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医疗美容整形术及其受众考察
2021-12-01曹丽莉
曹丽莉
医疗美容整形术作为一项新的医学技术在清末由西方传入中国,至民国时期曾热衷一时。闵杰[1]569-571在其《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变迁录:第2卷》一书中对国人接受这项技术的过程作了简单介绍。曾繁花[2]从身体观念变迁的角度对近代医学整形技术所带来的国人观念的变化予以了较为详细的考察。然而从整体上来说,作为一项在民国和现今社会都备受女性青睐的医学技术,却并未受到医疗史学界的太多关注,故此,本文将从医疗社会史的角度对民国时期医疗美容整形术的发展及其受众群体作一简单考察,以期抛砖引玉。
1 医疗美容整形技术的传入与发展
1909年,一位名叫“吉凌汉”的美国女医士以“面部医疗美容专家”的身份出现在中国上海人的视野中:“近有欧妇名吉凌汉者,初至上海,自言能为人修治面目,黑者白之,污者洁之,疵点者删之,麻陷者填之”[3]。彼时《申报》频频刊登有关吉凌汉及其医疗美容技术的各种消息,并为其做广告,如《感谢女医士吉凌汉医愈面病》[4]《改头换面美国女医士吉凌汉广告》[5]《美国面部专家女医士吉凌汉应聘赴苏广告》[6]等。从此,医疗美容技术作为一种新事物开始逐渐被人们所熟知,吉凌汉在沪的两年间,就诊的华人达数千名[1]570,这同时也预示了将有一项新兴技术和行业在中国发展。
进入民国以后,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医疗美容技术有了很大进步,并逐渐与外科医学相结合,发展成了美容整形术。“科学的发达,已经使人类逐渐掌握了克服自然的技术”,“整形在现在的治疗科学上,已经应用得非常地普遍,尤其是关于面部的整形,因为它大多是属于生理方面的,因此,也比较容易收获效果”[7]。而且,外科医学的发展也使美容整形技术日益发达。“最近几十年来,补形术(plastic surgery)已变成外科重要的一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补形术又受到消毒和麻醉等重要发现的影响”,“遂得稳固地发展起来”[8],当时已有激光治疗法用于美容整形术[9]。在当时,“‘整容医学’不仅可以矫正畸形,改修丑媸,且能进而弥补美中之不足,例如凹凸疮疤、缺唇、斜视、坍眼、大眼、小眼等之足以碍及美观者,或生理上变态,因可依‘美眼整容手术’使其恢复正常形态”[10]。不仅如此,面部整形手术还可以从身体其他部位割取皮肉以修补面孔,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并且还可将面部神经修整好[11]。“一个眼脸臃肿、鼻梁下陷、嘴唇缺裂、两耳捲罩像‘十发全’一样的人,如果经过美容整形师的改造,他还可能变成一个容貌清丽、五官端正的人。”[7]故而当时有整形医院的广告称可以做双眼皮、隆鼻子、除斑、点痣、矫正耳形,等等[12]。除了面部美容外,还有美容医院声称美容术可以“遍及全身”:“爱美的人儿车载斗量,大家要俏,美容医院适应需要可化丑为妍。美容种类遍及全身。”[13]总之,民国时期的医疗美容技术已日臻成熟,时称“对于面部一切不美诸症,均有法可以补救”[14]。
此外,民国时期,许多西方医士将最新的医疗美容技术带入中国,在中国开办专门的美容医院,并通过讲学等形式传播相关知识,从而使不少中国人开始学习并从事此项工作,“最近数年来,国人孜孜于美容医疗之术,苦心研究”[15],这亦使医疗美容技术在中国得以迅速发展。1948年,国民政府教育部与美国医药助华会合作,邀请美国整形外科专家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韦士达博士(J.P.Webster)同其助手到中国讲学[16],并在上海开设整形外科研究班,遴选专任外科讲师以上资格人员共计十三名入班学习,以培养整形外科专门人才[17]。在这种情况下,医疗美容整形成为了一个十分热门的行业:“美容院之开设,始于西洋人,近十年来,国人开设者亦有数家,因经营宜传得法,生涯皆极佳,尤以近三四年来,营业之盛,已达白熟程度。”[18]“沪上经营科学整形事业者,计有十余处”[19],“美容亦成为专门职业”[13]。
民国时期医疗美容技术的发展以及相关人才的培养,为彼时美容整形行业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条件,而此项技术的传入与发展也为彼时很多人通过医疗手段修整自己的容貌提供了可能性。
2 美容整形的主要受众群体及原因
彼时热衷于医疗美容整形术的大多为女性群体。美容整形技术在传入中国之初,其主要受众群体即为女性。吉凌汉初来中国时,最早寻其医治者多为显宦或富商的内眷[20]。后来随着部分女性群体经济逐渐独立,其受众开始逐渐发展为都市女性群体,“摩登女人,趋之如鹜”[18]。女性群体对于美容整形的热衷,在民国时期是显而易见的。“根据整容院的统计,去整容的有百分之七十左右是女的”[7],并且多为都市女性,尤其是职业女性。她们大多具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具有尝试此种技术的经济条件,而且了解美容整形术的最新消息,被其奥妙所吸引,从而产生尝试它的想法。“在医学理论和技术日新月异的今日,一个人可以用医学来改变他或她的思想、能力,改变他或她的形态。整容外科,在灯红酒绿的繁荣都市里,也是有它的主顾的……前几天,记者好奇地访问了光海整容医院,在天津,开设整容外科的,只有这一家……这里每天总有二三十个‘病人’来求治,而且,有一个特征,每一个人都比其他医院的病人穿得整齐干净,其中有十分之六七是女性。”[21]因为彼时社会对女性审美标准的变化,以及都市女性的职业和婚姻需要,促使了许多都市女性通过美容整形术来使自己达到社会审美标准,从而使自己符合社会所需。
首先,很多都市女性热衷于美容整形,主要是由于民国时期社会对女性的审美标准发生了变化。随着欧风东渐,彼时社会所推崇的女性美,由中国传统社会所推崇的女性柔弱美和病态美转为健康美,“女性以美为尚,自欧风东渐以来,林黛玉式之病态美,已归淘汰。解除束胸也,参加运动也,美的观念,显已趋向康健之路”[22]。“美的条件,在我国古时,男性是以‘文弱’,女性是以‘病态’为标准,自从欧风东渐,国人深知‘文弱’‘病态’实足以亡国灭种,故将审美目光移向健美方面去。”[23]“近代所谓美人者,和古代不同,古人之美,尽是病态之状,现之美人,必须具有健康,美如果离开康健,那就不能成立其所以为美,于是美容与医学,乃益有密切不可离之关系。”[14]而社会对女性容貌的评判标准亦依此而发生了较大变化,“双眼皮”“长睫毛”“高鼻梁”和“白皮肤”等成为女性貌美的标配。“受了欧化的影响,时代小姐的眼睫毛以长为美,因此修改睫毛便成为美容术工作之一种。”[24]“中国的女性摹学欧西的洋化”,努力探索怎样可使容颜美丽[25]。而许多中国女性因自身基因的缘故,若想达到以上“高鼻梁”“双眼皮”“长睫毛”的容貌标准,就需借助美容整形术才能予以实现。例如,彼时电影女星中即有许多人“一心想割双眼皮”,“可见双眼皮对于明星的关系是何等的深刻了。白杨、徐风、北平李丽、白云等,都是为了她们的单眼皮不合脸蛋,所以就到美容医院内去修了一下,变成了双眼皮,固然好看得多了,最近听说吕玉堃也要去割一下双眼皮,照上面看来,割双眼皮的风,的确盛行了”[26]。
其次,实施美容整形术所需的昂贵手术费用,也将接受整形的群体限制在了部分都市女性的范畴内。虽然民国时期的美容整形术已经有了很大发展,但其仍未普及到所有的社会大众中,其昂贵的手术费用是普通民众难以承受的,在其发展初期,只有达官贵人家可以支付得起。汪康年曾指出吉凌汉美容医士收费标准昂贵,称其“价格颇巨”,并言:“余意此恐无人过问,或侨留之西人耳。不意业乃大盛,凡官场及大商家、阔买办之少女、宠妾就请修治者不少。初时每人不过二三百金,后至千余金,吉凌汉乃大获利……闻有度支部员某携其妾来,欲去其面上之数粒麻点,吉索四百五十金。部员曰:‘吾买之尚不须此。’后乃减至二百五十金。此第发轫之始耳,以后贵胄名族联翩而至。”由此来看,在当时即使是普通官员对于这样的费用亦觉昂贵,何况普通民众,只能望而却步。另有民国时期的记载称,在当时,面部施行一次美容手术,大约需要五千美金(根据1944年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规定的35美元等于一盎司(约28.3克)黄金来算,按照现在的金价核算,大概约合12万元人民币[27]。一个美容技师的收入远在一位著名的医师之上,彼时有美容院“为美容者便利起见,可以至人家住宅公馆中施行美容手术,出外一次,例收万金,手术费且在外”[18]。“天津的整容医院,科目数十种,手术费五百万起码,病人多名媛贵妇,穷人不敢问津”[21]。割一次双眼皮的手术费大概要花一千五百万到二千万元法币;纠正斗鸡眼要三四千万元;除去颜面皱纹要一亿元左右;而普通各种整形手术费也均在二千万至五千万之间。“这笔数目,在一般日常生活尚难勉强维持的人看来,未必不是一笔严重的负担。”[7]“如果一个人要想去整容而忘却一个主要的条件——高昂的手术费,那末一切的幻想都将成泡影。”[7]因此,能够有条件进行美容整形手术的女性群体,大多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女性或都市职业女性人群,她们多数情况下家境殷实,或者拥有一份自己的职业,有着不菲的收入,这是普通女性或乡村女性难以达到的经济条件,这种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将整形群体限制在了部分都市女性的范围内。
此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即都市女性的职业和婚姻需要,迫使许多女性不得不通过美容整形手术来达到社会所需。民国时期的都市女性虽然取得了一些权益,但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中,女子的容貌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她们的事业和婚姻。女子若是容貌丑陋,会使其在职业道路上和婚姻生活中充满荆棘。“都会女性职业的发达,并没有减少女性的美容热,而反增加她们的美容热。女性进入职业时,容貌的美依然是一个主要的资格条件;在性的结合上,女性容貌的美也仍旧是一个最大的要件。”[28]
有关女子容貌与职业的关系,彼时已有人予以关注,《玲珑》杂志曾讲述了一位学问高深的女子因容貌丑陋而在找工作时被拒的事情,强调了容貌对于女子职业的重要性[29]。“招考女职员大都总得先寄照片,而容貌差些的,落选的希望也总较大,也是公开的秘密。”[30]容貌对职业的影响,尤其体现在从事影视工作的女性中,影视行业的特殊性使她们不得不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因此她们常常会成为整容院的常客。“整容院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高挂着的手术后的二种不同面容的照片。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我们都能够熟悉,并且可以指出他们的姓名来,那大多是一些影剧从业人员,或者是女的歌手等,并且在候诊室里,我们也偶然可以碰到几个熟悉的影人。面容的美丽决不能决定一个人在艺术上的成就,那是不容强辩的,但是如果有一副玲珑深沉的大眼睛,一个挺秀的鼻子,一张端正的嘴巴,一个富于表情的面庞,那末在演技的发挥上,他将有更多的方便,那也是不容否认的。因此,美容整形院必然地吸引了大批的影剧从业员顾客们,他们去整容师那儿改造双眼皮或施高鼻术,或改正下颚部等。”[7]当时的女影星如李芳菲[31]、梁小鸾[32]、白杨、言慧珠、龙秋霞、金素琴等,都进行过整容手术。“美容一术,已成了最近上海的时髦小姐们所爱好,风行一时,电影圈里的男女明星们几乎成了无一不去请教美容家杨树荫医师的情形。”[33]
至于女子容貌与婚姻的关系,则似乎更为重要,常被称为“影响一生前途”[34]之事。“‘貌容损害,在女子尤为重要。容貌均被伤害,男子即不喜悦,恋爱即可发生问题。被害人左脸伤疤,非但难看,且影响其一生前途’这段话粗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因为男女平等,载在约法,一切职业,是决不以貌取人的;而有识之士也早已说过,恋爱的对象应该性情的合一,思想的合一,以及嗜好、学识等等相同上面求之的,至于‘容貌’,那还在其次。但是一按实际,却是大谬不然。”[34]1948年曾出现一起女子因容貌丑陋而被丈夫抛弃的事例,当时地政局的一位职员被告上法庭,原因即是他因妻子容貌丑陋而将其抛弃[35]。还有报刊记录了一位女子赶在结婚之前去整形医院将平坦的鼻子填高的事情[34]。由此可见,容貌对于女子婚姻的重要性。
关于当时整容与职业和婚姻的关系,曾有人做过如此分析:“仔细研究去整容者的心理是非常有趣的事情,根据我们所熟悉的求治者中间大概有下列几种原因:职业需要——如影剧人、歌女等。婚姻关系——根据‘驼子嫁疯子’‘拐脚配烂眼’的旧社会因袭心理,患残疾的人在婚姻问题上是要遭受到许多困难的,尤其是一个女子,她可能就此永远‘嫁不出去’”[7]。
综上而言,都市女性热衷于美容整形的根本原因即在于社会对女性容貌的审美变化,新的审美标准使很多并未达到标准的女性选择美容整形术来使自身的容貌符合社会审美标准,而这种标准,是以男性为主导而定,主要是男性的审美眼光,因此,在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中,女性的容貌又与其职业和婚姻密切相关,甚至会影响其“一生的前途”。“女人的容貌美丑影响其生活之大,是男人不能比的,有时可左右她的生涯。……女人仅脸是问题,因为是男子支配的社会的缘故。”[36]“女子的容貌何以居然与一生前途有关?这结论是应该归结于现在是男子中心社会,而女子依旧成为男子的玩物。”[35]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女子必然希望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以符合彼时社会对女性的审美标准,而医疗美容科技的发展,恰好为她们提供了这一可能性,故而必然受到彼时女性的追捧。
3 社会舆论对美容整形的评说
“凭伊嫫母,堪把妍遮丑,陆判聊斋传绝胆,合让渠侬玉手。纵然鼻塌无妨,好将隆隼伪装,临去秋波一转,眼皮早改成双。”[37]民国时期的这首清平乐将美容整形技术的神奇之处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当时的社会舆论对于美容整形术这一新兴事物有着较为浓厚的兴趣,而对女性容貌及其美容整形行为的品评亦是彼时报刊媒体较为热衷的话题。而这一话题的引入,往往亦是由对“美”的标准的探讨而来。游鉴明曾指出,近代的健康美是由于大众传媒的大肆宣传而走进女性生活的[38]。社会舆论所宣传的“美”的标准,正是彼时女性群体美容修饰的方向。然而对于女子实施美容整形一事,彼时的社会舆论评说却褒贬不一。有些舆论认为女子追求美丽,实施美容整形是天性使然,且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并强调女子美容的重要性。“美容是人生第二生命,在事业上和婚姻上关系重大”,“一个人不论男女,处身社会,面貌是第一观瞻所系。”“不仅在医学上认为重要,在他方面更觉得美容是一件人生第二生命”[39]。“爱美本是人类的天性,审美是人类的本能,美永远是人类追求渴慕的一个对象……现今世界上一切物质文明,日新月异,争奇斗胜,社会的进化也就由此而生,考其原因,不外因人类之天性爱美,对已有之美点感觉不满足,故起而加以改良,因有改良,始有进步。由是观之,爱美不只为人类之正当天性,而且是社会进化之原动力,这样说来,我们对于‘美’能不加以重视吗?”[40]还有舆论甚至从医疗科学技术进步的角度出发,呼吁国人积极学习整容技术,以推动此项技术在中国的进步,从而促进中国科学的进步:“整容医学,在欧美日本诸国,近年来甚形发达,许多医学大家,正致力于此途;化丑为美,其增进人生幸福,诚不可以数计。惜国人对于此门新医学,知者尚少,甚至有抱怀疑的态度者,亦我国科学落后之象征欤?”[10]持论者并且声称国人应该借由此“创造新的健康的东西,把病态的妨碍人类伟大创造力的东西消减”[41]。
同时也有舆论认为,女子若是一味追求容貌的美丽,是一种不好的行为。持论者大多认为女子通过美容整形技术改变自己的容貌,是一种虚伪的、可耻的行为,不值得被提倡。“美容术虽在女性们心目中认为最良好的东西,然而这不过是人工的。当然的,人工究竟是虚伪的东西,简直可说是一具假面具。”[42]“一个人工形成的双眼皮、高鼻梁,并不能说明他心地的善良,而如果为了要讨别人的欢心或借此做某种可耻的买卖,那末他还是要归失败的,因为‘面容并不是一切’呀!”[7]还有舆论直接指出:“女人好美容是可耻的事”,“很多女人不惜过分的劳力在美容上,不是可笑的事吗?”[38]甚至还有舆论认为,女子为符合男性审美而不惜借助美容整形术来改变自己的容貌,是一种自甘堕落为男子之玩物的表现:“富翁辈之生活,以玩弄女人为不可缺少之条件,女人既自甘为玩物,于是在衣履竞尚新奇外,烫发之外,更有美容,天生之单眼皮,却要割治为双眼皮,天生之平坦鼻梁,却要拉高为高鼻子”[18]。这些舆论言说将女子实施美容整形视为自甘堕落、自欺欺人的一种行为予以批判,虽有对女子进步的期待,但并未站在女子角度,从彼时社会环境出发切实考虑女子的处境,而仍是站在男性角度、以居高临下之姿予以评说,似有以偏概全之嫌。
另外,也有舆论呼吁对于美容整形手术要持怀疑和谨慎的态度。提醒女子在接受美容整形术时应当十分慎重,以免弄巧成拙,不美反丑。这些舆论劝告女子在进行美容整形手术之前,一定要进行全面的检查,判断自己到底是否适合整形,而不可盲目实施[43]。彼时报刊中就常常记录一些女子整形失败的例子,如1947年的《新闻报》上即刊登了一则女子因整形失败,控告整形医院的消息。该则报道称,一位女子在整形医院经过多次手术整形后,长期未能痊愈,因而控告整形医院[44]。还有报刊记录了一位女演员入美容医院医治雀斑,却因用药不当而导致满脸疤痕的事情,报道称其“进美容院弄巧成拙,弄得啼笑皆非”[45]。还有报刊报道了一则女子通过整形技术美容却变为毁容的事情:“有个舞女,去请美容师,造两个酒窝,不知如何,造成了两个洞,笑起来固然有,不笑时候,也照样呈露,此人认为难看,天天脸上贴着两块橡皮膏,这样看来,美容不得其法,反而变了毁容。”[46]该则报道还称有些人因为鼻梁太塌而在鼻子上打针或手术,从而使“嗅觉失司了”。
综上可知,民国时期的社会舆论对美容整形一事有着较多关注,并且关于女子实施美容整形,既有积极宣传,又有批评与不屑,但是舆论中的讨论与分歧也正是彼时社会美容整形热潮的体现。
4 结语
美容整形术作为一种利用医疗科技手段进行人工形塑女性美貌的方式,在民国时期就已出现,并具有较大的受众群体,尤其受到了许多都市女性群体的热衷与推崇。美容整形技术在民国时期的风行,一方面是由于民国时期社会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这是美容整形术得以在当时实施的基础;另一方面,我们也应深析此种现象产生的背后原因。民国时期审美标准的变化,以及女性职业和婚姻的需要,都促使许多女性选择实施美容整形术,而彼时社会舆论对于这一现象的评说却并未关切到女性的被动面,反而使女性基本处于失语的状态,这也深刻反映了民国时期女性的社会状况以及社会地位的性别差异。从中亦可看出,在彼时社会中,女性多数情况下仍难以占据社会支配地位,甚至某些时候,仍是男性附属。而彼时社会舆论对美容整形技术发展的支持以及对女子美容整形的不同评说亦有“余恨皆红颜”的片面之态。即使在现代社会,对女子实施美容整形的行为亦常有较为过激的舆论评说。虽然现代社会对美容整形的评判观念相比于民国时期已有较大进步和改变,但若仅以现象而评现象,不能深挖其背后的社会现实原因,则会使舆论导向失之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