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辛年间列强对华军事进攻与中外议和谈判
——以“惩办祸首”为中心
2021-11-30刘宏
刘 宏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 历史所,河北 石家庄 050051)
1900年8月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后,慈禧太后一行出逃。他们在逃亡途中,任命李鸿章、奕劻为议和全权大臣,并添派张之洞、刘坤一等督抚为议和全权代表,以便与各国停战议和。在中外议和谈判的整个过程中,列强始终以武力为后盾,如果谈判出现不顺利的局面,便以军事打击相威胁,迫使清政府屈服就范,这在“惩办祸首”谈判中表现得尤为典型。关于庚辛之际“惩凶”问题是学界的研究热点①,虽然学者们从不同角度探讨了庚辛中外议和谈判中的“惩凶”问题,但较少将列强对直隶、山西等地的军事进攻②与中外议和谈判联系起来进行考察,更未见有通过“惩办祸首”这个特定环节来具体论析和展示两者间的关系。有鉴于此,本文拟就中外谈判“惩办祸首”的全过程做一专门探讨,看看列强是如何施展其军事打击手段逼迫清政府就范的,以略补庚辛中外议和谈判研究方面的缺失。
一、 德国提出以“惩办祸首”为议和的先决条件
1888年,德皇威廉二世继位,积极推行带有强烈殖民主义和军国主义色彩的世界政策。其“世界政策”包括两大内容:大力扩建海军和抢占海外殖民地。因此,当联军总司令瓦德西前往中国任职时,德皇嘱咐他“务必向中国人索取尽可能多的战争赔款”,因为德皇“急需此笔款项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1]9。德国在大力扩建海军的同时,还大力推行殖民扩张政策,在亚洲的中国、非洲、太平洋、拉美等地强占殖民地。当1900年春夏义和团运动进入高潮之际,威廉二世便以外国公使馆被中国人围困并受到威胁为借口,积极参与列强对华军事远征,行侵略中国之实。德皇崇尚武力,主张对中国实施严厉的军事制裁。1900年9月21日,威廉皇帝命令已经到达上海的瓦德西:“当前你的职责是,动用你属下的列强武装部队,采取军事行动,制止中国一切继续反抗的行为,迫使中国全盘接受各项赎罪要求。”[1]17
鉴于德国公使克林德在义和团运动期间被杀,是遇害者中官阶最高的外国人,各国同意德皇提议,由德国元帅瓦德西出任联军总司令一职。瓦德西与威廉二世一样,崇尚武力征服中国,不折不扣地执行德皇对华军事打击政策。当时,俄国公使格尔思曾向瓦德西提出停止敌视中国人的建议,他不予采纳:“我对于此项建议决难接受,倘若最终竟被其他列强采纳,我仍将不予理会。凡我认为必要的敌视行动,皆将继续下去。”[1]60-61
德国对华实施军事打击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肃清义和团以及联军占领区内的中国军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配合议和谈判,以便逼迫清政府完全接受列强条件。除德国外,其他国家也赞成适当保持对华军事压力。例如:日本政府认为,“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联合施展各国在直隶的军事压力,以便恢复该省的平静和秩序,这对列强说来是明智的”[2]210;美国公使康格则完全赞同对华保持军事压力,直到议和谈判结束为止[3]36。
早在1900年8月7日,清政府即任命李鸿章为谈判全权大臣。此时,慈禧急切地希望与列强议和,以便阻止其军事进攻。但是,列强并不急于与清政府谈判。德国政府从其自身利益考虑,有意拖延谈判。8月19日,当瓦德西率领庞大的德国远征军前往中国时,北京已被英、日、俄、美、法等国联军侵占,清政府任命李鸿章积极谋求与各国议和。但是,德国政府反对与李鸿章谈判,甚至想逮捕李鸿章,后来考虑到这样做将与俄国发生冲突,便尽量拖延谈判,希望在瓦德西到达北京之前,中国不能与其他国家谈判,因为德国政府“企图并向往在结束乱事和勒索赔款所必要的军事和外交行动中取得一个领袖的地位”[4]329。为了拖延谈判,德国外交大臣布洛夫提出设置谈判“先决条件”的办法,即以“惩办祸首”作为谈判的先决条件,他说:“由于德国使节被戕,……为了此项特别侵犯我们尊严与光荣的行为,我们有权利亦有义务要求合理的赔罪。……我们必须以这个惩罚作为一切继续谈判的先决条件。”[5]122布洛夫还建议德皇授权他向其它7国拍发电报,“请他们驻北京代表指出那些中国领导人物”,这一建议得到威廉二世“赞同”[5]123。于是, 9月18日,德国照会英、法、俄、美、日、意、奥7国,宣告上述内容,建议将“惩办祸首”作为与中国谈判的先决条件。
各国对德国照会态度不一,但大体上都同意“惩凶”为谈判的首要问题。最终,列强在与中国首先谈判“惩办祸首”问题上达成一致。
二、 瓦德西进兵直、晋与“惩办祸首”谈判
慈禧害怕列强将其列为“祸首”,因而将一切责任归咎于诸王大臣。各国也认为如果他们抛弃慈禧,很可能会造成混乱,甚至导致清政府垮台,这样他们就失去了讹诈中国的机会和可能。于是,各国达成一致,他们要惩办的“祸首”是以端王载漪为首的诸王公大臣。
为了博得各国好感,慈禧不得不答应他们“惩办祸首”的要求,但又不愿意给予严厉惩处。1900年9月25日,清廷就“惩凶”问题发布第一道上谕:庄亲王载勋、怡亲王溥静,贝勒载濂、载滢,均著革去爵职;端郡王载漪,著从宽撤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府严加议处,并著停俸;辅国公载澜、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均著交该衙门严加议处;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刚毅,刑部尚书赵舒翘,著交都察院、吏部议处,以示惩儆[6]。
对于这个惩罚措施,各国普遍不满。美国公使康格在致国务卿约翰·海的信中说:“上谕中所提到的惩罚太轻了。贵族的爵位很容易恢复。对一个中国官员来说,革职后不久又复职,或者又高升,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巡抚毓贤和董福祥将军是除端王以外的首恶分子,在上谕中却没有提到他们。”[3]42经过充分协商,列强一致决定要求对11名官员处以死刑,他们是:载漪、载勋、溥静、载濂、载滢、载澜、董福祥、毓贤、刚毅、赵舒翘和英年[4]358。
为了配合外交谈判,列强决定以武力压迫清政府就范。10月3日,杨儒等6国驻外使节来电,转达各国对于惩办祸首要求,有“若不严办,未便休兵等语”;并说现在德统帅瓦德西已到华,各国军队均归其统制,其意在“非开议不停兵,非惩恶不开议”,如不满足其要求,其结果将是“不特占据都城,且将肆扰北省,牵动东南,甚或大举西向”[7]330-331。果然,联军统帅瓦德西抵达天津后,即下达了进攻直隶保定府的命令,全军由一万名英、法、德、意等国士兵组成[2]379。10月13日,联军进驻保定,大有追拿诸王大臣祸首之势。联军还从保定兵分三路,直逼山西省境。其中一路联军向北,10月24日,德、法兵三四千人,英、意兵数百人,来至直隶易州清西陵,纵兵掠取皇陵陈设,骚扰至11月6日,英、德、意兵始行撤退,而法兵仍盘踞该处。瓦德西认为占领清皇陵将对慈禧等人心理上造成重创,消磨其抵抗意志,因为这种占领“引起了中国皇室的无限忧虑”,令他们深感“恐惧”,“倘若皇陵被人侮辱,该朝皇室将无颜以见其臣民,威信自将丧失殆尽”。因此,瓦德西对占领皇陵之举“能够逼使中国皇室选择妥协屈服”深信不疑[1]82。另有一路联军向南,于10月25日到达直隶新乐、正定县境,并拟出兵获鹿,而获鹿是入晋门户。早在联军到达正定之前,李鸿章曾有“瓦帅来京,恐有诡计,若再往正定,意在生擒毓贤”[7]344等语。联军尚未到达获鹿的11月2日,李鸿章又对形势作出判断:“联军前队未至获鹿,然十一人不杀三四,势所必至。”[7]377因此,他多次劝说清廷“务请严惩祸首诸人,俾及早开议,止兵西行”[7]357。
联军向直、晋边境追击,令慈禧大为恐惧。她既“亟思回銮”,又“往往无端惊惶”[8]328,就是害怕列强将她作为祸首处置。11月13日,为了阻止联军继续西进,她急忙发布第二道“惩凶”上谕,除将载漪等人加以处置外,名单中增加了山西巡抚毓贤,有“已革山西巡抚毓贤,纵容拳匪,戕害教士教民,任性妄为,情节尤重,著发往极边充当苦差,永不释回”等语[9]772。但谕旨未提及董福祥,清廷认为“惟董福祥碍难骤撤兵柄,遽予处分”,希望李鸿章等“婉告各使,务释其疑,免致朝廷为难”[9]771。
如此处罚,与列强要求相去甚远,因而他们仍是十分不满,特别是董福祥、毓贤二人,最为各国所痛恨,法、德、英国领事及军事官员曾向刘坤一、张之洞表示“毓贤、董福祥情罪尤重,必须骈诛”[9]786。而联军统帅瓦德西则主张以武力解决问题。继进兵保定之后,他又向联军下达了进攻直隶张家口的命令。11月12日,德、意、奥联军一千余人并携带4门大炮,由北京出发向北进犯,越过居庸关,侵入宣化,最终占领了张家口,直到23日始满载返京。就在联军出兵张家口的同时,瓦德西会晤了奕劻和李鸿章。据瓦氏记述:“谈话期间,李氏多次询及联军出兵张家口一事,我从中清楚地看出来,此次军事行动颇令李氏忧虑,从而更加证明了我的出兵之举适得其道。”[1]73李鸿章忧虑、害怕的表现让瓦德西甚为自得,他要征服中国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论是占领保定还是进攻张家口,在他看来,都给中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因而“事实证明了该两项军事行动均极富成效”[1]77。
就各国公使而言,尽管他们对瓦德西策划的军事行动态度不一,但大都同意严惩祸首,尤其是英、德两国,态度更为坚决。12月24日,列强将议和大纲草案交与奕劻,转达已逃到西安的慈禧等人。大纲共有12条款,“惩办祸首”列为第2款,规定:“西历九月二十五日,即中历闰八月初二日上谕内及日后各国驻京大臣指出之人等,皆须照应得之罪,分别轻重,尽法严惩,以蔽其辜”[9]839。为了确保清政府能够完全接受其条款,列强仍以武力相要挟,在英国公使坚持下,大纲末段赫然写道:“以上各款,在中国政府遵照执行并足以使各国满意之前,下列签字者难以预料能否结束联军对北京和直隶省的占领。”[3]641901年1月24日,各国公使“转交李鸿章一份措辞强硬的照会”,声称如要联军从直隶等地撤兵,“必须先将罪魁祸首处死之后始能谈及”[1]119。
1901年2月5日,各国公使再次开会讨论“惩办祸首”并邀请中国全权大臣参加。会议期间,列强恃其武力恫吓威胁,毫不让步。据李鸿章报告谈判情形:“十七(2月5日)专议此事③至三点钟之久,舌敝唇焦。……伊等强词夺理,毫不为动,……会议时,英、法、德争之尤力,三国兵数最众,盖有挟而求,德有杀使之辱,尤所痛心。”[9]9306日,李鸿章等收到列强一份照会,要求对载漪、载澜判处斩监候,如皇帝愿开恩保全其性命,可将他们流放到新疆,终身监禁,但以后不得再施恩减刑;接受清廷有关董福祥的承诺;接受对载勋自尽的处置;要求对英年、赵舒翘、毓贤、启秀、徐承煜处以死刑,对已死的刚毅、李秉衡、徐桐,须追夺官职[3]84。
对此照会,清廷颇不认同,称其“变本加厉”“故作刁难,意存叵测”[7]562;又说“惩办祸首分别轻重,原约载明④,业经画押。……今忽改议,一概从重,并追咎已死之员,又添指两人⑤,明系与朝廷为难”,清廷坚持惩办祸首“必须分别轻重”[7]563。但是,由于法、德联军在直、晋边境仍然不时滋扰挑衅,伤毙清兵及平民,令慈禧十分忌惮,迫切希望其早日撤兵;再者,此时中外谈判已陷入僵局,难有转圜余地,据盛宣怀称:“祸首始终难宽,王爷、中堂与各使磋磨,至无可再减之处,必须请朝廷速断,以免缓则生变。”[7]5642月11日,李鸿章等又将谈判情形电告清廷,并劝其痛下决心:“总之,此事⑥不即办结,和局必败,联军亦必不撤,决裂将在旦夕。”[7]565无奈之下,慈禧不得不于13日发布第三道“惩凶”上谕,部分地答应列强要求:赐令载勋自尽;载漪和载澜,均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将毓贤即行正法;刚毅,因已病故,著追夺原官,即行革职;将董福祥革职;大学士徐桐、降调前四川总督李秉衡,均已殉难身故,均著革职,并将恤典撤销。但并没有如列强所愿,将英年、赵舒翘、启秀、徐承煜全部处死,而是将英年、赵舒翘定为斩监候罪名[9]939-940。同日发布的另一道上谕,将礼部尚书启秀、前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均著先行革职”,并“著奕劻、李鸿章查明所犯确据,即行奏明,从严惩办”[9]940。
对此谕旨列强大为不满。2月14日,英国公使萨道义派员面告奕劻、李鸿章,声称“朝廷若再护庇,必将决裂”[7]573。康格也说:“它(指上谕)很不使人满意。它丝毫没有提到我们的要求。……他们没有对端郡王和辅国公载澜处以斩监候,没有如我们要求的并曾由中国全权大臣私下表示可以办到的那样去做。对赵舒翘和英年仅仅宣判监禁而不是死刑。对启秀和徐承煜,他们宣布等庆亲王和李鸿章查报其所犯罪行的充分证据后,再行严惩。”又说:“这些都是中国人惯用的手法,我们一致认为必须坚决抵制。”[3]96-97
这时,瓦德西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要按照德皇旨令行事。早在1月19日,威廉二世曾致函瓦德西,鉴于中国全权代表已经无条件地接受了各国议和条款,“今春恐怕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是,军事打击的任务并没有完全终了,“为了迫使中国从速履行各项议和条款,以及值此讨论议和细节问题之际,对中国人最惯常玩弄的拖延战术予以有效的应对,皆需要保持一分未减的军事压力”[1]135。为了促使久拖未决的“惩凶”问题早日得到解决,2月初,瓦德西“多次宣言,至迟不出14日之内,我将采取规模较大的军事行动。我计划出兵山东,同时指令法军进军山西”[1]127。果然,2月15日,瓦德西发布了一个军方通令,“要求各国部队从速做好一切准备,务必于本月底左右即可发起攻击,……拟直接进军山西”,他“还特意令人设法使李鸿章知晓此事”[1]130-131。显然,瓦德西此举是向清政府施压。而李鸿章闻听此信,一日三次奏报西安军机处。19日,李鸿章等又以瓦德西“西进”为由,劝说清廷“忍辱负重”“各国兵已预备启行,事势危急,似不得不曲徇所请”[9]965,即全部答应列强要求。而在直、晋边境,德军执行瓦帅命令,于20日早“忽分三路来扑广昌”“枪炮齐施,伤我弁协数百人”,清兵被迫退守艾河。21日,德军又来扑安子岭,“枪炮如雨,士卒民团死伤大半”,清军不得不退至山西五台县境之长城岭。山西巡抚锡良惊呼:“查此次洋兵分道而至,恐系锐意西趋。”[9]969
至此,慈禧已完全丧失了与列强抗衡的意志,就在瓦德西宣称“西进”仅仅数日后,她下达了第四道“惩凶”上谕,被迫完全答应了列强要求:除载勋已赐令自尽,毓贤已饬即行正法;载漪、载澜均定为斩监候罪名,发往极边新疆永远监禁;刚毅情罪较重,应定为斩立决,业经病故,免其置议;英年、赵舒翘已定为斩监候,著即赐令自尽;启秀、徐承煜,即行正法;徐桐、李秉衡,业经革职,撤销恤典,应免再议[9]967。
列强不分轻重,对“肇祸诸臣”一律处以死刑,实是有失允当,清政府据理力争,自在情理之中。但由于列强恃其武力、一意孤行,特别是德国有着强烈的复仇心理,清政府无法与诸列强抗争,最终也只得妥协退让,全部答应其残忍、苛刻的要求。据当时曾协助奕劻、李鸿章议和的陈夔龙记述,在被处决的诸王大臣中,冤死者大有人在,“庄王、毓贤诚有罪,总兵英年当时并无仇洋实据,不过联衔出有告示,原难辞咎,但讵能正法?至重不过斩监候罪名。至赵尚书舒翘,仅随刚相⑦往近畿调查情形一次,所居地位亦无仇洋之举,更无罪之可科。……讵可重论。……厥后均如来照办理,罚如其罪者固多,而含冤任咎、舍身报国者,不得谓无其人,只有委之劫数而已。”[10]42-43
三、 结语
庚辛议和中国饱受列强欺凌之苦,即如上述“惩办祸首”一事,直到清政府完全答应列强要求,瓦德西才下令暂停对直、晋边境的军事进攻。但是,法、德联军并没有从直隶撤军,1901年3—4月,侵略军又以压迫清政府同意加重惩罚地方官员以及赔款等议和问题,在直、晋边境继续发动新的攻势,并多次阑入晋境;又在从直隶和北京撤兵等问题上与清廷争论不休,以此为要挟之计。正是在列强的武力逼迫下,清政府与各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其“条款之酷,赔偿之巨,为亘古所未有”[10]38,给中国人民造成了极大伤害,充分暴露出列强对华政策的侵略性和强权特征。
列强之所以要求对庚子肇祸诸臣进行严厉惩处,其目的就是对中国人进行一种心理征服,这在德国元帅、联军总司令瓦德西的表述中暴露无遗(前已述及)。不仅是瓦德西,美国公使康格也说:“从速从严惩处极少数应负首要责任的王公大臣,在中国人中所产生的影响,要比惩办成百名次要罪犯更为广泛。”[3]77
在清政府方面,按照列强旨意惩办“肇祸诸臣”,是一个极为屈辱的过程。就负责与列强谈判的全权大臣李鸿章等人来说,“当时主款议者,几为众矢之的。旁观不谅,责备之严,诚不足怪。庸讵知当局之负诟忍尤、艰难应付,有非楮墨所能罄者”[10]38。而逃到西安的慈禧等人,更是惊恐万状,“皆恃庆王、李相为泰山,望电报如饥渴。太后曰:‘我一日不见京电,便觉无措。然每一见电,喜少惊多,实令胆怯’”[8]328。这些话道出了她恐惧、虚弱的心理。
从庚辛“惩办祸首”的议和谈判中可以看出,列强的军事进攻导致了清政府的屈服,由此产生“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不仅是清朝统治者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在士大夫阶层以及下层社会中,这种对洋人的“奴颜和谀态”也是随处可见[11]。与此心理变化相伴随的是《辛丑条约》签订后中国“半殖民制度的确立”[11],中国半殖民地化大大加深了。而这些均可看作是列强武力震慑下的变化。
注释:
① 已发表的论文如:邓雨:《庚子事变后中外关于“惩凶”问题的争论与交涉》,《近现代国际关系史研究》2016年第2期;张晓宇:《庚子事变后“惩凶”问题的国际法分析》,《暨南学报》2015年第4期;郭晓勇:《庚子、辛丑之际的“惩凶”问题探析》,《广东社会科学》2007年第3期,等等。
② 本文所谓“列强对华军事进攻”不包括对天津、北京等地的军事进攻和占领,而是特指中外议和期间列强对直隶、山西省的军事侵略行动。
③⑥ 此事指惩办祸首。
④ 此处文字系按照汉译版本,内有“分别轻重”字样,见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义和团档案史料》下册第839页。按照英国公使萨道义的说法,条款洋文议定,“如有辩论之处,应以法文为凭”。而在议和大纲法文版中,“并无分别轻重字样”。因此李鸿章奏报清廷,汉译版本“系由译汉错误,以致臣等皆已误会”,参见顾廷龙、戴逸主编:《李鸿章全集》27册,第564—565页。显然,清廷所收到的议和大纲汉译版本与法文版本的记载并不一致,这是列强惯用的欺骗伎俩。
⑤ 两人指启秀和徐承煜。
⑦ 刚相即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