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精神:语文课堂重建的价值追求
2021-11-28刘须锦
刘须锦
摘要:语文课堂是一个特定群体精神生活的公共空间,建设语文的公共精神,是时代赋予语文教学的使命。语文公共精神的课程属性体现为坚守原点,实现开放的文本解读、自由的教学对话;语文公共精神的儿童立场体现为学科育人,在课堂里发现儿童,在语文中发展儿童;语文公共精神的时代使命体现为以文化人,通过艺文类聚、文以载道、披文入情,实现双线共融的单元整合、言意共生的单篇建构、价值共鸣的教学追寻。
关键词:公共精神;语文课堂;课堂重建
中图分类号:G623.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094(2021)09B-0019-04
有学者认为:“语言必须有公共性,因为语言是现代公民交流的工具,是公共辩论或者公共‘话语的载体。作好这样的工具和载体,语言才会有生命力。”“语言必须要达意。这个达意,并不仅仅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要保证把思想传送到别人那里,使别人能够理解。这是语言的公共品性的基础。”[1]语文课堂,不仅是传递知识的地方,还是一个特定群体精神生活的公共空间。基于课堂这一特定空间、儿童这一特定群体、语文这一特定学科,建设语文的公共精神,是时代赋予语文教学的使命。
一、坚守原点:语文公共精神的课程属性
当前,课堂改革风生水起,语文教学也不例外。但不管如何改、如何变,课堂这一历久弥坚的空间依然没变,依托文本展开教学对话的形式依然没变。语文教学这么多年没变的,是其一直以开放的文本解读、自由的教学对话为原点,来应对各种错综复杂的变。坚守原点,是语文公共精神课程属性的重要体现。
(一)文本解读:开放的接受姿态
“接受美学认为,未被接受的任何文学文本和艺术文本都不可能是独立自足的,因为它们还远没有完成。……只有通过被接受,潜在的因素才得以实现。”[2]解读文本,就是读者对文本“潜在因素”的接受。因此,语文教学的课文学习,也是师生对课文“潜在因素”的接受,以及课文与其他文本“潜在因素”的相互接受。
王崧舟老师教学《望月》时说:“有人从《望月》读出的是江中月、诗中月、心中月,……有人从《望月》读出的是观察之月、回忆之月和想象之月,……还有人从《望月》读出的是现在之月、过去之月和未来之月,……还有人从《望月》读出散文之月、诗歌之月、童话之月,……一篇课文至少有了四种读法,我相信,一定不止四种,也许五种、六种、七种、八种,也许,十种、百种、千种、万种。”[3]同一篇课文有千百种读法,是源于文本的开放。文本的开放,还表现为另一种形式:“一个文本”对“一千个文本”的邀请。我在教学《望月》时,谈到江中月时,邀请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谈到诗中月时,邀请到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和李白的《月下独酌》;谈到心中月时,邀请到冰心的《寄小读者·通讯十二》。
“伟大作品的一个重大秘诀,在于它的不封闭性。不封闭于某段历史、某些典型,而是直通一切人;也不封闭于各种‘伪解决状态,而是让巨大的两难直通今天和未来。”[4]文本是客观的,指向更多的“被接受”;文本是公共的,指向更多的“不封闭性”。这种开放而接受的姿态,正是语文课堂特有的公共品性。
(二)教学对话:自由的精神交往
如果说文本是课堂公共精神的栖居之地的话,那么围绕文本展开的教学对话,则是语文课堂主体间展开的精神交往,而这种精神交往的本质应该是以自由为核心的对话。真正的对话,一定是精神的对话。好的课堂,要有一个让学生思想驰骋的空间,让学生有自由表达看法的机会。课堂自由了,对话自然就能涌于心底,直抵心灵。
教学《走月亮》时,学生A读到“哟,卵石间有多少可爱的小水塘啊,每个小水塘都抱着一个月亮!”一句时,把“啊”读漏了。在没有提醒的情况下,他再读还是不正确。此时,我请所有同学默读。第三次,学生A终于读正确了,同学们给予他热烈的掌声。这时,我问:“这里的‘啊为什么不能丢?”有同学说:“‘啊,表达惊叹的情感。”有同学说:“‘啊,表达一种喜爱。”有同学说:“这里的‘啊,是具有云南特色的语气词,就像‘呵‘呢一样。”……最后,我问学生A。他说:“读这句时,我没仔细看,只是一直在想:那么多小水塘抱着那么多月亮,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哪!”在这样自由而开放的教学对话中,师生充分交流意见,不仅对文本的理解更加深入,而且也实现了彼此精神的融通。
二、学科育人:语文公共精神的儿童立场
课堂教学涉及的因素很多,但最为核心的还是活泼泼的儿童。坚持儿童立场,彰显学科育人价值,发现儿童、发展儿童,是语文课堂教学的原则,也是语文公共精神的重要体现。
(一)在课堂里,发现儿童
柳袁照在《最美的教育对话》中写道:“奚老师上课,眼睛总温和地盯着學生。我总有一种感觉,奚老师的眼睛总是对着我,她讲课,提问题,总对着我,她感觉到我听懂了,才会把课文继续讲下去。同学聚会,我总要讲这个感觉,同学总说,奚老师的眼光总是对着他们的。”[5]世界上“最美的教育对话”,一定是眼睛的对话。奚老师的眼睛不仅是指向个人的(“总对着我”),而且是指向公共的(“总是对着他们的”)。
在课堂里,教师只有看到学生,才能发现学生是否在学习,是否学有所得,是否学有所惑。只有发现学生,才能听到学生翻开书页的声响,是快还是慢,是焦急还是愉悦;学生朗读的声调,是随声附和,还是发自心底的歌唱。只有发现学生,才能成为学生中的一员,才能和学生一起享受公共的课堂生活,进行伙伴式的亲切交流,共同走进美好的精神世界。
(二)在语文中,发展儿童
语文课堂应该回到语文立场,丰富人、发展人、完善人。《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开宗明义:“语文课程致力于培养学生语言文字运用能力,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为学好其他课程打下基础;为学生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良好个性和健全人格打下基础;为学生的全面发展和终身发展打下基础。”[6]“三个基础”从三个维度强调了语文学科奠基性的公共特质,强调了语文的最终价值是指向学生的全面发展和终身发展。
教学《我和祖父的园子》,有的教师喜欢侧重“怎么写”,喜欢“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这样的优美句子。用这样的句子,教师教会学生运用反复、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但这还是停留在知识和能力的表层。理想的语文课堂教学,应该由此穿透语言,走进文本的深处。“自由的园子”不仅是萧红童年生活的物质世界,也是萧红和爷爷相互支持、相互包容,甚至是相互欣赏的精神世界。在园子里,萧红感到了生命的存在和生活的意义。语文就应该如这“园子”,让学生感到精神的存在和成长的意义。
三、以文化人:语文公共精神的时代使命
陆志平认为,新时代的语文课程建设达到了以文化人的新境界[7]。“以文化人的新境界”既是语文新课程的新时代使命,也是对传统语文教育思想精华的守正创新。“以文化人”的目的是“化人”。用什么来“化人”?还得基于“文”,依靠“文”。语文教學要聚焦文字、文章、文学、文化的公共属性,重建极具“化人”魅力的语文课堂。
(一)艺文类聚:双线共融的单元整合
欧阳询编著的《艺文类聚》把唐以前的文献资料,特别是诗文歌赋等文学作品,分门别类加以摘录汇编。统编小学语文教材正是传承这种“六艺群书,物以类聚”的编辑思想,同时又根据“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的语文课程基本特点进行选文汇编:先把“艺文”按人文主题的属性进行“类聚”;再把散落在“艺文”中的语文知识、语文能力,按语文要素的特性加以结构化、系统化,进行“类聚”;最终围绕人文主题和语文要素进行双线组织,整合成单元。
此时的“艺文”不再是原生形态的“艺文”,而是被“类聚”的具有教学意义的“艺文”。教师按单元整体教“艺文”,学生依单元整块学“艺文”。比如六年级上册第一单元,人文主题是“触摸自然”,语文要素是“从阅读的内容想开去”和“发挥想象,把自己变形后的经历写下来”。“触摸自然”的人文主题需要在“想开去”“发挥想象”的语文要素中加以细化和深化;“想开去”“发挥想象”的语文要素需要在“触摸自然”的人文主题统领下进行延伸和展开。“从阅读的内容想开去”“发挥想象,把自己变形后的经历写下来”虽然是两条线,但被语文要素这一上位的“大概念”整合后,实现了相辅相成、融合共通。无论是想开去读,还是发挥想象去写,都要抓住一个“想”字,即想象。“想象”就是本单元的“大概念”,它整合了读写两个维度:“从阅读的内容想开去”是“怎么读”,“发挥想象,把自己变形后的经历写下来”是“怎么写”。
(二)文以载道:言意共生的单篇建构
“文以载道”是我国古代文论的一种经典观点。统编语文教材的“经典性”“文质兼美”等选篇特点(统编教材主编温儒敏语),就是对这种经典文论的守正创新。统编语文教材的编写正如其配套的教学用书所说,充分发挥教科书在立德树人方面的独特价值和优势,按照“整体规划、有机融入、自然渗透”的基本思路,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革命传统教育、良好的思想道德风尚等人文教育内容自然地融合在教科书中。教材编写思路是文道统一、言意共生,把“道”自然地融合在课文中,教学时就可以参照悟道的方法,让学生自读文本,春风化雨地学文,潜移默化地悟道。
小学语文统编教材二年级下册《寓言二则》编选了《亡羊补牢》《揠苗助长》两篇寓言。第一篇《亡羊补牢》,学生读一遍,自然会明白:羊圈坏了,一定要及时修补,不然羊还会丢失。再读一遍,学生进一步明白:犯了错误,要学会听从别人劝告,不然会追悔莫及。“道”就在文中,“文”是“道”的载体,读文自然就能悟道。教学《揠苗助长》也是如此,学生读几遍故事,自然就明白:做事不要急于求成;做事要按照事物发展规律;做事方向比努力更重要;……这些道理原本是需要教的,也是可以教的;但如果按照文以载道的文本特点,形成恰当的教学策略,学生读文自然就可以悟道,往往又“不需要教”。
(三)披文入情:价值共鸣的教学追寻
“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文心雕龙·知音》)告诉我们:只有仔细思考、认真阅读课文,才能与作者产生共鸣,进而为作品的情感所打动,进入文章的情感世界;而只有真正与文章的情感产生共鸣,文本本身的价值才可能被打开,语文课堂的“化人”价值才可能真正得以实现。
薛法根在教学《爱如茉莉》一课时,围绕“爸爸边打哈欠边说:‘我夜里睡得沉,你妈妈有事又不肯叫醒我。这样睡,她一动我就惊醒了。”和“妈妈说:‘你爸爸伏在床边睡着了,我怕惊动他不敢动。不知不觉,手脚都麻木了。”这两句话,与学生展开了这样的对话[8]:
生:爸爸不敢睡,妈妈不敢动。都想让对方休息好,结果一个都没睡好。这样的爱好像很沉重。
师:哦,为什么这么说?
生:他们完全可以彼此说明白啊,这样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好啊!
生:我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如果爸爸说:“你有事叫我,我先睡了。”妈妈说:“你睡吧,我有事叫你!”这样的话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生:我觉得这样的情景是很正常的。我上次发烧,妈妈就一夜没合眼。其实,爱就是这样的。
师:怎么样的啊?
生:就是这样的,为了照顾对方可以一夜不睡觉的。
在这段对话中,薛老师只说了两句话,但学生却“针锋相对”,把情感一步一步推向高潮,让理解一步一步走向深刻。学生与教师、学生与学生、学生与文本之间的情感共鸣像“爱如茉莉”般,普通,平凡,让人感到温暖。披文入情,是一种阅读观,也是一种语文教学观。薛老师巧妙地统整了文本的内容逻辑、课堂的对话逻辑以及学生的经验逻辑,搭建了一个对话的剧场,让学生入情入理、身临其境地享受课堂生活,感受阅读的力量。
参考文献:
[1]薛涌.“新语文运动”的起点是公共精神[J].中国社会导刊,2005(12):21.
[2]余秋雨.观众心理学[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30.
[3]王崧舟老师《望月》课堂实录[EB/OL].(2015-06-05)[2021-05-28].http://www.360doc.com/content/ 15/0605/00/230124_475745836.shtml.
[4]余秋雨.伟大作品的隐秘结构[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2:13-14.
[5]柳袁照.最美的教育对话[J].人民教育,2014(8):71.
[6]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
[7]陆志平.以文化人的新境界——新时代的语文课程建设[J].基础教育课程,2020(10):7.
[8]薛法根.现在开始上语文课[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4:41.
责任编辑:杨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