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社工进村”模式为农村基层“内卷化”破局
——以G县“乡村善治”首届公益创投为例
2021-12-01朱红颖
朱红颖
(1.长江大学,湖北 荆州 434000;2东莞市正阳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广东 东莞 523000)
自“乡村振兴”被提出后,发展农村成为国家的重要战略。而农村的发展不仅仅是经济、生态文明,更有文化、融合、自治意识与能力等,此时社会工作“以人为本”“尊重”“接纳”的价值理念等与“乡村振兴”便紧密相连,一些专业工作手法也日益被运用在农村发展之中。
1 问题提出
社会工作作为一门立足平等、价值和尊严的价值观的学科,其使命是倡导社会变革、促进有关人群关系的问题解决并推动人们的增权和解放以增进福祉[1],所以社会工作之于乡村振兴有其独特的专业价值。然而有限的专业社会工作人员,对于广阔的农村来说犹如杯水车薪。农村当下面临产业发展、文化传承、教育公平、收入水平、基础设施等困境[2],农村三留人员、残障人士、罹患重大疾病群体、事实孤儿等弱势群体也面临日益复杂的需求。年轻的农村社会工作队伍作为专业团队介入农村基层建设,或被承载了极高的期待,又或被当作一个边缘化的“打杂”人员[3],面对当下农村治理“内卷化”困境[4],诸如城市社区存在管理主体单一化、管理机制行政化、干部队伍低度专业化、社区精神文明建设不足等难题[5],农村治理困境更深。因此,本文将重点探讨农村社会工作如何在有限资源下协助村基层骨干调动农村多元组织的内生力,激发社区活力,为乡村治理“内卷化”破局。
2 农村社会工作嵌入农村治理
王思斌提出中国社会工作的发展是由政府主导下专业弱自主嵌入状态走向政府-专业合作下的深度嵌入[6]。而本文所提的嵌入是指农村社会工作专业服务团队先与当地政府部门达成意向统一,共同参与以农村治理为主题的服务规划中去,以合作的方式指导村一级的工作人员挖掘农村组织,激发组织活力,进而推动村民骨干、乡贤参与农村共治,提升农村基层骨干社区治理能力,推动农村村容风貌向好的方向转变。
“社工进村”与“社工驻村”[7]是以农村社会工作者是否长期定点开展农村服务为区分的。从现有的农村社会工作专业人员资源来说,“进村”服务模式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惠及更多农村区域。从具体服务方式来说,“社工进村”靠近王思斌所提的“为农村”社会工作,即为了某个特定的目的或解决某个具体的难题而开展的服务,是从短期的成效效益角度出发的。本文所提的农村社会工作采取了“进村”模式。
乡村善治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主题,正是为了应对农村服务低专业化与供给不足的困境。在不同历史时期,农村基层管理组织面临各种政府任务,必须承担且具有强制性和行政约束力[8],即使当下农村基层管理组织的绝大部分精力都分配在行政性任务中,日益细致和完善的管理反而陷入“内卷化”困境,强大的行政功能压缩了原本的服务功能。农村社会工作介入G县开展服务的核心目标为:将强制型与博弈型社会治理转向协商参与型与服务型治理。
3 介入反思
此次农村社会工作介入农村建设主要是以专业团队的方式,与当地政府共同策划、筹备、开展以“乡村善治”为主题的公益创投,并推动下级各个村组的积极参与、执行。此次专业农村社工队伍以高校导师和实务经验十年以上的督导为首,带领4名专业社工进入G县开展服务。整体服务采取“由上而下”的方式,即专业团队首先与G县的相应负责人沟通确定公益创投的主题、方式、流程等,在确定初步方案后,邀请下级村组参与,且鼓励全员参与。
3.1 公益创投主题的设定
G县公益创投主题为“乡村善治”,凸显此次创投重点为鼓励村组善用公益创投的模式,组建农村社会组织、团体,或利用现有的农村组织将服务与农民联动起来,激发农村活力,丰富精神文化生活,进而为农村基础管理部门在协助社会组织、团体开展服务,协助农民参与服务的时候,也能更好地推进农村管理与村民自治。对于G县来说“公益创投”是一个挑战,因为以往从没有开展过,尤其针对下级村组来说,工作人员的项目意识与能力都有欠缺,他们是否有足够的积极性与能力参与,这也是整个项目推动中重点思考和设计的环节。在前期与G县的对接中,关于“公益创投”模式更多是达成统一的“契机”认知,因服务型的社区越来越受到重视与提倡,以往工作中各个村组也被要求提交有关项目化的服务汇报或策划,对此苦不堪言,所以此次的“公益创投”更是一个学习成长的契机,让下级村组的项目策划与运作能力得到普遍提升。
3.2 “乡村善治”公益创投的推进
3.2.1 G县政府的思想引领角色。G县政府在整个公益创投中属于各个参与村组的上级部门,能够从更高级的政策方面掌握村组织未来的发展趋势和重点,所以在推动公益创投的工作中,其属于思想引领、全盘推动的角色,从行政层面建构了专业知识推动的合法性。同时在整个农村社会工作中,社会工作者或团队必须意识到农村社会工作、乡村振兴均是大范畴,不是依托于个人或某个单一部门展开,所以农村社会工作介入当地需要与当地农民、基层服务部门、社会组织等进行联动,其中G县政府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这是专业服务在地化的重要过程,即本土知识、专业知识和“范式”知识的共融[9],也正是所谓的“大农村社会工作”思维模式[10]。此次介入由于选择了“进村”模式,不能细致地了解当地情况,所以前期选择与G县政府充分互动,发挥其由上到下的思想引领功能。在得到G县政府对于整个项目的支持和认可后,后期推进更加顺畅。首先G县政府出文鼓励村组积极参与公益创投,共同探索“乡村善治”,接着拨出50万元经费用于村基础干部前往成都等参观、学习、培训,最后更是在公益创投环节增设了项目服务经费资助与优秀项目奖励等,下级村组参与的热情与质量都得到明显提高。
3.2.2 专家与督导的专业性角色。此次介入G县的农村社会工作团队以高校教师与社区实务经验十年以上的督导为领队,带领4名专业社会工作者,均是相关专业出身,实务经验不少于1年。专业、专家团队的组建保持了队伍的专业性与权威性。尤其是权威性,保证了在与G县政府互动的过程中争取专业的最低限度与思考,避免农村社会工作在推进服务中“边缘化”或“工具化”。农村社会工作在欧美衍生的并无真正的对应物存在,且我们的农村问题与欧美社会亦有较大差异性。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其表达性和建构性就日益凸显[11],这也正说明高校专家与实务精英的团队组合的必要性,保证有效推进与凝练农村社会工作,保证有效的服务产出。
3.2.3 社会工作者的“打样”角色。“打样”一般指印刷过程中,在批量印刷前先制作几个样板出来,以确保不出纰漏,或者呈现初步效果。社会工作者(以下简称社工)在G县公益创投中的“打样”,是指在村组基层工作人员完全不清楚项目策划、项目创投、项目管理的情况下,社工在定期的“进村”中操作演示一遍,让基础的工作人员能够熟悉流程、建立信心。乡村振兴的核心主题之一为“乡村善治”,重点强调挖掘社会组织,丰富社区服务,激发社区活力,其重要内容亦是加强社会服务及鼓励社会参与[12]。对于村组织的基层干部来说,突然从行政事务转为服务提供、乡村治理等,这也是一个意识转变与适应难题。面对“乡村善治”主题的公益创投,基层干部难以通过前期的授课、培训、答疑等方式完全掌握,甚至可能出现负面抵触情绪,所以由专家指导后,社工前期将会通过陪伴式跟进完成“打样”工作,后期不定期支持,保证基层干部全程参与、亲自执行,顺利完成进度同时保证了执行质量。
3.3 以公益创投模式介入农村治理的优势
3.3.1 形成“社工进村”合作培育模式。这是探讨农村社会工作介入农村治理、促进乡村振兴新模式的过程,也是对朱雨欣双层分类框架的透视模式下“合作—培育”模式的探讨。通过专家与资深督导的理论与实践,与相关部门达成顶层设计;以进村模式降低服务成本,缓解合作单位的经济压力;针对农村需要解决的某个具体问题,以社工陪伴“打样”为主,具体实施的主体依然是村基层干部,专业团队作为支持和督导作用,在必要时候也会成为具体服务实施的主力军,也正应对了基层“内卷化”的困局。农村社会工作应诉诸一种优势视角,致力于发展一种能力建设和资产建设的实践模式[13]。我国农村社会工作发展也应打破所谓的“专业—非专业”和“科学—非科学”的对立话语图式,导向一种“问题为本”的发展模式,即基于本土性问题和现实需求,以一种本土性的“非专业”和“被压制”的知识为生长点,融合与借鉴专业社会工作知识,发展一种内生性和本土性的社会工作,以便有效地应对本土农村社会问题[14]。这种合作—培育的模式正是“专业”与“本土”结合后的本地化,既引入新的理念和技巧,也尊重了当地人文背景与现实情况,不会因为“所谓的专业”和“驻村”带给基层过多的期望或压力,形成农村社会工作嵌入式发展新的探讨,即合作—培育下当地人才梯度的发展和崛起,以应对当地乡村治理的需要,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3.3.2 激活基层干部的社会知觉。此次农村社会工作团队介入G县“乡村善治”首届公益创投服务,完成整个公益创投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打造一批能策划项目、懂项目运营、擅长社区治理的村组基层干部,搭建“乡村善治”人才队伍,进而完善乡村治理。民政工作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工作[15],发展农村原住社工,形成“植根本土的乡村振兴”新路径[16],其中农村原住社工即是基层工作人员。在搭建本土人才队伍的同时,此次以“乡村善治”为主题,对于首次接触公益创投的基层人员来说还是有难度的,因为首先需要理解“乡村善治”,接着需要懂得项目策划,然后要形成项目书等。经过专家团队与G县政府的多次沟通后,也提出此次公益创投争取两条腿走路,在搭建专业队伍的时候,引导基层干部重新认知社会型治理、社会组织培育与发展、乡风文明的价值和意义,先从意识层面形成“乡村善治”的社会知觉,未来形成事半功倍。
3.3.3 初步搭建“乡村善治”共同体。农村的发展也日新月异,不仅体现在经济上,也体现在精神文化上,但农村居民的社区治理参与率低,大家都围绕各自的家庭、家族活动,较少关注村内事务;同时基层干部日常围绕行政工作,与农民的交流少,彼此缺乏信任。然而“乡村善治”共同体是离不开基层干部、农民、农村社会团体组织等。Peter和Trical既支持社区为本的农村社会工作,也认可社工的领导角色与培育农村社会的非正式支持网络对于农村社区发展的重要性,对于实务项目而言,“三社互动”是建立在社区、社工和社会组织三者基础上的有效联动,强调通过社会工作引入、发动居民参与、发展社会组织等形式,最终形成社区“四自”的治理结果[17]。以上都说明了“乡村善治”共同体的重要性,而当下农村基层干部与农村社会组织、团体的联系较少,或不知道联动,联动后续工作有哪些;又或当地社会缺乏相应组织,需要从孵化开始,这些难题都可以通过“公益创投”,由社工团队协同各个农村基层干部进行初步的介入,与社区组织、资源等建立互动,共为社区服务夯实基础。
3.4 公益创投推进的不足
3.4.1 基层干部系统能力提升不足。“进村”模式在投入产出比上占有足够的优势,与“驻村”同吃、同住、同行的模式相比来说,存在介入时间短、对农村的风貌难以深入了解、对于“乡村善治公益创投”服务的挖掘不够深入、对于乡村基层干部的能力提升不足、人才梯队的培养仅在初始阶段等问题。对此,介入农村的工作团队也做了一定的思考和应对:首先,在项目后期,将项目运作与管理经验进行整理总结,形成立足本土的社区服务经验,便于后期基层干部在开展相关服务时有一定的参考;其次,后期持续地督导跟进;最后,针对初步的梯度人才团队制定系统的培育方案。但在整个项目过程中,只有第一点顺利实施,其他两点由于多种原因未能够落实。
3.4.2 做了与做好的冲突。此次农村社会工作团队介入农村公益创投进展顺利,与G县所属各个村组工作人员的沟通也非常顺畅,但在“项目执行成效”的环节存在明显的不足。整体项目服务按照计划执行,对于基层干部来说按照计划顺利完成是非常重要的,认为“做了”即是“做好”了,而从服务对象的成长、社区的长远改变来说,“做了”只是第一步。为了保持基层干部团队参与社区服务的积极性,维持首期服务的成就感,对于“项目成效”的测评首期以服务的完成度为主,也是为后期更好地运作项目做铺垫。对此G县也表示认可,毕竟对于村组来说,参与“公益创投”是第一次,探索“乡村善治”模式也是一个长期过程,让村组逐渐转向服务型治理已经是一个好的开端。
4 基层社区“内卷化”破局的成效
此次“乡村善治”是公益创投的核心目标,力争打破科层制下农村治理“内卷化”的困境,在此方面项目取得一定的效果。首先,对于G县来说,顺利运作了整个公益创投服务,并得到上级领导的认可与下级村组干部的支持。有了此次的经验与成效,当地后期有望每年争取一定款项固定开展公益创投。“乡村振兴,乡风文明是保障”,要破解当前我国农村发展滞后等问题,需要重点处理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着重提高我国农民的整体精神风貌,进一步加强农村文化治理。公益创投的方式成功激发农村组织与基层干部的热情,诞生了一批新的农村服务项目,并获得启动资金,G县因此由上而下逐渐转向“服务型治理”,有效活化了当地组织,丰富了农民精神文化生活。其次,G县下级各组均能完整运作一个项目,在实践中逐步掌握“项目化服务”“服务型治理”的能力,已经开始打破基层治理“内卷化”的局面。再次,此次公益创投在县的层面与村的层面发掘与培育了一批扎根农村、乐意奉献的基层工作人员与社会组织骨干,并通过公益创投活动获得首批农村服务扶持基金,增加了服务农村的热情,未来也将吸引更多农民参与社区服务,参与社区治理。“尊重农民意愿,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调动农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是乡村振兴的必然要求,而农村服务走向调动居民参与性的初始阶段需要农村基层干部的牵头和介入。
5 结语
回顾农村社会工作团队介入G县“乡村善治”公益创投项目整个过程,专家的指导下保证了社会工作团队与G县政府的平等协商与服务方向不偏离,这是项目成功运作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对于打破农村治理“内卷化”与搭建农村治理人才梯度的目标上,社工发挥最多的并不是专业性角色,而是“全能”角色,如在项目书撰写、汇报演示、服务带领等方面均是手把手教学。在这个过程中,社工也看到了基层干部的潜力和奉献精神:他们可以和农民一起劳作,也可以顺利完成行政任务,更能站在舞台上汇报农村,能有效展示基层农村干部的魅力,更是“乡村善治”的未来。这对于农村社会工作来说,也是一个从直接服务到间接服务的深刻启示与经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