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和谐与人心的和乐
——谈唐太宗的音乐美学思想
2021-11-28王一琴
王一琴
李世民(599~649年)出生于原陇西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甘肃省天水市,是我国唐朝历史上的第二位皇帝史,史称唐太宗。李世民不仅在政治方面有所建树,且其军事才能也尤为突出,于唐王朝初期被册为秦王,后又因立下赫赫战功而继承皇帝之位。在任期间,李世民招揽贤士并广开言路,对民生问题予以高度关注,大力提倡节俭与休养生息,希望尽快实现唐王朝经济复苏,且事实证明当时的唐王朝政治局势十分稳定,呈现一副国泰民安的情境,同时在交通及文化交流方面也予以大力支持,为此这一时期又有“贞观之治”的美誉,同时也为“开元盛世”的到来奠定了物质、文化与经济基础。
一、悲悦在于人心,非由乐也
儒家思想历史悠久,是我国传统文化思想的代表,也是一直以来的礼教准则,在唐王朝时期占据主导地位,其中《乐记》的音乐功能学说影响深远,时至今日,已然成为了发挥社会政教的基础性内容。唐太宗李世民的思想主要来源于儒家,他始终认为“礼乐之作,缘物设教”,可以影响人们的文化生活与精神世界,具有鲜明的感人性,但他并不认为音乐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为此又提出了“悲悦在于人心,非由乐也”的观点,中国古代音乐美学思想也由此得以更新发展。
李世民曾在贞观二年与其臣子一同探讨音乐,与杜淹与魏徽等人围绕“音乐是否感人心”、“音乐是否定兴亡”以及“如何实现音乐和庇与人心和乐”这三个问题分别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君臣之间的辩论异常激烈。杜淹始终认为历史上的北齐、南陈乃至隋朝的兴盛与败落均与统治者纵情音乐具有密切的关系,例如北齐的《伴侣曲》以及南陈的《玉树后庭花》皆是如此,为此也有“前代兴亡实由于乐”一说,这是因为杜淹的音乐思想深受谶纬神学音乐的影响,更加强调音乐的社会功能以及音乐对政治的作用,为此他认为君主应当励精图治并致力于国家建设,不应因沉迷音乐而至国家灭亡,而太宗则以“悲悦在于人心”的观点来反驳其“淫乐亡国论”,例举《旧唐书》、《新唐书》以及《资治通鉴》中的观点并予以浅显易懂的比喻,试图以理服人,随后又深入分析了前朝灭亡之时的国民心理状态,民不聊生而越发苦闷,在这种状态下听到音乐就倍感悲伤,倘若百姓安居乐业,心中愉悦之时听到音乐就倍感欢欣,为此太宗提出人心的和乐与政治密切相关而绝非音乐,音乐虽然可以影响社会风气,但其社会作用只是依附于外界因素,而魏徽则持有与太宗相同的观点,同样反对夸大音乐的社会功能。
《旧唐书·音乐志》中明确记载了唐太宗李世民有关“礼乐之作”的思想观念,他并不认同御史大夫杜淹等人的观点,对于音乐与国家兴亡之间的关系有着独特见解,他认为“治政善恶岂此之由?”,更加强调音乐的感染性,为此则有了“欢者闻之则悦,哀者听之则悲”一说,且他认为音乐的悲喜其根本在于人生,而并非音乐本身,为此且不可将国家兴亡与音乐本身联系在一起,且《旧唐书·张文收传》中明确记载了贞观十一年时,张文收上书请奏厘正太乐,并提出了“乐本缘人”的观点,但李世民并没有批准他的请奏。唐太宗李世民对音乐的政治功能尤为关注,于贞观六年作诗《幸武功庆善宫》再次表明自己的观点,作为胸怀天下的一代君主,李世民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国家的长治久安以及百姓的生活富裕,认为“文武之道”应当并行,也尝试过以美好且和谐的音乐来凸显励精图治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儒家礼乐思想的束缚,为其创新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悲欢之情,在于人心,非由乐也
唐太宗虽然继承了儒家音乐思想但却有其独特的看法,他认为“悲欢之情,在于人心,非由乐也。”,强调了音乐本身并不具备哀伤或喜悦的内容,而接受者所感受到的情绪均与其内心状态有密切的关系,心里本就愉悦的人在听到音乐后就更加高兴,而忧郁的人在听见音乐后就会表现出更加悲伤,为此也有相关研究者将其音乐美学思想与嵇康的观点相对比并明确了共通之处。杨荫浏等人在《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明确指出,唐太宗李世民更加注重音乐与政治之间的密切关系,而李泽厚等人在《中国美学史》中也证实了“声无哀乐”一说,更有学者敏泽将“悲悦在于人心”这一观点与嵇康《声无哀乐论》中的观点相联系,而现阶段仍有部分学者对于唐太宗李世民的音乐美学思想存在一些争议。
分析我国唐代发展史可知,作为封建大国的最高统治者,唐太宗李世民能够拥有这种音乐思想就是一种进步的体现,这种创新意识直接影响了当时音乐的发展方向,突破了音乐本身悲哀与欢乐的内容,强调了“政治决定民心、民心决定音乐审美”这一重要观点,为此在这一时期内雅乐、民间、宗教、民族乃至国外音乐都得到了快速发展,兼收并蓄,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聪明才智以及卓越的艺术创造力,一时间我国乐坛百花齐放。在研究过程中也有部分学者提出了反对的意见,认为唐太宗并非“声无哀乐论”者,这是由于李世民认为音律自然调和的前提是百姓安乐,为此其音乐思想与人情冷暖之间又有了密切联系,但这与嵇康所说的“无系于人情”之间又有着明显的差别,由此争议之声不绝于耳。
三、音乐的和谐与人心的和乐
唐太宗的音乐美学思想受多家思想观念的影响,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儒家礼乐思想,即“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其次为嵇康礼乐思想,即“悲欢之情在于人心”,同时又与魏明帝的观点不谋而合,认为音乐与百姓安乐具有密切关系。唐太宗李世民始终坚信音乐接收者的“自然之道”,一时间魏征等人的“乐在人和”等观点在朝野上下盛行,而音乐对于国家政治发展的重要作用得以突出。唐太宗李世民并不相信“音乐亡国”等陈腔滥调,同时对神秘化的音乐思想也予以明确的否认,更加强调其实际作用。历史上有隋代杨坚力图改进音律、保护古乐及排斥新乐而导致国家灭亡的例子,而唐代自李师民起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实现了音乐的快速发展,同时也为国民富裕与百姓安乐奠定了物质文化基础,其音乐美学思想深深地影响着后世。
四、重视礼乐治天下的作用
唐太宗李世民更加重视音乐作为移风化民工具的重要作用,虽然他认为音乐不能决定政治的兴衰,但同时也强调了音乐的社会功能,一改儒家礼乐思想夸大其词的问题,他始终相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以礼乐治天下必然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全唐文·颁示礼乐诏》中明确指出李世民“情深而好古”,且许多王朝的兴衰交替并不是因为礼乐作祟,而是因为“逐末忘本”,而要想充分发挥礼乐治天下的作用就离不开理论家(称之为“明”)与实践派(称之为“圣”)的共同努力,既要强调识礼乐之文,又要强调知礼乐之情,且二者缺一不可。孔子有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而荀子也提出了“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的观点,但诸子思想只用于讲坛之间,其实践性较差,这与其学者身份具有密切的关系,而李世民本身掌握国家大权,承袭了这种思想就可以推动其快速发展,且对于音乐与政治之间的关系,李世民的认识较为客观,基于经济及政治等多方面的综合考虑,采取了兼收并蓄的方法,形成了独特的音乐美学思想,加之当时优越的社会条件以及民众基础,音乐事业的发展前景十分乐观。
《旧唐书·音乐志》中指出“文武之道,各随其时”,这也突出了李世民的治国思想方略,其中蕴含着音乐思想方面的内容,且《帝京篇十首开序》中透露出李世民的雄心壮志,希望在音乐艺术方面能够像尧舜那样发展雅乐,在《帝京篇》四首中大力提倡了阳春白雪类的高雅之作,同时又在《帝京篇》八首中明确了追求政通人和的境界,普遍认为与他的音乐修养具有一定的关系,且太宗十分喜爱听琵琶曲,这与其父李渊、其妹李澄霞均具有密切的关系,他也曾赋诗一首来称赞琵琶发声的美妙,为此也留下了“半月无双影,金花有四时”的佳句,而历史上皇帝为乐器咏叹的情况相对较少,这也使得琵琶艺术得以快速发展。曾有学者对李世民的礼乐思想提出过反对意见,唐代末期的杜佑就认为西域歌舞在中原地区的盛行乃是不祥之兆,而宋代司马光则在《资治通鉴》中写道“何发言之意而果于非圣人也如此”,从根本上否认了唐太宗有关音乐与政治之间的观点。
五、唐朝音乐艺术的繁荣发展
太宗李世民肯定音乐对于政治的影响,同时又强调了政治的兴衰对于音乐发展的作用,为此也将音乐作为移风易俗的重要工具,他并没有完全承袭儒家音乐思想,而是辩证的看待音乐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基于客观的美学思想,唐太宗不断扩大在政治及经济等方面的优势并深入贯彻“兼收并蓄”的方针,且除正确的国家方针之外,优越的社会条件以及殷实的群众基础都是音乐事业的发展前提,为此李世民提出了“百姓安乐、金石自谐”的观点。
李世民在位期间,音乐艺术得以繁荣发展,对前朝留下来的音乐既不排斥,也并未全面承袭,以隋朝“九部乐”为例,唐朝只保留了其中的七部,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创作,增添三部以形成“十部乐”,在李世民音乐思想的影响下对亡朝之乐持有包容的态度,且分析乐律可知,隋朝希望以黄钟一格来凸显皇帝的“德气”,每十二口钟中只有七口真正发声,其余五口均为“哑钟”,而李世民并不相信“宫为君”的说法,反而采用了十二音旋相为宫之法,即十二口钟均能发声。太宗极力促进“俗乐”发展,弱化了“雅乐”的地位,这也是我国音乐发展史上的“重俗乐”的重要一笔。雅乐以南方民间音乐为基础,结合北方少数民族音乐后加以古乐风格渲染,发展至唐玄宗时期,将宫廷乐队分为坐部、立部以及雅乐部,技艺最佳者方可进入坐部,其次为立部,最后为雅乐部,由技艺最末者演奏雅乐,其地位可见一斑,坐部及立部则演奏燕乐、民族民间音乐以及外族音乐等新兴俗乐,这也使得我国传统民族音乐以及歌舞杂技等曲艺得以迅速发展。
太宗对于少数民族的态度十分友好,始终认为中国是汉族及各少数民族同胞的共同家园,为此通过兼容各民族特色音乐来凸显其德政所施之辽远,无论是西北鲜卑等部族中盛行的鼓吹之乐,还是西南边远地区的南诏国音乐统统编撰在册,“十部乐”中的《西琼乐》等由此而来,为此也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音乐交流。太宗对于外来音乐始终秉持“兼收并蓄”的态度,“十部乐”中的《安国乐》等为外国音乐,同时在乐器、乐曲、技巧以及演绎等方面也有创新发展,这都有赖于太宗李世民正确的音乐美学思想,而唐王朝作为当时的文化大国并没有因为外来音乐的冲击而失去民族色彩,且唐政府对于少数民族以及国外音乐人都非常欢迎,而长安作为当时的文化交流中心则成为了这些人的落脚之地。
寺院为唐朝音乐活动的主要场所,为此大多带有宗教色彩,一些富有音乐才华的僧人才能参加世俗的音乐活动,而音乐技艺也在此期间得到快速发展,白居易《琵琶行》中描述的女子便以拨子及手指并用,且太宗向来喜爱新鲜事物,为此也促使音乐技艺不断创新。早在李世民为秦王时就关注文化教育事业,在执政后便广建学舍并扩大招生,且在此期间高丽及日本等国家都派来留学生,这也成为了日本吟唱的开端。太宗格外重视文化建设工作,这也是音乐艺术快速发展的重要前提,弘文殿的藏书一时间竟达到二十多万卷,且唐代诗词的繁荣发展促进了音乐艺术的进步,几乎所有的诗人在音乐方面也有所建树,李白与白居易的琴艺,王维的琵琶,温庭筠更是擅长各种管弦乐器,诗歌音乐作品也广泛流传。
结 语
唐太宗李世民的音乐思想从发展角度来看是一种创新,同时也是一次思想解放,继承了诸子百家的思想又有其独特的见解,一改音乐不正风气,进而奠定了宽松且宏大的主流文化基调,其音乐思想的影响深远,唐代音乐文化更是在此期间达到了顶峰,对宋王朝的音乐发展而言也具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