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化传承
——基于山西上党高地潞绸织造技艺的调查

2021-11-28火彦昌赵巧艳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上党高地吉利

火彦昌,赵巧艳

(1.大理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2.山西财经大学 文化旅游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是不同群体探寻文化根源、展示文化自信的重要依据,也是留存地方集体记忆、维护文化多样性的主要内容,并为地域经济发展和传统产业复兴提供了可能[1](148~150)。历史上,山西省上党高地曾是万里茶道的重要节点。作为晋商的先驱,泽潞①商帮从明代到清代中期就跨太行、入中原、上京师、赴塞外,把潞绸、潞铁、潞酒等泽潞地区优势特产的商业版图扩大到大江南北和中亚,成为推动我国早期金融业和商业发展的重要力量,上党高地也因此享有“富甲天下”的美誉。长期以来,上党高地在山西乃至华北地区的商业发展中都占有一席之地,抗战时期,八路军在上党高地创建柳沟铁厂、冀南银行、黄崖洞兵工厂、利华制药厂等企业,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胜利提供了有力的后勤保障;20世纪80年代,上党高地先后涌现出海棠牌洗衣机、太行牌缝纫机、环球牌自行车、潞酒等产品。如今,上党高地的铸铁管、酒、丝绸业依然在区域性乃至全国性市场上享有盛誉,尤其是上党高地的潞绸更是在高端丝绸市场独树一帜。作为上党高地的重要方物,潞绸在唐玄宗时期即成为皇家贡品,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跻身中国三大名绸之列。然而,潞绸的发展历程却并非坦途。进入21世纪以后,潞绸重新焕发生机,通过将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设计有机融合,上党高地再度成为潞绸活化传承的中心地带。然而,已有关于潞绸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传统工艺[2]、技术美学[3]、兴衰原因[4]等领域的讨论,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不断深入,潞绸文化研究也取得许多新的进展,但对潞绸及与此相关的纺织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性保护和活化传承研究仍不够深入。基于此,本文以上党高地潞绸织造技艺为考察对象,并以吉利尔潞绸集团为典型个案,分析其市场化和精品化过程中的问题特质,在潞绸活化传承进程中,找寻潞绸作为丝绸文化符号所承载的地方性知识,探究有着精湛技艺和辉煌成就的潞绸在当下如何实现传承和发展,以期对其他纺织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传统手工技艺的保护和传承提供参考和借鉴。

一、上党高地:潞绸的传承场域

“潞绸织造技艺”是潞绸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名称,但任何非物质文化都以物质文化为载体,因此,以潞绸这一具象的“物”为起点剖析其背后的传承场域,以及在特定生境下的调适过程,对认识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失为一种可行的视角。作为一种承载着社会意义和文化现象的有形之“物”,潞绸既是一种社会文化,也是一种生产过程[5](26),包含着独特的知识和价值体系[6](19)。依据绸的概念以及明代定陵出土的丝织物,狭义的潞绸是指明代产于上党高地专供皇室贵族及上流社会人士穿着使用的丝织品,通常是以斜纹为基础组织的提花丝织物。本文所称潞绸,不局限于狭义的潞绸,而是指产于上党高地的所有传统和现代丝织物,包括明代皇室贡品和民间流行的潞绸、清代的潞缎泽绸,以及后世的“包头”“水纱”等运用传统工艺织造的丝织品。而且,无论是始于唐代还是兴盛于明清的丝织品,都是在上党高地滋生孕育的。正是上党高地独特的地理区位和农桑文化,为潞绸的发展和兴盛提供了土壤,并在明清时期形成以潞安府、泽州府为中心的潞绸文化圈,一定程度上塑造了地方历史和文化,因而作为文化遗产的潞绸传承取决于以下两个主要因素。

(一)“天下脊”:特定的自然生境

任何一个社会的地方性知识,都是在一定的自然和环境中适应或改造的结果[7]。“上党”这一始于战国时期的地名,区域范围虽多有变动,但大致保持在上党盆地范围之内,主要包括山西长治盆地和晋城盆地,大体位置为古代潞、泽、辽、沁四州一带,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东依太行山,与华北平原为界,西依太岳山和中条山,与晋南(也称河东)接壤。《释名》曰:“党,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也”[8](7);狄子奇《国策地名考》曰:“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9](80)由于王屋、太行二山贯穿全境,有“上党从来天下脊”之称,是漳河、卫河、沁河流经地区,具有“高、平、圆、厚、固”的特点。良好的自然地理环境成为桑树栽培的主要区域,当地有“家有三株桑、种地不纳粮”的农桑谚语。上党高地的蚕茧一年只能产两季,是双宫茧,蚕茧厚、肥、大,每个蚕茧抽丝长度至少在1 200米以上,而南方的蚕茧最长抽丝才600米,因此上党高地的蚕茧荣获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属特级蚕茧[2]。虽然早在唐朝,潞绸就成为朝廷贡品,但产量和品质都不高。明朝初年,农桑政策的推行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潞绸的发展,潞绸的皇室贡品地位日趋稳固。明万历年间,潞绸发展达到鼎盛,形成了以潞安府为中心的经济发展区域,一度成为中国北方地区最大的丝绸生产中心,而手工业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不断繁荣又使得潞绸成为晋商的主要输出商品而行销各地。《乾隆潞安府志》记载:“明季长子、高平、潞州卫三处,共有绸机一万三千余张”[8],潞绸曾经的盛况可见一斑。

(二)“蚕姑姑”:地方的社会文化

如果说上党高地特殊的自然环境为潞绸的传承提供了独特的场域,炎帝农耕和嫘祖始蚕的传说则赋予潞绸特定的文化意义。调查得知,有关潞绸起源的故事往往是从炎帝和嫘祖开始溯源的。在长治的百谷山和高平的羊头山及其方圆百里之内,广泛流传着炎帝神农氏教民五谷、创始农业;首制耒耜、发明农具;遍尝百草、始兴医药;日中为市、始有商贸的传说。据史书记载,上党高地是西陵氏之女、黄帝元妃嫘祖(约公元前2550年)养蚕的发源地。嫘祖作为植桑养蚕的发明者和推广者,被后世尊为蚕神[9]。嫘祖传说不仅为上党高地的农耕传统建构了神性渊源,也为潞绸的原初产地建立起了合理的阐释,较之其他绸缎,更表明潞绸的隐喻意义和独特之处。为了纪念嫘祖,在阳城县西南部云蒙山附近的小尖山千佛寺里供奉着一尊嫘祖娘娘塑像。每年农历二月初二,上党高地及周边市县的信众都会前来祭拜。而且在上党高地,除了炎帝和嫘祖,人们还会特别提到“蚕姑姑”,并认为“蚕姑姑”比“蚕宝宝”更具有始源意义,以此说明上党高地桑蚕生产兴盛已久。

二、原生地原生传承:潞绸的传承谱系与活化实践

当前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原生地原生传承、原生地次生传承和离散地衍生传承三种方式,原生地原生传承是指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原生地域环境和社会空间下的传递和延续;原生地次生传承是指虽在原生地域环境范围内但却在新生的社会生活空间下的转化和转型;离散地衍生传承是指离开原生的自然社会环境,又脱离文化持有者的社会生活,在异地进行的舞台化和脱域化传承[10]。从潞绸传承实践来看,呈现出以上党高地为中心的原生地原生传承与原生地次生传承相互嵌套的模式,其特征有二:一是上党高地潞绸产品的跌宕起伏演绎了一个地方性丝绸产品“发端—繁荣—低谷—振兴”的过程,并突破原生传承的地域和文化局限,成为全国性的知名品牌,也培育了当地一代又一代传承人,为上党高地潞绸的原生地次生传承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和社会基础;二是上党高地及周边地区潞绸配套产业基础的变迁和完善为潞绸原生地传承模式的实践提供了良好的社会和文化保障。

(一)潞绸的传承谱系

上党高地独特的生态环境和文化语境造就了潞绸的特殊生境,并享有“南淞江,北潞安,衣天下”的美誉。早在夏代以前,山西南部地区就已经开始缫丝养蚕。对此,通常以20世纪20年代山西夏县西阴仰韶文化晚期遗址出土的半个人工切割蚕茧标本和《金瓶梅》《隋唐演义》等古典名著中关于丝绸的描述为证,并以郭子章《蚕论》中记载的“西北之机潞最工”来说明潞绸发展的兴盛。可以说,潞绸的发展史代表了整个山西桑蚕丝织业的发展历程,概括起来,主要经历了萌芽(公元前5000年)、形成(西汉时期)、成熟(隋朝)、拓展(唐朝)、发展(金末元初)、鼎盛(明代)、兴盛(清代)、衰退(鸦片战争时期)、重创(日本侵华战争时期)、恢复(新中国成立初期)、传承(改革开放时期)、转型(现代社会转型时期)、创新(新时代)等几个不同的典型时期。

(二)潞绸的活化实践

从唐朝时成为宫廷贡品开始,上党高地的潞绸产业就一直在稳步发展,而且根基深厚。明永乐六年(1408年),明太祖朱元璋第21子沈王朱模就藩潞安府,他从江南挑选了3 000名织绸巧匠带到潞州,主管皇家派造潞绸。明弘治年间,在潞州增设染织局,对供应宫廷的潞绸生产进行直接监造,直到清光绪八年(1882年)停止潞绸的进贡[13],潞绸在皇室和社会名流中的地位都很高,成为大家竞相追逐的高端织品,开创了潞绸的鼎盛局面,也夯实了以上党高地为中心的潞绸生产圈和文化圈。从清末到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战乱频发,社会动荡,潞绸的生产陷入第一个低谷期,但抗战胜利后,潞绸生产快速恢复,并迈入第二个繁荣期。1949年,晋城的蚕茧产量恢复到60.3万公斤。1957年增长到116.2万公斤,沁水县端氏公社采用地埂桑种植法,有效地解决了桑树和粮棉争地的问题。1965年,农业部选择在端氏公社召开北方八省市蚕桑生产专业干部会议,对地埂桑种植的经验进行推广。阳城县成为华北地区第一个蚕茧产量超万担的县,并一直牢牢占据“冠军县”的位置。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前期,潞绸的生产规模和市场影响力都比较大,被《中国画报》誉为“太行山上一枝花”①来自吉利尔潞绸集团文化馆展示资料。。

然而,随着我国市场开放的深入和竞争的加剧,到90年代中后期,潞绸陷入第二个低谷期,山西17家丝绸企业陆续衰落、破产,得以保留的仅剩高平丝织厂一家,而且也人心涣散,连续换了6任厂长都未能摆脱亏损,企业经营难以为继。在此困难时期,高平丝织厂大胆起用新人,从师范学院毕业且在高平丝织厂子弟学校任教的王淑琴脱颖而出,成立吉利尔潞绸集团,通过挖潜与创新相结合,重新整合了上党高地潞绸织造匠人和文化,对潞绸的市场和发展方向进行再定位,为潞绸产业链补短板,引领上党高地潞绸产业重新焕发生机。与明清时期贡品推动的潞绸鼎盛和改革开放前政策扶持的潞绸繁荣相比,当前的潞绸传承符合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规律,不仅质量更高,可持续性也更好,为潞绸在上党高地的原生传承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和文化保障。一个明显的特征是,潞绸在产业链上游的原料供给和下游的业态拓展呈现出良性互动的格局。2014年,晋城市年产茧10万斤以上的乡镇达到22个,万斤以上的村300余个;2019年,全市利用桑枝生产食用菌的单位就有15家,总产量200多万袋,种桑养蚕和相关业态成为很多村庄脱贫致富的主导产业。

三、从原生传承到次生传承:潞绸的传统—现代转型

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原生地原生传承到原生地次生传承的演变过程,也是传统手工技艺的转型过程。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取决于传承人和受传者,传承方式较为单一,以家庭手工作坊为主。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观念的变迁,传统传承方式和参与者角色都发生了改变,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对传统模式的超越,通过推动参与者的现代转型,构建适应时代情境特征的新型互动关系。

(一)吉利尔潞绸集团:传承主体的转型

吉利尔潞绸集团的前身是成立于1963年的高平丝织厂,主要面向华北市场,20世纪80年代生产能力就达到400万米,曾经创下日产万米的历史最高纪录,成为华北地区最大的丝织印染厂。花色品种达50余个,生产的真丝软缎被面、高档织锦被面风靡一时,是当时结婚必备的高档奢侈品,其中“毛主席去安源”的巨幅七彩织锦象征着上党高地丝织机器工业的最高水平,经历了90年代我国丝绸业的发展低谷之后,进入新世纪,吉利尔潞绸集团通过现代转型,开启了潞绸织造技艺传承的新篇章,开创了潞绸织造技艺保护的新起点。2004年,通过“ISO 9001”质量体系认证,被评为质量“AAA”级企业;2006年,为吉利尔潞绸集团提供生丝原料的“阳城蚕茧”成为当时全国唯一获得“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的蚕茧品牌;2008年,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换装定点供应企业;2010年,集团建设的潞绸文化园成为“山西省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并相继在杭州、北京、上海建立3个研发中心,聘请中国十佳设计师宋昕、工艺师吕经伟等进行设计;2012年、2013年连续两年中标央视春晚主持人服装设计制作资格;2014年,潞绸织造技艺入选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2019年,荣获第一届山西省标准创新贡献奖三等奖。作为集传承、创新、经营于一身的潞绸织造技艺传承主体,吉利尔潞绸集团着力打造了集展示、生产、体验和销售于一体的潞绸文化园,包括潞绸文化馆、体验馆、艺术馆等,形成以面料织造、印染加工到成品市场一条龙的生产经营模式,荣获全国丝绸博览会新产品奖、丝绸新品金奖、中国首批丝绸标志认证、高档丝绸标志认证企业、中国驰名商标认证、第一批中国高档丝绸标志认证等多项殊荣。在推动潞绸织造技艺和潞绸文化保护及传承稳步前进的同时,吉利尔潞绸集团自身的市场竞争力也不断提升。

(二)“潞二代”:传承人的转型

传承的可持续性离不开发起者和传承者,依靠他们对文化遗产的热爱和奉献,实现对文化遗产的挖掘、研究、保护和传承,并在此过程中调整和充实遗产的文化内涵,助推遗产现代适应能力的提升。在潞绸的传承过程中,吉利尔潞绸集团董事长王淑琴的贡献尤为突出,她是推动潞绸从低谷走向振兴的发起者、引领者和组织者,更为重要的是,以吉利尔潞绸集团为依托,重新聚集和培养了一批有志于重振潞绸文化的“潞二代”①在实地调查中,受访的山西吉利尔潞绸集团相关报道人都亲切地称呼第一代潞绸传承人为“潞一代”,第二代潞绸传承人为“潞二代”,本文使用受访者的表述习惯。,成为传承潞绸织造技艺的新生力量,也为潞绸文化遗产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重要的根基。在经济全球化和现代纺织技术的冲击下,潞绸手工织造工艺与其他许多民间手工艺一样几近失传。为了全面提升潞绸工艺与产品的质量和竞争力,王淑琴将分散各处的“潞一代”组织起来,系统研究潞绸的文化精髓和织造工艺。但是,第一代潞绸手工技艺人员普遍年岁较高,于是,王淑琴就精心挑选一批年轻、有知识和上进心的本地人,在“潞一代”的指导和言传身教下,学习和创新潞绸的生产工艺,将其培养成为传承潞绸核心文化的“潞二代”。对“潞二代”来说,其使命和责任不仅仅是掌握潞绸的传统织造工艺和文化特色,而且还要将潞绸产品与现代市场进行对接,适当融入现代纺织行业的前沿工艺和文化元素。为提高“潞二代”的培养质量,吉利尔潞绸集团通过培训、讲座、操演等方式教授技法;在潞绸文化园中打造前店后厂、现场体验等方式无缝对接市场需求;与专业公司合作,设计有针对性的营销渠道和微信、微博、抖音等新媒体营销网络,培养了一批既深谙潞绸文化和工艺技术,又熟悉现代管理的“潞二代”。

(三)连接旧与新:技艺的转型

技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核心,也是反映独特生活环境、社会文化、审美情趣、思想观念等的核心,只有保持潞绸技艺的独特性,才能保证潞绸的特殊性。根植于上党高地的潞绸,从诞生之初就与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和生产实践密不可分,承载着独特的地域特色和审美情趣,如传统上潞绸的纹样以平纹、斜纹、锻纹为基本脉络,以文字、花卉为主要题材,配以刺绣、手绘等表现技法,不仅丰富了潞绸的品种,而且表达了吉瑞祥和的理念。可是,传统的潞绸图案体现了北方的文化元素,尤其是长期的宫廷贡品历史,积淀为一种厚重、庄严的文化特征,而这种文化符号与现代文化趋势之间存在巨大张力。为了调和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张力,吉利尔潞绸集团将潞绸传统文化元素融入现代纺织品设计潮流之中,通过图案和工艺创新,将刺绣、手绘等技法应用于现代服饰、家居装饰、家纺产品中,不仅图案更加多样,内涵也愈益丰富,开发出龙凤呈祥、花开富贵、长宜子孙、百花呈瑞等适应不同场景的特色产品,并且运用中国工笔画技法将孔雀、百鸟、百蝶、百花等绘制于潞绸上,编织出长达30米的真丝手绘画卷,为潞绸的技艺传承和发展作出了有益的探索。

(四)新娘潞绸被:产品的转型

1958年成立以来,吉利尔潞绸集团一直延续着一条多样化的发展道路,从成衣到床上用品,一应俱全。但是,大而全的产品线导致公司的产品特色不鲜明。近年来,吉利尔潞绸集团不断推进战略调整,由原来的全线丝绸产品到现在以新娘婚被为主打产品的精品化发展之路,恢复潞绸专精于贡品尤其是皇家婚被的传统,以发挥潞绸的长处和优势,把制作新娘潞绸被作为集团的核心产品。

产品的转型也是品牌的转型,吉利尔潞绸集团的目标就是通过人们对“吉利尔·新娘潞绸被”的认知,把山西的潞绸做成中国的知名品牌,甚至成为影响世界的潞绸,“吉利尔·新娘潞绸被”致力于从中国传统婚礼文化中寻找灵感,追求“喜庆、高贵、和谐、舒适”的制作理念。2018年,吉利尔潞绸集团曾携带新娘潞绸被远赴意大利、德国、法国进行展销,获得良好的市场反响。不仅如此,吉利尔潞绸集团还通过文化再造来提升品牌的影响力。2018年5月17日,高平市第三届海峡两岸神农炎帝文化旅游节期间,吉利尔潞绸集团精心打造“丝千年”艺术展,以“丝”为主题展现潞绸的古老技艺。2019年,吉利尔潞绸集团设计、缝制的礼仪、讲解、服务员服装,成为山西省委指定的专用礼仪服装,为展示山西厚重的文化底蕴和现代风貌,该集团设计了上百套礼服,受到外交部领导、山西省领导、外国使节和嘉宾的高度称赞,被誉为“流动的建筑”,成为活动现场一道亮丽的风景。

对于有着辉煌历史和鲜明地域特征的潞绸来说,无论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潞绸织造技艺,还是商品市场上的潞绸产品,过度拘泥于形式上的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不利于潞绸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持续发展。因此,吉利尔潞绸集团一直在努力探索潞绸传承传统与现代的平衡点,如潞绸文化园中20世纪60年代锯齿状的生产厂房,类似北京798艺术工厂的潞绸文化馆、体验馆、“潞空间”咖啡馆,无一不在向吉利尔潞绸集团员工和外来者传递一种理念——潞绸在前行,而这种理念也体现在吉利尔潞绸集团将研发中心设在北京、上海、杭州,以及将潞绸文化园设在山西省高平市等行动上。

(五)专业合作社:产业链的转型

除潞绸产品的精品化定位之外,吉利尔潞绸集团还努力进行横向和纵向的产业延伸,利用上党高地盛产优质汉麻的优势,积极开发丝绸和汉麻的混合丝麻产品,成为丝麻交织物纺织行业标准(FZ/T43034-2016)的主要起草单位之一,并将丝麻产业延伸至有机建材、化妆品、医药工业无纺布等领域,既填补了山西丝绸产业链上原料不足的短板,又带动了地方特色产业的集聚和脱贫致富,在稳定产业链上游供给市场的同时,进一步强化了潞绸及关联产品的地域特性和文化属性。目前,吉利尔潞绸集团每年可消化5万亩桑蚕、1 000亩棉麻。随着以吉利尔潞绸集团为代表的潞绸产业的成功转型,上党高地的丝织业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涌现出众多蚕桑专业合作社,构筑起以专业合作社为基本单元,涵盖种桑养蚕、蚕茧购销、产品推介、技术推广、业务咨询等全方位潞绸产业生态系统,而产业生态系统的完善反过来又为吉利尔潞绸集团“135”战略构想提供了有力支持:打造1个集“农工文旅”为一体的全产业链;创优“吉利尔·新娘潞绸被”“丁·南希丝麻面料”“潞空间文创园”三大品牌战略;探索集炎帝农耕文明、潞绸历史文化、工业遗址文化、潞绸文化博览、潞绸文化创意“五位一体”的产业转型发展之路。

四、结 语

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否活性存续[14],与其所依存的文化社会基础紧密相关,既依赖于社会政策环境能否提供正向外动力,也维系于传承群体内生的主体性和内动力[15]。一定意义上,本文也是阐述潞绸在每个时代中所隐喻的地方发展逻辑,揭示潞绸从宫廷贡品的鼎盛到古代商品的流行,再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以及发展现代商品的演变脉络,为从传统—现代视角探索新时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提供有益的模式探索[16]。上党高地潞绸的传承经验主要有以下启示:一是传统手工技艺如果不能在经济效益与文化价值之间找到平衡点,将难以实现保护的可持续性发展,因为固守传统难以发挥经济效益,开发过度又会失去文化底蕴;二是传统手工技艺必须与时俱进不断创新,才能在工业化时代找到新的生存空间,而且这种创新是一种本土化和生态化的改进,涵盖产品、工艺、包装、宣传、营销、管理等各个方面;三是工匠精神和文化初心始终贯穿传统手工技艺保护和传承的全过程,既需要对技艺本身的坚守和坚持,也离不开对技艺的超越和改良。需要特别强调的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是一种扎根于地方传统之上的现代发展。潞绸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传承过程,本质上是根植于地方性知识的市场化过程,当前潞绸的发展态势表明,地方传统更有助于找到非物质文化遗产通向市场的多维路径,嫁接于传统经验之上,融合技术和文化创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容易被市场接受,并形成广泛的示范效应。

猜你喜欢

上党高地吉利
山西省长治市上党区郝家庄镇白家沟村:旺了产业 富了乡亲 美了乡村
深入考察调研 携手打造现代农业高地
打造孝善高地 与鄢陵同行
燕晗高地
《故宫日历》虎年上新
上党地区民间传统手工艺生态环境探析
高新区“三十而立”——高新区成全省创新高地、人才高地、产业高地
上党地区民间音乐调查报告
论宋初李筠之乱
美国发行猴年“吉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