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语言超常搭配质量前景化的语用功能探析

唐灵渊, 周芬芬

(湖南农业大学, 湖南 长沙 410128)

在新闻标题中，微语言超常搭配凸显的前景化特征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语言变异现象。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与内容的超链接形式带来了题文分家的特点,加之微信用户浏览新闻推送的时间较为分散,因此，简洁凝练、满足读者猎奇心理的新闻标题成为获取读者高关注度、高点击量以及高阅读量的关键。在此背景下,各媒体不得不对其推送的新闻标题进行偏离,使公众号新闻标题看上去更具吸引力,从而让吸人眼球的偏离从背景中突出。“突出”与“前景化”是语言风格研究的中心问题,也是前景化理论的核心组成部分[1-3]。前者是指通过变异或偏离违背或疏离语言各层面常规的现象，后者通常由平行或重复来实现。对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而言,偏离的运用具有极强的目的性以及特殊的语用功能。至今鲜有学者从微语言超常搭配着手,对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的质量前景化及其语用功能进行研究。本文对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前景化产生的独特语用效果进行分析,挖掘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背后隐藏的语用功能及意义。

1 微语言超常搭配的质量前景化分析

自媒体博主为呈现较为独特的风格吸引读者注意力,发挥新闻标题的语用功能和主题意义，从而对标准语言(语法)有意识地违背或偏离,这属于性质上的突出[4]。因此他们往往采取多种质量前景化方式来实现这一目的,主要体现在微语言所指转移前景化、微语言仿拟构词前景化以及认知语境假设前景化三个方面。

1.1 所指转移前景化

“能指”是指语言符号的形式;“所指”是指语言符号的内容。[5]文中考察的语言符号仅指记录各种语言的文字,微语言所指转移前景化是指微语言的能指在不变的情况下,所指在语音、语义和语法层面产生了偏离。

1.1.1 字母缩略前景化

字母缩略前景化是指利用英文单词或汉语拼音首字母读音缩写突出在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的前景化位置上,使之达到一种娱乐、调侃甚至讽刺的前景化效果。

例1：央视主播批H&M:做法正合字母缩写荒(Huang)谬(Miu)(澎湃新闻 2021年3月25日)

观察例1,不难发现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被大写的字母“H”“M”和“荒谬”二字吸引了,因此都想点击进去了解新疆棉花事件的新闻动态。原因是字母“H”“M”和“荒谬”因大写而显得突出,从而被前景化了,而作为背景陪衬的则是小写的“uang”和“iu”。可见,该新闻标题分别借用“荒谬”一词拼音的首字母缩写旨在暗示H&M的“越级行为”极端错误,非常不合情理,而咱们新疆棉花不吃这一套!

1.1.2 语义变异前景化

语义变异前景化分为两种，一种是指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原词词义通过不断衍生从而得到与原词不一致的语义,所谓“旧词别解”;另一种是原词词义与旧词词义间毫无联系,可谓“旧词添新义”或“创造新词”等,即新旧词所指失去内在的联系,从而让读者体会到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例2：一年入手8辆车,同九义,汝何秀?(广汽埃安服务 2018年11月7日)

例3：不约而同:拒绝约会,这是大家都同意的!(佛山日报 2020年2月4日)

例2中“秀”以前是单纯的“优异、优秀”的意思,如今与一些微语言搭配起来,通过一些逻辑上的共性从而产生新意,通常是指为某个精彩的回复或是令人窒息的神操作行为点赞的意思。后一小句话的意思是“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何你这么优秀?”。“同九义,汝何秀”在第二小句的述语位置上被前景化,反映了网民们对一年能入手8辆车的这位同志的赞叹。由于“秀”衍生后的语义仍然具有一定正面的、积极的色彩,因此属于旧词别解。例3鉴于读者对成语“不约而同”的意思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背景,即“事先没有共同约定而相互一致”,通过旧词新解后的前景化效果即为标题所示,突出了在新冠肺炎疫情这个特殊时期,举国上下人民响应国家号召,集体认同的团结一心行为。

1.1.3 语法偏离前景化

语法偏离前景化是指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对汉语遣词造句结构规则的偏离而产生的超常语言形式,主要包括词性的活用或产生了新的语法结构等。这种突破语法规则导致的新闻标题前景化现象,在打破读者认知背景中因思维定势所致的空洞感的同时,又能够令读者体验动静相应之感。

例4：“逗鹅冤”——国民“女神”老干妈躺枪走上维权之路(爱国小男孩 2020年7月2日)

“逗鹅冤”来源于网友针对老干妈“躺枪”事件而创造的新词。“逗”“鹅”“冤”这三个词是“动词+名词+形容词”的搭配，从常规语法搭配的规则和逻辑来看,一般很少用到,即便用到，读起来也比较牵强。但倘若它们超常组合搭配在一起运用到新闻标题中,并能获得一定的前景化修辞效果也未尝不可。“逗鹅冤”就是一种超常搭配,该词被视为前景化的原因,其一在于“逗鹅冤”印照了关汉卿的杂剧《窦娥冤》;其二在于其突出了语法偏离的前景化效果,着实把腾讯在此次事件中的“傻白甜”形象表达了出来,甚至达到了令人拍手称赞的效果,修辞效果显而易见。

1.2 仿拟构词前景化

微语言仿拟构词前景化跟动物学家Richard Dawkins率先提出的文化传递单位“模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该词由“基因”一词仿造而来[6],任何一个能够通过不断模仿传播而被复制的信息片段都可以被称作“模因”。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通过利用这种模因现象在微语言超常搭配原有构词结构的基础上仿造新词,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能给读者提供一定的娱乐消遣,又能使读者开阔视野、刷新认知。微语言仿拟构词前景化有两种形式。

1.2.1 谐音仿拟

谐音仿拟是指借助字母或单词与原词中一致或相仿读音的构词成分来仿造新词。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往往通过对谐音仿拟词的前景化从而达到独树一帜的效果。谐音仿拟的原词一般是人们较为熟知的成语和日常用语。

例5：前浪“崇拜”后浪?Duck不必(三联生活周刊 2020年5月5日)

例5通过对传统成语“大可不必”中某几个字的读音进行仿拟从而创造出带有前景化效果的新词,其中英文单词“duck”仿拟了汉字“大可”。因为在blibli(弹幕视频网)大火的“后浪”视频鼓舞了热血沸腾的新一代青年,而这位自诩“前浪”的自媒体博主用“duck不必”这样一个前景化仿拟构词旨在突出心态的重要性,强调互相尊敬才是一个平等的价值体系,才是对时代最好的致敬。类似的谐音仿拟还有“热skr人”等等。

1.2.2 结构仿拟

结构仿拟第一类分为扩张结构仿拟和缩略结构仿拟。扩张结构仿拟是指由文字任意拆分构成的新词;缩略结构仿拟就是把一个相对完整的长句任意缩略为三个字或四个字。此类前景化仿拟结构在很大程度上能够满足当代年轻人心理上的愉悦需求。第二类是在固定语用模式中嵌入新的语素,形式特征明显,改换语素相当灵活便利[7]。

例6：喜大普奔:ETC终于可显示全程扣费了(汽车实用知识 2020年4月17日)

例7：年后灵魂提问:你月半了多少?(埃及皂后官网 2021年2月27日)

例6中的“喜大普奔”是“喜闻乐见” “大快人心” “普天同庆”和“奔走相告”四个成语缩略构成的前景化用法,从整体意义上说明ETC可显示全程扣费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要相互告知、共同庆祝,也从侧面衬托出日常出行是车主们非常关心的话题之一。例7中前景化的“月半”,显然将“胖”这个问题隐藏于含蓄之中,让读者想要一探究竟。

例8：宝马3系GT正式停产!且买且珍惜!(深圳保创BMW官方认证二手车 2020年3月20日)

“且行且珍惜”出自林语堂的《辞海》，该词近年来在网络走红。例8通过嵌入新词，借助热度从而达到前景化的效果，旨在突出宝马3系GT即将正式停产，心动就赶快行动！

1.3 认知语境假设前景化

根据前文对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的所指转移前景化和仿拟构词前景化的分析可知,读者解读新闻标题的认知语境是动态的。传统动态交际语境是以交际为基础,由认知假设构成;而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中的动态语境则是以读者现有的认知背景为基础,以微语言超常搭配前景化后的新闻标题所创造的认知环境构成认知语境假设。

认知语境假设前景化是实现读者对新闻标题理解以及二者间建立最佳关联的关键。鉴于前景化后的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与其内容间的关联是一定的,而读者用于加工信息的认知背景却因人而异,因而读者的认知语境对于新闻标题的理解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由此而知,超常搭配前景化后的新闻标题将相应地促使读者自身构建前景化的认知语境假设,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语境,因此对新闻标题理解起关键作用的正是认知语境假设的前景化。

例9：“拜”局已定,多国领导人祝贺!特朗普拒绝接受(中国反邪教 2020年11月8日)

例9中的“‘拜’局已定”巧妙取用“拜登”名字中的“拜”字指代拜登,利用谐音前景化暗指拜登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已成定局。读者对“‘拜’局已定”的理解恰恰是基于其根据标题前景化构建的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这一认知语境假设,因而言语的交际语用效果才得以实现。

2 微语言超常搭配质量前景化的语用功能

为了增加新闻的点击率或阅读率,各自媒体博主往往在标题的各个层面上“变异”,从语言形式深入到语言内容,从语言的表层意义深入到里层意义。微语言超常搭配前景化突出的新闻标题能更好地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从而达到引导读者浏览的目的,因而具有特殊的语用功能。

2.1 创新导向功能

“中规中矩”的传统新闻标题往往遵循着新闻用语原则及用语规范,长此以往,读者的猎奇心理无法得到满足会导致其对新闻的“视而不见”。微语言超常搭配前景化的新闻标题体现的创新导向功能敢于突破语言常规,用创新造词的表达方式消解读者对标题产生的“麻木感”,新颖感油然而生。

例10：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get过一种丑,叫累丑(佛山电视台 2021年2月9日)

例10中的“累丑”是指短时间内五官没有变化,体重没有变化,皮肤没有变化。但是因为连续熬夜加班或高强度劳动，没有良好的休息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枯草一样被吸干的丑感及憔悴感。

像这样的标题前景化所呈现的趣味性和新颖性易拉近博主与读者间的距离。尽管新词的意义不易言说,但能给读者留有一定遐想的空间,意义依然明了。

2.2 文化指向功能

随着网络全球化的持续推进,网络文化早已不再是边缘文化,而是逐渐融入到人们的生活和主流文化中的一种新型文化。在网络文化价值日渐凸显的过程中,微语言超常搭配前景化承载的新闻文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广泛使用不仅促进了互联网文化的传播,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大众文化,丰富甚至代表了大众文化。新闻标题前景化体现的文化指向功能主要是指在借用中国传统四字成语框架的基础上通过音译得到新的四字词语,且有的词语可能衍生出了新的含义,从而实现前景化。

例12：小心“疫”“疫”，万无“疫”失——开门营业疫情防控小贴士(绿色新泾 2020年2月19日)

例12由于超常搭配的传统成语文化加之前景化带来的新奇感,激活了人们对此类四字词语的认知与理解,进而不约而同地传播与效仿。

2.3 情感驱动功能

情感驱动功能是指借助前文所述的各种质量前景化表现形式,采用情感驱动策略来增强表达效果,从而激起人们强烈的情感反应,并产生共鸣。

例14：又一波爷青结!老牌巨头宣布退出手机市场(澎湃新闻 2021年4月5日)

例14中的“爷青结”是博主突出的前景化信息,是指“爷的青春结束了”。而“爷青结”进一步将读者引向建立认知语境假设从而推测新闻的主要内容,在突出LG电子决定放弃手机业务的同时,也宣布作者那一代人的青春结束了,感伤时代的变迁与无奈。

3 结语

标题是新闻的“文眼”,起着浓缩主题、画龙点睛的作用。它要求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最重要的新闻内容,既要简明扼要、标新立异,又要生动醒目、独具匠心,使读者“一见钟情”。因此,将前景化策略运用到微信公众号新闻标题，为微语言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特别是对文学语用学这一新兴交叉学科的发展以及探究网络交际时代下微语言超常搭配的产生和发展有所启示,也为进一步探讨微语言超常搭配和新闻语体的变异与进化问题提供了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