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代入閤礼仪探析
2021-11-29张剑光
■周 凯 张剑光
入閤礼仪是唐五代时期国家政治、礼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君臣朝参制度的一种特殊形式。关于入閤礼仪的形成时间,学界尚存歧义,但其成为一种特定的礼仪形式应该形成于武周时期。此后,入閤礼仪虽然出现了“朔望入閤”“单日入閤”的变化,但除施行时间上的差异外,其本质内涵未有改变,始终是仪仗与朝臣自前殿两閤门入内殿听政的一种朝仪形式。唐僖宗乾符以后,入閤的常朝属性逐渐确立。常朝之制本御前殿,入閤而行常朝之礼并不符合传统礼制规定,于是到了昭宗时,朔望日“前殿入閤”之制形成。而五代沿袭唐末入閤仪制,“前殿入閤”这种类似于朔望大朝的特殊朝参形式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彰显皇权的朝廷盛礼。唐五代时期入閤仪制变迁的背后,折射出的是政治嬗变的历史“本相”。
“入閤礼”是唐五代时期君臣朝参制度的一种特殊形式,形成于唐,最终罢废于宋。入閤礼从正式形成后,其内涵经历着不断的变化。关于唐五代时期的入閤礼仪,虽然学界已经有诸多成果①,但有关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时间、入閤内涵的转变及其原因等问题仍有进一步研究的空间和价值。通过对唐五代时期入閤礼仪变化的考察,我们可以从礼制的角度来窥探这一时期政治制度的发展脉络,同时对礼仪制度的内在发展也将有一个更为深刻的理解。
一、“入閤”的含义
在讨论入閤制度之前,有必要了解什么是“入閤”。据《说文解字注》解释:“閤,门旁户也。”段玉裁注:“按汉人所为閤者,皆门旁户也。皆于正门之外为之。”[1](P587)初步来看,“閤”最初的含义应该指的就是正门旁边的小门,而入閤就是经过正门旁的小门。而“自东晋之太极殿有东西閤之名”[2](前集卷三一《礼门·朝仪》,P402-P403),入閤开始具有进入皇宫内殿的含义。那么,唐代之入閤具体指什么呢?通过对史料的爬梳,笔者认为唐代入閤的性质内涵大致有四种。一是有进入皇宫内殿的含义,如武德年间,宰相裴寂受高祖厚待,“视朝必引与同坐,入閤则延之卧内”[3](卷一八五,高祖武德元年六月条,P6031)。二是与皇子出就封国之“出閤”相对而言,如武后当政时,睿宗被降为皇嗣,其子“皆出閤,开府置官属”,后又被改封为寿春郡王,“与衡阳、巴陵、彭城三王同封,复诏入閤”。[4](卷八一《李宪传》,P3596)三是作为一种便宜的议政形式,如《新唐书》记载:“高宗承之,海内艾安。太尉长孙无忌等辅政,天下未见失德。数引刺史入閤,问民疾苦。”[4](卷五一《食货一》,P1344)四是作为一种特殊的朝参形式,如唐玄宗开元五年(717),皇帝于太极殿行享礼,“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閤供奉”,而“入閤供奉者,应内殿朝参立于供奉班中”。[3](卷二一一,玄宗开元五年正月条,P6726)又《旧唐书》记载:“敬宗冲年继位,坐朝常晚。一日入閤,久不坐,群臣候立紫宸门外。”[5](卷一七一《李渤传》,P2287)
后世又是如何理解唐代“入閤”?宋人程大昌《雍录》言:
故宣政之左有东上閤,宣政之右有西上閤,二閤在殿左右,而入閤者由之以入也。至其西内太极宫则略矣,故两仪殿左右有东西閤门,而两廊下亦有日华、月华门也。其曰閤者即内殿也,非真有閤也。则凡唐世命为入閤者,仗与朝臣虽自两閤门分入,入竟乃是内殿,前世多有于此地求閤,以应古语而竟无之,此误也。[6](卷三《西内两閤》,P62)
又赵彦卫《云麓漫钞》记载:
所谓入閤,过此门(东西閤门)耳,非谓后殿可名閤门也。内中目中宫之居为殿,余为閤,贵妃閤、婉仪閤是也;小室亦曰閤子,谓殿为閤,近世之语。[7](卷三,P48)
又《资治通鉴》载程大昌说:
唐西内太极殿,即朔望受朝之所,盖正殿也。太极之北有两仪殿,即常日视朝之所。太极殿两庑有东西二上閤,则是两閤皆有门可入,已又可转北而入两仪也。此太宗时入閤之制也。至高宗以后,多居东内,御宣政前殿,则谓之衙,衙有仗;御紫宸便殿,则谓之入閤。其不御宣政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唤仗,由閤门而入,百官候朝于衙者,因随而入见,谓之入閤。[3](卷一九二,太宗贞观元年正月己亥条,P6031)
宋人程大昌首先解释了唐代“閤”的内涵,认为“閤”即内殿,非真有閤也。赵彦卫亦指出入閤就是经过閤门进入后殿,而不是把后殿称之为“閤”,后殿正衙只能称为“殿”而不能称为“閤”,把殿称为閤乃“近世之语”,非唐故事也。而赵氏所谓“近世之语”,当然指的是宋人的说法。又如《续资治通鉴长编》载:“自高宗以后……又对北第三殿曰紫宸殿,谓之上閤。”[8](卷一二五,宝元二年十二月丙寅条,P2945)又如欧阳修《新五代史》载:“紫宸,便殿也,谓之閤。”[9](卷五四,P618)而对于唐代“入閤”的内涵,程大昌则认为:唐太宗时期的“入閤”就是经由太极殿两旁的东西上閤门进入两仪殿的常朝之仪;而唐高宗以后,由于日常政治中心逐渐转移至大明宫,因而皇帝自宣政前殿唤仗由閤门入内殿紫宸也被称为“入閤”。程氏明确指出唐太宗时期的入閤属于常朝,但对于高宗以后入閤的性质是否属于常朝却并未指明,不过其将入閤视为一种常态化的朝参制度形式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二、“常议入閤”: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
关于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时间主要有三种说法:宋敏求、王应麟等持“开元说”②,马端临、秦蕙田等有“天宝说”③,程大昌、赵彦卫等有“隋唐说”④。由于史料择取与解读的差异,目前对于入閤礼的起源问题学术界并无定论。而要想搞清楚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时间,首先我们必须要明确何为“入閤礼仪”。
入閤礼仪在唐代的典章制度中并未明确记载,因此无法直接给其定义,但前文已经讲到,唐代“入閤”的含义大概有四种,笔者认为其类似于常朝的内殿朝参形式可视为唐代入閤礼仪的基本内涵。据《宋史》所载《入閤仪》言:“唐制:天子日御正衙以见群臣,必立仗。朔望荐食陵寝,不能临前殿,则御便殿,乃自正衙唤仗由宣政两门而入,是谓东、西上閤门,群臣俟于正衙者因随以入,故谓之入閤。”[10](卷一一七《礼二十》,P2765)宋代礼仪大多承袭唐五代之制,若不考虑入閤礼仪的施行时间问题,其基本内涵则类似于正衙常参,并且依托于常朝之礼施行,其主要特点有二:一是必须有官员从前殿两閤门而入内殿的行为;二是常朝仪仗也须进入内殿,这也是入閤被视为一种礼仪形制的关键所在。因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唐代所谓的“入閤礼”即仪仗与朝臣自正衙太极殿或宣政殿经由东西两閤门而入内殿听政的一种特殊的朝参仪制。那么,唐代入閤礼仪究竟始于何时?下文将从入閤礼仪的基本内涵出发予以阐述。
据秦蕙田《五礼通考》记载,自秦汉以降,迄于南北朝,“史志详于朝会之仪注,而常朝阙如”[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2)。而唐代以后,常朝仪注始备,由于入閤礼需依托常朝之礼施行,这就为其发展成为一种固定的朝参礼仪提供了可能。又据程大昌《雍录》记载,唐都城中有三大内,即东内大明宫、西内太极宫及南内兴庆宫,其中西内太极殿和东内宣政殿作为前殿正衙是举行日常听政活动的地点所在,且其东西两侧皆有閤门之设,而唐代所谓的“内殿”,或者说“内衙”,应该指的就是西内的两仪殿和东内的紫宸殿。两仪殿自唐初已有,而紫宸殿到了唐高宗时期才最终建成,唐高宗龙朔三年(663)四月,“蓬莱宫含元殿成,上始移仗居之,更命故宫曰西内。戊申,始御紫宸殿听政”[3](卷二〇一,高宗龙朔三年四月丙午条,P6335)。如此,紫宸殿入閤仪制的形成最早也只能追溯到龙朔三年。
既然是听政,理论上会有立仗。那么,“两仪殿入閤”和“紫宸殿入閤”是否有立仗呢?
对于两仪殿入閤的情况,据《旧唐书》记载:“神尧受禅,未遑制作,郊庙宴享,悉用隋代旧仪。”[5](卷二一《礼仪一》,P816)唐朝建立之初,朝廷礼仪沿用隋朝旧制,而太宗践祚之初,“悉兴文教,乃诏中书令房玄龄、秘书监魏徵等礼官学士,修改旧礼”[5](卷二一《礼仪一》,P816-817),之后《贞观礼》成,常朝之礼始备。因此,两仪殿入閤最早可追溯至太宗贞观年间。那么,两仪殿入閤具体情形如何?据《资治通鉴》记载,贞观元年(627)正月己亥,制:“自今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閤议事,皆命谏官随之,有失辄谏。”[3](卷一九二,太宗贞观元年正月己亥条,P6031)又《新唐书》记:
贞观初,以给事中、谏议大夫兼知起居注,或知起居事。每仗下,议政事,起居郎一人执笔记录于前,史官随之。其后,复置起居舍人,分侍左右,秉笔随宰相入殿;若仗在紫宸内閤,则夹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笔,皆即坳处,时号螭头。高宗临朝不决事,有司所奏,唯辞见而已。许敬宗、李义府为相,奏请多畏人之知也,命起居郎、舍人对仗承旨,仗下,与百官皆出,不复闻机务矣。[5](卷四七《百官二》,P1208)
从贞观元年开始,朝廷就已经制定了宰臣入閤听政的制度,但太宗与宰臣参议政事,必于“每日仗退后”[12](卷五六《起居郎起居舍人》,P1127)进行。又《贞观政要》记载:“及隐太子将有变也,太宗召玄龄、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閤谋议。”[13](卷二,P56)由此可知,贞观时期的两仪殿入閤还只是一种比较隐秘的议政活动,入閤无立仗是可以肯定的。这可以说明至少在贞观时期,真正意义上的入閤礼仪还未形成,此时的入閤还只是一种权宜性质的听政议事活动。不过,从《新唐书》“若仗在紫宸内閤”句来看,紫宸殿立仗应该是没有疑问的,问题是立仗出现的时间是在何时。高宗于龙朔三年始御紫宸殿听政,此时紫宸殿是否有立仗?如果有立仗,其性质是“陈仗紫宸”还是“立仗入閤”?
显庆以后,高宗的身体已出现问题,故其可能多御便殿处理政务,而入内殿行常朝立仗之仪并不符合礼制规定,因此龙朔三年皇帝御紫宸殿听政应该是没有立仗的。同时,史书记录“高宗临朝不决事”,因而朝廷政务逐渐由武后处理,麟德元年(664)以后,武后更借机垂帘听政,“政无大小,皆与闻之”[3](卷二〇一,高宗麟德元年十二月条,P6343)。而弘道元年(683年)随着高宗的驾崩,二圣临朝的局面被打破,然武后仍借垂帘听政的形式把持朝政。但是,前殿正衙是皇帝视朝之所,因而武氏以皇太后身份临朝听政是不合适的,故而自光宅元年(684)以后,“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惨紫帐以视朝”[3](卷二〇三,光宅元年正月甲子条,P6419),紫宸内殿随之成为武后日常听政之所,而其性质则相当于是正衙常参。因此,武氏极有可能直接在紫宸殿立仗听政,而实际意义上的入閤朝仪可能并未实施,“若仗在紫宸内閤”之说可能指代的就是这一时期的情况。可见,武后临朝听政期间入閤礼仪应该仍然没有形成,应只是“陈仗紫宸”。但是,武氏改唐为周登基为帝之后,御正殿立仗听政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而御紫宸殿“唤仗入閤”也就成为可能。此外,在武氏当政时期还曾特诏官员详定礼仪,“每有仪注,皆令参定”[5](卷二一《礼仪一》,P818),《旧唐书》即载武则天曾编撰礼书《紫宸礼要》[5](卷四六《经籍上》,P1975)。可知,武则天当政时期紫宸殿入閤可能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礼仪规范。
又唐玄宗时期,有伶人黄翻绰,“服绯无鱼,故取獭尾,垂着腰上”,作俳语谓玄宗曰:“赐绯毛鱼袋”,而帝喻其意,谓之曰:“鱼袋者,五品以上,入閤合符,即用之,汝何可得?”[14](卷一六,P881)唐玄宗指出拥有“鱼袋”⑤者必须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作用在于常参官入閤勘验之用。而武后时,改鱼为龟,“今五品以上佩龟者,为别敕宣召,恐有诈妄,故内出龟合,然后应命”[6](卷三《右入閤说》,P63)。故《唐六典》曰:“鱼符以备别敕宣召。”[15](卷八,P254)因此,程大昌认为武后时就已经出现了类似于玄宗朝的情况,即五品以上官员不在正殿,而是勘合符契后入閤便殿奏事,其性质则类似于正衙常参。又据《唐会要》记载:“元宗始以朔望陵寝荐食,不听政,其后遂以为常。”[12](卷二四《朔望朝参》,P468)而《新五代史·李琪传》有载:
然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见群臣,曰常参;朔望荐食诸陵寝,有思慕之心,不能临前殿,则御便殿见群臣,曰入閤。宣政,前殿也,谓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谓之閤。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唤仗由閤门而入,百官俟朝于衙者,因随以入见,故谓之入閤。[9](卷五四,P618)
玄宗时的所谓“入閤”已经发展成为一种于“朔望日”施行,并且有别于前殿视朝的特殊朝参仪制。而武后时“别敕宣召”形式的存在,或可为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提供佐证。
唐人杜甫曾作《紫宸殿退朝口号》,其诗云:“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昼漏稀闻高閤报,天颜有喜近臣知。宫中每出归东省,会送夔龙集凤池。”[16](卷五,P124)而宋人庞元英《文昌杂录》卷六说:“唐制,天子坐朝,宫人引至殿上。故杜甫诗有‘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坐引朝仪’之句。”对此,清人赵翼认为:“盖自武后临朝,女官随侍,后遂相沿为定制耳。”[17](卷一七,P422)又《宋史》记载:“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廷臣相见,唐入閤图有昭容位。”[10](卷三四〇《吕大防传》,P10843)明确指出作为彰显朝堂礼仪的“入閤图”是有昭容位的,而皇帝临朝,女官随侍的情况最早可以追溯到武后当政时期,这或可说明唐代入閤礼其实早在武后时期就已经形成。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唐代入閤礼仪的形成时间应该可以确定到武则天当政时期。由于其性质接近于常朝礼仪,因而我们将这种特殊的朝参仪制称之为“常议入閤”。
另外,对于唐代入閤礼的形成时间,文献也有一些明确记载。《续资治通鉴长编》 淳化二年(991)十二月丙寅朔条所引《太宗实录》云:“唐恭宗始于紫宸殿展入閤之礼,而五代以来,诸事草创,礼容多阙。国朝久废其礼,至是始复旧制。”[8](卷三二,淳化二年十二月丙寅条,P725)指出紫宸殿入閤始于唐恭宗⑥时期,这是为何?这是否说明武则天时期入閤礼仍未形成?又《玉海》载:“淳化二年十二月丙寅朔,上御文德殿,群臣入閤。礼毕,赐百官廊下食。唐制:朔望,天子御宣政殿,受百官起居,及诸司奏事,仗卫如式。敬宗始于紫宸殿,展入閤之仪。”[18](卷七〇《唐紫宸殿入閤仪》,P62)《石林燕语》记载:“中世乱离,宣政不复御,正衙立仗之礼遂废;惟以只日常朝,御紫宸而不设仗。敬宗始复修之,因以朔、望陈仗紫宸以为盛礼,亦谓之‘入閤’,误矣。”[19](卷二,P19)从记事时间和内容上来看,《玉海》与《石林燕语》所言唐敬宗入閤之事与《太宗实录》所记当为一事。而《册府元龟》[20](卷一〇八《帝王部·朝会第二》,P14)和《五礼通考》[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9)亦明确记载为“唐敬宗”,并且还指出了事件发生的时间为唐敬宗长庆四年(824)二月辛丑。而《石林燕语》所记唐敬宗长庆时所要恢复的入閤礼,其实是本文接下来要谈到的始于唐玄宗时于朔望日举行的紫宸殿入閤,而非形成于武则天时期的“常议入閤”。
三、“朔望入閤”:唐玄宗时期的入閤礼
不少学者认为唐代入閤礼仪是始于唐玄宗时期。马端临《文献通考》言:“入閤,唐制起于天宝。明皇以无为守成,诏宴朝唤仗,百官从容至閤门入。”[21](卷一〇七《王礼考二》,P3254)不仅指明唐代入閤始于天宝年间,还指明其形成缘由是因为“明皇以无为守成”。《唐会要》载:“故事,朔望日御宣政殿见群臣,谓之大朝。元宗始以朔望陵寝荐食,不听政,其后遂以为常。今之见宰臣,特以事召也。”[12](卷二四《朔望朝参》,P468)唐代的常朝礼仪,于太极宫就在太极殿,于大明宫就在宣政殿。贞观初,每日临朝,十三年则三日一朝;永徽中,五日一朝,仍有朔望朝。[22](卷七〇《嘉礼十五》,P1935)而朔望日御正殿见群臣,则称为“朔望朝”,亦称为“大朝”,其朝参礼仪较常朝则更盛。唐玄宗时始以朔望日荐食陵寝而“不听政”,这从侧面反映御正殿举行的“朔望朝”原本是有听政活动的,并非只是单一的朝会仪式,而玄宗的这一决定也直接导致形成于武则天时期的“常议入閤”在内容上出现转变。据《唐会要》记载:
天宝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勅:自今以后,每朔望朝,时于常仪一刻,进外办,每座唤仗,令朝官从容至閤门,入至障外,不须趋走。百司无事,至午后放归,无为守成,宜知朕意。[12](卷二四《朔望朝参》,P542)
可知,朔望日听政事实上并没有因此被取消,其只是把听政地点由前殿改为内殿,并且朔望日入内殿听政,亦需唤仗入閤。
因此,后世有史家将朔望日御紫宸殿听政的活动称为唐代的入閤礼,如欧阳修《新五代史》载:
然唐故事,天子日御殿见群臣,曰常参;朔望荐食诸陵寝,有思慕之心,不能临前殿,则御便殿见群臣,曰入閤。宣政,前殿也,谓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谓之閤。其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也,乃自正衙唤仗由閤门而入,百官俟朝于衙者,因随以入见,故谓之入閤。[9](卷五四,P618)
欧阳修认为,唐代所谓的“入閤”,就是皇帝于“朔望日”不御前殿而御便殿召对群臣的一种朝参形式。宋敏求《春明退朝录》载:“自开元后,朔望宗庙上牙槃食,明皇意欲退避正殿,遂御紫宸殿,唤仗入閤门,遂有‘入閤’之名。”[23](卷中,P27)显然,宋敏求认为唐代入閤礼仪是始于开元以后的。又据王应麟《玉海》记载:
故事,朔望日御宣政殿见群臣,谓之大朝,或御紫宸殿则唤仗自宣政两閤入,所谓东西上閤门也。自玄宗前,未有此制。开元后,以朔望上槃食,玄宗欲避正殿,遂移紫宸殿,唤仗自閤门入,始有“入閤”之名。[18](卷七〇《唐紫宸殿入閤仪》,P57)
王应麟亦认为唐玄宗开元之后,为荐食诸陵寝,皇帝始于朔望日御紫宸殿展入閤之礼。而朔望日入閤有时也被称为“唤仗入閤”,《石林燕语》载:“方其盛时,宣政盖常朝,日见群臣,遇朔望陵寝荐食,然后御紫宸;旋传宣唤仗入閤,宰相押之,由閤门进,百官随之入,谓之‘唤仗入閤’。”[19](卷二,P19)
关于唐玄宗时“朔望入閤”的起始时间也存有争议。有人认为形成于开元后,如宋敏求、王应麟等;也有人认为始于天宝中,如马端临、秦蕙田等。为什么会出现这两种说法?主要在于对入閤礼形成缘由认识的不同。欧阳修、王应麟等认为,朔望日入閤的形成是源于皇帝荐食陵寝,有思慕之心,因而不能临前殿,只能御内殿进行听政活动。而马端临、秦蕙田等认为,入閤仪制的形成主要是由于玄宗怠政,因而“始则借为守成之名,变正衙之朝而为入閤”[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9)。
此外,对于唐玄宗时期是否存在朔望入閤,后人也有不同看法。秦蕙田在《五礼通考》中提出,由于“玄宗以正衙体严而御便殿以接群下,唤仗入閤,以示无为守成之意,故不特朔望入閤,常日亦可入閤”,因而“借荐食陵寝之说,并朔望入閤亦废之,其后习以为常,有常日入閤,无朔望入閤”。这里秦氏所谓“无朔望入閤”的理由,是玄宗以朔望荐食陵寝而“不听政”,“入閤接见群臣所以听政,曰不听政,则并入閤亦废之矣”。[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9)因此,秦蕙田指出,玄宗时期的入閤只有“常日入閤”,而无“朔望入閤”,不以听政为目的入閤并不能称为真正的“入閤”。事实上,据《唐会要》所言,唐玄宗只是取消了朔望日御前殿正衙举行的听政活动,并没有说入閤紫宸殿也不听政,因而秦氏所言并非完全正确。
总而言之,唐玄宗时期形成的所谓“入閤”,带有明显的时代特点:首先,在施行时间上“入閤”主要出现在“朔望日”,即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因而这种入閤形式可称之为“朔望入閤”。其次,“朔望入閤”的性质只是玄宗为了取消朔望日御正殿的听政活动而将地点由前殿改为内殿的一种朝参形式。事实上,唐玄宗时期所形成的入閤仪制,只是唐代入閤内涵出现阶段性变化的结果。武则天时期,由于内外部环境的影响,为了更有效地处理军国政务,类似于常朝的“常议入閤”作为一种特殊的朝参形式逐渐形成。而到了唐玄宗时期,唐朝国力逐渐发展至鼎盛,因而“常议入閤”就显得不那么必要,于是类似于朔望朝参的“朔望入閤”作为一种新的朝参形式应运而生,并逐渐取代“常议入閤”而成为唐代入閤之礼的典型代表。然而,中唐以后,随着时局的发展,“朔望入閤”这种带有“权宜”性质的朝参形式亦逐渐发生变化。
四、“前殿入閤”:唐后期入閤内涵的转变
唐代中期以后,政治形势发生变化,朝廷礼仪渐遭破坏。唐肃宗乾元三年(760)四月十五日敕:“员外郎五品以上常参官,自今以后,非朔望日,许不入。贼平之后,依旧常参。”[12](卷二四《朔望朝参》,P542)由于政局的动荡,乾元之后朝廷的日常朝参活动被迫暂停,至动乱结束后方予恢复,而日常的听政活动只保留了“朔望入閤”,于是朔望日皇帝御紫宸殿行入閤礼逐渐成为事实上的“常朝之仪”。此外,面对严峻的政治局面,皇帝与宰臣还开始以“延英召对”⑦的形式商议国事。钱易《南部新书》记载:“凡内有公事商量,即降宣付閤门,开延英。”[24](卷乙,P23)在朔望入閤逐渐“常朝化”的过程中,“延英召对”逐渐发展成一种类似于“常议入閤”的议政形式。但是,“延英赐坐而论事,盖渐密而渐亲也”[25](卷七〇,P1022),因而不可能有立仗,其在形式上是不可能替代传统入閤礼的。
唐代宗大历九年(774),“是时四方无事,间日坐朝,双日不复入閤”[20](卷一〇七《帝王部·朝会第一》,P8)。至大历后期,由于时局逐渐趋于平稳,日常的朝参活动逐渐恢复,并且此时的入閤还打破了朔望日的限制,变成了单日入閤,从此“单日入閤”制度基本确立。宋人张洎、宋庠、宋敏求等所谓“入閤乃唐只日于紫宸殿受常参之仪”的说法,指的就是这一时期入閤礼的施行情况。虽然双日不御紫宸殿入閤,但“双日及非时大臣奏事”仍然沿用了肃宗以来延英奏对的模式。[4](卷一二五,宝元二年十二月丙寅条,P2945-2946)而唐德宗贞元元年(785)八月,朝廷又下诏不御正殿听政,“奏事悉于延英”[20](卷一〇七《帝王部·朝会第一》,P8),于是延英奏对便成为此后皇帝日常听政的主要方式,正如学者所言:“常朝仪仗虽非盛礼,毕竟包含了繁复的仪式,不符合日常听政的便利性,唐代后半期,‘延英召对’逐渐取代紫宸常朝,成为日常的听政制度。”[26](P34)这里所说的“紫宸常朝”其实就是大历以来的“单日入閤”,而随着“延英召对”的常态化施行,“常日入閤,又复不讲”[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9),唐代入閤制度在德宗朝几乎被罢废。然而,到了唐敬宗时期,这一局面又出现了转变。
唐敬宗长庆四年二月,皇帝御紫宸殿视朝,“群臣初展入閤之仪”[20](卷一〇八《帝王部·朝会第二》,P14)。唐敬宗所要恢复的入閤之仪,乃是“专于朔望行之”[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礼》,P129)的紫宸殿“朔望入閤”。而唐僖宗乾符以后,“因乱礼阙,天子不能日见群臣,而见朔望,故正衙常日废仗,而朔望入閤有仗,其后习见,遂以入閤为重”[9](卷五四,P618)。由于正衙常参制度的罢废,乾符以后的“朔望入閤”出现了基本内涵上的转变,其性质开始由“立仗入閤”转向“陈仗紫宸”,紫宸殿入閤的“常朝属性”逐渐确立,其地位也因此不断上升,逐渐为朝廷所重。正如叶梦得所言:“因以朔、望陈仗紫宸以为盛礼,亦谓之‘入閤’,误矣。”[19](卷二,P19)叶氏似乎认为“陈仗紫宸”已经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入閤”。而至唐末昭宗时期,唐代入閤礼仪进一步脱离其本质内涵,竟发展为“御前殿”行入閤礼。宋人欧阳修在与刘敞讨论唐代入閤礼的相关问题时就明确表示:“唐日入閤而御前殿,自昭宗失之。”[2](前集卷三一《礼门·朝仪》,P403)那么,唐昭宗为何要改变此前“御内殿”行入閤礼的制度呢?笔者认为,这显然与唐僖宗以来入閤常朝属性的逐渐确立密切相关。常朝之制,本御正衙前殿,唐代入閤仪制发展至僖宗时期,其常朝属性的确立使得“前殿入閤”成为可能。
五、“名实不符”:五代时期的入閤仪
《宋史》记载:“五代以来,正衙既废,而入閤亦希阔不讲,宋复行之。”[10](卷一一七《礼二十》,P2765)后世认为自五代以来,诸事草创,礼容多阙,而正衙立仗制度的罢废使得入閤礼长久不予施行,至宋时才得以恢复。那么,五代时期的入閤制度究竟如何?是否如《宋史》所言“希阔不讲”?
据《五代会要》记载,梁开平元年(907)十月,中书门下上奏:“请每月初入閤,望日延英听政,永为常式。”[27](卷五《朔望朝参》,P86)早在梁建国之初就已经确定了入閤制度,但其施行时间仅限月初,故可将其称为“月朔入閤”。可见,《宋史》所谓“希阔不讲”之说可能并不准确。那么,后梁所定入閤仪制的施行地点是在何处呢?据《旧五代史》记载,梁乾元元年(911)二月丙辰朔,“帝御文明殿,群臣入閤”[28](卷六《梁书六》,P94)。这里提到的文明殿,“洛阳宫之正衙殿也”[3](卷二八六,高祖天福十二年三月丙戌朔条,P9347),而梁还都开封后,即于崇元殿展入閤礼,“崇元殿,汴宫之正衙殿也”[3](卷二八六,高祖天福十二年三月丙戌朔条,P9348)。从其入閤地点来看,后梁时所行入閤礼基本沿袭了唐昭宗以来“前殿入閤”的做法,但其施行时间却由唐时的朔、望两日改为只在月初。
而到了后唐时期,入閤礼的实施又出现了反复。明宗天成元年(926)五月三日敕:“今后宰臣文武百官,除常朝外,每五日一度入内起居。其中书非时有急切公事请开延英,不在此限。”[27](卷五《朔望朝参》,P86)后唐明宗起初并没有打算恢复以往的入閤仪制,而是准备在常朝之外创置“五日一起居”制度,然御史中丞李琪认为此非唐故事,以“五日为繁”[23](卷中,P26),请罢起居之仪而复朔望入閤。但是明宗却认为:“五日起居,吾思所以数见群臣也,不可罢,而朔望入閤可复。”[9](卷五四,P618)于是,天成元年八月己亥:“帝御文明殿,百官入閤,月望如月朔之仪,从新例也。”[28](卷三七《明宗纪第三》,P508)相比于后梁的“月朔入閤”,后唐所行入閤仪基本恢复了形成于唐昭宗时期的“前殿入閤”之制。对于此次事件,宋人欧阳修曾评价道:“群臣五日一入见中兴殿,便殿也,此入閤之遗制,而谓之起居。朔望一出御文明殿,前殿也,反谓之入閤,琪皆不能正也。”[9](卷五四,P618)欧阳修认为李琪对于唐代入閤礼的认识是存在缺失的,而后唐明宗所创制的起居制度则更符合唐代入閤礼的性质内涵。
到了后晋时期,唐明宗所制定的各项制度基本被沿袭下来。天福元年(936)十一月,皇帝御崇元殿视朝,降制:“应明宗朝所行敕命法制,仰所在遵行,不得改易。”[28](卷七六《晋书二》,P991)随后又下诏:“国朝文物制度、起居入閤,宜依唐明宗朝事例施行。”[28](卷七六《晋书二》,P994)后晋自建国伊始,唐明宗时所确定的入閤仪制就以诏令的形式被固定下来。而后汉、后周接续前朝,皆定都开封,亦相继承袭了明宗以来的入閤制度。如后汉乾祐二年(949)五月,中书舍人艾颕上言:“近制,一月两度入閤,五日一度起居。近年以来,入閤多废,每遇朔望,不面天颜。”[20](卷一〇八《帝王部·朝会第二》,P26)后汉的入閤制度虽承袭前代,但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却多有罢废,于是造成了“其后或有行者,常人之所罕见”[3](卷一二五,宝元二年十二月丙寅条,P2946)的局面。
由于五代以后的入閤仪继承的基本是形成于唐昭宗时期的“前殿入閤”,并且其施行时间主要在朔望日,这在形式上就与传统意义上的“朔望大朝”[12](卷二四《朔望朝参》,P468)不谋而合,正因为如此,后世逐渐将朔望日前殿入閤之制视为朝廷盛礼,并且这种观念从北方游牧民族的角度也能得到体现。据《新五代史》记载,后晋开运四年(947),契丹灭亡后晋,耶律德光入主中原,建国号为“大辽”,之后便御崇元殿行百官入閤之礼,而由于场面宏大,辽太宗大悦,因而顾左右曰:“汉家仪物,其盛如此。我得于此殿坐,岂非真天子邪!”[9](卷七二《四夷一》,P898)中原王朝入閤礼的恢宏气势,使得契丹人甚至将其当作是一种彰显皇权的工具。而北宋时期,由于承袭五代之制,入閤礼仍继续施行,并且其仪制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正如秦蕙田所言:“唐之入閤,御便殿也,其礼视正衙为简;宋之入閤,御前殿也,其礼视正衙为繁,则非唐旧矣。”[11](卷一三三《嘉礼六·朝仪》,P123)北宋时期的入閤仪相较于唐末五代而言,其性质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入閤形成之初的意义内涵,逐渐发展成为一种象征性的政治符号。因此,北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在大臣的不断建议下,施行三百多年的入閤礼仪最终被罢废。
六、结语
入閤礼仪是唐五代时期国家政治和礼制生活的一部分,是君臣朝参制度的一种特殊形式。“入閤”成为一种固定的礼仪制度最早形成于武则天当政时期,其性质类似于正衙常参,因而我们将这种特殊的朝参形式称为“常议入閤”。到了玄宗时期,常态化的入閤听政逐渐减少,紫宸殿“朔望入閤”逐渐成为主流。然肃宗朝以后,由于日常听政活动被迫暂停,“朔望入閤”开始出现常朝化趋势,至代宗时,入閤更是打破了朔望日的界限,单日亦可施行。而德宗时期,由于“延英召对”的议政形式逐渐成为日常听政的主流,唐代入閤制度几乎被罢废。敬宗时,由于现实政治的需要,形成于玄宗朝的“朔望入閤”又得以恢复。唐僖宗乾符以后,由于正衙常参的罢废,入閤的常朝属性逐步确立,然常朝之礼本御前殿施行,入内殿行常朝之仪并不符合礼制规定,因而昭宗时“前殿入閤”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至此,唐代入閤的本质逐渐脱离其原旨。而五代以降,由于承袭唐末之制,形式上类似于朔望大朝的“前殿入閤”继续施行,并逐渐发展成为朝廷盛礼,成为“一时之上仪”,而这一时期的入閤仪,若从少数民族政权的角度来考察的话,其更像是一种彰显皇权的工具。
综观唐五代时期入閤制度的发展,无论是唐代前期出现的“常议入閤”或“朔望入閤”,还是安史之乱后出现的“单日入閤”或“前殿入閤”,其施行都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唐代前期,由于王朝发展正处于上升期,军国政务较多,正衙朝参的旧有形式并不能满足皇帝日常听政的要求,为了更有效地处理军国要政,“常议入閤”作为一种特殊的内殿朝参形式应运而生。而唐玄宗时,国力逐步达至鼎盛,“无为守成”的治国思想逐渐被皇帝采纳,入閤开始从一种日常性的听政活动转向仅在朔望日施行。安史之乱后,唐王朝日渐衰落,时局的动荡使得正殿常参逐渐罢废,入閤开始成为事实上的“常朝”,进而具有正殿朝仪性质的“前殿入閤”出现。而五代时,由于政权的频繁更替,中原王朝始终处于一种较为动荡的局面,诸事草创,礼容多阙,但为表正统,唐末形成的“前殿入閤”制度被继承下来,并作为朝廷盛礼纳入国家典制之中。从“常议入閤”到“前殿入閤”的变化脉络,使我们深刻认识到,君臣内殿朝参制度的发展始终与王朝的治乱兴衰紧密相连,时代背景的不同赋予了入閤在各个时期新的含义,而入閤仪制变化的“表相”背后,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政治变迁的历史“本相”。
注释:
①参见:贺忠、金程宇《唐代入閤礼仪考索》(《中华文化论坛》2007年第4期,第41-46页),李芳瑶《论北宋时期的“入閤仪”》(《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第32-39页),李月新《辽朝“入閤礼”考论》(《史学集刊》2016年第4期,第111-118页),任石《略论北宋入閤仪与文德殿月朔视朝仪》(《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6年第4期,第90-98页),沈小仙、龚延明《唐宋“入閤”朝仪与议政之制源流考》(《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2期,第1-9页),贾鸿源《从唐末入閤礼仪看洛阳宫城相关殿宇位置》(《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19年第4期,第63-70页),杜文玉、赵水静《唐大明宫紫宸殿与内朝朝会制度研究》(《江汉论坛》2013年第7期,第121-122页)。
②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中记载:“自开元后……遂有‘入閤’之名。”(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7页)王应麟《玉海》卷七十记载:“开元后……始有‘入閤’之名。”(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45册,第57页)章如愚《群书考索》前集卷二十三记载:“唐朝紫宸殿入閤……自玄宗以前未有此制,开元以后……始有‘入閤’之名。”(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36册,第306页)
③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百七记载:“入閤,唐制起于天宝。”(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254页)秦蕙田《五礼通考》卷一百三十三记载:“案《通考》与《宋志》所载入閤之说不同,今以《册府元龟》考之,则《通考》为得之矣。”(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8册,第129页)
④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三记载:“隋时已有閤之语。贞观间,制自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閤议事,皆命谏官随之,有失辄谏,则贞观又有入閤之语矣,不待开元朝朔望改御紫宸云入閤也。”(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245页)程大昌《雍录》卷三记载:“贞观中已有入閤之语,不待开元间退御紫宸受朝乃云入閤也。”(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63-64页)
⑤所谓“鱼袋”就是盛放随身鱼符的袋子,而鱼袋之制始于唐高宗时期,是在隋代鱼符制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唐高宗永徽年间“开府仪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职事四品五品并给随身鱼”,而武则天改鱼符为龟符,并将随身佩鱼的受赐范围扩大到地方各州军政事务的长官都督和刺史,唐中宗景龙以后,散职也被纳入受赐范围。唐代官员随身佩鱼的作用在于“明贵贱,应召命”。关于唐代鱼袋之制详见李晓菲《隋、唐、宋的随身佩鱼与职官制度考》(《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第5-9页)。
⑥文中的“唐恭宗”应是唐敬宗。据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三“嫌名”条云:“宋代制,于嫌名字皆避之。”又据《宋史·艺文志七》记载:“《恭翔集》十卷。”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卷七十三云:“即敬翔也。……史臣避宋讳追改之。”北宋避宋太祖祖父赵敬名讳,“敬”改为“恭”。
⑦据杜文玉考证:“皇帝在延英殿召见群臣应始于肃宗时期,将其发展成为皇帝召对宰相,共议国事的一种制度,应始于代宗即位之初优待苗晋卿时。”见杜文玉《论唐大明宫延英殿的功能与地位——以中枢决策及国家政治为中心》(《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第19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