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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理论学习到理论自信
——“延安道路”形成的历史启示

2021-11-30贾后明李新龙

关键词:全党延安道路

贾后明,李新龙

(1.延安大学 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2.延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也称“延安道路”)(1)“延安道路”由美国学者马克·赛尔登首先较为系统地提出,他在《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一书中探究中国共产党因何战胜国民党取得革命胜利,论证了中国革命的延安模式或“延安道路”是可行的,是一条成功之路。他在书中提出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革命模式理论问题,即中国共产党的“延安道路”对于无产阶级革命和世界边缘国家的受压迫民众的革命是否具有普遍的借鉴和启示意义。他认为:“作为对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实践的总结,‘延安道路’所体现的是在世界边缘地带所发生的反殖民主义运动和革命变革的重要契机。”参见马可·赛尔登《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310页。在国内学术界,党在延安时期的做法更多的是被归为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的一部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和“延安道路”两个词,在内涵上基本一致,但是“延安道路”的提法从理论价值层面而言具有更丰富的内涵。以新民主主义理论和实践最为成熟和典型的延安时期来代表与命名这个革命道路,“延安道路”体现了实践时空的重要意义和普遍价值,“延安道路”的提法有助于深入认识中国革命道路所具有的世界意义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地位,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坚持从中国国情和革命实践出发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总结。“延安道路”这一提法虽由西方学者首先提出,但是这一提法对于深入研究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历史具有重要价值,因此本文使用“延安道路”的提法。是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十三年历史过程中探索中国革命道路和方向的总体概括,这既包括延安时期党中央对中国未来社会建设与发展的设想和实践,也包含中国共产党在这一历史阶段形成的经济建设和社会治理等方面的经验和模式,这些经验和模式对于新中国各方面的发展都产生了深刻影响。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形成的革命经验和目标追求不同于当时和之后的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无产阶级运动,开创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延安模式或“延安道路”。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在延安时期形成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延安道路”,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全党高度重视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结合中国革命实际,不断增强理论自觉,学习、研究和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使毛泽东思想这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得以成熟与完善,构建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与话语体系,展现了全党对马克思主义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从延安出发,中国共产党走向全国,建立了新中国,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不断探索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简称中国道路)。(2)中国道路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简称,虽然有的学者提出这一道路就是指从近代以来的现代化道路,可以追溯到近代辛亥革命。但是,中国道路是在当前语境下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一个表述,是为了说明中国发展不走西方邪路和传统老路的中国式的发展模式与道路,因此本文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内涵来理解中国道路。“延安道路”与中国道路充分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在两个重要历史阶段,面临着革命与建设道路的选择时,从中国国情和实践出发,既坚持又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始终坚持走中国特色道路的理论自信。这两个道路既有历史传承性,其形成也有相同规律性,为世界无产阶级运动和发展中国家发展提供了借鉴,树立了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的伟大光辉形象。

一、在理论学习中建立理论自觉

延安时期全党理论大学习,是一场深刻的理论自觉过程。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的无产阶级政党,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党的理论与实践活动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党的理论建设核心和关键在于如何学习与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解决好实践中运用理论的立场和方法,使理论理解和实践运用保持准确性和科学性。进入延安后,全党深刻认识到,给中国革命带来严重危害的“左”或右的路线错误根源是全党马克思主义理论准备不足,对中国革命性质和道路研究不充分。为此,全党开展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历史性理论大学习运动,学习运动的深入开展促进了全党的理论自觉,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延安道路”的创立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

(一)系统总结革命斗争经验教训的理论自觉

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为中国革命带来了历史性根本变化。但是,在进入延安之前,对革命道路的理论准备不足是中国共产党成长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斗争的过程中,虽然对最终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没有疑问,但依旧面临着具体的道路和途径问题。俄国革命的成功只是给中国共产党提供了可以在中国从事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念问题,中国革命有着自身特点和面临着自身独特而具体的问题。如关于中国社会性质和革命目标定位问题,关系到与资产阶级政党的合作方式和革命斗争的方向与策略问题,党内外对此有过许多争论,这些反映出党在成立初期对于中国革命性质和方向认识不充分。陈独秀的“二次革命论”和右倾错误,归根结底是没有充分地认识中国社会的性质和中国资产阶级的特点,没有充分地研究和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最终导致大革命失败。当然,这种错误也是难免的,学习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有一个过程,尤其是在中国这样的国家进行革命斗争面临的问题十分复杂。何种方式和策略符合中国革命,只有实践中不同的结果才会使全体党员认识到思想正确与否,才能推动全党认识不断提高。经过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和长征的艰难历程,革命队伍遇到了巨大挫折,全党才认真思考和深刻反思,迫切需要从理论上全面总结历史经验与教训。全党对历史教训产生的根源有了全面认识,形成了从理论上总结历史经验与教训的自觉。全党认识到,这些错误产生的根源与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缺乏深入学习与研究、教条地照搬经典作家著作中的论述、不会结合中国革命实际加以灵活运用有关。

此外,抗日战争的爆发也给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历史性课题。我们不仅要坚持马克思主义,要在中国实现无产阶级革命胜利,而且首先是要对日抗战,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的目标。要实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就要激发整个民族的团结,如何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面临的新形势相结合,这些都需要从过去革命斗争经验和教训中去总结和反思,需要从理论高度去自觉把握。这种自觉就是不归咎于个人或偶然性,而是主动地从自己的思想认识上分析错误产生的根源。在过去的革命斗争中,为了表现革命的无产阶级性质,就片面强调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对工人和贫民尤其是工人无限信任,而对其他阶层出身的人在政治上不信任。在革命斗争的对象上,把工农之外的所有资产阶级和地主、富农等都作为斗争的对象,要彻底加以消除。在革命目标上,把建立无产阶级政权和共产主义社会作为唯一的目标,没有认识和理解中国革命中的反封建和反殖民地的斗争形势和需要。这些过“左”的做法把革命队伍孤立起来,难以赢得广大人民的广泛支持,不能团结更多的力量来进行革命斗争。当民族存亡已经成为整个社会最核心的问题,中国共产党更要面对当前国家与民族的现实情况和形势需要,对自己的革命政策进行全面的反思和调整。“党的领导权的取得,单靠在工人阶级中的活动是不够的(这是要紧的),共产党员必须在农村中,兵士中,贫民中,小资产阶级与知识分子中,以至一切革命同盟者中,进行自己的活动,为这些群众的切身利益而斗争,使他们相信共产党不但是工人阶级的利益的代表者,而且也是中国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的代表者,是全民族的代表者。”[1]547

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理论自觉,就是要从理论高度认识过去的做法为什么错,而今天政策调整的理论依据又是什么。这些总结是党对自身历史的反思,是力求从思想理论根源对自我进行的革命。而要站在理论高度去反思和总结经验教训,就必须首先进行理论学习。

(二)科学认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自觉

在理论学习中所表现出的理论自觉另一个表现是,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要用科学的态度。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的理论体系,需要全面了解和学习。但是,这个理论毕竟是经典作家根据当时的阶级斗争形势和社会发展规律研究的总结,而不是针对中国革命和社会需要做出的回答。在进驻延安之前,党在革命中出现的错误和问题,“主要在本世纪二十年代后期和三十年代前期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和我们党内盛行的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的错误倾向,曾使中国革命几乎陷于绝境”。[2]这里反映的是对待马克思主义三个领域的教条主义:一是对待经典作家尤其是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论述的教条化;二是对待共产国际决议的权威化;三是对待苏联经验的神圣化。这三个领域之所以被教条化、神圣化,就在于这些领域的思想和内容被认为是高于或先于中国共产党自身通过实践获得的认识,根源在于如何科学认识和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问题。

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地位,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和观点就容易被一些信仰者当作是神圣的。在革命理论宣传过程中,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宣传集中在革命依据和斗争思想。这样使许多党员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和认识较为片面和简单化,也造成一些观点和思想被神圣化理解。在革命上突出表现为把经典作家部分表述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的真正内涵,在行动上表现出一种与过去的彻底决裂。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看作科学指导方法,认为只要遵照具体条文执行就可以了。“不会把党的基本口号与基本政纲同目前的行动口号与行动政纲,在实际行动中联系起来。”[1]547“党的基本口号与基本政纲”[1]547就是指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主张,而“目前的行动口号与行动政纲”[1]547是指中国革命当前形势下的具体目标与任务。而这种“不会”就是把二者混同,不会灵活地把二者结合起来,根源在于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与研究不充分,对灵活运用是不是坚持马克思主义没有自信,最终只能教条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过是做了“空谈抽象的共产主义原则的‘圣洁的教徒’。”[1]547

而对共产国际指示的迷信也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于自身理论水平和革命能力的不自信。从革命组织形式上看,共产国际是中国共产党的上级机关,他们的领导和指示应该得到尊重。但是这种尊重不等于无条件地接受和不能根据具体情况的变更。无条件地接受领导和指示就等于是把共产国际看作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最正确的代表,共产国际比中国共产党更了解中国革命的实际情况,比中国共产党更能准确判断革命形势与需要,在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方面更有水平。这种理解和认识就把共产国际的决定当作是最高指令,中国共产党也就失去了自身独立存在的政党地位。这种理解是对自身理论水平和能力的不自信的表现,其根本原因是当时的中国共产党没有自己的思想理论和政治领袖,无法维护和实现自身独立存在的价值和地位。

对俄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过度迷信也是缺乏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的一种表现。苏联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他们取得革命成功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和做法值得学习借鉴,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发挥了独特价值。但是,把俄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模式作为榜样和标杆而大加推崇、甚至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唯一模式是十分错误的。俄国革命的成功在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俄国实际相结合,在革命斗争中根据形势发展不断创新和丰富,最终实现了革命的胜利;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功,也是因为他们结合了自身实际。如果认识不到这一点,把俄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当成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普遍模式,只能说明没有科学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更不可能科学总结正反两面的经验教训。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的政党,这决定了党的首要任务是提高全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和实际运用能力。没有科学认识和充分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就只能在思想上和行动上盲目相信书本、上级指示和他国经验。经过土地革命和长征考验,到了陕北后,全党才有了科学认识和充分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自觉。“所犯的教条主义的错误,如果不除去,那末,生动活泼的革命精神就不能启发,拿不正确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恶习就不能肃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就不能得到广泛的传播和发展。”[3]832-833只有自己充分学习并理解了马克思主义,才能建立科学运用理论的自觉与自信,才不会受制于书本或别人。

(三)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践相结合的方法自觉

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相结合,在革命斗争历史中一些革命者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认识,而关键在于如何结合。红军长征结束到达陕北后,全党需要从马克思主义理论角度对过去革命中的经验教训进行反思。过去的革命是理论上的错误还是实践上的错误,还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产生的错误?这既关系到对过去历史的认识,也关系到未来革命的发展,还包括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方法原则的认识。延安时期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形成方法自觉就在于不仅认识到理论学习的重要性,更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中国革命最根本的指导是方法指导,认识到在理论掌握过程中作为革命实践和理论创新主体的中国共产党的独立地位与价值。面对理论与实践,不管是经典著作,还是他国经验,必须始终从中国革命及中国革命的主体——中国共产党的角度来认识和理解,这就是方法自觉。

延安时期全党开展理论大学习,掀起了全党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热潮。从党的领袖到基层党员,从经典著作翻译、学习讨论到通俗宣传,形成了一个上上下下学理论和用理论的氛围:中央制订全党学习计划,指定阅读材料,进行学习竞赛和考核评比,各种理论学习小组和组织相继成立,各层次的干部教育开设理论课程。从经典著作学起,原原本本地、认认真真地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从而摆脱了对马克思主义解释和传播的苏联权威模式与途径,中国共产党建立起自己对理论知识的掌握和理解的理论自觉。毛泽东带头学理论,广泛阅读经典著作,与理论工作者和党内同志讨论理论问题,参加延安哲学会等组织的活动,在干部学校中开设理论与形势讲座,积极撰写理论文章和著作。正是在毛泽东等党的领导者的影响与感召下,全党理论学习氛围格外浓烈。许多专家和党的高级干部纷纷到各个学校讲授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程,撰写研究性和宣传性文章,形成了延安理论学习和研讨的繁荣景象。

但是,学习经典著作不是根本目的,理论学习存在着一个如何把理论与中国革命相结合的问题,即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中国革命的需要,而不是纯粹为了学术研究。党内存在的这样一些现象,一些领导者十分熟悉马克思主义理论,但在革命实践中却不能解决中国革命存在的实际问题,这种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不是在延安学习中才出现的,而是在之前的革命斗争中就已经出现了。教条主义不仅仅是因为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不熟悉,而是有些很熟悉的人也在犯同样的错误,甚至更容易犯这样的错误。因此,在开展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中,毛泽东等领导者强调理论要联系实际,特别注意学习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理论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中国革命中的问题,而不是漫无目的地学习。毛泽东对经济学家不教学生如何认识中国经济、不懂边币与法币等现象的批评,都是要说明,理论学习不能脱离中国革命的实际。

延安学习运动中强调重点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就在于,方法是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思维角度,而不是具体结论和措施。这反映了党的领导者对理论学习的目的十分清醒。面对复杂的现实问题,只有方法才是可以长期坚持的最根本、最有效的,而不是经典作家的具体论述。所以在理论学习时,中央要求大家不能把经典著作所有内容都拿来学习,而是要有针对性地学习。“抽象地无目的地去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不是为了要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问题、策略问题而到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那里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而是为了单纯地学理论而去学理论。不是有的放矢,而是无的放矢。”[3]799学习的目的是反思过去和面向未来,针对的是中国革命的现实问题和目标要求,而这样的需要只能是在方法上来实现。如果每一个人都从经典著作中寻找自己行动的依据,那么,不同观点和做法都可以从中找到依据,这样就会使行动失去真正依据,而经典著作则成了相互攻击的工具。因此,在开展一段时间的学习运动后又提出整风运动这样的“改造我们的学习”,[3]795其目的是要在经典著作的学习中摆脱沉溺于经典著作的本本主义做法,不把经典著作看作是一切行动来源,而是提倡从实践出发,理论联系实际。“不在于懂得了客观世界的规律性,因而能够解释世界,而在于拿了这种对于客观规律性的认识去能动地改造世界。”[4]292只有坚持从实践中去总结经验与规律,才能得出符合客观实际的事物发展规律。这就从根本上把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方式从引述经典作家的著作转到了实践中来,为指导实践提供了科学方法。建立了这样的科学方法,有了这样的方法自觉,才能摆脱教条主义束缚,构建符合中国国情和未来发展的革命与建设的理论与道路。方法自觉使得全党在学习过程中不断探索和研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途径和方法,及时发现和纠正学习中存在的脱离实际问题,形成了从“学”到“建”的理论创新和发展过程。

二、在理论学习中展现理论自信

“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5]9-10延安时期全党理论大学习最重要的成果就是使全党摆脱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神秘理解和盲目崇拜国外经验,建立起科学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自信,学会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方法认识和分析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信体现在形成和完善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

(一)增强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信

延安时期全党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了系统全面的了解和掌握,增强了全党的理论自信。

首先,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科学性的自信不断增强。在到达陕北之前,中国革命经历过两次大的胜利,也经过两次大的失败。在革命出现挫折和困难时,党内就会不断出现对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质疑。这些质疑动摇了一些人的马克思主义理想信念。有些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西方思想,不能指导中国革命;一些人甚至直接怀疑马克思主义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揭示和未来社会的科学预见。这些观点归结起来,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指导性表示怀疑,对理论的科学价值没有自信,学习和科学运用理论的自觉性和主动性也就不会强烈。延安时期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使全体党员干部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在于其科学的方法和对社会历史规律的揭示,从而摆脱了把经典著作部分论述作为行为标准的教条做法,建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从思想和实践上增强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信。张宗逊参加了1942年西北局高干会,(3)从1942年10月19日至1943年1月14日,在中共中央直接领导下,中共中央西北局召开了高级干部会议。“这次会议把整风运动与当时党内的实际结合起来,创造性地将对高级干部的整风推广到全党整风,最后又回到高级干部整风上来。它是全党深入开展整风运动的一个成功试点,积累了提升党内政治生活水平的许多经验。这次会议的召开,对全党有着深刻的影响,解决了边区当时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历史问题与现实问题。特别是在高级干部中统一了认识,率先肃清了‘左’倾机会主义在陕甘宁边区广大党员和干部中的消极影响,使延安时期的整风运动在整个边区更加具体化,对整风运动的深入开展起了先行一步的示范效果。同时这次会议为边区的各项工作指明了新方向,促进了陕甘宁边区的全面发展。”参见郭睿、贾婷、强蓓《1942年西北局高干会始末》,《党史文汇》2015年第3期,第42页。他回忆说:“过去由于边区党内缺乏强有力的马列主义思想方法的武器,不能从理论上澄清问题。这次很多代表是亲身参加过两条路线斗争的,对照整风文件着重检查思想和作自我批评,统一了对党的领导的认识。”[6]可见,对理论科学性的信心就表现为理论自信。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分析和认识中国革命历史和未来发展中发挥了科学理论的指导作用,可以准确清晰地理解革命历史中的经验与教训,充分显现出科学理论的价值与作用,也使掌握这一理论的思想主体产生了强烈的理论自信。这种坚持不需要重复引述经典作家的论述观点,而是从方法上坚持实事求是这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精髓。从观点到方法,充分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从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中获得了中国革命的科学指导,体现了党对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信。

其次,理论自信表现在提出并构建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构建,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理论价值的否定,而是要在充分掌握马克思主义科学方法下,灵活运用这一理论去分析和解决中国革命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总结上升为理论体系的一种自信做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而发展正是要靠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相信和坚持基础上才能实现的。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命题,在这一命题提出时他强调,“不是把他们的理论当作教条看,而是当作行动的指南。不是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字母,而是学习他们观察问题与解决问题的立场与方法”。[7]650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自信使全党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能只停留在书本上,而是要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要有自己的革命理论。这既是中国革命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也反映了党在理论上的自信与成熟。因为只有理论自信才会认识到,经典或国外的革命道路与模式并不适合中国革命的实际,中国应该走自己的道路,应该有自己的理论。正是在这一认识下,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上才说,“中国党的马克思主义的修养,现已较前大有进步”。[7]650由于能够科学总结中国革命的历史经验教训,面对中国革命中现实问题和矛盾,在全党共同努力下,延安时期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形成了丰硕成果,催生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境界、新领域和新发展。没有全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全面学习与掌握,就不会产生理论自信,更不可能在经典理论的基础上结合中国革命实际进行理论创新,这反映了党的理论在这个时期走向成熟。

理论自信还因为中国共产党不仅提出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而且创新发展了一套系统理解中国革命历史并指明未来方向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通过理论学习,联系中国革命实际,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成熟完善了毛泽东思想这一富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中国话语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人不再只是通过经典著作和苏联的阐释来理解和认识马克思主义,而是拥有了自己的精神领袖,有了可以阐释中国革命与世界革命、中国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之间关系的自己的理论家,在理论与精神上摆脱了对经典著作、苏联和共产国际的依赖。在党的七大上,毛泽东思想被确立为全党指导思想,充分体现了全党对在延安形成并完善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理论的自信。“真正使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真正使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真正使马列主义具体化、中国化,并有新的发展。二十二年来,我党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就是用这种方法创造了一套指导中国革命的理论和策略,并在不断的革命实践中不断增添新的东西。”[8]

(二)建立在实践标准上的理论自信

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斗争和执政实践中获得的经验与教训使全党认识到,指导革命斗争的思想正确与否的标准不是由经典作家的相关论述决定的,而是要看在思想指导下的实践成效。由此,全党对实践检验真理的认识论标准有了深刻理解,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作用有了新认识,建立起以实践为标准的理论自信。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的领导者和实践主体,有资格和能力来评判革命理论在指导实践中导致中国革命成败的原因。在实践中,中国共产党从革命队伍成长、执政区域扩大和革命影响力提升等方面对革命策略和手段的正确与否进行了深入的探索和思考,形成了用革命斗争实践的成果来进行理论科学价值的判断标准。如果一个理论不能使党的影响力、队伍战斗力有较大提升,就说明其与中国革命有不符合的一面,这样的理论就应该受到质疑。在进入陕北前,全党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革命执政区域严重缩小、根据地大量流失、革命队伍日益减少,社会对共产党能否存在都表示怀疑。而军事上由于“左倾”领导的无能与盲目,最终导致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长征,革命经受了巨大损失。这些都证明,不能单纯地从经典著作中直接寻求中国革命的行动依据,而是要学会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指导和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由于有了到陕北之前的革命斗争经验与教训,才使得全党形成了学习理论的自觉性与积极性,“学习理论是胜利的条件”。[7]650有了对实践中存在问题的反思需要,全党才知道应该学什么和用什么,建立起用实践来检验理论正确与否的真理标准,从而使全党摆脱了从经典著作中寻求革命依据的教条做法。

马克思主义政党始终面临的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坚持马克思主义。因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革命的指导思想,而政党内部却会产生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不同理解。因此,确立理论坚持和发展的实践标准,才能摆脱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把解决革命现实问题作为理论指导的根本出发点。毛泽东在1930年撰写的《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说道,“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4]115其思想内涵是指中国革命的成功与胜利要在中国革命的实践中去摸索和发现,而不是从经典著作中去寻求。在《实践论》中,毛泽东从认识论的高度总结了实践的重要价值,“马克思列宁主义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在实践中不断地开辟认识真理的道路”。[4]296要坚持“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而证实真理和发展真理”。[4]296这样就从方法论高度使实践标准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自信的根本所在,为判断和克服思想认识上的“左”和右的错误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武器。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更明确地指出,“惟有科学的态度和负责的精神,能够引导我们民族到解放之路。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9]663他不仅明确了实践的客观性,并且进一步指出唯有人民群众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理论的标准和尺度。

在实践标准上,不仅要通过实践成效来评价行动方案的科学性,还要强调事前的调查和客观分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方案制订的科学性。延安时期全党在理论学习中认识到,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关键是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方法,而不是抽象理解和教条地去实现经典作家的一些论述。这样的理解对于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毛泽东等领导者在延安学习过程中反复强调要理论联系实际,要进行调查研究。“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4]109这是对实践标准的另一种阐释。毛泽东指出:“一切实际工作者必须向下作调查。对于只懂得理论不懂得实际情况的人,这种调查工作尤有必要,否则他们就不能将理论和实际相联系。”[3]791保证实践成败的关键是对事物发展情况的全面了解和客观分析,而这必须通过调查研究才能获得。

张闻天在1942年年初带队到神府等农村进行调查后,在《出发归来记》中就说,调查研究是“打破教条的囚笼”[10]192的根本办法。“要从实际出发,要认识实际,其基本一环,就是对于这个实际的调查研究。”[10]195-196调查研究是理论联系实际的重要途径,只有通过调查研究,才能达到实事求是的目的。在毛泽东和党中央的推动下,全党逐步形成了良好的调查研究风气,“我们要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区内外的实际情况出发,从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规律性,即找出周围事变的内部联系,作为我们行动的向导”。[3]801通过调查研究形成的革命斗争策略和方案才更加符合革命实际需要,最终也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广泛传播和理论自信奠定正确的方法论基础。

(三)基于历史文化传统形成的理论自信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不仅要求全党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还广泛提倡对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学习与研究。历史文化的学习就是对中国国情的认识和研究,而国情是真正理解中国社会性质和革命目标的社会基础。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指出:“只有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才能认清中国革命的对象、中国革命的任务、中国革命的动力、中国革命的性质、中国革命的前途和转变。所以,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就是说,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根据。”[9]633国情不仅包括对当前社会发展状况的调查研究,还需要了解中国历史与文化传统。历史文化传统也是中国国情的一部分,因为当前社会状况的形成不是孤立的,而是历史产物。中国革命的对象和任务不可能从经典著作中直接获得,而是要在对中国社会历史演变过程深入了解基础上,结合中国传统社会文化特点才能提出改造和发展的各种可能。正是在深入研究和充分理解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基础上,马克思主义才能实现与中国社会革命相结合,提出有效解决中国社会问题的办法,从而树立马克思主义理论自信和道路自信。

在研究中国历史和文化方面,毛泽东反复强调要研究中国古代和近代历史。他指出:“不论是近百年的和古代的中国史,在许多党员的心目中还是漆黑一团。许多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者也是言必称希腊,对于自己的祖宗,则对不住,忘记了。”[3]797毛泽东认为,革命的现实依据是中国历史和文化,要研究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的历史,尤其是近百年的历史。因为只有充分了解和研究历史,才能为改变中国今天的现状和实现未来发展提供依据。“在这种态度下,就是不要割断历史。不单是懂得希腊就行了,还要懂得中国;不但要懂得外国革命史,还要懂得中国革命史;不但要懂得中国的今天,还要懂得中国的昨天和前天。”[3]801

五四新文化运动使中国人对传统文化存在的问题有了深刻认识,提出要学习借鉴西方思想文化。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也存在着全面否定传统文化的不良倾向。对中国传统文化全面否定的做法,必然导致全盘西化思想泛滥。在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和路径上,毛泽东不仅强调要从中国革命实践中去探索和总结,还提出要通过发掘、研究和借鉴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理论资源和社会革命资源。“我们这个大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发展法则,有它的民族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之一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该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该给以总结,我们要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承继遗产,转过来就变为方法,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运动,是有着重要的帮助的。”[7]651通过对中国传统思想资源和历史的研究和借鉴,结合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要求,既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促进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现代化,为中国革命提供了更加丰富和切实可用的理论资源。通过深入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来剖析和扬弃中国传统文化,结合当时全党理论学习和革命斗争的需要,中国共产党树立了理论自信,由此创作出大量从中国革命实际出发的属于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新的理论著作。这些著作针对党内外思想状况和中国革命实际,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同时在话语体系和对中国问题的阐释上形成了自己的独特内容和思想特质,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革命实践主体的理论自信。

三、在理论自信中建构“延安道路”

“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5]11延安时期全党理论大学习,不仅要提高全党理论水平,更重要的是要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寻求和建立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正是在延安,毛泽东适应了中国革命的需要,完善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理论,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使全党树立了道路自信,极大推动了中国革命走向胜利,体现了理论在指导实践的巨大价值与意义。“回顾中国共产党二十二年的历史,便是为中国民族解放正确道路的斗争史,也是寻找、确定和充实中国民族解放正确道路的历史。中国民族解放整个过程中——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正确道路就是毛泽东同志的思想,就是毛泽东同志在其著作中与实践中所指出的道路。”[10]436

(一)全面阐发“延安道路”的理论内涵

党在延安时期形成了对中国革命道路的系统化理论化认识成果。中国革命道路涉及中国革命的性质、动力、主体、阶段、方向等一系列理论问题,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开展斗争的具体政策和做法。这一切都关系到革命目标和实现途径问题,关系到如何变革旧制度和建立新的社会制度的主要方式和办法。道路问题不仅仅是方向,还反映了实现这一方向与目标的具体途径和方法。在党的七大上,刘少奇对毛泽东思想作了全面概括,即“关于现代世界情况及中国国情的分析,关于新民主主义的理论与政策,关于解放农民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统一战线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战争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根据地的理论与政策,关于建设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理论与政策,关于建设党的理论与政策,关于文化的理论与政策等”。[11]335总之,系统论述中国革命道路是毛泽东思想的主要内容,反映出延安时期毛泽东对中国革命历史总结和未来前途命运的深入思考。

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理论是对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发展变化规律的深刻揭示和总结。毛泽东对所处时代中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与无产阶级革命存在的本质区别进行了比较,用世界革命大潮来考察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是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和实现途径上的系统诠释。这一革命道路理论着眼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内涵和实质,用全新的视角对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进行了具有世界视角的最高概括,从深度和高度对中国革命道路进行了再认识,坚定了全党坚持走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的信心和决心。

新民主主义这条中国特色革命的“延安道路”,包括从井冈山以来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斗争道路。农村包围城市理论是毛泽东的一大创造,是标志性理论,不过这一理论与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密不可分。井冈山道路与“延安道路”的区别在于范畴不同、理论层次不同、回答问题角度不同。新民主主义是大范畴、大概念,带有总体性的宏观理论;农村包围城市道路是在中国特殊社会历史条件下,实现武装夺取政权的途径,也是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任务的必经之路,它是服从和从属于新民主主义道路的。可以说,农村包围城市理论固然是中国革命的“特色道路”,但“延安道路”是站在宏大历史视野,对中国整个革命历程进行了全面思考、综合归纳,是就中国革命经由新民主主义,继而进入社会主义的途径和方法而言的。

(二)独立自主构建“延安道路”

“延安道路”是中国共产党自主探索和总结中国革命道路的理论与实践产物。“延安道路”首先摆脱了经典革命道路,即以城市工人运动和革命为模式。要摆脱这一经典革命道路,就需要从方法论上认识到真理与实践的结合,根本在于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苏联模式提供了在落后国家甚至是一个国家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典范,但也产生了把苏联经验作为普遍意义的教条主义问题。这主要是由于可供借鉴的经验太少、苏联在共产国际的地位和各方面的影响,所以摆脱苏联道路的影响必然面临着巨大的思想和社会压力。思想上要说清楚为什么苏联革命道路与模式不适合中国,为什么要从中国国情出发,走中国自己的道路;另一方面,要说明中国道路是什么以及为什么适合中国,要用理论与实践来证明。“延安道路”的形成和完善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总结和提炼的结果,反映了对寻求自己道路的自觉性,而只有理论自觉和自信才能走出自己的独特之路。毛泽东在1944年7月和英国记者斯坦因的谈话中说道,“继承中国过去的思想和接受外来思想,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照搬,而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采用,使之适合中国的实际……我们中国人必须用我们自己的头脑进行思考,并决定什么东西能在我们自己的土壤里生长起来”。[12]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理论界关于中国社会性质的讨论之所以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因为这关系到中国革命性质、方向和道路等重大问题。只有对中国国情有了充分认识,马克思主义才能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由此达到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正确认识,而这种工作只有中国的革命者从中国革命实际出发,独立自主地去实践、总结和思考才能最终发现。“延安道路”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摸索出来的一条新路,这个新路,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指导,又符合中国革命的发展规律。正如毛泽东所说:“我们要把马、恩、列、斯的方法用到中国来,在中国创造出一些新的东西。只有一般的理论,不用于中国的实际,打不得敌人。但如果把理论用到实际上去,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决中国问题,创造些新的东西,这样就用得了。”[13]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有用,可以指导中国革命,就在于其能够结合中国的实际,创造出新的理论,形成符合中国革命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这样理论才能更好地发挥其作用。“延安道路”的形成是理论创新的产物,也是理论自信和文化自信的产物。

(三)向社会主义过渡成为“延安道路”的未来指向

“延安道路”既是对过去革命历史的总结,也提出了中国革命未来方向和前进目标,具有未来指向性。道路反映的就是革命的方向和途径,延安时期全党不仅总结了过去革命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并从中归纳和总结出革命发展规律,而且也为革命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中国革命的未来不再是单纯地继续在实践中摸索,而是在掌握了一定历史规律基础上对未来前途和命运的理解和把握,反映了理论对实践的指导性和预见性,为革命斗争的发展提供了有效指导。在党的七大召开前,王稼祥发表了《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解放的道路》一文,他说,“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以后便理解到,为求得中国的彻底解放,必须解决中国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向中国工人阶级与中国人民所提出的三个课题:驱逐帝国主义出中国以求得民族解放;消灭封建半封建制度,以扫清资本主义发展的障碍;解除中国工人阶级的资本主义压迫,把生产力提到更高的阶段,以求得中国工人阶级及中国人民的社会解放。前两个课题的解决是带有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性质,后一个课题的解决是社会主义革命性质。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来认识中国社会,来制订自己的政纲,把中国民族彻底解放和三大课题的解决,放在唯物的现实的与科学的基础上,而不让其解决方案停留在主观的空想的与公式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了解了三个课题或者说三大任务是彼此联系着的,但是每个课题的解决中,参加的阶级力量不一样。因此必须在民族解放道路上的每个阶段,具体的估计情况,分析阶级关系,来制订它的政策”。[10]436-437这段论述讲明了中国革命的三个目标与任务是反帝、反封建和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三个任务的叠加使中国革命的道路不同于经典作家关于无产阶级革命道路的设想,也不同于苏联革命道路,因为这些革命道路没有中国革命面临的形势和任务。而“延安道路”,正是包含着解决这三个任务的革命道路。

“延安道路”是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强调的是抗日这一反帝任务和反封建的这一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也存在着对未来社会走向社会主义的指向性内涵。抗日统一战线是新民主主义道路的重要内容,这是为了适应抗日斗争和反对帝国主义的一种革命策略,而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保留资本主义成分和因素,实行“劳资两利”政策,就是要利用资本主义在生产力发展上的积极因素,使封建社会制度从经济上被彻底推翻。社会主义因素体现在新民主主义经济结构中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国营经济是社会主义的性质,是整个国民经济的领导力量,但这个共和国并不没收其他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并不禁止‘不能操纵国民生计’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这是因为中国经济还十分落后的缘故。”[9]678虽然在社会制度上没有要求建立社会主义,但是在社会发展上有着最终实现社会主义的未来指向。正是因为有这个指向,使“延安道路”不同于资产阶级革命模式和追求,而是最终为实现社会主义准备条件和基础。没有社会主义的目标追求,也就不可能在党内和劳动人民群众中树立“延安道路”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新民主主义阶段具有一定的过渡性,因为他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一个中间阶段,“这就是所谓新民主主义共和国。这是一定历史时期的形式,因而是过渡的形式,但是不可移易的必要的形式”。[9]675虽然强调这一过渡性,但不等于“延安道路”不是一个完整系统的道路理论。这种过渡性是指从资产阶级革命转向社会主义革命的过渡,而不是说这不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富有意义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这是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在构建中就明确指出的。“如果说,两个革命阶段中,第一个为第二个准备条件,而两个阶段必须衔接,不容横插一个资产阶级专政的阶段,这是正确的,这是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发展论。”[9]6851949年6月,刘少奇在考虑新中国的经济建设时就指出,新民主主义经济中,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存在着矛盾与斗争,“这种矛盾和斗争,将要决定中国将来的发展前途到底是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抑或过渡到资本主义社会”?[11]427不过他认为,最终经过竞争,大势所趋,最终是要消灭资本主义经济成分,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

(四)“延安道路”成为中国道路的历史典范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局部执政条件下不断探索并总结的“延安道路”,不仅不同于经典作家指引的革命道路,与苏联革命模式也不同,更不是西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道路。近代以来,中国资产阶级所进行的民主革命斗争过程说明西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道路不适合中国,中国没有资产阶级领导革命的成功模式。不过,我们在对待资产阶级革命的态度是科学而客观的,看到了资产阶级革命在一定历史阶段的先进性,积极参与了资产阶级革命;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从世界革命的潮流和中国革命的现实出发,对资产阶级革命的缺点和问题进行了深刻揭示,在学习借鉴乃至吸收其合理方面做了许多工作。我们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保留了资产阶级革命的进步性,但最终还是把向社会主义过渡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最终目标。这说明,“延安道路”中对中国革命道路的自信来自对中国现实革命形势的科学判断,也来自在革命形态中对资产阶级革命的借鉴与吸收。吸取一切文明成果,不断促进社会进步和变革,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上的根本目标。

中国道路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条道路首先不同于经典作家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所走的社会主义模式。新时代强调中国道路的自信,就在于我们建立了对新时代的时代特征、中国现实和未来发展的科学分析和准确判断,在理论上形成了完整的思想体系。正是有了这样的理论自觉和理论自信,才会破除道路上的左右摇摆,对道路产生更具韧性的理论自信。之所以强调这点,就在于,在中国道路上我们首先受经典理论的影响,容易出现重走老路的问题。对待马克思主义要有科学的态度,这个科学的态度就是把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的理论来对待,而不是圣旨。马克思主义是方法和立场,而不是教条。“延安道路”是在经过了中国革命的成功与失败,有着经验与教训的基础上加以总结和反思的成果,是在对中国社会性质和革命现实进行反复调研和研究基础上得出的。这条道路不是理论产物,而是实践中在理论指导下以实践为动力和检验的产物。“延安道路”所揭示的中国革命的中国特色,根本在于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不是按照经典作家所描述的革命模式,而是根据中国革命的现实条件和发展状况走中国自己的道路。因此,中国共产党提出要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就是对传统革命道路的突破和创新。没有这种突破和创新,就不会有中国革命的胜利。而突破和创新正是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于自己革命理论和道路的自信,有了自己的理论、自己道路的科学总结——毛泽东思想。在理论自信下形成了道路自信,由道路自信产生了对新中国建立的一往无前的革命斗志,最终取得了革命胜利。

“延安道路”与中国道路,这是中国共产党在两个不同历史时期对中国面临的社会发展道路的认识总结。虽然在道路的历史指向上,这两个道路有所不同,但两者在方法、根本指向、理论基础和精神内涵上是一脉相承的。中国共产党在革命与建设的两个不同历史阶段都可以得出指引社会发展方向的道路,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对社会发展规律的掌握。正是有了“延安道路”,今天的中国道路才有了历史基础和思想借鉴。“延安时期是新中国的雏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理论的逻辑起点。”[14]而中国道路是“延安道路”的时代形态,其形成依据、社会条件和发展指向都有共同特点。“延安道路”和中国道路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始终站在时代前沿,科学分析和判断社会发展形势,探索总结符合中国发展的科学道路。这也说明,在马克思主义科学方法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阶段都可以找到符合中国实际的道路和方式,能够不断带领广大人民群众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这也从另一角度反映了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对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的巨大价值与意义,坚持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理论自信和道路自信的根本源泉。今天,我们在中国发展上依旧要有理论与道路的自信。这种自信就是相信从中国实际出发,客观理性地认识和评价中国存在的问题,完全可以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出符合中国实际的中国发展之路。

中国道路也是在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七十多年经验与教训总结基础上得出的。我们要对过去七十多年的历史进行深入地总结与反思,把其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剖析和研究,从社会发展、文化和制度演进等方面理解今天所取得的成绩和面临问题的基本经验与教训。没有历史就没有未来,就没有对道路的科学理解和思想理论的全面提升。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我们不能对历史采取虚无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态度,而是要对历史采取科学和全面的辩证态度。今天我们在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制度完善和文化进步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对世界做出了巨大贡献。正是有了这样的成果,我们才会产生对自己道路的信心,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符合中国实际的发展之路,也是我们在世界上获得话语权的最大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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