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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葡萄》矛盾解读:人物形象与人性价值

2021-12-02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凯西人性农民

陈 忱

(福建商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州 350016)

美国1940 年获普利策文学奖的小说《愤怒的葡萄》以20 世纪30 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作为故事背景,讲述了在资本家压迫下,农民团结在一起反抗不公平社会的故事。资本家自私贪婪、缺乏人性,农民因为缺少资源,只能被迫被资本家所统治,承担着极为严苛的工作任务,却只能收获微薄的薪水。约翰·斯坦贝克用小说中人物的视角、思维和行动,传达了对人性中负面因素的批判,也实现了对人性积极价值的肯定。《愤怒的葡萄》在人物形象刻画和人性的描写上并没有用脸谱化的形式去塑造坏人或好人,而是用一种辩证性的思维方式,设立了多个在初期矛盾挣扎的形象,并通过一些事件作为触点激活了这些角色人性中积极的一面,利用这些人物呈现出了比较理想化的社会面貌。通过《愤怒的葡萄》中生动的人物形象来探究作者在小说中所传达出的人性价值,成为分析这部经典作品的关键所在。

一、牧师凯西的身先士卒

牧师凯西并不是小说的主角,也不是主角乔德一家的家庭成员,但他在整部作品中的精神引领作用却不容忽视,甚至可以说凯西是整部小说中将人性正面价值彻底落实的一个核心人物,在一定程度上凯西这一形象代表了作者对于人性的期待和向往,他在精神上已经达到忘我的境界。《愤怒的葡萄》的创作背景是20 世纪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在这一时期的美国,上层阶级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财富和最为绝对的自由,但他们的行为却是自私自利、完全不顾其他阶层同胞的;而底层阶级的人数众多,虽然他们是整个国家和社会最主要的劳动力来源,但勤勤恳恳地工作却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应得的劳动报酬。两个阶层的人之间从来都无法互相理解,他们之间存在着必然的、无法被轻易消解的矛盾,且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未得到解决。[1]

作者塑造了凯西这个既不属于上层社会也不属于底层社会的角色,希望通过凯西的人性价值使两个阶层矛盾得以缓解。小说开始,作者交代了凯西曾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但他后来却背叛了基督教。作者之所以塑造这样一个形象,是为了让凯西的矛盾性吸引读者去探究其背叛宗教的原因,而凯西背叛宗教的原因已经在他的名字中得到了暗示,凯西的全名是吉姆·凯西,缩写是J·K,和耶稣名字的缩写完全一致,这实际上代表了作者塑造这个人物的根本目的,希望将他塑造成一个和耶稣一样具有领导能力的悲剧性人物,而之所以作者在故事中将凯西设计为背叛和脱离了基督教的矛盾形象,也是为了让凯西高尚的品格可以脱离单个思想体系的限制,得到更加宏观的升华。故事后期对凯西这一人物形象的立体化塑造,则验证了这一点。

小说中真正的主角乔德一家,原本生活在俄克拉荷马州,是敬畏土地、爱护土地的农民家庭。但在经济大萧条的冲击下,他们不得已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换来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老板车前往加州,西行途中,他们遇到了凯西。乔德对凯西的第一印象是:“他是个形象和行为上都比较传统的人”。[2]的确,未脱离基督教前的凯西十分虔诚,热衷于传道。但当他亲眼看到因经济冲击而无家可归的农民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尤其是到达加州后又看到遍地都是饱受压迫的农民时,他开始对自己虔诚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善良的凯西想要帮助这些穷苦的农民,但他以往坚定的宗教信仰,却无法令他对现状做出一丝的改变。在眼前的惨状和无力改变现实的双重打击下,凯西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信仰。因此,凯西逐渐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充满博爱的信仰,至此,凯西脱离了基督教,转而为了饥寒交迫的农民四处呼吁,帮助他们改善生活境遇,教会他们如何对抗不公平的待遇。在所有的抗争中,凯西都身先士卒、亲力亲为。

凯西无疑是一名智者,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出了这个社会的真正矛盾。为了从根本上解决矛盾,凯西像基督那样,前往一片荒野中开始了超然的思考。在他看来,一个真正和谐幸福的社会,不应该从个体的视角出发,也不应该从某个群体的视角出发,而是应该站在“人”的视角,回归到最根本的问题上去思考。“得到一百万亩土地不会真正满足、压迫别人不会真正满足、内心空虚麻木不仁的人更加不会满足”。[3]凯西认为真正的生活,应该是得到心灵上的满足,只有那些愿意为了大家的利益去牺牲自我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这一次的荒野思考令凯西意识到如何去解决这一根本矛盾,于是他开始全心投入。他代替乔德受过,此举是为了报答乔德一家的恩情,是为了一个真正的“整体”,也正是这一举动,令他真正认识到为了“整体”的利益牺牲自我是最为正确的道路。出狱后的凯西看到在自己的呼吁下,农民和工人们开始团结一心,懂得正视自己的价值,也懂得用团结的力量去对抗不公平。凯西深受感动,他加入到农民和工人的队伍中去,不断为了集体利益而奋斗。他组织了罢工斗争,教会工人们如何争取应有的薪资。他不但成功地带领农民打出了对抗不公平的第一枪,也在斗争中深刻地影响了乔德,使乔德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农民的孩子,变成了和凯西一样有着大爱、既懂得认知自我又愿意为了“整体”奉献自我的人。虽然在小说中,凯西死在了警察的乱棍之下,但凯西就像耶稣一样通过牺牲自己的肉身,为更多人做出了榜样,凯西用自己的一生,去验证了热爱“整体”的人性的价值。

二、农民乔德的纯真质朴

相较于凯西而言,乔德的人物形象更贴近于现实生活。在小说的一开始,乔德就像所有年轻的小伙子一样,性格直来直去、讲义气、肯吃苦,但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和他的家人都是淳朴的农民,对土地和老家的感情非常深。因此,在他们被迫来到加州后,看到加州也是一番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后,乔德理所当然地开始自暴自弃,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的流浪汉。乔德就像社会中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对生活有着美好的向往,但在受到残酷现实的打击后,便陷入到负面的情绪中。如果说凯西是作者和读者最向往的人物的话,那么乔德就是读者们最能与之共情的一个角色。因为他既拥有美好的一面,也有脆弱的一面,正是这种坚强又脆弱的矛盾感,才能够唤起人们的共鸣。

因为贫穷、无助,也因为对社会存在的罪恶毫无还手之力,乔德开始变得越发的自暴自弃,而他的家人也在西行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矛盾,每个人都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利益,自己是否有所得,于是乔德一家开始各揣心腹事。他们到达加州后,却并没有过上预想的生活,反而被资本家压迫,乔德又因与人争斗误杀了人。原本乔德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样结束,再也没有办法过上理想中的生活了,但就在此时凯西挺身而出,认下了乔德的罪过,代替乔德入狱,这一行为深深地震撼和感动了乔德,乔德开始审视自己的过去,审视自己的家庭所面对的一切困境。他开始思考发生的一切:他们失去了房子和土地,全部的钱只能换来一辆破旧的老板车,家庭成员分崩离析,这使乔德的意识逐渐清醒,尤其是凯西出狱后,乔德和凯西再次相遇,他开始追随凯西,为了农民和工人们的利益去努力和奋斗。乔德的家庭也在他和凯西的努力下,渐渐开始互相信赖、互相取暖。乔德开始感受到,虽然在经济上自己依旧一贫如洗,但在某种程度上自己的生活却在越变越好,这种改变正是来自于他对集体的认可和依赖,但凯西的意外死亡,令他再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离开了家庭躲进了空无一人的山洞,就像当时在荒野中思考的凯西一样,乔德也开始思考人生的真正意义。他回忆起自己的家庭和威尔逊一家互帮互助的情景,两个家庭曾经互相取暖,才令慌乱的乔德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意识到即使身处社会最底层,也可以通过互助和友爱改变生活现状。因此,在山洞中的乔德暗下决心,他要像凯西一样,成为一个为了“整体”而奉献自我的人。于是乔德回到了家,告诉母亲自己将要暂时离开家庭,为更大的“家庭”去斗争,他对母亲说:“从今往后,凡是有不公平的地方就有我在;凡是有人吃不饱饭,无法斗争的地方,就有我在。”[4]乔德这一形象所彰显出的人性的价值在于,人身处社会之中,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但却可以决定怎样面对困难。经济大萧条时期个人或某个集体无法去改变历史的轨迹,但人们可以做到团结一心、努力工作,为自己应得的利益去抗争,坚定自我,不懈努力,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

三、乔德妈妈的伟大母性

除了凯西和乔德这两个比较典型的男性人物,乔德妈妈作为一名女性角色也在小说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乔德妈妈是个理想化的形象,她是个淳朴善良的农民,在家庭中能够起到帮扶丈夫、教育儿子的积极作用,可以说,乔德正是在妈妈的引导下,变成了一个具有正义感和良好品性的孩子。虽然在他们西行前往加州的过程中,因为遇到了一些问题,使得乔德变得脾气暴躁,但乔德妈妈始终没有放弃儿子,反而在面对乔德所犯下的罪行时,还能够像过去一样以温柔的态度安慰乔德。乔德妈妈的形象在整部小说中起到了一个安定人心的作用,她和高尚的凯西有着本质上的一致性,但凯西并不属于农民,而乔德妈妈来自于农民群体之中,她真正感受到了阶级的压迫。即使如此,乔德妈妈仍然保持着冷静与和蔼的态度,更有着较强的情绪控制力。作者曾以乔德的视角来对母亲的形象进行了总结,乔德这样说道:“母亲那双茶色的眼睛,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对于悲剧的体悟,对于痛苦和磨难的对抗和对亲人的那种由内而生的关爱,这种眼神无数次令我平静下来,让我可以有勇气回头看看我自己做出的一切。”[5]对于乔德来说,妈妈是自己的定心丸,而对于乔德一家其他人来说,母亲更像是无与伦比的粘合剂。在乔德一家前往加州的途中,购买的老板车不断地出故障,乔德爸爸产生了十分强烈的负面情绪,导致一家人面临着分崩离析的状态,而母亲则一改往常的温柔与慈爱,严厉地与爸爸对峙,才使得这一家没有四分五裂。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乔德妈妈这个角色更像是生命之源的本体,有着最为核心的人性内涵。并且,乔德妈妈所作出的善举没有任何个人的目的性可言,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是高尚的牧师凯西,也会为了实现整体的和谐而去奉献自我,这个目的虽然是美好的,但的确是在目的性的驱使下行动的;乔德更是本着去继承凯西的衣钵,而接下了为了“整体”去奉献自我的任务,但无论是照顾家人、关爱邻里,还是给予其他人平等的尊重和帮助,乔德妈妈都没有行为上的明显的目的性,她作出这些善举不需要理由,完全是伟大母性的自然流露,也正因为乔德妈妈这种慈爱、善良,既有勇气又坚忍、豁达地应对人生,才令乔德的转变变得合情合理。乔德妈妈是整部小说中潜在的、最能体现人性根本的重要人物。简单地说,作者塑造乔德妈妈这个拥有伟大母性的形象,是想告诉人们善良是人应该有的本性,这种善良要超越自我,摆脱所有的禁锢,真正从本心出发,不带任何目的,为了“整体”的和谐而奉献出自己的全部,也只有做到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出人性的价值所在。[6]

四、结语

《愤怒的葡萄》这部小说包含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并由多个人物形象构成了一个生动形象的世界。人们在对这些人物进行了解和共情的过程中,就会体悟到故事深层意义下的真正的文学内涵。《愤怒的葡萄》把故事设置在美国经济大萧条背景下,是因为这一时期社会资源短缺,阶级矛盾激化,人们开始冷静地审视社会,小说通过对积极、正面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来告诉读者,人性真正的价值在于审视生命的意义,努力实现人性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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