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冠大名”中两类种属词

杨雁舒

摘要：大名冠小名是上古汉语常用的构词法，现代汉语继承了上古汉语大名冠小名的名词构词法，但现代汉语名词构词法的优势形式仍是小名冠大名。本文将以“眉毛”、“土狗”等词为例，说明小名冠大名构成的词可依据使用情况的不同和语义上的差别分为两类，一类称之为偏义种属词，一类称之为凝固种属词。

关键词：小名冠大名;名词构词法;种属词;偏义;凝固。

大名冠小名是古代汉语常用的构词法，现代汉语继承了古代汉语的大名冠小名的构词法，遂保留了许多大名冠小名构成的名词，其中大名表属概念，小名表种概念。现代汉语中保存下来的大名冠小名的名词多是古地名、人名等专有名词， 也有一些出現在部分南方方言中，如：城颍、丘商;妇好、匠石、庖丁、盗跖;鸡公、牛公、马母[1]。虽然现代汉语词汇中仍保留了不少的大名冠小名的名词，但是占优势的名词构词法还是小名冠大名。

在现代汉语中，并不是所有的名词都符合小名冠大名或者大名冠小名的构词法，大名冠小名、小名冠大名都是构词法上的问题，即词的内部构成问题，也就是一个词内语素和语素之间的关系，既属于语法问题，又属于词汇问题[2]。大名冠小名或者小名冠大名都是词内语素和语素之间的关系，大名冠小名是属—种关系，小名冠大名是种—属关系。语素和语素之间不存在种属关系的名词，就无法按照大名冠小名或小名冠大名分析，应按照其他方法分析，如朋友、道路为同义联合词，开关、是非为反义联合词，眉目、窗户为意义相关联合词。本文只分析名词中内部语素间存在种属关系的词，属+种的大名冠小名在现代汉语中占少数，这里主要分析占多数的种+属的小名冠大名的名词。

一、种属词的使用情况及分类

根据种属词使用情况的不同，我们将种属词大致分为以下两类：第一类是“眉毛”、“柳树”等;第二类是“土狗”、“腿毛”等。对于这两类词，最简单的一种区分方法就是观察其使用情况：如果一个种属词可以只说小名就表明整个词义，或者是小名在和其他语素组合成词时不改变意义，只要二个条件满足一个，就将其归到偏义种属词一类，如果两个条件都不能满足则归入凝固种属词一类。如人们常说：“你这个眉画得颇有些味道”、“我想修个眉再出门”或“我们去做个美睫吧”，但是通常不说：-“你的狗是什么品种？”-“这是土/这是狼。”

明确上述两类词确有不同之后，与其混为一谈，不如从语义和使用情况的角度对两类种属词进行更细致的区分，我们将种概念可相对独立表达整体意义的词叫做偏义种属词，将种概念不可独立表达整体意义的词叫做凝固种属词。

（一）偏义种属词的语义使用情况

我们将眉毛、睫毛等词称为偏义种属词，偏义种属词与我们熟知的偏义复词还是有所不同的。最典型的偏义复词两语素内部为联合关系，常常具有相近、相反的关系，偏义是指两个语素地位逐渐不平衡，虚语素意义消失，成为陪衬，实语素意义为整个词的实际意义，如“入人园圃”实际是“入人园”、“不知好歹”实际是“不知歹”。而偏义种属词的偏义并不典型，并没有发生一个语素失去意义成为陪衬的现象，只是两个语素之间意义呈现的程度有轻有重而已。

如眉毛，眉本身既表示部位又表示毛，眉毛一词的毛义并不都由大名承担，所以小名“眉”就出现了相对独立性。睫毛的使用情况也与眉毛相似。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毛都能这么用，如“腿毛”的小名就只能表部位义不能表毛义，所以“腿毛”一词就应归到凝固种属词中。

如柳树，也属于种属词，从形旁就能看出柳本身就包含了树的含义。松树也是这样，有一句歌词为：“站似一棵松”。柳树、松树等小名在表示品种时就内含了类别义，这样的词类别义主要由小名承担，大名主要起补充、强调作用，相对独立性要比眉毛、睫毛等词更强。

偏义种属词还有一个特点，小名为单音语素时，组合能力较弱，满足偏义种属词条件的例子较少;小名为双音语素时，组合能力较强，满足偏义种属词条件的例子较多。如菊花、芹菜、茅草、淮河、蝗虫、心脏都是小名为单音语素的偏义种属词，除“心”之外几乎不单说，小名与其他语素组合成词的情况较少，如赏菊、西芹、茅庐、淮北、蝗灾、心衰。又如牡丹花[3]、白杨树、水晶石、乌贼鱼、吉普车、桑拿浴等词都是小名为双音语素的偏义种属词，它们单说不影响整体意义的表达，在造句时双音的小名还可以直接作句法成分，可看做是双音化的继续发展。

（二）凝固种属词的语义使用情况

凝固种属词的数量比偏义种属词要多。上文提到了偏义种属词的使用情况，暂将不能归到偏义种属词的种属词归入到凝固种属词中。

凝固种属词，顾名思义，词内两个语素关系紧密，大名、小名单说都不能表达清楚词义，如土狗、腿毛、方桌、绿茶、铅笔等词，小名往往表性质特征，大名往往表示所属大类。凝固种属词在使用时大名小名必须同时出现，缺一不可，缺少小名则范围扩大化，表意不清;缺少大名则意义迥然不同，无法成句。虽然可以说土狗是狗，腿毛是毛，方桌是桌，绿茶是茶、铅笔是笔，虽然类别表达清楚了，但是具体事物的品种、部位、形状、颜色、材料都无法表达。为了表义清晰，凝固种属词的小名、大名缺一不可，这也是为什么凝固种属词语素不具备相对独立性的原因。

二、偏义种属词和凝固种属词的来源

偏义种属词和凝固种属词语义上是有所区别的，偏义种属词的小名都是本身既带有区别特征的又带有属概念，在古汉语中只说小名就可表示整体概念，现在形成了种属词是受到双音化的影响，即表个体的小名加上表示类别的大名变成双音节词，还有一部分偏义种属词尤其是小名为双音节以上的偏义种属词大多来自于对外来词的音译。而凝固种属词不可分割的特点则来自其小名的多义性。

（一）偏义种属词的双音化、音译外来词背景

我们都知道在双音节化的过程中，不同的构词法在不同步地发展着，“大名冠小名”的偏正构词法在秦汉时期慢慢消亡，渐渐取而代之的是“小名冠大名”的偏正构词法，“小名冠大名”的构词法是一种相当能产的构词法。双音化的一个特点就是词序的不固定性，即同一个词在某个发展阶段存在大名冠小名和小名冠大名两种构词。就拿眉毛举例，该词在正式确定“小名冠大名”的语素序之前，也曾经出现过“大名冠小名”的阶段，只不过出现频率低，使用者少，所以后来被淘汰。如《全宋诗 诗藏＼诗集》：“醉唱眠茅屋，晓光透槿篱。荷锄休带月，亭长竖毛眉。”又如《御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集注 佛藏＼藏外》：“……尽在毛眉眼睫闲。”“眉”在古汉语中承担了部位和类别两种意义，在古汉语中“眉毛”一词就用“眉”表示，“睫”也大致相同。所以“眉毛”如果以共时语言学的角度看，就是“长在眉部位的毛”，而从历时语言学角度，毛义并不只由大名“毛”表示，它更多的是起强调作用和填补音节的作用。如《蠡海集 集藏＼四库别集》：“人之毛乃血之余，三阳之毛皆显于首。太阳之毛，发也;少阳之毛，眉也;阳明之毛，须也。”这个例子足可以说明“发”、“眉”、“须”本身就具有毛义。到了现代，在小说中，我们也经常看到“无眉大侠”的说法，这说明“眉”不是只有部位义，而是同时拥有了部位义和毛义。比如说“眉骨”一词就突出了“眉”的部位义，“画眉”一词就突出了“眉”的毛义。

偏义种属词中除却部分来自于上古汉语的双音化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音译外来词的过程。以小名是双音节的种属词为主，由于小名为外来词的音译部分，为了更好的表示意义，又加了表示类名的汉语语素，又称为音加语素式外来词，或是在音译过程中也灵巧地兼顾了意译。如啤酒、霓虹灯、吉普车、芭蕾舞、沙丁鱼等词属于音加语素式，啤酒是由beer音译再加上表示类名的酒，是典型的偏义种属词，由于意义偏在小名上，所以也有红啤、黑啤的说法;霓虹灯、吉普车、芭蕾舞、沙丁鱼等由于小名是音译得来的，意义单一且内含了类别义，所以小名常常可以单用，只说霓虹、吉普、芭蕾、沙丁意义也不会出现混淆;又如华尔街、摩托车、迷你裙、浪漫主义、芒果、佃农、绷带等词。

（二）凝固种属词的小名多义性

偏义种属词的小名使用的都是这个词的本义，大多为单义词。而凝固种属词的小名本身虽带有一定特征性，但是本身並不携带属概念，这一类词表示的事物或概念在古汉语中常常用其他的词来表示。凝固种属词的小名通常为多义词，且在词中使用的并不是本义，而是引申义，所以才更加需要表示类名的大名来帮它确定词义范围，否则无法表达概念。如“土狗”一词中的“土”本义是土地、泥土，而“土狗”一词使用的是“土”的引申义，表示产自本国本土的意义，所以也有土博士的说法。由于大名在确定小名的意义上十分重要，所以凝固种属词内部小名和大名的联系十分紧密，不可分离，我们称之为凝固种属词。

由于凝固种属词小名的多义性、大名的不可或缺性，我们可以采用扩展的方法来帮助厘清凝固种属词的概念，将凝固种属词扩展为一个定中结构的短语，如土狗可以扩展为在本地土生土长的狗，狼狗可以扩展为习性像狼、性子凶猛的狗，石碑可以扩展为用石头做成的碑，绿茶可以扩展为茶汤颜色呈绿色的茶。

三、结语

本文论述了“小名冠大名”构词法下产生的两类种属词，一种为偏义种属词，带有双音化、音译词的痕迹，偏义性的形成有历史因素，占比较小;一种为凝固种属词，占比较大。本文仍需大量例子论证观点是否成立，不足之处希望各位老师批评指正！

【参考文献】

[1]古代汉语[M].中华书局，王力，2016.

[2]温端政，沈慧云主编.语文新论：《语文研究》15 周年纪念文 集[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

[3]邢公畹.邢公畹语言学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薄刚，韩淑红.论汉语构词法之“N+X”组合[J].北方论丛，2016（03）：62-66.

[5]罗琦.《诗经》中的“木”字和“琼”字——兼说上古汉语中的大名冠小名语序[J].贵州文史丛刊，2003（02）：31-34.

[6]李晓飞，李霞.“根据”的词汇化及语法化[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20（01）：26-32.

[7]王兴业.古汉语定语后置探源[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04）：64-69.

[8]姚振武.从语序问题看语法事实中的“优先序列”[J].古汉语研究，2005（02）：15-17.

[9]赵雪艳.现代汉语中的大名冠小名现象及其词义浅析[J].群文天地，2012（02）：63+82.

注釋：

[1]赵雪艳.现代汉语中的大名冠小名现象及其词义浅析[J].群文天地，2012（02）：63+82.

[2]薄刚，韩淑红.论汉语构词法之“N+X”组合[J].北方论丛，2016（03）：62-66.

[3]此处的“牡丹花”有两种解释：一为植物牡丹的一部分，也就是花、茎、叶、根中的一部分，如“牡丹花开了，真好看呀”;二为植物牡丹整体，如“这有一株牡丹花”。这里提到的牡丹花为第二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