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谁可托:老年史研究的过去现在及未来
2021-11-29周骞
周 骞
(陕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无论中外,史学研究都长期忽视着老年人这一特殊群体。一方面而言,衰老是一个略带伤感但却注定无法回避的主题,其普遍性是跨越了地域、民族和国别的。另一方面而言,专门史研究在近代以来迎来了大爆发,以至于今天的专门史研究呈现出了琳琅满目的发展格局。按照常理,老年史早就应该成为一门高产且成熟的学科,但目前的现实却是相关的研究依然不足。面对这样的现实,美国的专门史研究者,曾任《社会史杂志》主编的彼得·斯特恩斯[1]总结道:“关于衰老的史学研究仍然是被忽略的,这一点让人颇感震惊”。老年史研究是如何一点一点从无到有的?老年史研究目前的薄弱之处在哪里?老年史研究是否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中国的学者该怎样去研究老年史?本研究将试图探索上述问题,并从新的视角来阐述或扩展相关的研究。
一、老年史研究的起源和发展
衰老是可以影响到人类社会经济生活的重要因素之一,针对老年群体进行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为一项专门史研究,老年史却是一门相当年轻的专门史子学科。即便放眼整个东西方史学界,老年史也是一个相当新颖的研究主题。笔者并不同意老年史研究可以拓展至很久之前的说法。起码在西方史学界,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这一点正如本领域的权威研究者之一琳娜·波特略所言:“直到上世纪90年代,老年作为一个独特的研究课题才开始在史学研究中引起重视。正是在最近十年,史学研究中才出现了试探性的老年研究议题和形态,这也凸显了这个领域长期被人忽略的一面”[2]。事实上,以年龄为关注点所开展的社会学研究可能早就引起了相关学者的兴趣。例如胡适先生的老师,著名的教育改革者杜威曾言:“我们需要知道社会环境对生物过程(注:此处的生物过程即生物个体的发展,可以理解为年龄增长)的反作用方式,以及生物过程对社会生活的影响方式,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3]。杜威所言是站在个体发展角度而言的,这当中当然应该包含基于老年人的社会学研究。虽然有杜威这样的大师积极引导,但聚焦于老年群体的史学研究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都未能产生。
从专门史研究发展的角度来看,老年史研究的不足其实是不应发生的。对于专门史常见的研究项目而言,目前形成的子学科已琳琅满目,这里随便列举一些就可以证明相关子学科数量的繁多:经济史、妇女及性别史、文化史、教育史、制度史、军事史、外交史、农业史、音乐史、婚姻史、哲学史、医学史、宗教史等。甚至剑走偏门的米歇尔·福柯,也著有《疯癫与文明》《临床医学的诞生》和《性史》这样的专门史著作。面对这样的情况,本文不禁要问:为何对于更为常见的老年群体,相关的史学研究却依然数量稀少呢?面对该领域研究稍显不足的情况,本文推测:也许衰老本身就是一个年轻学者不甚关心,而老学究又稍觉沉重的话题吧。无独有偶,波特略对此的解释也停留在了猜测的层面,她说:“也许衰老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因此反而被人所忽视。又或者,变老的想法本身就带有某种程度的自我恐惧,从而使得这个话题不如其他话题那么吸引人”。不论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老年史研究至今仍是一个较新的研究领域。
战后,首先是某些专注于性别或妇女研究的学者开始涉足本领域,例如西蒙娜·德·波伏娃在20世纪70年代出版了《老年的来临》[4]。在这部作品中,波伏娃对西方老年群体的状况进行了剖析,其中就包括对老年史的总结和回顾。波伏娃的研究得出了一些至今看起来都甚为悲观的结论,例如老年人在资本主义社会被边缘化和被非人化。抛开这本书的结论,波伏娃的这本著作至今仍被奉为经典。仅仅是近年来对此书撰写书评的学者,就有凯瑟琳·伍德沃德、托马斯·R·科尔、史蒂芬·卡茨等。这些学者是至今仍然活跃在西方老年史研究中的代表人物,这足以看出西方世界对波伏娃研究的重视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妇女或性别研究者涉足于老年史研究是有着诸多优势的,例如她们对西方文化中的年龄歧视问题观察敏锐,提出的一些观点也颇能吸引眼球。但这类研究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此类研究倾向于找一些极端的例子来说明针对老年人的年龄歧视问题,这就使得此类研究受到了一定的质疑。针对这种情况,就连女性主义研究者德沃尼·卢丝教授也忍不住批评道:“我同情那些老年学的研究者。她们认为:出于社会公正的原因,此类研究应该视老年人为最边缘化的年龄群体。我很同情这种论调,但我却不同意”[5]。无论如何,在今天的西方社会中,反年龄歧视都是无法被忽略的一类研究。直到最近的2019年,爱斯顿·爱波怀特仍然在发表《反年龄歧视宣言》[6]这样充满噱头的著作。虽然爱波怀特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老年史研究者,但她却代表了这样一种相当普遍的诉求。值得一提的是,爱波怀特的另一部著作却是《为什么离了婚的女人做得这么好》,这也再次印证说明了老年问题和性别问题在西方实际上有着很深的渊源。在今天的西方学术界,类似爱波怀特这样的老年问题研究者还有很多。总之,作为老年学的一项分支,西方老年史的相关研究不可能不受反年龄歧视思潮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又和反性别歧视类的研究有着复杂的关系。
虽然老年学和社会学在较早期就取得了结合,但老年史在20世纪却是一个不温不火的研究话题。值得一提的是在20世纪末期,一些聚焦老年史的研究成果相继在北美问世,使得这一学科逐渐活跃了起来。例如美国历史学家托马斯·R·科尔于1992年出版了《生命之旅:美国老年社会史》[7],探讨了老龄化、性别、家庭观演变发展等问题,对美国的老年社会史进行了有趣的探索,重点关注了近代西方社会中产阶级的年老问题。随后,科尔等人还主编了《牛津老年书》这部文集[8],虽然这部作品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史学类著作,但其学术文献价值却值得相关研究者重视。1996年,史蒂芬·卡茨出版了《老年学知识的形成》[9],从社会学及政治学角度探讨了为何老年人在过去被认为是一个消极的群体,并对老年学的形成过程进行了史学探索。虽然这一阶段的研究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老年史研究,但价值却不容忽视。
21 世纪伊始,西方逐渐出现了一些聚焦于老年史的学术研究,使得本领域的研究愈发繁荣了起来。首先崭露头角的仍是传统的妇女或性别研究者,例如琳娜·波特略教授和帕特·赛恩联合编辑的《英国社会的女性及老年:1500年之后》。虽然此研究仍受传统性别研究的巨大影响,但却为独立的老年史研究开了一个好头。2004年,帕金教授出版了《罗马时代的老年史》[10],这本著作考察了古罗马时期的老年史,该研究所用的证据也愈发充实,得到了学界较高的评价。可以看到,这一阶段的西方老年史研究以更为细致的断代史研究为主,正经历着由断代史研究转为通史研究,由反年龄歧视类研究转为一般史学研究的蜕变。
在诸多的当代老年史研究者中,不得不提到的便是帕特·赛恩教授了,赛恩教授所主编的《英国老年史:过去的经验和当下的问题》[11]以及《老年通史》[12]这两部专著至今仍有较高的学术参考价值,也是当代老年史研究者不得不读的专著。《英国老年史:过去的经验和当下的问题》被当时的学界评价为最全面的英国老年史研究[13],可谓是开创了国别老年史研究的先河。难能可贵的是,这本书并不拘泥于以往的偏重年龄歧视的研究范式,转而用更为客观的证据来说明英国的老年史,且本书得到的结论也更为乐观。《老年通史》则是一部具备宏观视野的史学研究,这一研究甚至关注了整个西方文明的老年史。至此,老年史研究作为一门专门的、内涵丰富的学科可以说是在西方史学界初步确立了起来。
在中国,涉及老年问题的史学研究从来就不是匮乏的,甚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的。有的学者专注于某一朝代相关制度的演进,如林金树对明朝老年政策的研究[14]以及周荣对明代致仕官员的食俸与养老政策进行的研究[15];有的学者研究生死观的演进,如余英时对东汉生死观进行的研究[16]以及郑晓江对诸多中国传统名士[17]的生死观研究;有的学者则关注于某一特定时期的老年文化,如黄修明对宋代孝文化[18]的研究。虽然这些学者的具体研究内容全部都和老年史有关,但却在体系建构方面和当代西方学者有着一定的差距。在看完这些零散的研究后,读者还是很难系统地总结出中国的老年史从整体上看究竟有何独特之处以及背后的成因。在众多的研究中,不得不提到的一部作品便是马庚存的《中国近代老年史》[19]。马先生的这部作品是中国大陆地区为数不多的一本聚焦于我国老年史的学术专著,可以说为中国自己的老年史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因此具有着一定的开创性意义。有意思的是:马庚存先生最早涉足的研究其实是中国近代妇女史,这再次说明中西方老年史的研究者似乎都和妇女或性别研究有着一定的渊源。
二、老年史研究的现状及不足
虽然老年史研究已经引起了越来越多学者们的关注,但这门学科却仍旧非常年轻。毋庸讳言,老年史今天的发展和现实的需求仍存有不小的差距,但这不代表相关学者的研究普遍出现了问题。实际上,相关学者在自己的具体研究领域都做到了较高的研究水平,但大多数学者却没有从总体上考虑老年史的整体架构和未来的发展趋势。本文认为:今天的老年史研究普遍存在着缺乏国际比较、格局欠缺、缺乏实际运用价值等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处理不好,这门学科未来的发展就一定会受到制约。相反,如果相关学者能重视这些问题,这一门学科就有着光明的发展前景。
首先要谈到的便是相关研究大多缺乏国际比较,特别是缺乏中西方老年史跨文化对比的问题。虽然在横向的人类学研究方面,西方学者时有发表关于衰老和老年问题的跨文化比较研究(可参考杨晋涛[20]的相关研究综述),但这些研究涉及中国的部分却不多。在纵向的史学研究方面,西方的老年史研究者对中国老年史的研究也并非没有成果,例如Chan等人[21]以及Knapp[22]对中国的孝道进行的研究,但这些研究主要是向西方人介绍中国的孝道,依然缺乏深度的跨文化比较。国内的研究方面,虽然偶尔能看到中国学者发表出关于西方老年史研究的论文,如吕晓燕的《西方学界关于老年人地位研究的综述》[23],但这篇文章却又不涉及本民族的老年史。综上所述,无论是西方学者还是中国学者,其研究范式大多是单向的,因此并不能改变中西方学者间缺乏跨文化比较研究的大局。笔者认为:要想真正认清本民族的老年史和老年文化,进行一定的跨文化比较研究是不可或缺的。例如正是在深入理解中国和西方科技发展史的基础上,李约瑟才提出了世界史学界那个著名的问题[24],为中外史学家带来了全新的研究视角。有了跨文明间的相互对比,历史学家就能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自身文化中所存在的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很可能是在单一文化研究中极易被忽略的。不管后来的研究结论是否正确,提出问题本身就是值得肯定的。老年史的研究中其实存在着很多可以借助跨文化对比方法进行探讨的问题。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去尝试理解中国人熟知的孝道。为什么中国较早就诞生了“孝”这样的理念,并能发展为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25]这样的说法,但在西方却一直缺乏类似的明确概念?和这个问题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西方学者那么关心的年龄歧视问题,在中国却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个面,反映出的恰恰是两种文化的差异。要尝试回答这些问题,就不得不对中西方文化各自的客观自然条件、求存方式、生产条件、社会制度等因素做一番系统的梳理和比较,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老年史研究面临的第二个困难是研究的格局问题。今天西方的老年史研究和妇女或性别研究有着密切的联系。一方面而言,正是由于众多妇女或性别研究者的加入,老年史在西方才被越来越多的学者们所关注,本学科的早期发展离不开这些妇女及性别研究者们的独特贡献。另一方面而言,妇女及性别研究者们也为本学科的进一步发展设置了屏障,这使得老年史研究至今仍然缺乏一定的独立性,一些取得的研究结论也尚待进一步检验。要想扩大老年史的研究格局,具有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者就应该加入其中。老年史本来就是一门包罗万象的新学科,其眼界理应按照学科的实际发展需要不断地进行扩展和更新。例如要探讨老年人的地位演进,就少不了历史学家的参与;要探讨老年相关医学的发展,医学研究者就不得不加入;要探讨老年人福利的变化及发展,就需要经济学家进入该领域。这些都是老年史研究者所应关注的问题,但由于缺乏跨学科研究者的介入,目前的发展状况是差强人意的。即便仅关注老年史当中的纯人文学科部分,目前的研究也是颇受局限的。本文认为:一门学科的健康发展,本就不应预设各种条条框框,更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先入为主地进行判断。对待老年史这种新兴的子学科,我们应该采取“兼收并蓄”的治学态度。本文对很多西方老年史研究者关心于年龄歧视问题并无异议,但此类问题却并不一定是普遍存在的。除了中西方老年史学家目前所关心的那些问题,还有更为普遍和深刻的问题等待着老年史研究者去共同探索。
老年史研究面临的第三个困难便是应用价值不足的问题。虽然不同的人学习历史的目的并不见得相同,但借助过往的经验去预测并指导未来却一直是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一方面来看,随着世界范围内老龄化问题的日趋严重,老年史作为一把了解过往并通向未来的钥匙,当然值得学者们去持续关注。另一方面来看,老年史的研究目前甚至很难形成完整的体系。如果相关学者对以往历史经验的了解尚且不如人意,那就更不能期待他们运用过往经验去预测并指导未来了。老龄化将对经济的发展带来什么?随着以人工智能技术、生物学技术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的不断深入和发展,老年人的生活将发生哪些重大的变化?面对这些新情况,未来的世界将何去何从?这些都是现实当中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重大问题,也是必须借助历史经验来综合研判和考察的新问题。遗憾的是,大多数老年史研究者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的存在及需要回答的迫切性,这样的情况对学科的发展是相当不利的。
总之,为了回答现实当中出现的新问题,提升老年史的相关研究刻不容缓。历史学界应该尽快开展相关的研究,特别是重视在宏观视角和多文化视域下开展的老年史研究工作。多文化比较类研究、跨学科研究、前沿类研究等应尽快成为老年史研究当中的新型主流研究范式。虽然开展这些内容并不容易,但却是为了提升学科质量所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三、中国在老年史研究中应有的贡献
对中国而言,今天正处于一个特殊的老龄化发展期。从2011年到2015年,全国60岁以上老年人由1.78亿人增加至2.21亿人,平均每年增加老年人①何谓老年人:衰老的过程对于每一个不同的个体而言都是有所区别的,这是一个由基因﹑性别﹑生存环境﹑健康及心理状况等诸多因素共同决定的复杂问题。因此,即便是在今天,大多数学者也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的量化指标来定义老年从何时开始。如果考虑到历史因素和地域差别,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了。实际上,老年不仅仅是一个生物学概念,而且也是一个社会学概念。正如西蒙娜·德·波伏娃曾经说过的那样:“老年不仅仅是一个统计上的事实”。在不同的时代,对于何为老是有着不同定义的。即便是在中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存在着不同的量化指标。基于种种原因,今天的世界卫生组织拒绝给出一个统一的量化指标来界定老年的起始年龄。但为了开展相关工作,联合国一般以60岁以上这个标准来界定老年人群体。同理,中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权益保障法》当中的参考标准也是60岁以上。基于类似的原因,本研究也暂以60岁前后为中老年的分野标准。除非特使说明,本研究所指的老年人应该是以60岁为起点的高龄人士。860万人;老年人口比重由13.3%增至16%,平均每年递增0.54个百分点。预计到2030年,全国老年人口规模还会翻一番[26]。老龄化的发展趋势正成为当代中国无法回避的问题,这将对我国的劳动力结构、养老金制度、退休年龄政策以及老年文化事业的发展等产生深远的影响。在这种趋势下,针对老年群体进行的专门史研究就凸显出了一定的急迫性和必要性。知史方能明智,方能在未来治国方略的制定中少走弯路,老年史的相关研究是中国当代史学家必须有所贡献的新领域。遗憾的是:中国的老年史研究并不领先,这样的形势对我国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如果说赛恩等西方学者已经初步梳理出了西方的老年通史,那么我国学者在中国老年通史方面的研究就基本上处于空白状态了。目前能看到的是国内学者出版的数量极少的断代老年史,例如之前提到过的马庚存先生所著的《中国近代老年史》。从某种意义上讲,马先生的这本著作具有着一定的开创性意义。但毋庸讳言,对于历史文化源远流长的中华民族而言,仅聚焦于某一个特殊时期而进行的老年史研究是远远不够的。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中华民族逐渐形成了一套关于老年人的特殊文化,这套文化既包含耳熟能详的孝道、也包含针对老年人的典章规制、礼仪法规、养生观及生死观等不同的方面。同西方相比,中国在老年史方面累积的史料可以说是异常丰富的。仅考察中国在某一个时代的老年史不是没有其价值,但那样的研究却很容易陷入 “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困局。而且,这样的研究是注定很难超越西方学者同类研究水平的。中国的老年史研究其实是可以大有可为的。但中国要想迅速提高老年史的研究水平,就必须结合自身的文化进行研究。要实现这种愿景,中国的学者应做到以下三点。
首先,中国学者有责任把本民族的老年史进行系统的梳理,并在此基础上将中国独特的老年文化介绍给世界,这是中国相关学者在短期内的首要任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民族的历史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础”[27]。对中国学者而言,与其追随在外国学者的后面做西方语境下老年史的二流研究者,不如静下心来,先认真整理自身的老年通史。这即是中国学者的首要任务,也是中国学者是否能为世界老年史研究做出独特贡献的重要基础。笔者并不反对中国的相关研究者去追随西方的研究者和相关的研究范式,但在中国自身的老年通史尚缺乏足够研究的情况下,我国的研究者不应该去舍近求远。盲目追随在西方学者的后面恐怕只能落得个邯郸学步,那样的研究不要说在未来赶超国际先进研究水平了,就连自身能不能做到自洽恐怕都会成为问题。中国自身有着丰富的史料,也有着通晓当代史学研究范式的学者,我们理应在老年史的研究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其次,中国学者应在多元文化对比的角度下开展老年史的相关研究。在此方面,中国的学者其实是有着一些独特优势的。由于改革开放后的语言教育政策,很多新一代的中国学者对外国文字和文化其实是有一定了解的。中国新一代学者对英文的熟悉程度在整体上也是要优于西方学者对汉语的熟悉程度的。在这种形势下,中国学者应该充分发挥自身的优点来开展相关的研究,并在未来积累一定的话语权。跨文化研究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西方的一些学者近年来也意识到了开展跨文化对比研究对老年学整体发展的重要性,例如塔玛拉·A·贝克等人[28]就呼吁老年学整体上要更多考虑不同的社会文化因素。中国学者完全有能力在中西多元文化对比的角度上开展老年史的研究,从而实现弯道超车。
在逐渐做到前两点的基础上,中国学者力争做到的第三点就是从中西方历史经验当中找到一些方案或客观历史规律,并用这些方案或规律来预测并建言未来的老年政策。历史学研究的重点虽然在于认识过去,但当代历史学家绝不应该仅满足于这一点。虽然能做到某种后见之明本身就已经不容易了,但史学本身的另一层重要意义却在于运用过去的经验去指导未来,从而为社会的发展提前趋利避害。人类的很多历史其实是有着一定重复性的或压着相同韵脚的,所以西谚有云:“太阳底下无新事”,这就为我们借鉴历史经验来处理新问题带来了可能。无论人类未来的科技发展水平如何,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未来将如何提高,我们总会遇到一些看似新,但实际上却较为陈旧的老问题。这个时候,借鉴古人的智慧就不可避免了。中国乃至世界将要面临的老龄化问题是需要借助历史学相关研究的,这一点正是中国史学家可以有所作为的新方向。
总之,中国的老年史研究方兴未艾。这是一个中国学者可以大有所为的新领域,在研究老年史的道路上,中国的学者虽然会面临各种挑战,但同时也面临着更多的机遇。中国的老年史研究不能机械地重复西方学者走过的老路,而要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新路。这即是学术探索的要求,也是时代赋予中国相关史学家的重大责任。
四、结语
行文至此,算是将老年史研究在国内外的发展粗陋地梳理了一遍。在此基础上,本研究还提出了老年史当前整体研究的不足之处以及中国学者该如何在未来开展老年史的相关研究工作。虽然笔者的判断不一定符合本学科未来的实际发展,但本研究提出的建议对学科的建设方向却提供了一些新的可能。长久以来,中国学者对老年史的研究基本上是各自开展的,这导致了中国老年史的相关研究呈现出了碎片化和缺乏连贯性等特点。同国外同行的相关研究相比,我国在老年史方面的研究可谓是落后了。对于中国而言,虽然大部分学者开展的独立研究都非常重要,但所有学者努力的大方向却更为重要。实际上,中国的老年史研究依然是具备一些独特优势的。中国的学者应该抓住机会弥补自身的短板,并立志为世界老年史的研究做出自身独特的贡献。
“岁晚身何托,灯前客未空”。这是宋人陈师道在《除夜对酒赠少章》一诗里所做的诗句,也是本文标题的灵感来源。笔者在标题中改用了这句诗,借此期望中国的学者能够不负重托,未来共同开拓创新我国老年史的相关研究。老年史的相关研究该往什么方向发展?该由谁来完成?该如何来开展?这些都是相关研究必须面临的重大问题。在本文的末尾,笔者呼吁全国的相关学者能够多做沟通,明确本领域未来的热点和重要问题,并尽快开展学术合作及相应的研究。在一个老龄化飞速到来的社会,中国的学者绝不应,也绝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