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在特里尔时期三篇作文的文献综述

丁瑞云

（武汉大学 湖北武汉 430072）

关于马克思在特里尔时期的三篇作文的研究，始终是描述少年马克思必不可少的材料，因而这部分的研究首先集中于各类马克思传记的作品之中。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学者，在其所著的马克思传记之中，都对这三篇文章进行了概括和总结。在改革开放以前，受到传统研究范式的影响，学界往往忽视了对宗教作文和拉丁语作文的分析和解剖，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学界开始关注马克思特里尔时期三篇作文的宗教观、历史观等问题，而不仅仅限于马克思的人生理想。纵观历史与现实，学界关于马克思在特里尔时期的思想研究日渐丰富，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马克思特里尔时期的三篇考试作文的思想来源、思想实质和定位（即在马克思思想发展史上的地位）三个方面。

关于马克思特里尔时期三篇作文的思想来源

科尔纽第一次使人们清楚地看到：“卡尔·马克思最初的精神方向决定于他的生活环境，决定于他父亲的理性主义、宗教上和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决定于他的几位具有民主思想的老师的影响。”[1]科尔纽在《马克思传》中清晰地描述了马克思的父亲、校长、老师及岳父对他的深刻影响。麦克莱伦认为对马克思这一时期思想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的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家庭、学校和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2]李士菊和郝瑞斌在《学生时代马克思宗教思想的变化》中指出，前两篇文章体现了马克思“最初的宗教思想形成的特殊环境、基本特征和不断超越自我的内在因素。”[3]他们指出，马克思当时的宗教思想是受到了自由主义和启蒙思想的影响而变得较开明的思想。张亮在《伦理的激情：马克思中学时代的哲学世界观解读》一文中指出，少年马克思的思想来源并非只有这几位老师，其所接受的正统的古典人文教育也会赋予他反封建的启蒙精神和理性主义的熏陶。在宗教上，德国的理性主义神学思想通过特里尔中学的老师们传播到了马克思的知识结构之中；在文学上，歌德、席勒的文学作品中所渗透的启蒙主义思想也对马克思产生了重大影响。

关于马克思特里尔时期三篇作文的思想实质

学界关于马克思这三篇文章的思想实质，存在着众多看法。

宗教作文探讨的核心问题是道德与宗教的关系。关于马克思对宗教和道德关系的观点，张贤勇列举了学界的几种观点，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认为马克思既不是传统的虔诚主义，也不是完全抛弃宗教来谈论道德的。陈栋在《道德与宗教关系之辨--马克思宗教作文再考察》一文中梳理了学界对少年时期马克思的宗教观三种不同的诠释观点：一是主张马克思此时是宗教虔信主义；二是主张马克思此时受到自由主义和启蒙思想的影响；三是认为马克思此时秉持的是开明的新教观。他认为前两种观点“分别忽视与颠倒了马克思此时对于宗教与道德关系的理解”，并对第三种观点表示赞同。刘建军则认为宗教作文实际上通过论证信徒和基督的结合，论证了精神性信仰对人类的重要性。[4]吴苑华指出，尽管马克思此时的宗教伦理观还有很多虚幻成分，也未对其进行批判，但是马克思的宗教伦理观的积极意义仍然大于消极意义。聂锦芳在评价宗教作文时，认为马克思此时能够做到“以自己关照问题的特有的视角和方式把所有这些思路统摄起来，对它们作了分解和渗透，这是难能可贵的。”[5]关于马克思的上帝观，张贤勇赞同聂锦芳的观点：“我们肯定早年马克思的宗教情怀，也正是想说明他后来的批判宗教不仅有思想基础，而且有独到的见地。”[6]

德语作文探讨的核心问题是青年人的职业观、人生观等问题。国外学者大多重视这篇文章所体现的西方传统价值观念，国内学者则大多数注重从共产主义人生观的角度去评价。麦克莱伦在谈到《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时指出，马克思的基本理念是“德国启蒙运动和古典时期的人道主义”[7]，他认为这篇文章的结尾“带有理想性，揭示了一种纯粹的、年轻的理想主义”[8]。科尔纽将马克思此时的世界观表述为“伦理的、启蒙的世界观”[9]。萧灼基认为，“为人类服务，这是少年马克思的崇高理想，也是马克思在中学毕业作文中所阐述的主要思想。”[10]关于马克思青年时期的人生观，聂锦芳认为，他的人生观主要来源于文学作品，在我们所接受的马克思主义教育中，缺乏了对人生问题如生死、功名等的终极思考，而这恰恰是马克思思想的起源。李士菊和郝瑞斌在《学生时代马克思宗教思想的变化》中指出，德语作文虽然开篇仍把神视为道德的化身，但是马克思在整篇文章中都抛开神而不断地探索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拉丁语作文探讨的核心问题是评判历史时代的标准问题。关于奥古斯都时代的作文，聂锦芳认为，马克思“以‘风尚、自由和品质’等作为衡量一个时代是否‘幸福’的指标，把复杂的社会作人格化的评判，反映出少年马克思对社会结构系统的观照和透析还停留于可感事物、表层现象。”吴苑华指出：“马克思对奥古斯都时代政治生活状况的考察是偶然的，因为这是适应中学命题作文的要求，马克思中学时代对奥古斯都时代的了解并不充分，因而对其所作的考察明显受制于这个时期的理想主义，还不可能对奥古斯都时代政治生活的历史局限性作出科学的分析”。但是，这一时期马克思对国家政治生活伦理观的积极思考，为日后马克思不断接触劳动人民，批判腐朽的旧政治模式奠定了思想基础。

对三篇作文的整体性研究。麦克莱伦把马克思的宗教作文和德语作文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评价，他认为这两篇文章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11]高凤敏在《马克思中学时代的道德反思及其启示》中从道德反思的角度指出，第一篇文章表达了其“追求完美的道德信念”，第二篇文章表达了“追求公众幸福和个人自身完美统一的道德理想”，第三篇文章表达了“保障人民自由和为人民造福的道德标准”。吴苑华在《马克思中学时代的生活伦理思想》一文中将马克思青年时期三篇作文中所展现的思想理解为马克思“对生活的‘伦理学’思考”。张贤勇将马克思的三篇考试作文定位为“作为学生中学毕业时接受校方就自己就读期间所修宗教作盖棺定论式考量的唯一依据”[12]。

关于马克思特里尔时期三篇作文的思想在马克思思想发展史上的地位

马克思在中学时期的三篇作文，曾经一度只存在于马克思生平传记之中，但现在国内外有部分学者将其视为马克思思想发展的源头来进行研究。不同的学者对其地位的认识不尽相同，主要分为“起点说”、“萌芽说”和“思想家基质说”和“历史唯物主义萌芽”说。

“萌芽说”。聂锦芳赞同梅林的一个基本观点：“还在少年马克思的头脑中，就已经闪现着一种思想的火花，这种思想的全面发展就是他成年时期的不朽贡献。”[ ]但是聂锦芳认为梅林对此问题研究得不够。刘建军指出：“事实上，马克思的非凡才能在特里尔时期已初见端倪。如果说还没有在其全面性上得到表现的话，那么至少在倾向性上已经得到了比较充分的表现。”[14]

“起点说”。张丽君在《马克思中学毕业作文中的价值观探析》一文中指出，中学作文是马克思价值观的起点，她认为“马克思成为共产主义者以后的价值观既与之前的价值观有某种连续性，也具有质的飞跃。”宋希仁在《马克思恩格斯道德哲学研究》一书中把马克思中学毕业作文中的思想看成“一个伟大理想的起点”[15]。李士菊和郝瑞斌在《学生时代马克思宗教思想的变化》中指出，特里尔时期的考试作文可以看出马克思作为“人类精神导师的最初起点”。

“思想家基质说”。尼·拉宾在《马克思的青年时代》一书中指出，“生命的意义”是马克思在特里尔时期就始终思考的问题。马克思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中所说的那段名言，虽然还不能说明马克思如何成为无产阶级不朽的领袖，但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崇高的把为共同目的而劳动看作是幸福的人。[16]刘建军认为，马克思三篇作文中从内容和结构上最好的德语作文“无意中表露了这位未来的大思想家的深刻的自我意识和预感”[17]。关于高中时期马克思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品质，聂锦芳认为这就是“作为一个思想家所具有的基质、意向和思路”。张亮探讨了马克思特里尔时期的重要思想质点，即推动马克思成为大思想家的重要思想资源。

“历史唯物主义萌芽说”。麦克莱伦指出，将马克思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中所说的青年人无法选择或改变的“我们在社会上的关系”归结为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这只能表明马克思当时开始把个人和生活环境联系起来思考问题。他还对一些学者竭力寻找的“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思想萌芽提出质疑，因为马克思在这里仅仅谈到了“从事一种关于抽象观念的职业应特别谨慎”[18]。海因里希·格姆科夫在《马克思传》中指出，《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表明了高中毕业生已经意识到各种社会关系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意义。”[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