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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代医巫闾地区州县建置述论

2021-11-28吴凤霞辽宁大学历史学院辽宁沈阳036渤海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辽宁锦州03

关键词:宜州世宗

边 昊 吴凤霞(.辽宁大学 历史学院,辽宁沈阳 036;.渤海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辽宁锦州 03)

医巫闾山是中国东北的名山,辽宋金元时代的人们对其自然环境多有描绘,宋使许亢宗一行出使金朝时经过该山,他有记述称:“出榆关以东行,南濒海,而北限大山,尽皆粗恶不毛。至此,山忽峭拔摩空,苍翠万仞,全类江左,乃医巫闾山也。”[1]许亢宗所见的医巫闾山植被繁茂,生机勃勃。元人卢懋在其所撰《大元国大宁路义州重修大奉国寺碑并序》一文中提及医巫闾山,称其“广袤数百里”[2]。以医巫闾山为中心的地区在辽代为一个特殊的区域,从地理位置看,它处于辽西、辽东交界地带。从历史渊源看,辽初它原本是耶律倍家族的领地,耶律倍生前经常于其地狩猎、读书,耶律倍及其子孙后代在死后多数归葬于医巫闾山。也因此自辽世宗朝以后这一区域成为辽代重点开发建设的区域。本文试对其州县建置与发展略做梳理和分析。

一、宜州、顺州、闾州的建置

依据目前学界相关研究,宜州(治今辽宁义县)、顺州(治今辽宁阜新县东49 里大巴镇杜代营子村五家子屯城址)、闾州(治今辽宁阜新县东85 里豆芽窝铺镇烧锅屯城址)是辽代在医巫闾地区建置较早的州城。《辽史·王郁传》记载,王郁跟随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平定渤海,作战有功,“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改崇义军节度使”[3]。因崇义军为宜州军号,所以学者们断定在辽太祖时就已设有宜州。按《辽史·地理志》宜州统辖二县:弘政县、闻义县。其中,弘政县,“世宗以定州俘户置。民工织纴,多技巧”[3](551)。定州本王郁父王处直任职之地,晋王李存勖讨镇州,作为定州节度使的王处直感到不安,因为镇、定二州相连,镇州若被攻下,定州也难以独存,于是,他令其子王郁联络契丹,请契丹军队入塞以牵制李存勖的部队。不料王郁投奔契丹后,其兄王都囚禁其父王处直,自立为留后,王都与其父立场有别,他站在晋王李存勖一方,于是辽太祖派遣王郁和皇太子耶律倍讨伐王都。但契丹军至定州后,王都坚壁不出,耶律倍、王郁只得“掠居民而还”[3](1369-1370)。大概耶律倍掠来的定州民户就安置在其领地内,至辽世宗时,以之建弘政县。至于闻义县,学者们认为其所记有误。应是隶属于海北州的开义县[4]。开义县在辽圣宗朝因海北州划归乾州而不再隶属于宜州。

头下顺州为辽朝前期以汉俘所建头下城。《辽史·地理志一》记载:

本辽队县地。横帐南王府俘掠燕、蓟、顺州之民,建城居之。在显州东北一百二十里,西北至上京九百里。户一千[3](508)。

这里仅交代了顺州如何来的,却没有讲明顺州为横帐南王府何人所建,建州时间也不明确。余蔚认为当在辽太宗会同元年(938年)之前[4](394)。从言其方位提及显州看,可能在辽世宗统治时期头下顺州尚在。

头下闾州也是辽朝前期建置。《辽史·地理志一》称其为“罗古王牧地,近医巫闾山”[3](508)。向南先生认为罗古王即耶律倍次子娄国[5]。余蔚认为罗古王当是耶律鲁不古[4](394)。无论是哪一位所建,头下闾州都属于较早建置的头下州,应是奖励军功而置州。

值得重视的是,宜州、顺州与闾州的建置为辽朝在医巫闾地区的开发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二、显州与乾州及其统属州县的建置

显州(治今辽宁省北镇市北镇街道北镇庙)为辽朝在医巫闾地区建置的节度州,《辽史·地理志二》记载,其为“世宗置,以奉显陵”[3](525)。并提及显陵是东丹王耶律倍的陵墓;陵址选择在医巫闾山;追溯显州之地为原渤海显德府地;指出显州之设迁移了东京三百余户。人们对于显州设置的时间及目的并无质疑。但对于人皇王耶律倍归葬的原因为生前喜爱医巫闾山山水奇秀,向南先生并不认同。他认为根本原因在于医巫闾地区是耶律倍家族的领地[5](101)。至于显州之地为渤海显德府旧地的说法,金人王寂在其所撰《辽东行部志》提及广宁时言:“广宁,本东阳罗郡,渤海时为显德府,辽世宗兀律以其父突欲归中原被害,迎其丧归葬于山之南,改显德曰显州奉先军,以节度使治之。奉先者,以山陵在其侧故也。”[6]可能元末修《辽史》时史官参考了金人王寂的《辽东行部志》,张博泉先生认为渤海中京显德府在今吉林省和龙县西古城渤海旧城址,与辽显州无涉[6](8-9)。需要注意的是,显州之设伴随着移民活动,所谓“迁东京三百余户以实之”。显州统辖的州县多数都迁移了辽东渤海之民。奉先(玄)县,“世宗析辽东长乐县民以为陵户”[3](526);山东县,“穆宗割渤海永丰县民为陵户”[3](526);归义县,“初置显州,渤海民自来助役,世宗嘉悯,因籍其人户置县”[3](526);康州,“世宗迁渤海率宾府人户置”[3](526);辽西州属县长庆县,“以诸宫提辖司人户置”[3](526)。此外,嘉州、辽西州、康州属县率宾县均未言及州县人口构成,但也多建置于世宗朝。显州,是辽世宗即位后积极建置的一个奉陵州,其建置意图大致有二,一是尊祀其父,尽管其父耶律倍未能成为真正的皇帝,辽世宗改谥其父为让国皇帝,命名其陵为显陵,设奉陵州都是从礼仪名号上确立其父的皇帝身份,是使其父以皇帝的规制享受子孙的奉祀;二是分化削弱述律后势力,增强辽世宗及其家族的实力。显州及其所统辖州县户在归属上多与帝后斡鲁朵(宫)有关。显州,“隶长宁、积庆二宫”[3](525-526);奉先(玄)县,“隶长宁宫”;山东县,“隶积庆宫”;归义县,“隶长宁宫”;辽西州,“隶长宁宫”;康州,“初隶长宁宫,后属积庆宫”[3](526)。长宁宫本为应天太后述律后的斡鲁朵,积庆宫为辽世宗的斡鲁朵,辽世宗朝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述律后曾被迁往祖州守陵,其长宁宫的一些宫分户被分赐给翼戴功臣,长宁宫的归属大概也发生了变化,可能转归让国皇帝宫院,辽朝中后期,显州的军政地位进一步提升[7]。

乾州(治今辽宁北镇市内观音阁街道观音洞)也是辽朝在医巫闾地区建置的节度州,《辽史·地理志二》称其为为奉祀辽景宗乾陵而建的奉陵州[3](527)。但乾州建置的时间,《辽史》的《圣宗纪一》与《地理志》所记并不一致,前者所记为乾亨四年(982年)十一月所建,即辽景宗去世当年。后者则为辽圣宗统和三年(985年)。与显州建置不同的是,新建的乾州并没有迁移辽东渤海之民,如乾州倚郭奉陵县,“括诸落帐户,助营山陵。”[3](527)“诸落帐户”指的是哪类民户?《辽史》仅两处提及,此为其一,另一处为中京道惠州属县惠和县建置情况时言“圣宗迁上京惠州民,括诸宫院落帐户置”[3](547),既与诸宫院有关,疑为“著帐户”又一名称。“括诸落帐户”,就是检查登记落入著帐户的户口,派他们担负“助营山陵”之役,后将这些民户转为新置奉陵县籍。另外,延昌县,“析延昌宫户置”[3](527)。延昌宫为辽穆宗夺里本斡鲁朵,也就是从辽穆宗的宫卫户中析分出一部分转为延昌县户。这或许有削弱辽太宗、辽穆宗势力的意图。乾州统辖的延昌县、灵山县、司农县建置时间及户口情况均不详。海北州(治今辽宁义县东南42 里七里河镇开州村),本属宜州,乾州建后调整归入。值得注意的是,乾州及其所统辖州县的行政建置的调整与辽圣宗统治初年的局势有一定的关系。辽圣宗耶律隆绪即位时年仅十二岁,当时的辽朝内外局势都不稳定,所谓“族属雄强,边防未靖”[3](1322)。出于安定统治的目的,显然不能轻易扰动民众,但实际的掌政者萧绰却需要采取一些措施削弱威胁辽圣宗皇位的贵族势力,还要寻求支持其母子进行统治的力量,在其家族原有领地内新置州县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手段之一。

三、成州、懿州的建置

关于成州(治今辽宁阜新市西北50 里红帽子乡西红帽子村古城址),《辽史·地理志三》记载:

成州,兴府军,节度。晋国长公主以媵户置,军曰长庆,隶上京。复改军名。统县一:

同昌县[3](550)。

应该说这一条所记成州建置沿革并不全面,《辽史》中华书局点校本修订本对其中“复改军名”有校勘称:“此上应有‘后来属’三字。按本书卷三七《地理志一》上京道作‘成州长庆军’;卷一六《圣宗纪七》太平元年三月庚子,‘驸马都尉萧绍业建私城,赐名睦州,军曰长庆’。是此州原为头下州,名睦州,军号长庆;后隶上京道,为成州长庆军;复改隶中京道,为成州兴府军。”[3](557)这一说明明确了成州建置的变化,初建于辽圣宗太平元年(1021年),属于公主以皇帝所赐媵户而建的私城,名睦州,后更名成州。时间据余蔚考证为景福元年(1031年)前后,辽圣宗妃耨斤杀驸马萧绍业,将公主改嫁,收其头下睦州归朝廷,并改称成州。成州统辖一县,即倚郭同昌县。因为辽代头下州无论大小并不辖县,所以这一县也应是改名成州后建置[4](276-279)。

关于头下懿州的建置,《辽史》有两处记载:

《辽史·地理志一》:“懿州,广顺军,节度。圣宗女燕国长公主以上赐媵臣户置。在显州东北二百里,因建州城。西北至上京八百里。户四千”[3](507)。

《辽史·地理志二》:“懿州,宁昌军,节度。太平三年越国公主以媵臣户置。初曰庆懿军,更曰广顺军,隶上京。清宁七年宣懿皇后进入,改今名。统县二:宁昌县。本平阳县。顺安县”[3](536)。

上述两条史料关于懿州属于上京道还是东京道,以及其作为头下州时期的归属、属县和治所的问题引起学界较多争议。笔者认为余蔚的结论很有见地,他得出的结论是:“太平三年(1023年)所建的圣宗女槊古头下懿州,清宁七年(1061年)官收,置倚郭平阳县。清宁九年,兴宗弟重元之女药师所建头下县(或州),官收后置顺安县,划入懿州。乾统元年(1101年),改懿州‘广顺军’为‘宁昌军’,改倚郭平阳县为宁昌县。”[4](219-220)可见,懿州由公主私城到归入朝廷行政上几经调整。

四、医巫闾地区州县建置的影响

辽代在医巫闾地区建置州县所产生的影响颇为显著,大致主要包括以下两方面。

其一,从政治统治层面看,医巫闾地区州县建置旨在增强辽朝控驭辽东及周邻地区的力量,一定程度上也加固了耶律倍一系皇帝统治的基础。梳理辽代医巫闾地区的州县建置,可以发现,这一地区几个节度州建置的时间节点值得注意,如宜州大约建于辽灭渤海之后,其军事意义显而易见。利用医巫闾山西麓原有人口资源,于邻近辽东之地而新置州城,可以辅翼辽朝刚刚东扩得到的渤海地区。显州则建于辽世宗朝,耶律倍之子辽世宗耶律阮在皇位争夺过程中虽然艰难取胜,但他十分清楚其祖母应天太后述律氏和其叔叔李胡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通过建置显州分化述律后控制的斡鲁朵人口,同时,增加了让国皇帝宫院和自己新建斡鲁朵所控制的人口数量。而且,把显州打造成军事重镇,也能与宜州共同分担维护区域稳定的重任,在显州设甲坊、仓廪等正是这一战略意图的落实。辽圣宗统和四年(986年),宋辽关系紧张,辽圣宗与其母承天太后萧绰驻兵驼罗口,他们不时发布调兵遣将诏令,其中有诏令给林牙勤德,令其领兵守御平州海岸,防止宋军从海上发动进攻,另给平州节度使迪里姑命令提及:“马乏则括民马,铠甲缺则取于显州之甲坊。”[3](128)显州甲坊应是铠甲生产或储备地。石刻资料也反映出辽代显州设有“省仓都监”一职[8],说明其地当有仓储设施。不仅显州有甲坊,乾州亦有武库,史载,辽天祚帝乾统二年(1102年)冬十月,萧海里叛乱,“劫乾州武库器甲”[3](357)。宜州、显州、乾州、锦州、岩州也是辽末募兵制实施之地。辽末为对抗南下女真军而组织的“怨军八营”,就是来自这几个州。还需要引起注意的是,辽代显州、乾州的建置与发展,与耶律倍一系皇帝的积极谋划分不开,其实某种意义上医巫闾地区的发展体现了耶律倍一系诸帝的意志,众所周知,尽管辽圣宗后仍然有契丹贵族为夺取皇权发动叛乱,但都难以撼动帝位在耶律倍一系的传承,其中,医巫闾地区实力的渐趋强大可能是原因之一。

其二,从区域发展角度看,上述所列医巫闾地区辽代所置州县,数量还是比较可观的,共计10 州(宜州、顺州、闾州、显州、康州、辽西州、乾州、海北州、成州、懿州)、14 县(弘政县、奉玄县、山东县、归义县、率宾县、长庆县、开义县、奉陵县、延昌县、灵山县、司农县、同昌县、宁昌县、顺安县),其中,宜州、显州、乾州始终为节度州,成州、懿州由头下州归朝廷后成为节度州,顺州、闾州为头下州,康州、辽西州为隶属于显州的刺史州,海北州是先隶属于宜州后调整归入乾州的刺史州。尽管医巫闾地区在历史上很早就被纳入郡县管理体系[9],但如辽朝这样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密集建置24 个州县却是前所未有的,这种城郭相望的局面是辽朝开发经略其地的具体表现之一。此外,由于医巫闾地区汇聚了来自各方的各族人口,加上辽朝自辽世宗建显陵以后的皇帝谒陵活动的导向作用,使其地的经济文化发展呈现出多元特色,农业、手工业、畜牧业多业并举。辽圣宗统和元年(983年)十二月丁亥,“以显州岁贡绫锦分赐左右”[3](120)。这从侧面反映了当地纺织业已经发展到很高的水平。北宋使臣路振于大中祥符元年(辽圣宗统和二十六年,1008年)使辽时曾发现在显州地区已有专门为皇家提供丝蚕的民户[1](20)。中国古代农业的发展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然条件的优劣。元代朱德润所撰的《闾山耕隐图序》记述他所听闻的医巫闾地区:“幽州之山镇曰医巫闾,山之下曰凌江……土肥而多稼,水香而便渔,百卉鲜妍,松杉乔茂,飞泉玉驶,高瀑练悬……”[10]说明宜州自然环境具备农业和渔业基础,大量汉、渤海的移民带来较为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畜牧业本契丹人传统的生产行业,医巫闾地区北部适宜畜牧业发展。出于保护皇陵所在地的目的,医巫闾山禁止樵采,但却是皇帝秋冬季节狩猎的佳处。史载,辽兴宗重熙十年(1041年)和十九年(1050年)的八九月份分别“射虎于医巫闾山”[3](1176)“射熊于医巫闾山”[3](1178-1179)。辽道宗咸雍元年(1065年)“冬十月丁亥朔,幸医巫闾山。己亥,皇太后射获虎,大宴群臣,令各赋诗。”[3](301)天祚帝乾统七年(1107年),“冬十月,谒乾陵,猎医巫闾山。”[3](361)此外,其地崇儒好佛也是多民族文化交融的体现。在其地活动的契丹贵族不仅有较好的骑射能力,而且文化水平亦高,耶律倍以好读书闻名,史载其购书万卷,藏于医巫闾绝顶之望海堂[3](1335)。耶律倍的好学也对医巫闾地区民风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此后这一地区崇尚读书的传统不断得到发扬。史载:耶律良为著帐郎君之后,“生于乾州,读书医巫闾山”[3](1538)。当然,佛教文化在这一地区也得到广泛传播。居住在医巫闾地区的朝廷高官梁援,崇信佛教,他的墓志中提道:“寿昌改元,知武定军节度使。属夏旱,百姓祈龙请雨三日不获。公素事佛,因焚咒祷之,雨乃降。是岁,五谷登熟。”[11]其孙女梁引璋同样一心向佛,“自小不留髻发,行解双美,性相兼修,年十五赐紫加慈惠大德”[11](567)。梁氏家族可以作为当时崇佛高门士族的一个代表。

总之,医巫闾地区的州县建置与辽代经略辽西辽东密切相关,也是其地开发建设的重要标志,对辽朝中后期的政治统治和区域发展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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