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表现者的普罗米修斯:走向一种后人类主义文化?①——五幕大学假面剧(献给神圣之灵)
2021-11-30伊哈布哈桑著张桂丹王坤宇译
伊哈布·哈桑著, 张桂丹,王坤宇译
(1.威斯康星大学密尔沃基分校 文理学院,美国 威斯康星州 53201;2.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上海 200062;3.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演员表 (按出场顺序)
前文(pretext): 开场并解释背景
神话(mythotext): 普罗米修斯故事的“粉丝”
正文(text):承担着叙事重任
异文(heterotext): 权威文本代言人
背景文(context):假装是历史学家
元文(metatext):喜欢点评“正文”,并批评同僚
后文(postext): 做徒劳的总结
副文(paratext): (在打印的文本里听不到),不时用自己的点评打破结构,俨然一副旁白的形象。
前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话很傲慢]
女士们、先生们,这出假面剧试图在一个广泛和思辨的背景下为后现代表演(performance)中的主体进行定位。对于这样的表演,我们将要谈论的并不多,关于后现代主义就更少。(这个校园里的一些学者已经把后现代主义给整成了乏味沉闷的闹剧)因此,这个假面剧就来反思一种初露端倪的文化轮廓,姑且称它为后人类主义文化吧——或者什么都不叫。后人类主义文化是我们所有演出的社会环境,并且还没有明确定义[保佑伟大的汤姆·艾略特(Tom Eliot)]。
再说两句,如果后人类主义文化是当代表演的社会环境,那么还有一个更大的环境,即宇宙本身,包括所有过去、现在和将要生成的一切存在。一出多么壮阔的表演!但是谁能为宇宙代言?没有人——没有,甚至提坦族的普罗米修斯也不成。不过,通过连接宇宙与文化、神圣空间和人类时间、天空和大地、普世和具体,普罗米修斯也许可以证明自己是个有缺陷但在不断进化中的意识的形象表达,亦即人类命运的象征。
没有更多前文,接下来的假面剧分为五幕。
第一幕 从神话到政治:“一”与“多”的问题
神话[声音与原型产生共鸣]
普罗米修斯是拉匹特斯之子,提坦族的叛徒和骗子。他的故事有很多版本,不过主要内容大家都熟悉。他站在新奥林匹斯诸神的一边,与自己的本族作对。但普罗米修斯,我们的先知,绝不会孤独地离开。
有人说他用粘土和水创造了人类;有人说他只是给了人类火种。这火种可能是从火匠神赫淮斯托斯那里偷来的——又或者是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盗的?不管怎么说,都是窃取后藏在一根茴香秆里。但这火并不仅仅是火,还是知识、是想象、是字母表、医药和所有艺术。偷盗而来的火焰,正如那红色的禁果:我们的一切都源自于一次罪行。普罗米修斯的双重品格众所周知,正如柯勒律治所说,“他是救世主与恶魔的合体”。[丹尼斯·多诺格(Denis Donoghue),《盗火者》]
哈,不过这个背叛者的双重性不仅仅是神学层面上的,也是政治和认知层面上的,而且这种双重性有再次合二为一的倾向。此处,苏格拉底是我们的权威:“这是诸神从天而降的一份礼物,正是通过普罗米修斯(或者像他那样的神灵)送到人类的手中(这里不再强调盗窃这种行为),连同一团明亮的火焰。”苏格拉底在《菲利布篇》(Philebus)中继续说到:“这份礼物是一种认知,即万物……都由‘一’和‘多’构成,它们本质上是有限与无限的结合。”
就这样,“一”与“多”的思维进入了西方思想。
正文[义正言辞]
感谢神话,你通过哲学将我们从神话带到了政治。你所塑造的普罗米修斯形象是我们今天的镜鉴。如今,“一”与“多”的思维,以及人类普世与分离的意志,正于极权主义(酷刑)和无政府主义(恐怖主义)的双重影响下进行血腥的斗争。会聚和分离(convergences and divergences)、联合和分裂(conjunctions and disjunctions)的对立随处可见:一边是神话的统一,另一边是意识形态的分裂。所以,虽有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提出“地球村”,巴克明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提出“地球号太空船”(1)富勒将地球比喻为一个巨大的宇宙飞行器,人类就是它的宇航员。,或者诺曼·布朗(Norman Brown)的“人类的神秘身体”,但还有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及其支持者对“延异”和碎片化的形而上学的坚持。(2)前后是建构思维和解构思维的对立。
我们的星球不断地因意识形态、宗教、阶级、种族、语言、性别和年龄而分裂。地球分成板块、板块分成国家、国家又分成省份,省份分成部族、部族分成家庭、家庭又分成不和的个体——而很快,个体又分成随机的原子。哎呀!这条消息似乎对德里达有利。原子本身进一步分裂成最小的粒子,小到似乎只存在数学公式中,小到像呼吸一样不起眼,这难道是偶然吗?像谁的呼吸呢?宇宙的呼吸吗?
毫无疑问,会聚和分离只是同一事实、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集权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相互召唤,而且,交流越是走向全球化,坚守自身本质的个体越会发现对误解深层而隐晦的需求。(3)人们通过“误解”来保持个体性。换句话说,通过交流,人们本可以消除误解,但是一定的误解是个体人的内在的需求。但这就是我们对大地和天空、对我们这场短暂的联谊可以期待的全部吗?
诗人、哲学家、科学家和神秘主义者们引导我们去期待更多。这些人相信在一与多、普遍与具体之间存在某种更为丰富的关系。就像布莱克(Black)在他名为“美国”的预言中所说的那样,他们设想了一场运动,即“超越痛苦的挣扎”,成为 “无限的一部分”。他们又像惠特曼(Whitman)一样,歌唱一种“圆满的愿景”(orbic vision),意识的内在分裂和人类的外在分歧在这愿景中都得到了弥合,变得完整——完整却不均质,弥合却不单一。
你想没想过只能有一个至尊?
其实可以有任何数目的至尊——
他们并不相互抵触,
就像一条视线与另一条视线,
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
一切之于一切都是适宜的。[1]
这就是关于普罗米修斯意识的计划吗?其实这个计划比我们想象或预言的要复杂得多。
异文[插话]
正文和神话,请听听有关“圆满的愿景”的其他声音,有关种种具体与普世的言说。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里说道:“这种简单的力量(政府的具体精神)诚然允许整体打开并扩展为它自己的组成部分,使每一部分各自独立,成为真正的自为存在;这样,精神就得到了它的具体实现或客观存在……但精神同时又是一种整体力量,它重新把部分连结为它们否定的统一体……并使部分意识到它们的生命只存在于整体之中。”[2]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道:“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同样也是一个整体,一种观念的整体,即想象和经验社会自身的主观存在。”
德日进(Teilhard de Chardin)在《人类的未来》中写道:“要说自然在向更高意识发展的过程中有什么明显特征的话,那便是不断增加的差异性,且这种差异性本身又会产生更加强大的个体……换言之,在一个汇聚的宇宙中,每一个元素都是完整的,但不是直接且单独的圆满,而是通过合并到某个更高的意识极点,在那里,它可以独自与其他所有元素产生交集。”[3]
雅克·莫诺(Jacques Monod)(4)雅克·莫诺(1910-1976),法兰西学院教授,生化学家,主要贡献是发现和阐明了基因的表达和调控。在《偶然性和必然性》中写道:“能够完成同样性能的一个变构酶分子,大约只重10-17克,这比电子继电器的一万亿分之一还小。这一天文数字,对于一个细胞所执掌的、控制论意义上的,(即目的性的)权力提供了某种概念;每个细胞都有几百个或几千个这类微观实体,所有这些实体比起麦克斯韦-齐拉德-布里渊的妖怪来(5)或译作“麦克斯韦妖”;是量子力学的一个假想:假设有一个妖怪,能探测并控制单个分子的运动。于1871年由英国物理学家詹姆斯·麦克斯韦为了说明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而设想的。,真是要高明得多了。”[4]
黑格尔和马克思、德日进和莫诺,一个杂糅的团队。但难道他们不都是用各自的曲调,唱着多样性中的单一性(singleness in variousness)之歌吗?
正文[一脸严肃]
异文,你要理智一点。你有点过于晦涩,甚至过于神秘。在我们走向后人类文化的过程中,没有什么超自然的存在引导我们,这个过程主要靠人类思想对自然和历史的日益介入,靠生命的非物质化和存在的概念化。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不必像黑格尔认为的那样,得等到历史的终结,才能见证具体与普遍、奴隶与主人、个体与国家的合二为一。我们每个人,凭借梦想、希望和语言,都能对具体世界有些笨拙的认识。人类是什么动物呢?正如莫诺说的,人类是地球上最独特的有机体,同时也是最能实现自我超越的生物——我的意思是,最能通过语言把自己抽象出来,并通过一层层的意识匪夷所思地兴盛起来的物种。
至于你,神话,我必须告诉你,普罗米修斯可能是一种纠结于“一”与“多”思想的模糊隐喻。然而,我更倾向于从狭义的角度来看待他的纠结。想象与科学、神话与技术、语言与数字时而在他的思想中相遇。或者从预言和原型的角度说,普罗米修斯预示着天与地的结合。或许只有到那时,后人类主义才会迎来新的曙光。
(无人回应文本,幕落)
第二幕 从拉斯科到亨利·亚当斯:历史的拼图
背景文[笨拙地登场,大腹便便,里面装满了历史]
现在轮到我了,年轻的文本们:对于你们如此热烈讨论的这件事,我们不需要太着急。后人类主义在你们看来似乎是时代的突变,但事实上,想象与科学、神话与技术的结合,早在拉斯科洞穴(6)1940年9月,四名少年在法国多尔多涅的拉斯科山坡偶然发现了该洞。洞穴中的壁画为旧石器时期所作,至今已有1.5万到1.7万年历史,其精美程度有“史前卢浮宫”之称。这个洞中的壁画既是艺术,同时也体现着当时人类的技术水平。的火光中就已经开始了。但我与神话(本剧角色)不同,相对于神话(故事)而言,我更关心历史。从毕达哥拉斯学派,到中世纪炼金术士,再到欧洲文艺复兴,丰富的炼金术传统不仅对科学世界,也对神秘世界敞开了大门。
神话[打断背景文]
历史上炼金术知识何其多,但智慧却如此之少!那么为什么普罗米修斯之火让人类失败了呢?(7)意指炼金术失败了。只因为它是偷来的么?是一种不劳而获的力量,超越了人类的虔诚么?抑或这礼物本身缺少一个基本要素:公民智慧。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普罗塔哥拉斯(Protagoras)讲述了厄庇米修斯(Epimetheus)(8)厄庇米修斯是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兄弟二人肩负给众生物分配“神的赏赐”的重任。是如何将所有神的赏赐挥霍在动物身上,从而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给人类的。正当厄庇米修斯为此伤脑筋时,“普罗米修斯来察看工作,他发现其他动物一切安好,只有人类赤身露体、手无寸铁、徒跣而行、席地而睡……普罗米修斯不知所措,无法为人类提供任何救助方法,于是乎从赫淮斯托斯和雅典娜那里偷了火,还有艺术技能……就这样,人类获得了赖以生存的必要资源,但没有政治智慧。这种智慧由宙斯保管着,而普罗米修斯再也无法进入宙斯居住的城堡了……”[5]
背景文[思忖了一下这段话,然后决定无视它]
欧洲的炼金术传统影响了阿尔伯特·马格努斯(Albertus Magnus)、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焦尔达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等人,被称为“新普罗米修斯”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在转向肤浅的研究之前对这些人进行了深入研究。(9)弗兰肯斯坦是玛丽·雪莱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的主人公,医学博士。奇怪的是,同样的炼金术传统也影响了一些杰出的科学家,不是小说虚拟的,而是历史上实有的。我们知道开普勒在1609年撰写了华伦斯坦占星术,他在《新星》里说(引自亚瑟·库斯勒《巧合的根源》):“在可见的天空中,没有任何事物的存在和发生是不被地球和自然的能力以某种隐秘的方式感知的……人类的自然灵魂不过如一个孤立的点般大小,而整个天空的形式和特质可能就刻于其上,就像它被放大了一百倍一样。”[6]
就连伟大的牛顿,早年的大部分时间也花在炼金术和浮士德式的追求上。凯恩斯勋爵(Lord Keynes)写道:“他最深层的本能是神秘的、深奥的、语义性的。”[7]对牛顿这较不为人所知的一面,乔治·伦纳德(George Leonard)在《转型》中说:“超过一百万字……(他的)神秘作品保存下来了。大部分总结都与长生不老药或魔法石有关,它们不仅能帮助金属的转化,还能赋予其拥有者神奇的力量——例如远距离观看、迫使他人屈服于自己意志、永葆青春等。”[8]
但是,将科学与想象、技术与艺术结合的杰出典范是达·芬奇,自文艺复兴以来,他一直萦绕在许多人的脑海中。弗洛伊德和瓦莱里在达·芬奇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纯粹的、沉思的好奇心;他们还看到了某种接近统一意识(unified consciousness)的东西,甚至可能是意识本身的具身化过程。罗杰·沙特克(Roger Shattuck)因此说道:“正当西方思想逐渐固化为理性和感性的二元对立时,两位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在重述现代欧洲思想史时却说了恰恰相反的话。他们坚信,事实上,四百年的经验在急切且坚定地告诉我们,不要分裂思想。”
在20世纪的同一转折点,亨利·亚当斯(Henry Adams)记录了自己对不可分割的精神的直觉。这些话可追溯到1900年,他在广为人知的《亨利·亚当斯的教育》中写道:“大约在1600年,哥白尼和伽利略让众多专业人士大跌眼镜,近1500年之时,哥伦布刷新了人们对地球的认识,但最接近1900年革命的方法却是君士坦丁大帝于310年设立了十字架(信仰了基督教)。兰利(Langley)否认的以及他所发出的那些光芒都是神秘的、超感性的、非理性的,它们揭示了一种类似于十字架一样的神秘力量,就中世纪科学而言,它们被称为神圣物质的直接模式。”[9]
元文[吐字清晰,逻辑明了,甚至有点神经质]
神话、哲学和历史都很棒。不过这拼图——我们可以称之为重要时刻吗?——必然会让观众感到困惑。因此,请允许我来小结一下这出假面剧的非动作部分。就我对这些博学又健谈的同事们的理解而言,他们也许想要表明:(1)宇宙是一场表演,后人类主义文化是正在进行中的部分,其符号意象是普罗米修斯;(2)普罗米修斯本身就是一个有缺陷的意识形象,他在努力超越诸如一与多、宇宙与文化、普遍与具体之类的分裂;(3) 就后人类主义本身而言,与普罗米修斯式的辩证法最相关的方面是想象与科学、神话与技术、大地与天空等两种领域的合一倾向;(4) 但这种辩证法历史悠久,在过去某些时代和某些伟大的思想中,想象的语言和科学的语言常常相互交融;(5) 因为想象和科学都是变化的推动者,是价值的容器,是表现也是转型的模式,所以它们的相互作用现在可能成为文化和意识中至关重要的表现原则:这是后人类主义的关键。
(文本、神话、背景文冷冷地点头表示认同,本幕终)
第三幕 当代文化
正文[继续兴高采烈、滔滔不绝]
恐怕人文主义者有点像厄庇米修斯(10)在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和厄庇米修斯两兄弟作为人类的代表,普罗米修斯代表“有先见之明的人”,即forethinker;厄庇米修斯则代表“后知后觉的人”,即afterthinker。,在当代文化中,想象与科学、神话与技术之间令人震惊的融合常令他们感到不解。当代那些最伟大的思想家——我指的是马克思、尼采、弗洛伊德、萨特和列维-斯特劳斯、海德格尔和胡塞尔——也没有特别阐释这一问题(威廉·詹姆斯或许是个例外)。然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斯诺(C. P. Snow)和利维斯(F. R. Leavis)对“两种文化”(11)英国科学家、小说家斯诺题为“两种文化与科学革命”和文学评论家利维斯题为“两种文化?C.P. 斯诺的意义”的两场演讲引发的激烈争论是20世纪60年代一大新闻,这场争论引起了西方知识界对人文与科学“两种文化之争”的关注。参见Charles P. Snow, The Two Cultures and the Scientific Revolutio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9. 和Frank R. Leavis. Two Cultures?: the Significance of C.P. Snow. London: Chatto&Windus, 1962.的争论(一种是以男性原则为主导的抽象且天马行空的技术爱好者文化;另一种是以女性原则为主导的宜人且接地气的阿卡迪亚人(12)阿卡迪亚是古希腊一山区,人情淳朴、生活愉快;阿卡迪亚人意指过田园生活的人。文化)正在慢慢过时,随着意识经过诸多挫折和矛盾的发展,逐渐将二者统辖于一处。
关于这些尚有疑义的融合的证据集中体现在当代文化的四个领域中:A.科学与艺术的创造过程;B.实验科学的新灰色地带;C.将技术纳入艺术,无论是作为主题还是形式;D.对统一感性(unified sensibility)的存在主义探索。
最近一篇题为《超越阿卡迪亚人和技术爱好者》的文章(在1976年春季的《马萨诸塞评论》上刊出),大致讨论了这些问题。也许我可以请偏好书目的异文来简要总结一下它的论点。
异文[欣欣然登场]
我会先提出引文,然后追问,最后提供一些参考文献。
A.论创造过程
*引文: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先驱科学家们须对那些通过艺术创造的想象得来的,而非通过演绎推导出的新想法有生动直观的想象力。”雅克·莫诺:“我确信每位科学家都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深层精神并非是言语的。专注于思考就是开始想象的体验,一种借助形式或力量的交互作用模拟出来的体验,这些互动在视觉意义上构成 ‘形象’。”
*追问:那么,在科学、数学和艺术创作中,梦、游戏、想象和审美感性的作用是什么?不管在哪个领域,有创造力的人都有哪些共同特点?我们所说的创造力到底是什么意思?某些心理结构是否构成了不同学科的语言和方法?神经学研究和现象学理论能走向大脑和心灵的统一概念吗?
*请参考:Frank Barron,CreativityandPersonalFreedom;
Brewster Ghiselin, ed.,TheCreativeProcess;
Arthur Koestler,TheActofCreation;
Rollo May,TheCouragetoCreate;
Wilder Penfield,TheMysteryofMind;
Jean Piaget,BiologyandKnowledge;
Hans Seyle,FromDreamtoDiscovery;
A.M.Taylor,ImaginationandtheGrowthofScience;
Paul Valéry,TheArtofPoetry.(13)因文中所列参考文献多数还未有中译本,所以译者保留原文,供读者参考,下同。
B.科学的灰色地带
*引文:卡尔·冯·魏茨泽克(Carl von Weizsäcker):“普拉纳(Prana)(14)普拉纳,梵语中“呼吸”“生命力”的意思(类似于中医所说的“气”),在印度文学中,普拉纳有时被描述为源于太阳,并连接万物。的概念并不一定与我们的物理学不相容。普拉纳具有空间扩展性并充满活力,因此,它是移动的力量。量子理论用‘概率振幅’这一术语来描述与此有些相似的东西。”昆瑟·斯坦特(Gunther Stent):“自从约翰·凯奇(John Cage)向我指出遗传密码和《易经》(I-Ching)之间的相似性后,我对此进行了更多研究。令我惊奇的是,我发现《易经》的‘自然’顺序生成了一张核苷酸三联体密码子表,该表显示出与克里克表一致的密码之间通用关系!”莱尔·沃森(Lyall Watson):“所有最好的科学都有模糊的边界,模糊不清却不断延伸至完全无法解释的领域。”
*追问:当科学的边界扩展时,科学的标志(即理性)会发生什么变化?当前的超验冥想、生物反馈、超心理学、外星人和人工智能或宇宙意识等科学实验对认识论和社会的意义是什么?
*请参考:Ludwig von Bertalanffy,Robots,MenandMinds;
Fritjof Capra,TheTaoofPhysics;
Gerald Feinberg,ThePrometheusProject;
C.G.Jung & Wolfgang Pauli,NaturerklärungundPsyche;
Arthur Koestler & J. R. Smythies, eds.,BeyondReductionism;
Lawrence LeShan,TheMedium,theMystic,andthePhysicist;
Raymond Ruyer,LagnosedePrinceton;
R.G.H.Siu,TheTaoofScience;
C.H.Waddington,BeyondAppearance;
Lyall Watson,Supernature;
Norbert Wiener,GodandGolem,Inc.
C.技术与艺术的相互渗透[感谢凯西·伍德沃德(Kathy Woodward)]
*引文: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对斯蒂格利兹(Stieglitz)说:“你很清楚我对摄影的感觉。我希望看到它让人们鄙视绘画,直到有别的东西让摄影变得无法忍受。”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机器的问题更少,我想成为机器。”道格拉斯·戴维斯(Douglas Davis):“在我看来,艺术、技术,甚至科学似乎是同一张脸的三重面纱,这三种隐喻相互掩盖,然后化为同一个现实。”
*追问:各种技术在多大程度上融入了我们的艺术形式?技术是否不仅开始影响某些特定的类型(例如控制论或欧普艺术、电子音乐、视频艺术、当代舞蹈),而且还开始影响艺术的定义?技术是否能改变人类的意识本身,从而使我们所熟知的艺术逐渐过时?简而言之,马里内蒂(Marinetti)的未来主义最终将引领我们走向何方?
*请参考:Jonathan Benthall,ScienceandTechnologyinArtToday;
Jack Burnham,BeyondModernSculpture;
John Cage,SilenceandAYearFromMonday;
Douglas Davis,ArtandtheFuture;
Marcel Duchamp,CompleteWorks;
Harrold Harris, ed.,AstridetheTwoCultures:ArthurKoestlerat70;
Gyorgy Kepes,ed.,StructureinArtandScience;
Marshall McLuhan,UnderstandingMedia;
Thomas Pynchon,Gravity′sRainbow;
Jasia Reichardt,TheComputerinArt;
Wylie Sypher,TechnologyandLiterature;
Calvin Tomkins,TheBrideandtheBachelors;
Robert Wilson,EinsteinontheBeach.
D.对统一感性(united sensibility)的存在主义探索
*引文: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与科学及其工具打交道的数十年时间让我的思想和感官进入了它们无法触及的领域。如今,我认为科学成就不是终点,而是一条路,一条通往并消失在神秘中的道路。”罗伯特·皮尔西格(Robert Pirsig):“佛陀、上帝舒适地居住在电脑的电路或循环传输的齿轮中,一如他居住在山顶或一朵花的花瓣上一样。”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是音乐……是电流……能把我们带到我称之为电子教堂的精神高度(spiritual high)……”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我们需要一个以科学为核心的宗教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科学和宗教之间的传统对立——反映在被技术亵渎的农村地区的可怕真相中——可以再次得到消解,但要以未来而不是过去的方式来解决。”
*追问:像迈克尔·科林斯这样的宇航员,托马斯·品钦或诺曼·梅勒这样的作家,约翰·凯奇或吉米·亨德里克斯这样的音乐家,威廉·欧文·汤普森这样的历史学家,玛格丽特·米德这样的人类学家,以及罗伯特·皮尔斯这样的禅宗骑行者等多种职业人员,(15)这些人物的共同特点是他们的工作将技术和艺术结合在了一起。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后工业社会对无限幻想和统一感性的真实追求? 还有,这种探索的个人、政治和哲学含义又是什么?
*请参考:Michael Collins,CarryingtheFire;
Norman Mailer,OfaFireontheMoon;
Margaret Mead,TwentiethCenturyFaith;
Joseph Chilton Pearce,TheCrackintheCosmicEgg;
Robert M.Pirsig,ZenandtheArtofMotorcycleMaintenance;
William Irwin Thompson,PassagesAboutEarth.
(似乎意识到追问得有点过头,异文突然停了下来。此幕就此结束)
第四幕 维特鲁威人的未来
正文[决定像异文那样旁征博引]
目前,后人类主义可能是一个可疑的新词,可能是最新的口号,也可能仅是人类反复出现的自我憎恨的另一种意象。或许还暗示着我们文化中的一种潜力,暗示着一种努力超越趋势的倾向,毕竟,普罗米修斯神话包含着神秘的预言。那么,我们到底该如何理解后人类主义呢?
我们首先需要理解的是,人类的形式——包括人类的欲望及其所有外在表现——可能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因此,必须重新审视。我们需要认识到,五百年的人类主义可能即将终结,它将自己转变成我们不得不无奈地称之为后人类主义的东西。达·芬奇绘制的维特鲁威人形象(胳膊和腿作为丈量万物的尺规)已经突破了其周围的圆形和方形,散布在整个宇宙中。卡莱尔(Carlyle)不祥地问道:“所以,他不是站在无限的中心,永恒的合一之中吗?”不到一个世纪之后,“先驱者10号”携带着人类的标志,离开太阳系,进入了星际空间。在《宇宙的联系》一书中,卡尔·萨根(Carl Sagan)讽刺地推测了人类智慧的未来:咿呀学语般地向宇宙述说着自己的童年。
当天体物理学家反思宇宙的“起源”时,这种人类意识向宇宙的扩展,这种思想向最遥远物质的暗示,就变得令人敬畏。正如曼彻斯特大学射电天文学教授伯纳德·洛弗尔(Bernard Lovell)所说:
从时间零点(宇宙开始时)的密度和大小的无限性,到物理世界定律所涵盖的有限数量的转移(过程),可能超出了科学的理解范围。人类之所以面临这样的困难,是因为他们把研究对象外化了吗?在这些外化的过程中存在现实吗?人类与由原子、恒星和星系组成的宇宙有什么联系?事实上,我倾向于接受当代的科学证据,认为它们表明了人类与宇宙的整体联系要紧密得多……人类这种大自然的基本常数和最初的时空瞬间之间有着显著而亲密的关系,似乎是“存在”(existence)的必然条件。(《纽约时报杂志》,1975年11月16日)
我认为,这种宇宙观要求我们在感觉、思想和行为模式上做出真正的改变,这种改变必须超越像阿尔伯特·施韦泽(Albert Schweitzer)所说的“尊重生命”的信念,也要超越原始人类的神秘参与感。
但这种人类意识中的宇宙延伸观(这一点德日进和麦克卢汉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虽然二者看法有所不同)并非推动我们接近后人类主义的唯一力量。事实上,某些有先见之明的人文主义者和大多数科学家目前都在推动对人类的重新审视。比如,既是人文主义者又是科学家的列维-斯特劳斯在《衰落的世界》(16)《衰落的世界》为法语版《热带的忧郁》的英译本。的结尾忧郁地说道:
世界开始时没有人类,世界的尽头也没有。我耗费一生去归总和理解的制度、礼仪和习俗,不过是创造过程中短暂的繁荣。与之(世界)相比,它们其实毫无意义。[10]
福柯在《词与物》中写道: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人类既不是知识所要面临的最古老也不是最持久的问题……正如我们的思想考古学所表明的那样,人类是近代的发明,且或许已经接近尾声了。[11]
然而,我确信,无论是福柯还是列维-斯特劳斯,都不是指人类字面意义上的终结,而是某种特定的由笛卡尔、托马斯·莫尔、伊拉斯谟、蒙田等人塑造的意象的终结。这就是为什么当代结构主义思想如此强调“主体”(subject)的分解,强调笛卡尔式的“自我”(ego)或意识的湮灭。这种自我或意识是靠将世界变成客体而使自己与世界区分开来实现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者们坚持认为,按照尼采的直觉说,自我(self),事实上是一个很多小的自我(selves)往来交融又分开的空白之地。
另一种类似的来自生物学而不是心理学或哲学的观点,使伊丽莎白·博尔格塞(Elizabeth Borghese)相信,人性仍在进化中:
有人甚至会说,后现代人类是否仍是智人还有待观察。会飞的物种和不会飞的物种是不同的。可将自己发射到生物圈外其他星球上的物种也就不同于只能待在地球上的物种。可将重要器官从一个成员移植到另一个成员身上,从而模糊不同个体甚至是生与死之间边界的物种,自然就不同于无法做到这点的物种。(《中心杂志》,1973年3/4月)
当生理与心理进化的可能性从这个世界投射到宇宙时就会变得更加惊人。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理论生物中心主任詹姆斯·丹妮利(James Danielli)说:
只有极小一部分,在所有可能的生命形式中,只有小到不可思议的一部分是存在于地球上的。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们现在拥有的陆生生物是可能存在的生物的代表性样本。(《中心杂志》,1972年10月)
具体来说,这意味着对人类命运的重新审视必须最终要在一个广泛的进化体系中进行。
更清醒、或许也更直接地说,后人类哲学必须解决人工智能的复杂问题,对此我们大多数人的了解仅来自于一个熟悉的名字:HAL(库布里克《太空奥德赛》中超级计算机的名字。人是如此奇怪,在每一个单元和字节都残忍而可悲(17)在《太空奥德赛》中,这部超级计算机的形式是一个可以和人交互的电脑,它不但像机器人一样掌管着宇宙飞船的日常运作,同时具有人类的愤恨、嫉妒等情感,正是因为它的这些情感导致了它和宇航员之间的对立。),但是人工智能并不仅是科幻小说中的臆想,它几乎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一则有关死于1954年的年轻数学天才艾伦·图灵(Alan Turing, 约翰·诺依曼就是在此人基础上建构起了当代计算机理论)的忧郁轶闻很值得我们深思。艾伦最亲密的同事的妻子告诉我们:
我记得那是1949年,艾伦和我丈夫坐在我家院子里,讨论一台机器及其未来的可能。我插不上话……但突然听到一句令人脊背发凉的话。艾伦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当它发展到那个阶段,我们就无法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了。”(《纽约时报杂志》,1976年2月15日)
关于人类大脑可能会过时、老化的话就说这么多吧。
不过人脑本身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过时——或者只是需要修改其自我观念。亚瑟·克斯特勒(Arthur Koestler)在《机器中的幽灵》一书中探讨关于人的大脑可能有根本性的缺陷的问题——也就是说,它可能是一个无法胜任其任务的器官,是进化过程中无数错误中的一个错误。[12]亚瑟的观点仍然只是一个假说,也许比想出这个观点的大脑更加错误。人工智能是否会取代或矫正大脑,还是仅仅会扩展大脑的功能?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我们是肯定的:从最简单的计算器到最先进的计算机,人工智能帮助改变了人类形象,改变了人类概念。即使它们所做的工作不比IBM360-196(在数小时内就完成了全人类手动完成的所有计算)多,它们也是后人类主义的推动者。(亨利·泰勒《未来的维度》)
所有的这些前景让我们这些可怜的人文主义者震惊又思想混乱。但它们不是科幻小说家和未来主义的鼓动者们为了娱乐和恐吓众人所作的推演想象(就算它们在畅销书之列),而是直接且具体的。技术和制药行业已经改变了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大部分结果,而且那些来自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女金刚们(Bionic Women)或许预示着一种比她们所有奖牌都更璀璨的未来。(18)民主德国曾经在奥运会的奖牌榜上大放异彩,但其女性运动员往往靠药物提高成绩。一定程度上,这些“女金刚”可以被看成是被生化改造的人类。作者此处提到女金刚们有一个更璀璨的前景,是在预示人类生化改造的可能性。当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形象出现在我们今天电视导航的封面上时,上面就会出现如下标题:“与我们所期待的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的真正仿生人相比……这六百万美元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小T型车。”(19)福特T型车是美国福特汽车公司于1908年至1927年间推出的一款汽车产品,是汽车的初级版本,它的面世使得1908年成为工业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年。此处意指达·芬奇这幅富含隐喻意的图画,只不过是超人觉醒的初级形式。
那么,从一个中期远景来看,未来会带给我们什么呢?
(正文试图穿越时间,幕布在一个漫长的停顿后缓慢落下,此幕终)
第五幕 地球的警告
神话[气愤地上台]
这种乐观主义与其说是愿景,不如说是庸俗。你忘啦,普罗米修斯是骗子,是小偷。到头来,正文似乎站在了歌德、帕西·雪莱(Percy Shelley)和纪德(Gide)一边,用他们的浪漫主义来阐释神话,而不是和明智的埃斯库罗斯(Aeschylus)、玛丽·雪莱(Mary Shelley)和卡夫卡站在一起。但努力探索普罗米修斯可能带来的希望的同时,也要认识到其可能造成的错误和恐怖及其内在的疯狂。
你想想吧!我们知道普罗米修斯的父亲是拉匹特斯,但请问,谁是他的母亲呢?是亚细亚,还是西弥斯,亦或是“海神美丽的女儿”克丽曼?这差别很大的。不过这差异并不能掩盖一个共同点:神话中那可鄙的厌女症(shameless mysogyny)。我们知道,厄庇米修斯娶了潘多拉为妻。赫淮斯托斯巧妙地将她塑造成宙斯狡诈的复仇女神。赫西奥德残酷地说:“当众神与人类看到宙斯用这么致命且不可抵抗的诡计来诱捕人类时,都会无语的。这就是可恶的女性的起源……她们不能共患难;只能同富贵。”(《神谱》)。但这个诅咒还不止是经济上的,厄庇米修斯不顾哥哥的忠告,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人类的一切灾难随之而来。
从一开始,伟大的作家们就认识到普罗米修斯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推翻宙斯的父权统治,他还要恢复自己意识中的女性原则。因此埃斯库罗斯在他的作品中既安排了西弥斯,还设置了山泽女神,亚细亚在帕西·雪莱的笔下成为了创造性的角色。事实上,雪莱试图把爱作为作品的核心,迪克·希金斯(Dick Higgins)则更进一步:他把普罗米修斯塑造成一个性感的女人。
我们必须倾听地球的声音,是的,必须倾听地球的声音。否则,意识(Consciousness)将会把天空变成火焰。
正文[作安抚状]
冷静点,神话,我同意你说的,我承认这一点。显然,天地的媾和也许很难幸福圆满,它们也可能生出怪物或异形。我们对那些连篇累牍的失败再清楚不过:污染、人口以及只是用来征服的权力——简而言之,就是人类对自然与自身的涸泽而渔。一些人也许会说,水门事件中拙劣的技术手段会让大检察官的“奇迹、神秘和权威”看起来像幼稚的游戏。另一些人则更警惕当下和“未来惊奇”:克隆、单性繁殖、移植、义肢,记忆、智力和行为的改变以及嵌合体、机器人和赛博格等。还有一些人,启示录般地谈及饥荒和世界大战。从劳伦斯(D.H.Lawrence)和弗里德里希·荣格(Friedrich Juenger),到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雅克·埃吕尔(Jacques Ellul),再到罗马俱乐部,有远见的男人和女人都在预警着非人性化(dehumanization),并反对技术的甚嚣尘上——而马克思早在此之前就提出了著名的异化论(alienation)。这些我都知道。
就连海德格尔,尽管他在哲学上转向后现代(参见里查德·帕尔默Richard Palmer的相关著作),也对这个主题有某种不详的预感。在一个访谈中(1966年的录音,但直到今年才在《明镜》上发表),他警告说技术已不再受人类现实的掌控(“DieTechnikinihremWesenistetwas,wasderMenschvonsichausnichtbew?ltigt”),还警告说它们已不再符合人类的方式、方法(“wirhabennochkeinenWeg,derdemWesenderTechnik”)。海德格尔可能会很好奇:“那么,人类怎样才能拯救地球、领天而起、期待众神,同时具有死亡的能力呢?”
然而,海德格尔也意识到:“人类不仅在天性上比动植物更勇敢,有时甚至比‘生命本身’还要大胆。”这种大胆会将我们带到“所有地面都裂开成深渊的地方吗”?还是会像亚瑟亚瑟·克拉克(Arthur Clark)说的那样,人类的超人类化意味着我们“童年的终结”?(20)《童年的终结》(1953)是著名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第一部堪称经典的作品。小说涉及光速旅行、外星生物形态与生活、人类社会在高科技下的发展状态、人类的变异、超智慧存在的可能性等后人类主义的议题。
异文[一脸平静]
我想引用卡拉克在《未来档案》中有关未来种族的话语:
在那无尽的岁月里,他们将拥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尝试所有事物,收集所有知识。他们不会像神一样,因为我们所想象出来的众神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们所能拥有的力量。但尽管如此,他们可能还是会沉浸在创造的光辉中羡慕我们,因为我们知道宇宙年轻时的样子。[13]
神话[还在愤愤难平]
正文提到了死亡的能力,而异文则谈到了未来。普罗米修斯与这二者都有联系。在“高尔吉亚”(Gorgias)中,苏格拉底声称普罗米修斯也曾给予了人类明确的预测死亡的能力。但冥王哈德斯(Hades)向宙斯告状,这份礼物于是被收回了。这是不是宙斯少有的一次英明决断?如果人类不死,地球怎么能生生不息?没有了死亡,又怎会有惊喜和世代相传呢?
但宙斯的动机往往不那么简单。我们知道,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之后,赫拉克勒斯将普罗米修斯从塔塔罗斯地狱中解救出来,这都是因为普罗米修斯知道一个关系宙斯统治的秘密。有人说,最后宙斯被推翻了,也有人说他们达成了和解,还有人窃以为患病的半人半马喀戎提出放弃永生的权利,代替普罗米修斯受难。也许卡夫卡说得最到位:
每个人对无意义的事物都感到厌倦了。众神们厌倦了,老鹰也厌倦了,伤口无力地愈合了。只留下了让人费解的乱石阵——传奇故事试图去解释这个迷局。然而,因为它从真理出发,最终也会在某个无法解释的地方走向终结。[14]
(在寂静中,最后一幕完结)
后文
我在终场出场,虽然本没有终场。我要说的已经被说过了,而且今后还会被不断重述。
最后不是很清楚吗?普罗米修斯、先知、提坦族的叛徒和骗子、火种施予者、文化创造者——他就是我们(人类)的表现者。他表现着空间和时间,他表现着欲望,他也饱受痛苦。
我们自己就是那场演出,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表现着,也被表现着。我们是大写人类Human(将不再是人类human)的痛苦或游戏。我们是大地与天空,是水,也是火。我们是欲望的表现形式。万物皆易,没有什么能够停歇,甚至死亡也不能。
(就这样,这场假面剧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