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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对儒家政治思想精髓的汲取与超越

2021-12-02邓晶晶

关键词:儒家共同体命运

邓晶晶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420)

儒家文化注重对社会关系和政治秩序的思考,孕育并形成了一系列为中国历代官方政治行为所主张的政治价值理念和政治思想主张。作为传统社会的主流统治意识形态,它蕴含着丰富而宝贵的政治智慧和文化精华,也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一些束缚人们思想和行为的封建宗法制度。这需要世人坚持辩证思维,挖掘其对当今治国理政的积极启示。儒家政治思想的精髓是立仁义之道、达理想之治,通过不断追求道义的政治价值来实现理想的政治秩序及人类生存形态。面对世界发展的深入融合以及国际形势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加强,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构想,其本质是主张创建人类社会和谐共存的生命形态。这种追求更高生命形态的构想和主张与儒家政治文化精华有着高度的相通性。深刻解读儒家政治思想的要义精华,深入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儒家政治思想精髓的汲取及超越,对于我们深刻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底蕴、挖掘儒家政治文化的宝贵资源,大力弘扬中华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和理论自觉,进而促进我国更好把握世界话语权,具有重要意义。

一、儒家政治思想的要义精华

儒家政治思想的价值内核是仁义之道,由此衍生出诸多具体的价值主张和政治主张。这些主张可提炼为仁爱、中和、大同等要义精华。仁爱主张“民胞物与”,中和强调“协和万邦”,大同向往“天下大同”。

(一)“民胞物与”的仁爱之核

“民胞物与”出自北宋张载《西铭》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一语,意为民与我是同胞,物与我是同类,人和物都生于天地,万事万物都同气同性。“民胞物与”顺应了儒家所崇尚的“天人合一”的文化精神和理想境界,即要求人合天道而行为,与天地精神相通,建立和谐友爱的天人关系和人际关系,实现从人生论、社会论到宇宙论的回归。

从具体内容来看,“民胞物与”一方面是由人与万物父天母地的同源论证而得来,强调人与人生而平等、人与万物相互依存,体现了中国儒家传统的平等价值;另一方面其所宣扬的“以爱己之心爱人”的推己及人思维在精神文化上与儒家“仁爱”思想一脉相承,其所推崇的“爱必兼爱”又拓展了“仁爱”的普适度,将其提升到博施于整个人类及自然万物的宽厚之爱。在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上,“民胞物与”契合了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所坚持的“仁”道精神。比如,隋文帝提出以“仁义相向”统一全国,唐太宗第一个提出“华夷平等”主张,明太祖声称“华夷无间,姓氏虽异,抚字如一”(《明太祖实录》)等。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民胞物与”是儒家“天人合一”思想的深刻表达,强调人类应顺应天时,尊重、爱护、珍惜而非征服、占有、破坏自然。

可见,“民胞物与”一则强调天道运行的客观公正性,明确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平等共生关系;二则主张以公共性替换个别性,在强调万民万物均等生存的基础上,务求公正宽博施爱的德行。“民胞物与”坚持对天人关系和人际关系的“仁爱”向度,设定了人类生存样态所应遵循的价值基准,为维持国家稳定、社会有序提供了价值规范,是儒家政治思想思考人的社会关系和生存发展秩序的价值圭臬。

(二)“协和万邦”的处世之道

“协和万邦”最早出自《尚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一语,凸显了尧帝明辨众族政事、协调万邦诸侯,使天下民众和睦友善相处的政治文化主张,是对尧帝注重家族亲睦、社会和睦、邦族和谐、天下和平的美德的赞扬。作为一种整体和谐观,“协和万邦”主张“以德”而不是“以力”来化解与其他族群或邦国关系的矛盾与冲突。

作为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价值,“协和万邦”的中和思想蕴含着仁、礼、义等治国理政主张,旨在实现邦国和睦共处的良序政治。仁,即施行“仁政”、“德治”,遵循王道。所谓“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第八》),即一个国家要是治国无道,就算国力富强、国民富裕,那也是耻辱的。礼,即以礼相待,重伦理、倡道德,以文化道德建立邦邻关系。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论语·为政》),即强调礼治精神,重视以礼来规范行为和约束人心。在处理邦交关系上,主张依靠优秀的中华文化治理好自己的家园,坚持道德修养和教化为本,以“感化”、“怀柔”、“抚和”等政策形式达到“和而不同”、“天下宁”的和谐局面。义,主要相对于“利”而言,儒家政治思想在义利取向上遵从重义轻利原则,绝不提倡不顾道义、扩张取利的行为,但对于保卫国家和民族独立的正义战争则是称许的。

可见,“协和万邦”作为中国古代意识形态主流的儒家政治主张,将爱好和平的思想深深嵌入了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为中华文化种下了和平主义的种子和基因。事实上,“协和万邦”这一政治价值深远地影响着中国在现代社会的外交政策,成为中国处理国际关系、维护世界政治秩序的基本理念和处世姿态。

(三)“天下大同”的理想之治

“天下大同”出自《礼记·礼运》,是儒家文化坚持仁义之道最终所追求的理想之治,即一种高度和谐有序的理想社会形态和人类生存样态,体现了儒家思想伟大的政治抱负。“大同”的“天下”是一个完美至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得到良好的生活保障和生活归属。虽然“天下大同”这种美好的社会理想带有一定的超越现实的乌托邦色彩,但它并不是只停留在纯粹的幻想或空想层面,而是作为一种引导政治实践、具有重要政治影响力的价值追求。

儒家思想为实现“天下大同”这一理想追求设置了具体的价值原则和政治主张。正如康有为在其《大同书》中所言:“大同之道,至平也,至公也,至仁也,治之至也。”[1]“平”是平等性的设定。即强调万民享有平等生存和发展的权利,全世界的人民都享有平等的权利,不应将体质、血统、地域、贫富等作为划分优劣尊卑的标准,某人某国的发展不应以损害他人他国利益为前提,甚至发动“不义”战争来攫取利益,国家民族不论大小强弱应一律平等互利。“公”是公共性的设定。“天下”不是某一人一族一家的天下,而是所有人、所有民族、所有国家共有共建共享的天下。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等活动应服务于世界人民,服从天下人民的共同利益。“仁”是仁爱性的设定。主张要包容客观相异性导致的现实差异,遵循基于公共性维系的博爱道德,消解因利益不均导致的矛盾、冲突和动乱,从而实现安定的政治秩序和理想的社会形态。

可见,作为儒家政治思想追求的最高理想社会状态,“天下大同”不仅是一种理想的憧憬,而且为人类社会发展及世界政治秩序的形成提供了价值遵循,为我们思索现实政治提供了理论导航。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汲取儒家政治思想的精髓

儒家政治思想奠定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根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儒家政治思想价值精华的时代化、世界化体现。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的人与人、人与自然命运休戚与共的共生样态,继承了儒家政治思想的仁义思想;提倡的维护世界和平、关注各国共同利益的发展状态,吸收了儒家政治思想的和合理念;追求的世界一体化共建共享的理想形态,契合了儒家政治思想的天下观念。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吸收了儒家政治思想的仁义思想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基点是人与人、人与自然命运的休戚与共,强调每个人、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都紧密联系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地球上,呈现一种共生共在、相互依存的生命样态。这一价值基点本质上是对儒家政治思想“仁义”主张的汲取,继承了儒家的正确义利观。

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秉持以“仁”为中心的儒家价值,视全世界人民为“同胞”。以邻为壑、以自我为中心的“非仁”文化主张,必将以傲慢和偏见的姿态唯我独尊,贬低和仇视其他种族的生命和文化,制造生命的杀戮和文明的分割线,导致人类文明难以为继。人类命运共同体打破血缘、种族、地域、文化、意识形态等界限,基于人本身思考人与人的本质关系,明确人类历史是全世界人民一同创造的,“世界各国人民都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拥有同一个家园,应该是一家人”[2]510,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各得其所。“一个国家要谋求自身发展,必须也让别人发展;要谋求自身安全,必须也让别人安全;要谋求自身过得好,必须也让别人过得好。”[3]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理应平等参与决策、享受权利和履行义务的国际社会平等成员,绝不能因为经济政治文化实力不强而剥夺其合理合法权益。这种“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仁爱正义取向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深度价值关切,也是儒家政治文化中爱己爱人、推己及人的“仁义”精神的核心体现。

其次,人类命运共同体崇尚儒家的“道义”精神,主张“达则兼济天下”的普惠利他价值。“全球化在消除低效率的同时,也成为经济成功的政治囚徒。”[4]中国借助世界融合发展的大势,在实施改革开放的伟大战略中实现了国家发展的重大突破,创造了国家崛起的“中国奇迹”。然而中国并未因此而企图推行强权政治和霸权主义,而是立足世界发展,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政治主张。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深切关注全世界人民的发展和命运,力图打破此长彼消的零和博弈。中国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上以身作则,“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主动担起促进世界各国共同发展的重任和道义,做“全球发展的贡献者”;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大量无偿援助、优惠贷款,为发展中国家建成大批民生改善工程;坚定声明永远不称霸、永远不搞扩张,造福中国人民,也造福世界各国人民。这种普惠利他情怀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内蕴的深刻价值关怀,也是儒家政治文化中爱必兼爱、达则兼济的“仁义”精神的深度彰显。

最后,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儒家天人合一的理念,主张要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宇宙中只有一个地球,地球是人类唯一赖以生存的家园,珍爱和呵护地球才是人类维持永续发展的唯一选择。“经过现代性洗礼的人类往往惯于运用二分思维和主体-客体思维对待人与自然的关系”[5],将自然界客体化和工具化,导致了诸多不可弥补的生态问题。生态环境的累累伤痕警示人类必须重新审视自然的重要地位,共同呵护大自然这一不可替代的生命家园,共同医治人类发展带给大自然的创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积极寻求国际社会在生态建设方面的共同行动,主张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从而实现人类永续发展。倡议世界人民联手保护人类地球家园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蕴意所在,也是儒家政治思想中物吾与也、天人合一的“仁义”精神的生动表现。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彰显了儒家政治思想的和合理念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动力是遵循世界和平、共同发展的利益价值取向,使整个世界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呈现和实生物、合作共赢的共同发展状态。这一利益价值取向实质上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和合”理念的汲取,继承了儒家思想的和谐观。

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崇尚儒家“和为贵”的处世原则,主张建设一个普遍安全、永远祥和、远离恐惧的世界。永久和平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期盼和梦想,但不安定因素却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历程,世界始终存在着战火的隐患。中华民族拥有源远流长的五千年文化,支撑这一文化得以不间断延续的关键因素不仅仅是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是世界上强盛的民族之一,更是因为“从上古以来,中国思想一直强调‘中’、‘和’”[6],坚守“讲信修睦”、“协和万邦”、“亲仁善邻”的仁政、德治原则。正如习近平总书记2015年在巴基斯坦议会的演讲中强调,“中华民族历来爱好和平。中国人在两千多年前就认识到‘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2]214。近代中国经历了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悲惨境地,中国人民深知和平的可贵,维护国家和世界和平、坚持和平发展是中国人绝不动摇的处世治国理念。“和为贵”、“协和万邦”等主张爱好和平的思想一直为中华民族所传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这些文化精神的重申正是对儒家“和合”文化的发扬。

其次,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儒家“和衷共济”的发展准则,主张世界各国要联合协作、合作共赢。人类命运共同体旨在促进世界各国共同发展,主张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强调在人类世界发展过程中,国与国之间要破除二元对立格局,超越“你兴我衰”的零和博弈。当前世界各国无一例外面临经济发展和改善民生的现实问题,协调合作是实现各国持续健康发展、解决世界贫富差距矛盾、缩小南北发展差异、维护世界稳定与和平的根本所在。“全球化造就了共生共在的世界。”[7]世界人民越来越生活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中。合则两利,斗则俱伤,通过合作去共同促进利益的成长成为真正利益实现的客观途径。共同推动建立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不断寻求国家间合作的切合点和增长点,以关联性的友好合作机制去兼容和协调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是世界各国人民一同推进世界发展和维护世界和平的不二选择。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友好合作、和谐共生的处世价值的推崇,恰恰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和合”文化的传承。

最后,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崇儒家“求同存异”、“有容乃大”的文化精神,主张消除文化壁垒,抵制观念纰缪,打破精神隔阂,以开放的眼光、开阔的胸怀促进世界的合作互鉴。全球化发展使文化的交流融合成为一种现实必然,然而世界历史长河孕育的是国家间千差万别的历史文化、社会制度和风俗信仰,“如何形成合理的文化定位,正确对待不同文化,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8]。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国际舞台上强调,每一种文明都是独特的,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要秉持包容精神,就不存在什么“文明冲突”。在2019年5月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的主旨演讲中他再次重申:“我们应该秉持平等和尊重,摒弃傲慢和偏见,加深对自身文明和其他文明差异性的认知,推动不同文明交流对话、和谐共生。”[9]履不必同,期于适足;治不必同,期于利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主张文化无贵贱,任何一个国家都必须尊重他国选择,秉持道之以德、以礼相待、包容兼收的文化交往理念,寻求人类社会发展的共同价值。中非的长久友谊及相互合作,正是建立在尊重和支持非洲各国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基础上,追求相互汲取宝贵政治智慧的共赢发展。合羹之美,在于合异。推动文明间交流互鉴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倡导的和而不同、开放包容的文化精神,无疑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和合”理念的时代承继。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体现了儒家政治思想的天下观念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行动旨趣是构建世界一体化共享格局的美好图景,打造“天下大同”、“天下一家”的理想社会形态。这一美好图景实际上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天下”观念的汲取,承继了儒家思想的天下观。

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一种崭新的世界观,是对儒家基于“天下”整体性思维的世界观的发扬,将人民、民族、国家都置于世界整体进行考量。“早期的‘国’是一个权力体,与此相比较,天下则是一个价值体。”[10]“天下”概念不同于“帝国”,并不要求文化的同一,而主张达成一种共识,即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必须在一定共识的基础上相互包容。“世界才是思考各种问题的最后尺度。”[11]31“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实质就是厘清个体与共同体的辩证关系,强调共同体是人类生存的本质形态,重申世界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当今世界,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强势发展以及全球性公共卫生事件的暴发,使人类更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存在于世界这一整体性场域中,愈加体会到人类社会荣损与共的状态。任何一国不可脱离世界整体联系而谋求孤立发展,需要融入世界范围的发展场域。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构想的世界观指向,也是儒家“天下”观的时代彰显。

其次,人类命运共同体蕴含着中国敢于担当的天下情怀,是对儒家“以天下为己任”的天下责任观的继承,将中国命运与世界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天下”的价值是人类主义的,而不是某个具体的民族或国家的。这一点与“西方文化的普世信念断定全世界人民都应该信奉西方的价值观、体制和文化”[12]有着本质区别。习近平总书记明确表示,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党,也是为人类进步事业而奋斗的党。[2]513中国将一如既往为世界和平安宁做贡献,一如既往为世界共同发展做贡献,一如既往为世界文明交流互鉴做贡献,推动世界各国文明成果的对话融合。中国关于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中巴命运共同体、中俄命运共同体、亚欧命运共同体、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以及“一带一路”设想、成立亚投行的倡议等都是中国致力承担更多国际责任、用实际行动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动表现。承担世界发展的责任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所指,也是儒家政治思想“天下担当”的精神风骨体现。

最后,人类命运共同体终极行动旨趣是构建世界一体化共享格局,是对儒家追求“天下大同”这一完美至善的社会理想的推崇。当前,“随着国际力量对比消长变化,全球治理体系不适应的地方越来越多,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已是大势所趋”[13]。“天下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文明秩序。”[14]438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是中国对实现人类理想社会秩序的伟大构想,这一伟大构想倡议各国人民秉持“天下一家”理念,主张人类社会的发展遵循公平正义、平等和谐、包容共享、仁义博爱的共同价值原则,让不同国家、不同阶层、不同人群共享经济全球化的好处;着力解决世界贫困、失业、贫富差距拉大等问题,照顾好弱势人群的关切;遏止恐怖主义、难民危机、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破除种族歧视、文化歧视、性别歧视的藩篱,营造一个公平公正、包容开放、最弱势群体的需求得到满足、全世界人民和谐共享世界发展成果的世界。“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美好世界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终极追求,这一终极追求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崇尚的“天下大同”理想之治的时代承继。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儒家政治思想的实践超越

今天的世界,政治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和社会信息化一方面促进了世界发展大融合,另一方面也增强了世界发展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汲取儒家文化养分的基础上,立足时代发展和实践要求,从人与自然、人与人、国与国以及世界整体发展维度,主张构建生命共同体、发展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区域共同体、命运共同体等更具现代性意义和实践向度的人类生存及发展构想,这无疑是对儒家政治思想的理论升华和实践超越。

(一)塑造自为性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共同体

在人与自然万物的关系层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儒家政治文化强调的人与万物天地同源、人的社会治理活动受制于自然条件的价值主张,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确定为和谐统一的生命共同体关系。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命共同体关系既强调同一性,又强调否定性,是一种蕴含特殊一体性的辩证关系。同一性讲求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共生共在性,人与自然共存于一个生命系统;否定性强调人通过实践活动把自身本质力量对象化,把自然对象及力量转化为“为我的存在”,从而为人类的生存活动和政治活动提供可塑性场所。也就是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了鸿蒙初碎、天地未开、人受制于自然条件的自发形态的思维限制,主张塑造一种自为性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共同体存在形式。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作为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新见解,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关于人与自然关系阐述的超越和发展,是对人类在历史实践进程中如何更好适应自然、利用自然的致思审视,为当前人类进行生态环境治理实践、探索人类永续发展路径提供了价值圭臬。在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中,人必须依赖自然,又必须从自然中提升出来,超越自然存在的限制,实现更深层次的融合,建立与自然更高的统一关系。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框架下,这种更高的统一关系昭示着人与自然的命运休戚与共,主张人类尊重自然、善待自然、敬畏自然,珍爱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家园,秉持绿色、低碳、可持续的发展理念,进而建设清洁美丽的新世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清洁美丽的新世界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依托和归宿,然而这一理想状态的实现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当前,推进各个国家以及整个世界的生态文明建设,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实现人类生存发展与生态环境的平衡状态,已成为国家治理和世界治理的重要内容。在新一轮的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上,中国表达了自己的坚定立场,主张保护生态环境、应对气候变化是世界人民的共同任务。中国必将坚定落实《巴黎协定》,引导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合作,积极设立南南合作基金,倡议建设全球能源互联网,全力打造生命共同体,扮演推动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参与者、贡献者和引领者。

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价值主张既与儒家政治思想强调的人与自然同根同源的精神文化相契合,又超越了儒家政治思想的时代局限性,使其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论述更具理论延展性和现实实践性,最终旨在实现一种自为性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休戚与共的生命共同体新型生存样态。

(二)谋求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发展共同体

在人与人的关系层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发展了儒家政治思想关于人与人互为同胞、共处共存的价值准则,将人与人的关系确定为崇尚人的共同性的发展共同体关系。在发展共同体中,不是将人与人纯粹自然地联系起来,而是立足人的实践性和现实性存在,主张一种包含人的差异性、具体性和丰富性的共同发展关系,即强调否定性统一的一体化社会人际关系。作为“类存在”的人,自从实现了其与动物本性的相分离,注定成为一种社会存在和政治存在,“在经过了群体本位、个体本位的发展之后,人类必然要从肯定、否定进一步走向更高的合题”[15]。这是人之为人的基本属性。儒家政治思想提倡的同胞、仁义、博爱取向固然奠定了人与人和谐相处的价值基调,但思考如何公正合理地分配人与人的各种权利和利益、谋求人与人的共同发展是人作为社会存在和政治存在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

人与人的发展共同体所主张的人的否定性统一关系,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关于人与人关系阐释的超越和发展,为当前处理人与人的关系、分配人与人的权利和利益,谋求人与人的共同全面发展,最终实现自由人联合体提供了价值指导。在这一发展共同体中,人的否定性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即人的各种先天禀赋、能力和需求的差异,统一性则表现为基于人的同一性的联合协作。正因为人与人的差异与联合,人必然将他人视为自身发展的条件而非障碍。人与人的发展共同体的构建就是旨在正视人的差异性,打破人与人的对立与分隔,实现个人利益或特殊利益与人类共同利益或普遍利益相统一,即消解个人对他人、群体对个体的支配和压迫,强调个人的发展和自由与共同体的发展和自由互为条件,追求自我与他我、大我与小我、个人与社会的根本利益的本质统一。只有在“我以他人为存在并且他人也以我为存在”的命运荣损与共境界中,人类才能朝着更自由的生存状态发展,最终达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当前世界上共生存着约75亿的人口,虽分布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但人与人的相互交往和相互依存空前加深,人们生活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汇里,愈来愈成为联系紧密的发展共同体。这也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在历史长河中前行的人类,既取得了惊人的发展,也经历了各种灾害和战争的劫难。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人与人之间只有本着仁爱友善、平等相待、求同存异的姿态建立一种关联性而非排他性的社会关系,正视人与人之间的客观差别和矛盾,谋求彼此间的共同发展,人类社会才能告别痛苦走向自由和光明。

构建人与人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最终旨在实现一种自为性的人与人的协同发展,以仁爱正义、共同发展的价值取向处理人与人在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普遍联系和客观矛盾,形成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命运休戚与共的发展共同体新型生存样态,实现了对儒家政治思想的时代超越。

(三)打造国家间合作共赢的利益共同体

在国与国关系层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了儒家政治思想关于邦国间修睦善邻处世原则的时空局限,在新的历史时期,顺应世界全球化发展潮流,主张从实践维度提倡构建亚欧命运共同体、中拉命运共同体、中非命运共同体、中俄命运共同体等区域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来处理国际关系,促进国际合作发展。无论哪种区域共同体或利益共同体的构建,都必须遵循和睦、仁义、协和的基本价值原则,这是儒家政治思想提供的宝贵政治智慧。立足现实,“随着经济全球化、信息社会化、文化多元化的深入推进,人类进入生活高度‘共在’、命运休戚相关的状态”[16],合作行动成为迫切要求。从某种意义上,儒家政治思想作为封建统治阶级治理国家的政治文化,必然受到阶级与时代的局限。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国界的空间维度和意识形态的政治局限,将国家列入世界整体发展的大场域,主张任何一个国家只有在世界整体性思维框架下谋求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相互合作的伙伴关系,才能实现其存在和发展的价值与意义。这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承担的现实任务,也是这一思想超越儒家政治思想的时代性表征。

构建国与国的区域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宏观维度,也是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最终形态的关键步骤。新型国际关系和国际秩序的重建必须综合考量国家间的多元复杂利益,打造全面合作伙伴关系,即寻求政治上平等互信、经济上合作共赢、文化上交流互鉴、国家事务上紧密协作、国际关系上相互促进,实现国与国在各领域的精诚合作,成功塑造和平稳定、合作共赢、包容共进的国家利益共同体,最终推进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呈现公正公平、优势互补、合理平衡的发展态势。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使一国封闭的国内市场被世界经济洪流所冲开,积极融入世界经济的海洋必将成为一国谋求永续发展的不可抗拒的理性抉择。这也正印证了习近平总书记承诺中国将一如既往地推进经济全球化发展的立场,以及提出“中国要敢于到世界市场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的重要论断。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旨在实现一种符合世界形势和时代发展的新型国际关系和国际秩序,以和平稳定、合作共赢的价值取向化解国家间的差异与冲突,形成命运休戚与共的利益共同体发展态势,实现了对儒家政治思想的时代超越。

(四)构建共商共建共享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在世界整体发展层面,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升华了儒家政治思想天下为公、天下大同的理想主张,形成了构建共商共建共享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这是对人类发展最终社会形态的伟大构想,也是对人类文明的终极价值诉求。不论是作为一种社会构想还是价值追求,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都是中国儒家天下观的文化气度彰显,是立足世界整体利益、实现世界共同发展、追求世界美好未来的系统表达。“在中国传统之中,‘天下’具有双重内涵,既指理想的文明秩序,又是对以中原为中心的世界空间的想象。”[14]438而“天下情怀”作为一种价值层面的表达,往往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取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讲求全人类的整体利益和共同价值,谋求最终实现公平正义、和谐共享、包容博爱的完美至善的有序世界,是对儒家政治思想天下“情怀”的时代彰显。然而,由于没有相应的经验知识的支持,“‘天下’概念在古代应该是个信仰或者是纯粹的哲学”[11]。人类命运共同体通过对人类世界现状及其发展趋势的时代性、创新性认识,超越了儒家政治思想的传统天下观,是一种立足现实发展的崭新世界观。这种世界观倡导顺应世界发展的去疆界化,推崇超越民族主义的秩序规划,主张破除文化和利益的桎梏,致力于生成一种为全人类普遍认同的治理理念和把世界各国人民联合起来的共同价值,并通过规范和调整世界范围内不同交往主体的行为,“建构一个因共同命运与美好生活所需的具有普遍兼容性与和谐共生性的共同发展与共同治理的世界体系”[17]。

只有具备足够的实践张力才能使一种社会理想脱离乌托邦色彩。习近平总书记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指出,“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是摆在全人类面前的严峻挑战”[2]432。解决全球问题必须要依靠全人类的联合,基于全人类共同利益,形成一股行动合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极富阐释力和实践力的伟大构想,恰恰体现在它站在全人类的立场上思考世界发展的共同问题以及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秩序,并提出理论勾勒和与现实实践相衔接的实施路径。毋庸置疑,中国提出实施“一带一路”、成立亚投行等倡议,提出形成国家间命运共同体的同心圆模型、建立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体系,提出团结合作战胜疫情,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承诺绝不输出政治意识形态、绝不进行殖民掠夺或发动“不义”战争,只求以全新的一体化方式使世界各国及各国人民间实现一种跨越地域界线和文化界限的共同生活,让世界各国人民真切感知到彼此间的休戚与共,正是对解决全球三大赤字问题的正面回应,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对世界发展实践新理念的有力时代表达。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终极政治指向是形成世界一体化共享格局的理想形态。它破除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认知屏障和历史痕迹,倡导公平公正、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价值取向,提供了维系“地球村”永续发展的共同价值,不仅超越了传统儒家政治思想的天下观,而且超越了各种狭隘的西方思想和主义,为世界的未来发展描绘了美好图景。在美国政府一意孤行,抛出“对华文明冲突论”、激化中美贸易摩擦的现实背景下,我们要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国担当和大国风貌反制美国的“逆全球化”行为,为世界和平与发展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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