚住的，她渴望身体的无限自由，却还是陷入了与唐的合欢当中。大量的一度空间的动作体现了二人内心中被压抑的欲望得到满足，随后一度空间转到三度空间的动作变化，也体现了两人之间情感的纠葛与缠绵；大量的亲吻动作体现了两人的情感，更多的是表现在身体欲望的发泄当中，卡门所追求的爱情更倾向于身体的快感。在这个版本中，男演员更多地以手臂动作为主要表现手段，辅以舞台调度来展现对女演员的依赖；而女演员则更多利用下腰、抬前腿与舞姿的变换来展现人物的性格。

俄罗斯芭蕾学派继承了各大学派之长，同时融入了本民族文化中气势恢宏、酷爱戏剧的特点，技术技巧是其学派的一大特色。而在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演出的扎哈诺娃版《卡门》中，舞段一开始，卡门坐在椅子上看着唐·豪赛，唐就以空中旋转、四位转等技术技巧向卡门展现自己男人的雄姿魅力。接着，两人位置互换的设置，更能体现在这段关系中卡门的主导地位，以及她对女性人权的渴望及追求。卡门从椅子上站起，唐伸手去拥卡门，却被其躲闪，他向着卡门的方向撩起小腿，想把她勾到自己身边。唐伸手去摸卡门性感的腿，也被卡门拒绝，他不断地追逐着，卡门不断地闪躲着。以卡门左脚半脚尖为轴心，唐·豪赛双手托住卡门的右腿，顺着她右脚脚尖向里扣的方向路线缓慢转动。如此可见，唐对卡门的听命顺从，将其视为珍宝小心谨慎地捧着、呵护着。这个舞段更加强调了卡门在两性关系中绝对的追求自由，跟随本心，她以女王的姿态吸引着唐·豪赛，性感中多了些高傲、自我。相对于前两个版本的《卡门》来说，此版本的卧室双人舞生活语汇较少，大多是运用芭蕾舞中的技巧来塑造人物形象，体现人物情感。

二、共生活

虽然编导在运用舞蹈元素上有很大的不同，但各个版本的芭蕾舞剧《卡门》都塑造出了一个追求洒脱自由、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同时，也都是舞蹈再生活化的体现。舞剧《卡门》还以塑造一个人物形象的特点，去体现一个民族的特性。卡门作为一位吉普赛女郎，这一流浪民族远离社会文明，具有很强的原始生命力。弗洛伊德认为，文明等于压抑，人类文明不断形成的过程就是人不断受压抑的过程。他把人分成了本我、自我、超我，本我是最原始、最本能的心理结构，具有动物共有的原始欲望、原始冲动的属性，他按照唯乐原则，力图得到欲望的满足，这里的欲望，弗洛伊德指的是性本能和性欲望。当本我受到第一层压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法律的束缚，有许多欲望本能的行为被勒令禁止，这就是自我。自我是本我和超我的中介，它按照唯实原则，代表着理性和常识。当受到来自第二层的压抑，也就是道德的范畴，这就是超我。超我是道德的、超个人的，它所追求的是完美主义。所以说，人类文明不断形成的过程就是人不断受压抑的过程。当欲望和本能一步步的让步，一步步地被压抑，人们已经失去最真实的自己。这些压抑并没有被遗忘，而是被保留在了心底海洋的最深处。吉普赛民族是天生的流浪民族，以卡门为代表的吉普赛女性所追求的是争取自我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她们的骨髓里就透露着对本我的原始欲望和本能的释放，不克制、不压抑。她们世世代代的流浪着，不受任何一种文化文明的腐蚀，追求精神和灵魂的超越。

最后，舞剧《卡门》不仅体现了吉普赛民族的民族特性，还表现了时代的特征，是对具有浪漫主义风格的现实生活的刻画，它以再生活化的方式刺激观众对现实生活的重新认识和反思。艺术源于生活，表现生活，深于生活。它所产生的年代，正是革命战火硝烟正散去，残骸还有遗留的时代。在这充斥着伤感时代，人们的美感经验只限于伤痛的感觉和感情，他们所注意的微妙的地方，或者有所发现，但也只限于痛苦方面，也只有伤感的暗示，才能给以观众强烈的刺激。受到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艺术家们开始注重个人情感的表达，自由的奔放，侧重于从主观内心出发，抒发对理想世界的狂热追求。卡门正是这样一位充满野性和自由的女性形象，甚至与传统古典芭蕾的女性形象相差甚远，而正是这样的反差，才更加地冲击了观众的心灵，展现了其先进的艺术价值。编导在舞剧《卡门》中，力求通过对现实生活的真实刻画，揭示社会的深层和人性的深层，通过对卡门追求自由的表现，尽力将观众从沦陷中拉回，唤醒他们沉睡的、被压抑的追求自由的本能。

三、结语

从《卡门》出现至今已近有170 余年，在这期间，其仍以不同的文艺形式活跃在世界各国的舞台上，例如，歌剧、戏剧、芭蕾舞剧等等，仅芭蕾舞的形式就已经被改编成多个版本，通过其表现出深刻的内涵，被全世界观众所追捧。在火热的背后，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这自我意识被强烈压抑的时代中，促使人们寻找真实的自己，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寻找生存的价值。舞台主题的背后永远反映着现实生活，而现实生活往往也展现了最真实的人性本质，舞剧《卡门》所带来的意义不仅仅是展现其舞蹈的丰富内容，更是带给了观众无限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