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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

2021-11-29赖德胜

关键词:共同富裕差距群体

赖德胜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 社会和生态文明教研部, 北京 100089)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期盼。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时,“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这表明我国已经将共同富裕的理想进行制度化实践,具体化为行动目标,并制定了清晰的时间表和路线图。这彰显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对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必将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产生深远影响。

一、共同富裕的时代内涵

中国共产党始终坚守初心和使命,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不断为美好生活而奋斗。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带领全国人民开展土地革命,使农民拥有土地这一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为实现共同富裕奠定了基础。新中国成立以后,按照“公私兼顾、劳资两利、城乡互动、内外交流”的方针,国民经济逐渐恢复。通过“一化三改”,建立了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明确提出要实现共同富裕。毛泽东同志指出:“现在我们实行这么一种制度,这么一种计划,是可以一年一年走向更富更强的,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强些。而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大家都有份。”[1]改革开放后,面对经济比较落后、人民收入水平比较低的现实,邓小平同志认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2],并提出了“先富共富”的构想。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更加重视共同富裕问题,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我们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脚踏实地、久久为功,向着这个目标更加积极有为地进行努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让广大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实、更有保障、更可持续[3]。

共同富裕从理想变为现实,是个长期的过程。自然地,共同富裕在不同发展阶段会被赋予不同的内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已经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共同富裕具有新的时代内涵。

1.共同富裕与人的全面发展相协同

受生产力发展的制约,我国长时期以来在实践中所追求的共同富裕更多是经济层面的,是收入方面的。比如邓小平同志指出,要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通过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来,就必然产生极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其他单位的人们向他们学习。这样,就会使整个国民经济不断地、波浪式地向前发展,使全国各族人民都能比较快地富裕起来[4]。这个先富共富的逻辑过程主要是以经济收入来衡量的。收入确实很重要,因为只有物质财富的源泉得到极大的涌流,社会成员才能享有丰裕的物质生活和广泛的经济社会权利,获得体力和智力充分的发展。收入达到一定水平,是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经过40多年的经济增长,若以收入来衡量,不仅先富的目标已经实现,而且共富的进程也已加快。但仅以收入来衡量共同富裕,又有很大偏颇,与马克思关于未来社会每个人全面发展的基本原则相比,不甚一致。实际上,如果富裕只是收入层面上的提高而没有人的全面发展,那么收入方面的共同富裕目标也很难实现。因为理论与实践已经证明,个人非经济方面的发展,与其收入的富裕高度相关,也就是说,接受更多教育、身体更健康的人群,收入水平也可能更高。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强调要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这要求统筹做好就业、收入分配、教育、社保、医疗、住房、养老、扶幼、生态、文化等各方面工作,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得到尊重,潜能得到激发,德智体美劳各展其所,全体人民普遍达到生活富裕富足、精神自信自强、环境宜居宜业、社会和谐和睦、公共服务普及普惠,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和幸福美好生活,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提高。

2.共同富裕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更加强调公平

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始终存在着公平与效率关系的争论。经济学有两种流行的观点,都认为应该效率优先,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收入分配将自然而然得到改善,公平得以实现。一种观点称之为“涓滴效应”论,即在经济发展中并不需要给低收入群体和地区以特别的优待,而是由优先发展起来的群体和地区,通过投资、消费、就业等会自动地惠及低收入人群和地区,从而带动共同发展和共同富裕。另一种观点可称之为“倒U型假设”,认为在经济发展中,收入差距会先扩大,到了一定阶段后,收入差距才会缩小,收入差距在经济发展中呈现倒U型变化。我国一直重视公平与效率的关系。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相对来说,公平被置于更加重要的地位。在改革开放时期,相对来说,效率被置于了更加重要的地位。比如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要在个人收入分配上体现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这极大地激发了各生产要素的活力,先富效果显著。但发展的成果并没有自动地公平地涓滴到后富群体中,收入差距变动的拐点也不是自动来临。事实证明,对过程公平性的强调以及切实采取措施,是共同富裕的内在需要。因此,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坚持效率与公平均衡发展,坚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全面小康社会的建成和绝对贫困问题的历史性解决,为在共建共治中实现共享和共同富裕奠定了坚实基础。未来的共同富裕之路必须继续坚持效率与公平均衡发展,通过过程的公平来更好达到结果的公平。

3.共同富裕有具体时间表和路线图

在我国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共同富裕始终是一种写在纸面上的理想,抑或有共同富裕的实践,但最后都避免不了共同贫穷的命运。今天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共同富裕的理想,实现共同富裕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因此,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时“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在“十四五”期间要“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并提出了一些重要要求和重大举措。为实现共同富裕确定了具体的时间表,这在党的全会文件中是第一次,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在人类历史上也是第一次提出。这既指明了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彰显了我们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决心和信心,也是实事求是、符合发展规律的,兼顾了需要和可能,有利于在工作中积极稳妥把握,在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路上不断向前迈进。由于我国人口众多,国土空间大,发展还不平衡不充分,各地区推动共同富裕的基础和条件不尽相同,因此,共同富裕的实现不可能整齐划一同步走,而是要分阶段逐步实现。为此,我国制定了实现共同富裕的路线图,那就是采取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改革发展办法,即“先试点,后推广”,选取基础条件比较好的浙江省进行试点,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对浙江省如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提出明确要求,特别提出到2025年,浙江省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取得明显实质性进展,到2035年,浙江省基本实现共同富裕。在总结评价基础上,建立健全示范推广机制。时间表和路线图的确定,为总体上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了操作性指南。

二、共同富裕的主攻方向

实现共同富裕,前提是富裕,核心是共同,因此,既要有较好的经济增长,又要有较好的收入分配,要实现高质量发展。为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使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进展,我们要紧紧围绕增进经济增长的充分性和发展的平衡性以及提高中等收入群体比重三个方面做文章。

1.增进经济增长的充分性

只有生产力足够发达,财富足够涌现,收入水平足够高,才谈得上共同富裕问题。但要多少才算是共同富裕取得明显进展,官方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数字,这留下了足够大的讨论空间。这既有内容设定的问题,也有参照系的问题。比如共同富裕内容,根据前述,它不是单向度的,而是涉及人的全面发展的各个方面,因此,不同方面的进展性如何设定?不同方面是否有不同的权重?还比如共同富裕的参照系,是跟自己比,还是跟其他国家比?这些问题都是需要深入讨论的。综合来看,在共同富裕的各个方面中,收入是核心指标,而且共同富裕不是关起门来自说自话,而是要有一个国际标准。根据《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2025年浙江省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取得明显实质性进展的一个重要指标是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经济体水平。这意味着,达到中等发达经济体的人均收入水平是共同富裕的前提条件。但需要指出的是,这是一个相对性的比较指标,也就是说我国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要取得实质性进展的前提条件是要达到2035年时中等发达经济体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水平。据测算,我国GDP总量届时大致需要比2020年翻一番,这就要求我国经济增长要保持一定的速度,虽然每年的增速有高有低。比如2020年因为受疫情影响,增速为2.3%,2021年因为基数的原因,增长可能超过8%,但平均来说,5%左右的速度还是必要的,但这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增长压力也很大。因此,根据新发展阶段的新特征,强化既有增长动力,寻找新增长动力,确保经济维持中高速增长,把“蛋糕”做得更大,是实现共同富裕的主攻方向之一。

当然,经济增长的充分性不仅表现在数量和速度上,还表现在结构优化和质量提升上,结构性失衡和生态环境遭到破坏都是增长不充分的表现。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城乡居民收入增长与经济增长更加协调,构建产业升级与消费升级协调共进、经济结构与社会结构优化互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良性循环,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韧性。

2.增进发展的平衡性

全体人民比较平等地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城乡差距、区域差距、收入差距不断缩小,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和外在表现。但现实却是,发展的不平衡性还普遍存在,人民群众还有很多急难愁盼问题,这也是实现共同富裕所必须攻克的最大难题。

虽然城乡关系和区域关系在某种意义上都表现为空间上的关系,但在性质上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区域之间差距的形成,更多的是受自然、历史、文化、政策等因素影响,很大程度上是发展的问题,比如西部地区发展条件没有东部地区优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大量资源集聚于东部地区,因而东部地区先于西部地区得到更快发展,东西部之间差距不断扩大。近些年,区域问题不仅有东、中、西部地区之间的差距问题,还有南北地区之间的差距问题。当然,区域内甚至省区市内部不同地区之间的差距也不容小觑。而城乡之间差距的形成,除发展问题之外,还有体制机制问题。一方面,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所形成的城乡二元的体制性分割,虽然已得到了比较全面系统的改革,但在短期内无法完全消除,依附其上的隐形福利还不同程度存在;另一方面,城乡之间资源配置不平衡,比如素质较高劳动力不断往城镇转移,使得农村从业者的教育程度和企业家精神较之城镇有较大差距。因此,虽然国家实施了脱贫攻坚战略,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并开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城镇资源不断往农村输送,城乡之间的收入差距呈缩小之势。比如2020年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值为2.56,比上年缩小0.08,比历史高位更是有明显下降,但仍然处于高位,远高于中等收入经济体的平均水平。这还是就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来说,如果考虑到教育、就业、医疗、卫生、文化等因素,城乡差距将更大。因此,增进发展的平衡性,必须要明显缩小区域差距和城乡差距,比如到2035年,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值将缩小到1.8以下。

收入差距反映的是不同人群之间的收入分配关系,对区域收入差距和城乡收入差距也有所体现。实际上,根据有关研究,我国总体收入差距的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城乡收入差距和区域收入差距。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收入差距的演变经历了一个明显的先扩大后缩小的过程。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的基尼系数为0.33,这是相当低的水平,说明那时平均主义比较严重。后受改革开放、先富政策、市场经济、人力资本等因素的影响,收入差距不断扩大,2009年基尼系数曾一度接近0.5,后不断回落,但近些年一直在0.46左右的高位徘徊。因此,增加收入分配的平衡性,必须明显缩小收入差距,比如把基尼系数缩小至0.40以下。

与收入分配差距相关的是财产分配的差距。经过几十年的积累,我国居民所拥有的财产数量越来越多,财产的种类也越来越多,既有存款、房产等传统型财产,也有知识产权、数据等现代型财产。有研究表明,财产分配差距要明显高于收入分配差距[5]。财产不仅影响当期收入分配,而且影响长期和代际的收入分配。因此,促进发展的平衡性,要有效调控好财产分配的差距。

3.提高中等收入群体比重

中等收入群体占有较高比例,形成“橄榄型”分配结构,不仅能缩小总体收入差距,而且易于扩大消费,促进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形成,易于达成主流社会价值观,促进社会稳定,是共同富裕的重要体现。党的十六大首次提出“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的任务,后来的历次党代会也都对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提出了明确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更是提出“要把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作为重要政策目标,优化收入分配结构,健全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要扩大人力资本投入,使更多普通劳动者通过自身努力进入中等收入群体。”[6]虽然对中等收入群体的界定和衡量标准还有争议,但多数文献认为,经过几十年的积累,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中等收入群体无论规模还是比例都显著增加了[7]。当前我国中等收入群体人数约4亿,占比将近30%,规模为世界最大。但中等收入群体比重各省区市并不平衡,比如北京市的比重已近60%,已达到发达经济体的水平。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中等收入群体显著扩大。何为显著扩大,官方也没有给出确切数字。但要使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中等收入人口达到7亿和中等收入群体比重达到50%是硬性要求。若此,从发展的眼光来看,考虑到现有的中等收入群体有部分将进入高收入群体,意味着约7亿的中等收入群体中至少有3亿多现有的低收入群体成为中等收入者,这将是历史性的人口结构变革,能极大地改善总体收入分配状况,为共同富裕奠定扎实基础。

三、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共同富裕既是一种结果,也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会影响结果的实现程度。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注定是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因此,要创新动力,保持定力,循序渐进,有序推进。

1.坚持基本经济制度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具体体现。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中国,才能使共同富裕从梦想转变为现实。成为现实的重要条件之一是经过多年的探索和实践,我国已经形成了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和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把社会主义制度和市场经济有机结合起来的基本经济制度,并显现出不断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显著优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告诉我们,生产资料私有制只能导致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甚至两极分化,不可能实现共同富裕。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近两个世纪以来的有关数据充分证明了这一科学论断[8]。因此,我们要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发挥公有制经济定向稳行作用,这是共同富裕的前提。同时,我国现在仍然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我国有1.4亿户市场主体,它们绝大部分属于非公有制经济。非公有制市场主体创造了50%的税收、60%的GDP、70%的技术创新、80%的就业、90%的新增就业,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要继续允许一部分人通过辛勤劳动和合法经营先富裕起来,通过先富带动后富,帮助后富。特别是要加强和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全面保护各类产权,使各类市场主体有信心和恒心,有稳定的预期,敢于创新创业,敢于投资经营。实际上,各类非公有制市场主体的所有者和经营者,本身就是中等收入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保持市场主体有活力,在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中等收入群体的巩固和扩大有了基础,从而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

2.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把“蛋糕”做得更大,需要经济持续增长。进入新发展阶段,经济增长要体现新发展理念,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贯穿于经济增长的始终和各个方面,实现高质量发展。其中,创新是关键,创新在现代化建设全局中处于核心地位,经济增长要从投入为主转向创新驱动。为此,要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的优势,集中力量进行联合攻关和持续攻关,在基础理论和关键核心技术上取得突破,摆脱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同时,要激发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因为创新的关键在于人。我国过去依靠人力资源优势成为“世界工厂”,依靠“人口红利”实现了经济增长。随着劳动年龄人口的减少和老龄化社会的加速来临,我国的“人口红利”逐渐消失,但“人力资本红利”悄然而至。经过高等教育的多年扩张和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我国的人口素质已经得到很大提高。根据“七普”数据,具有大学文化程度的人口已经超过2.18亿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超过54%,与2010年相比,15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由9.08年提高至9.91年。此外,我国还有大量的技术工人和熟练工人。这形成了巨量的人力资本,只要这巨量的人力资本释放出潜能,任何国家和力量都无法阻止我国创新的脚步,可以说,我国正处于科技创新大爆发的前夜。为使“人力资本红利”得到更好更充分的释放,一要优化人力资本的配置,使那些有较高人力资本的劳动者能够充分高质量就业,为人力资本发挥作用提供合适的平台。如果就业不充分,将是人力资本的闲置和浪费,不利于创新。如果配置不合理,存在着所谓的“错配”,比如低能高就或高能低就,或人力资本过分拥挤在非生产性部门,同样会导致人力资本的闲置或浪费。要更好发挥市场在人力资本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二是要形成科学的评价和激励机制,克服唯学历、唯资历、唯论文等倾向,真正做到能者上,庸者下,贡献大者多得,贡献少者少得,各尽所能,各得其所,使科研人员有动力去从事创新,使企业家和经营者去推广使用创新。三是要营造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的氛围,弘扬科学家精神、工匠精神和企业家精神,使这三种精神转化为创新发展的强大力量。

3.加大人力资本投资

教育是伟大的平等者。教育的普及和提升是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前提,教育公平发展本身就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同时,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目标实质性迈进的过程中,教育等人力资本发挥着重要作用,其中至少有三个逻辑。一是教育与技术之间的竞争[9]。创新驱动发展意味着社会有明显的技术进步,而技术进步往往是技能偏好型的,即技术进步会增加对技能劳动者和教育程度较高的劳动者的需求,进而提高教育的收益率。如果人力资本的供给跟不上需求,则会扩大高低教育程度者之间的收入差距,不利于共同富裕。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是教育和技术之间形成动态匹配性竞争,教育既促进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又能够满足劳动力市场对高教育程度者的需求,使收入差距得到比较好的控制。二是技术进步引致的工作性质的变革[10]。正在发生的以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将改变工作的性质,大量的中等技能工作将被智能机器替代,只有高技能工作和为生活服务的低技能工作会大量增加,这将导致就业的两极分化。由于中等收入群体中的很大比例都是中等技能劳动者,工作替代和就业极化将会冲击中等收入群体的基础。教育、培训等人力资本投资会给劳动者赋能,是应对工作性质变革的最重要的手段。三是中等收入群体的扩大[11]。正如前文所述,共同富裕有赖于中等收入群体规模的扩大,需要有更多的低收入者跃升成为中等收入者。有研究表明,低收入者的共同特征之一是受教育程度比较低,就业层次也比较低。因此,使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有明显的扩大,关键是要进一步提高低收入者的受教育程度,使其有更强的就业创业能力。

加大人力资本投资,方向有三:一是增进教育的普惠性和公平性。缩小教育分配的差距,特别是要为低收入者、困难群体、下岗失业人员、边缘群体等提供更多更公平的受教育机会,通过教育促进代际流动性,使每一个人都有出彩的机会,都有梦想成真的可能。二是增进教育的适配性。教育是面向未来的,要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培养接班人,为构建新发展格局和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提供合格的劳动者。因此,要深化改革,优化教育结构,加强STEM教育(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提高教育质量,教育要更好地聆听劳动力市场的声音,使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之间有更好的衔接和互动。三是加强培训。为人们提供全生命周期学习的机会,以更好地对冲人力资本的折旧,增强创新创业和转岗适岗能力,为人们不断适应科技进步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供持续支持。

4.改善收入分配制度和政策

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和政策既能促进“蛋糕”做大,也能促进“蛋糕”更好地分配。在初次分配中要始终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原则,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更好兼顾公平与效率。由于劳动收入比其他收入差距更小,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有利于缩小收入差距,实现共同富裕。为此,要在更加充分就业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就业质量,健全工资合理增长机制,合理调整最低工资标准,坚持经济增长与居民收入同步增长、劳动生产率提高与劳动报酬同步提高,落实好带薪休假制度,构建和谐劳动关系,使劳动者更好分享企业发展的成果。近年来,以快递员、网约工、货车司机等为代表的新就业形态从业人员不断增加,根据国家信息中心发布的《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21)》,2020年共享经济带动的就业人数已达8 400万人,同比增长约7.7%,在稳定和扩大就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新就业形态从业者的权益保障还不到位,在劳动报酬、工作时间、劳动安全、社会保险等方面还存在着法律法规短板,要及时补上。在再分配过程中要更好发挥政府的调节作用,健全以税收、社会保障、转移支付等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调节机制。对高收入者,要更好发挥税收调节作用,可适时开征房产税和遗产税,促进代际公平。对中等收入者和低收入者,要更好发挥社会保障和转移支付的作用,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在发展中不断保障和改善民生,使“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得到更加充分和更高质量的实现。更加重视和更好发挥慈善事业、民间捐赠等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在法律、政策、社会环境等方面鼓励先富裕起来的企业和人群承担更多社会责任,拿出更多财富,更好回报社会,从事公益慈善事业,支持和帮助后富者改善生活、教育、医疗、卫生等条件。

5.统筹城乡区域发展

虽然我国的城镇化率已达到了63.89%,达到了比较高的水平,但在第一产业就业的劳动力仍占23.6%,远高于第一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7%),因此,随着农业劳动生产率的进一步提高,农村人口和劳动力继续向城镇转移仍是大势所趋。要积极推进以人为中心的新型城镇化,提高城镇化的质量。比如使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不断接近,使城镇居民有更加优质公平的教育和医疗服务,更畅通的出行体验,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生态环境,更安全的生活空间,更多样的发展机会等,特别是要使农民工等农业户籍人口能在城镇享受到比较均等的基本公共服务。但城镇化要避免以牺牲乡村发展为代价,相反,乡村应有独立存在的功能[12],城乡融合发展,各美其美,是我国现代化的特色之一。要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加强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使农业更强,农民更富,农村更美。农民是乡村振兴的主体,要不断提高农民的受教育程度和专业技能,培养和壮大职业农民,切实发挥农民在乡村振兴中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深化土地制度改革,引导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更好地发挥集体经济促进共同富裕的作用。创新生产组织形式,吸引更多城镇资源流向乡村,使更多数字资源下沉到乡村,为乡村现代化插上科技的翅膀,切实增加农民收入,缩小城乡差距,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积极发挥中心城市和城市群的作用,打造更多增长极和创新极,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更好地发挥增长极和创新极的示范引领作用和外溢带动作用。加大力度支持革命老区、民族地区、边疆地区、贫困地区加快发展,使这些地区更好地融入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之中。发挥社会主义制度“坚持全国一盘棋”的显著优势,深入实施东西部协作和对口支援,加强先富地区对后富地区的支持和帮扶。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打通淤点堵点,形成统一竞争有序的大市场,使市场在要素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促进各类要素合理流动和优化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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