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正统观的全面登场及其影响
2021-11-29曾彥,郝虹
曾 彥 ,郝 虹
(1.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七师 胡杨河市党委党校,新疆 胡杨河 833200;2.大连大学 人文学部,辽宁 大连 116622)
三国,从思想文化的角度而言,是先秦之后的又一次百家争鸣时期;从裂土纷争的角度而言,是先秦之后的又一次政权分立时期。然而,这只是表面与春秋战国相类似,实则两个时期差异极大。仅以正统观为例,正如有文章指出的那样,春秋是拥正统,而三国则是争正统[1]。换言之,春秋时期,无人否认周天子名正言顺的正统地位,却恰好要借“尊王攘夷”之途实现争霸大业,此为拥正统。而三国时期却无这样一个被公认的周天子,魏、蜀、吴三个政权,都没有绝对无异议的建国依凭[2],所以需争正统。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如此状况,三个分立的政权需要对各自存在的合法性进行鼓吹,宣称只有自己才是天命所归、是民心所向、是功业彪炳……,总之,是自己应该当皇帝,而其他两个政权乃非伪即僭。所以,三国相争不仅是土地与人口之争,还是口水之争。口水之争并非仅关乎颜面,更关乎观念、人心和舆论,不容小觑。
在这场口水之争中,三方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地位,主要做了三件事。其一,把对己有利的正统观都翻腾出来。其二,通过国家认定的方式,让己方符合正统观。其三,对敌方的正统观予以反驳。此若干做法,使得三国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各种正统观全面登场的时期。
一、三国时期正统观的类型
为了将迭出并陈的纷繁正统观以清晰的脉络呈现,本文使用时间维度、空间维度、人的维度和神秘维度,对这一时期正统观的内容进行归类。
(一)时间维度
1.循环正统观
关于中国古人作为农业民族,深受农业耕作一年四季周而复始的影响,思维方式呈循环论的观点,学界早有定论。这一思维方式深深影响了中国人的历史认识模式,即历史是循环往复的。具体到正统论的循环观又有多种表现形式,如天象运转的循环观、五德终始的循环观、五帝更迭的循环观和正朔三复的循环观。
(1)天象运转的循环观
曹丕即将代汉自立,在苏林、董巴所上的劝进表中,认为曹魏代汉符合天象运转的次序。具体内容是:天象分为十二个区域,分别对应于地上人间的王国,比如周在鹑火,魏在大梁。当岁星依次经过天上的十二个区域时,也就是地上人间的王国依次受命之时,而岁星每隔十三年即在各个区域往复一次。比如周文王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曹操将讨黄巾军,这是曹操受命的时间;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曹操始拜大将军;十三年复在大梁,曹操始拜丞相;二十五年,岁复在大梁,所以曹氏应该受命,此魏得岁与周文王受命相应[3]70。
(2)五德终始的循环观
所谓五德终始的循环史观,是指金、木、水、火、土五行运行的循环顺序,或相生或相胜,而某个政权之所以建立,是因为或以相生或以相胜之序承续了上一个运次,并开启了下一运次。
魏文帝曹丕在《改雒为洛诏》中明言汉为火德,而“魏于行次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加‘水’,变‘雒’为‘洛’”[3]76。孙权称帝后,也“推五德之运,以为土行用未祖辰腊”[3]1130。
(3)五帝更迭的循环观
所谓五帝更迭的循环观,是指从黄帝至舜、禹的五帝循环,延伸下去,各个王朝都依次作为五帝的后代子孙,轮流受命为帝。
前面所述曹丕即将代汉时,苏林、董巴的劝进表中还提到了曹氏乃颛顼之后,与舜同祖,则魏代汉,同于尧授舜[3]70。魏明帝景初元年下诏称:“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3]110
(4)正朔三复的循环观
所谓正朔三复的循环观,是指无论受禅还是革命,帝王之兴,必改正朔,或以十三月为正,或以十二月为正,或以十一月为正,即三统历,而所兴起的帝王之正朔必随三统历循环往复。
曹魏代汉,大儒高堂隆博引《易》、《书》、《诗》以及谶纬来证明改正朔的必要。即
按自古有文章以来,帝王之兴,受禅之与干戈,皆改正朔,所以明天道,定民心也。《易》曰:“《革》,元亨利贞。”“有孚改命吉。”“汤武革命,应乎天,从乎人。”其义曰,水火更用事,犹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也。《易通卦验》曰:“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以应天地三气三色。”《书》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建皇授政改朔。”初“高阳氏以十一月为正,荐玉以赤缯。高辛氏以十三月为正,荐玉以白缯。”《尚书传》曰:“舜定钟石,论人声,乃及鸟兽,咸变于前。故更四时,改尧正。”《诗》曰:“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三之日于耜。”《传》曰:“一之日,周正月,二之日,殷正月,三之日,夏正月。”《诗推度灾》曰:“如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可知。以前检后,文质相因,法度相改。三而复者,正色也,二而复者,文质也。”以前检后,谓轩辕、高辛、夏后氏、汉皆以十三月为正;少昊、有唐、有殷皆以十二月为正;高阳、有虞、有周皆以十一月为正。后虽百世,皆以前代三而复也。《礼大传》曰:“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正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乐稽曜嘉》曰:“禹将受位,天意大变,迅风雷雨,以明将去虞而适夏也。”[4]329
即自黄帝至汉,所出现的各个圣王,分别使用三统历中的一种,三统历本身一直在循环,依此次序魏应以十一月为正。
以上所述天象运转的循环观、五德终始的循环观、五帝更迭的循环观和正朔三复的循环观,并不仅存于三国时期,无论往前追源,亦或向后寻流,都源远流长,而其目的均为:一方面以历史为依据,比如用天象运转的历史循环,来论证己方政权的正统性,另一方面,则以国家认定的方式,比如曹魏以自己承土德、继舜后、以十一月为正,来标明己方政权的正统性。
2.直线正统观
与上述循环正统观不同,对几十年或几百年的前点有某种后点回应式关联的历史,还有呈现直线型而非循环型的模式。
陈寿在《魏书•武帝纪》中叙述曹操破袁绍之事时,认为50 年前已有预兆“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天下莫敌矣。”[3]22又,《魏书•文帝纪》载:“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飏曰:‘此何祥也?’飏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内黄殷登默而记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飏之言,其验兹乎!”[3]58即汉熹平五年至延康元年,四十五年之前点与后点,分别有黄龙出现于谯,正应曹丕继魏王之事。
干宝在《搜神记》中也有类似的认识:“宋大夫邢史子臣明於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问曰:‘天道其何祥?’对曰:‘后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将死;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亡后五年,君将终;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俄而皆如其言。所云邾王天下者,谓魏之兴也。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后。其年数则错,未知邢史失其数邪,将年代久远,注记者传而有谬也?”[3]75-76
这两则资料所见,魏晋时人的正统观中,若从时间维度而论,是呈直线型,即以某个节点始,向后延伸五十年或四百年,会出现与那个节点的历史相回应的事件,目的是证明曹魏之得天下乃运数,则其正统性早为天定。
从时间角度看,循环正统观和直线正统观似乎是矛盾的,但其实并不矛盾。因为循环正统观是嵌在永无终点的时间之中,而直线正统观则是这永无终点的时间中的一段,两者非但不矛盾,而且恰形成了对时间绝对性的长和相对性的短之间,既相异(循环与直线)又相同(均为正统)认识的互补。
(二)空间维度
1.中原正统观
谁占据了中原之地,谁就是正统,这一观念可追溯至春秋时代。三国时期,占据了中原的曹魏政权紧紧抓住这一历史依据,尤其针对吴、蜀两国,强调己方的正统地位。
曹魏代汉后,魏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尚书令陈群、太史令许芝、谒者仆射诸葛璋各自给诸葛亮书信,陈述天命人事,劝其举国称藩。诸葛亮作《正议》曰:“昔在项羽,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秉帝者之势,卒就汤镬,为后永戒。”[3]918从中可以揣度,华歆、王朗等人劝降诸葛亮的依据之一,即以曹魏政权占据了中原,因而为正统自居的。后来邓艾平蜀,在报刘禅降书中称“自古圣帝,爰逮汉、魏,受命而王者,莫不在乎中土”[3]901,也想说明占据了中原,才是名正言顺的受命之王。
上述史例反映了三国时期,在空间维度上,认为中原是政治舞台中心的观念,即中原正统观,在春秋之后,跃过了因统一而较为沉寂的秦汉时期而再次被突显出来。其原因正在于这一时期,因三个政权鼎立的政治格局的强烈刺激,使中原正统观再次成为历史舞台上相争的焦点。
2.统一正统观
从空间维度来看,中原正统观与统一正统观恰成互补之势。所谓中原,核心意义即处于地理空间的中心位置,它暗含了中国古人居中即为统治中心的文化涵意。而其实如果没有统一的话,所谓居中也就是有名无实了。因此也就可以理解,三国时期,并非仅诸葛亮心怀一统天下之志而汲汲于北伐,曹魏和孙吴又何尝放弃过这种理想呢?!所以,曹魏政权的华歆、王朗等人要给诸葛亮写信,劝其举国称藩;而孙权则拒绝了臣下让其郊祀的建议,认为“郊祀当于土中,今非其所,于何施此?”[3]1136
(三)人的维度
1.德者正统观
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所谓居大位者必为有德之人的历史叙述深入人心。在三国时期人的表述中,此观念屡见不鲜。
汉献帝在给曹丕禅位的册书中,首句即为“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3]62曹丕亦在《让禅令》中称:“天下重器,王者正统,以圣德当之,犹有惧心……”[3]72“若夫唐尧、舜、禹之迹,皆以圣质茂德处之,故能上和灵祇,下宁万姓,流称今日。”[3]65即尧、舜、禹之所以得天下重器,处王者正统之位,皆因有圣德。
蜀后主刘禅在征讨曹魏的诏书中,用对比的方式彰显了德者方为正统的认识:“朕闻天地之道,福仁而祸淫;善积者昌,恶积者丧,古今常数也。是以汤、武修德而王,桀、纣极暴而亡。曩者汉祚中微,网漏凶慝,董卓造难,震荡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残剥海内,怀无君之心。子丕孤竖,敢寻乱阶,盗据神器,更姓改物,世济其凶。当此之时,皇极幽昧,天下无主,则我帝命陨越于下。昭烈皇帝体明叡之德,光演文武,应乾坤之运,出身平难,经营四方,人鬼同谋,百姓与能。兆民欣戴。奉顺符谶,建位易号,丕承天序,补弊兴衰,存复祖业,诞膺皇纲,不坠於地。”[3]895即汤、武修德而桀、纣极暴;操、丕无德而刘备体德,因此汤、武王而桀、纣亡,操、丕时皇极幽昧而刘备时兆民欣戴。
2.血统正统观
谁为正统,还取决于谁是已有合法政权的血缘延续者,其中既有直系的血缘统属关系,也包括旁系的血缘统属关系。蜀汉在三国鼎立的政局中,于己最有利的牌便是刘氏血统。所以后主刘禅在对比了曹操、曹丕的无德和刘备的体德之后,特意要表明蜀汉政权的建立是延续了刘汉的正统“存复祖业,诞膺皇纲”[3]895。
(四)神秘维度
1.祥瑞正统观
谁是天命正统,还由呈现祥瑞征兆的天意决定。
曹丕受禅称帝,大引历史上的符瑞所归,又言己登基前的各种祥兆,目的即说明曹氏建国乃是天命认可的正统[3]64-65。
刘备称帝时的情形亦如此,所谓“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徵。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於渊泉,晖景烛燿,灵光彻天。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於汉中也。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二祖受命,《图》、《书》先著,以为徵验。今上天告祥,群儒英俊,并起《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3]888
孙权在《黄龙见白虎仁诏》中说:“古者圣王积行累善,修身行道,以有天下,故符瑞应之,所以表德也。”[3]1147
2.帝王异象正统观
除了祥瑞之现,还有帝王异象,也常常被作为天命所归的预兆。如《魏书》载曹丕出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3]57刘备少时所宅“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3]871孙权未发迹时,亦被人视为“有大贵之表”[3]1115。
上述时间维度的循环正统观和直线正统观、空间维度的中原正统观和统一正统观、人的维度的德者正统观和血缘正统观,以及神秘维度的祥瑞正统观和帝王异象正统观,几乎囊括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正统观的全部。后来的南北朝时期,只是在人的维度的正统观中多了一项民族正统观的内容,其余则未超出三国时期所涉正统观的范围。因此可以说,三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正统观的全面登场时期。
二、三国时期正统观全面登场的影响
(一)德者正统观沉淀下来
从前面的归纳分类中,可以看到,各政权在正统观的争论中,为了更有力地论证自己政权的合理合法性,上述正统观往往不是单独出现,而是组合式出现。以曹魏政权为例,在为其正统性进行或树立或论证或辩护的依据中,天象运转的循环观,五德终始的循环观、五帝更迭的循环观、正朔三复的循环观、直线正统观、中原正统观、德者正统观、祥瑞正统观、帝王异象正统观都派上了用场。蜀汉政权为其正统性所引依据中,包括了德者正统观、血统正统观、祥瑞正统观和帝王异象正统观。孙吴政权则运用了五德终始的循环正统观、祥瑞正统观和帝王异象正统观。
但值得注意是,上述种种正统观之间并非仅有相互叠加、互为声援的和平相处的组合关系,它们之间亦有互相攻驳的冲突。
比如,中原正统观和德者正统观之间的冲突。前述华歆、王朗等人给诸葛亮写信,劝其举国称藩,诸葛亮则以项羽虽占据了中原,却因无德而最后败亡之史实予以了反驳。在这种互相攻驳的冲突中,三国时期对正统观的认识深化了。如果说在此之前,对中原正统观和德者正统观的认识还无高下之分的话,那么,诸葛亮的反驳则使德者正统观高于中原正统观了。
(二)统一正统观深入人心
在全部正统观登场的情况下,在不同正统观的交锋中,统一正统观成为最后的归宿。从逻辑上来讲,只要统一了,不同正统观之间的对立性就都消失了。无论是循环正统观、还是直线正统观,亦或中原正统观、德者正统观、祥瑞正统观都可集中于那个统一王朝之中,无需争论,均服务并服从于统一王朝的正统性的论证中。
因此可以说,经过汉代大一统思想的奠基,三国时期正统观的全面登场和争论,为中国人对统一的根深蒂固的认可,从思想和舆论上,再次起到了深化和积淀的作用。
(三)正统观的被工具化
正是因为无法统一,所以分立的三个政权——魏、蜀、吴,都没有全然的自信,认为自己是确定无疑的正统。上述所有的正统观被竭尽所能地翻腾出来,只是增加己方底气的外在依凭,而这些所谓正统的证明,当时人自己究竟相信多少?
袁宏在《后汉纪》中评论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时说:
献帝幼冲,少遭凶乱,流离播越,罪不由己,故老后生,未有过也。其上者悲而思之,人怀匡复之志。故助汉者协从,背刘者众乖。此盖民未忘义,异乎秦、汉之势。魏之讨乱,实因斯资,旌旗所指则以伐罪为名,赏爵所加则以辅顺为首。然则,刘氏之德未泯,忠义之徒未尽,何言其亡也?汉苟未亡,则魏不可取。今以不可取之实而冒揖让之名,因辅弼之功而当代德之号,欲比德尧舜,岂不诬哉![5]
袁宏深刻指出了,曹操之所以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借用了当时人欲匡扶汉献帝的人心资源。这一资源的可以借用,说明刘氏之德未泯,汉室之命未亡,所以,魏不应代汉。不可取而取,所谓汉魏禅代的比德尧舜,就是徒有虚名的诬史而已。
袁宏所说的“此盖民未忘义,异乎秦汉之势”,若从文化史的角度来看,讲的是自西汉将儒学奉为官学,儒家之重忠孝节义经过两汉将近四百年的积累后,已然形成了文化传统。曹操之为奸雄的“奸”,在于他并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取汉而代之,他是如此清楚如果那样做,就是将自己放在炉子上烤[3]52,因此他只是控汉献帝于股掌中,将这一资源充分利用来为己谋利。曹丕之逼汉献帝禅位,是从骨子里继承了其父的做法,即表面尊之尚之,其实则是利用而已,无论是对汉献帝其人,亦或是对忠孝节义之文化观念,皆然。在禅位仪式之后,曹丕说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舜、禹之事,吾知之矣。”[3]75他知道了什么呢?是舜禹禅代的真相,不过是权力之争的粉饰吗?在权力已日渐成为炙手可热争夺对象的时代,曹丕之前未必无人对舜禹禅代有疑问,只不过曹丕赤祼祼地把它说了出来。且不论舜禹禅代的真相究竟如何,曹丕所以为的真相,显然不是儒家所宣扬的上古圣人以德为重的权力交接。那么所谓圣人禅代的历史,到了三国时期,不过就是曹魏统治者用以证明汉魏禅代合法性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