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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研究述评

2021-11-26

南都学坛 2021年6期
关键词:陈忠实短篇小说书写

李 伟

(青岛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在当下长篇小说创作受到认可与盛行的社会文学发展语境下,中短篇小说创作的前景显得并不乐观,但是这并不完全影响其文学史的价值与艺术成就。总体来说,无论是作家还是评论家,都对中短篇小说的发展有着不约而同地认可与肯定,正如:“在巍峨灿烂的巨大的纪念碑式的文学之旁,短篇小说也依然有着存在的充足的权利。”[1]作家毕飞宇谈道:“中国的当代文学能达到现有的水准,中篇小说功不可没。”[2]评论家孟繁华认为中篇小说是“高端艺术成就”,并指出“文体自身的优势和载体的相对稳定,以及作者、读者群体的相对稳定,都决定了中篇小说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获得了绝处逢生的机缘。这也使中篇小说能够不追时尚、不赶风潮,能够以‘守成’的文化姿态坚守最后的文学性成为可能”[3]。显然,面对当前文学发展势态,长篇小说自然有它一片艳阳高照的发展前景,但中短篇小说并不会长期地阴雨连绵,它的存在仍会趋向积极的发展空间,毕竟任何文体形式都有着它特别的优势与艺术价值。针对当前学界在中短篇小说研究方面取得的成果,应通过梳理文献去把握相应的研究动态,阐释存在的问题和探讨价值。根据涉及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研究的内容和讨论的热点进行分类和归纳,主要集中体现为概述性、整体性、地域性和个案研究几个方面的问题探讨。

一、中短篇小说年度总结的概述性研究

学者大多选取相应的研究视角对本年度的中短篇小说创作进行综合性考察与探析,既关注现实创作的概况,又对此提出一定的期待和展望。对中短篇小说研究起步和关注较早的学者有南帆、陈辽,等。南帆从小说技巧的角度探讨1976年到1986年中短篇小说的创作特征与演变,肯定其在题材表现、叙述语言等方面的创新与艺术表现的探索[4]。陈辽从社会对文学的影响、文学观照社会的学术路径出发,探讨1987年度中短篇小说书写时代背景下的改革发展多元思潮并存和互补的形态[5];从文学发展与社会现实的关联入手,探讨市场经济社会对20世纪90年代中短篇小说创作的影响,肯定书写时代主题的艺术成就,指出对人的问题挖掘的不足[6];分析改革开放20年来中短篇小说创作对国民性改造的继承与书写等问题[7];概述2002年中短篇小说书写现实与历史,分析其现象背后社会体制的变革因素[8]。

学者洪治纲近20年专注于中国短篇小说的年度性综合研究,自2002年至2020年,从短篇小说的艺术空间、审美规范、文体特征、叙事表达、文学想象、关注现实、世俗静态、伦理关系、理性意义、忧患意识、“关系”细化、“超脱”现实能力、建构诗意世界、“不确定性”的审美意蕴、叙事载体、审美接受等角度,对当年度的短篇小说创作概况进行巡礼、思考、观察和评述,勾勒出当年度短篇小说创作的总体趋向,分析优秀作品艺术成就,同时指出创作的不足。如从时代、伦理和人性关联的维度,探讨70年来中国当代中篇小说创作的整体概貌,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状态,指出中篇小说以特殊文体形式与艺术成就立足于当代文学发展的重要地位[9]。学者贺绍俊多年致力于中短篇小说方面的研究,对于文体的认识与发展,以及创作前景方面表达独特的见解。自2003年至今,从理想精神与人文关怀、小说家的忧患意识、文学的现实性与精神性、现实主义文学批评、讲述故事与人物的能指、作家创作技巧、创作趋向等视角,探讨当年度中篇、短篇小说创作的概况,阐释主题书写、题材角度、精神内涵、思想维度、理想精神、审美特征、艺术表现、叙述视角、叙事形态、创作姿态、文学价值、人文情怀、发展态势、批判力度、前景趋向、作家队伍、创作不足等方面问题。如从小说思想深化、城市题材、多元文化风格、作家写实叙述倾向等概述2012年度中短篇小说平稳中寻求新变的艺术特征[10]。从故事、人物、想象三个维度探讨2015年度的中短篇小说创作[11]。

彭学明概述2007年度中短篇小说呈现“现实描摹”“民间叙事”与“历史回望”三种形态,以及时代文学温度与现实关怀深度[12]。鲁太光从当代小说的新变视角探讨2008年中短篇情感题材、都市题材与底层书写的主题表现与艺术手法的新元素融合[13]。郝敬波从叙事视角考察2010年短篇小说的文学意蕴与艺术提升,解读优秀并批判平庸,对当前学界持短篇小说“衰退”的悲观判断不认同[14]。程天翔总结2013年短篇小说在探索、突破、原创等方面取得的成就[15]。指出2014年度短篇小说的城市题材逐渐取代乡村书写,作家应寻求新时代背景下乡村与农民新的书写形态[16]。王迅考察2013年度中篇小说呈现社会转型背景下,生存与伦理考量的沉郁书写风格,指出艺术表现、审美经验、思想深度等方面的欠缺[17]。李倩冉分析2014年度中短篇小说文体特征、主题书写、意蕴营造、精神表现等艺术高度的不足[18]。王干概述2012年到2016年中短篇小说创作的突破与格局,分析乡土与反腐两类题材作品、作家的书写姿态与文学成就、青年作家队伍的文学发展格局[19]。段崇轩著作《中国当代短篇小说演变史》(2015年)对当代短篇小说的创作特征和发展规律进行文学史视角的探讨,分析不同历史时期短篇小说创作的动态及轨迹,解读重点作家作品与文体演变特征[20];段崇轩文从乡土、地域、城市与官场题材,分析2017年度短篇小说呈现历史大时代特征与个体小时代特色[21]。林霆对2018年度短篇小说进行归类与整合,对人生、现实和历史三种题材类型的主题叙事、艺术表现进行分析与阐释[22]。

王春林从小说创作的维度与现实书写的视角,探讨2016年[23]、2017年[24]、2018年[25]中篇小说历史与现实题材的叙事角度、创作数量、关注视野、艺术表现与思想深度。从社会问题、感情世界、人性深度等方面捕捉新世纪中短篇小说,在时代变迁背景下呈现的民族精神与“中国问题”[26]。张艳梅探讨了2018年度中短篇小说书写现实人生的困境与现状,传递时代主题精神、作家创作姿态的成熟与艺术表现的突破[27];分析2019年度中短篇小说涉及的历史、现实、社会、日常等主题内容,以及现实主义关怀和艺术技巧[28]。马兵概述了2019年中短篇小说书写历史与时代的变迁,记录时代生活的现实形态与人的心理世界、艺术表现与叙事技巧的创新[29];从社会疫情背景出发,分析2020年中短篇小说贴紧时代、关怀疫情的“弱德之美”以及作家的社会责任和人文情感[30]。林霆从“现代主义化”的角度探讨了2019年度的短篇小说的现实主义艺术表现[31],程旸从题材、主题、表现社会生活的力度,探讨2019年度短篇小说创作的概况[32]。段守新从书写现实生活与艺术表现,概述了2019年的中篇小说创作的整体动态,评价和勾勒作品呈现的思想和美学价值以及问题性反思[33];从创作题材和艺术表现,概述了2020年度中篇小说呈现书写社会现实、怀旧情调、剖析人性等概况,同时指出文体意识、叙述方式和思想内涵等不足[34]。金理分析了2020年中篇小说呈现哀恸与生机的艺术特征[35]。

二、中短篇小说发展、现状与价值的整体性研究

当前学界有些著名学者关注中短篇小说方面的研究,从不同角度和问题立足点来探讨其发展历史、现状与趋向以及创作存在的问题与不足,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学者孟繁华从文体特征与接受群体,分析中篇小说在百年文学发展史上的守成与创新、成为最后文学性阵地的内外成因,指出“中篇小说是百年来中国文学最重要的文体”,保有独特又纯粹的文学品质[3]。徐勇从小说家创作的“同时代性”立场,指出作家应以审视与批判的眼界书写时代性问题,短篇小说应该体现与发挥书写现实的优势[36]。黄发有从新时期创刊与中篇小说创作的关系视角,探讨20世纪80年代文学期刊复刊与建刊的文体偏向,分析文学内在机制与期刊运行、社会接受之间的相互影响,形成中篇佳作涌现、文体兴盛的深层原因[37]。高玉结合社会体制转型的时代背景与文学生成环境,探析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受文学发展制度的内部因素与评奖机制的外部影响,促成中短篇小说的兴盛格局,从文学史的角度重新认识与肯定中短篇小说的艺术水准和社会价值[38]。张志忠以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为例,谈当下短篇小说以日常生活与普通世俗叙事为聚焦点的写实路线,指出作家因生活阅历不足无法获取现实生活的真切感受,导致文学洞察力与书写题材的单一[1]。张燕玲分析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评作品在题材、主题、思想、艺术等方面的突破与创新,彰显当前文学发展的现实广阔与深刻的时代感[39]。

贺绍俊区分短篇注重艺术意蕴、中篇倾向故事因素的文体差异,总结了短篇小说70年来由兴盛、中心到边缘的发展历程,肯定继承传统吸取现代、文学性的坚守与作家的写作磨砺的当代文学意义[40]。程光炜从短篇小说的篇幅叙事、人物塑造、艺术处理方面的精湛表现与功力考验,提出文学应回归艺术成就,不以长短来作为评量文学作品的价值[41]。郝敬波从文体观念的渊源、继承和新变、主题呈现、人物要素、叙事结构、语言变革、艺术风格以及局限性等方面,考察新时期短篇小说的发展和演变[42]。李洁非从当代文学史视角考察“十七年”中短篇小说的创作背景,探讨作品主题、思想和受批判的原因,文学在特殊历史环境的发展形态[43]。张学昕从文学史的发展视角,分析21世纪前10年短篇小说创作概况,重点探讨迟子建、阎连科、贾平凹、莫言、王安忆等名家的艺术成就[44]。杨扬从长篇与短篇的文体特征、艺术表现、阅读空间、生存发展的环境等方面,探讨21世纪短篇乡土题材的传统格调,重新审视与肯定其艺术价值[45]。鲁尼分析当前文化背景下短篇小说不受重视的原因,呼吁文坛与作家的重视,提升短篇的社会认可度[46]。

张清华从“文学的合法性”角度指出短篇小说的现实囧态与消极境遇、当前文学整体格局与时代媒体文化背景的关联,从文学、作家、读者的角度分析长篇受认可、短篇小说写作陷入被冷落的现实境遇,倡导让短篇文体回归艺术活力与文学价值[47]。雷达肯定在当前时代背景下,中短篇小说保有文体生机与活力的文学史价值,提出振兴短篇小说创作对于社会、读者、文学的重要意义[48]。刘莹从文学传媒与文学创作的关联视角,探讨文学期刊体制和文体发展的趋向、作品质量化问题、导致中短篇小说创作从兴到衰的内在原因,提出新生期刊和新兴媒介为其提供新的发展空间[49]。

三、中短篇小说的地域性与个案研究

当前学界从地域省份来研究中短篇小说创作也较为凸显,涉及江苏、河南、湖南、山西、广东、宁夏等地区的创作情况。郝敬波论析新时期江苏短篇小说呈现区域文化丰富性和差异性、建构时代心灵史的文学区域化特征,提升作家整体文化认识力度,展现文学的中国经验与深化国家形象建构[50]。黄发有以“杂花生树”概述2015年度江苏中短篇小说创作面貌、文化底蕴、审美特质与艺术特色[51]。徐洪军从乡村与城市关系视角,探讨2017年度河南中短篇小说的创作成就,指出作家乡村经验的不足导致乡土文学书写的远离,城市文学并不能构成河南文学的创作格局[52]。郎伟总结新时期以来(1978—2018年)宁夏短篇小说的乡土特征和地域色彩、对充满人文关怀的现实主义艺术的坚守与新变[53]。倪万军探讨当前宁夏中短篇小说的叙述策略、底层书写、乡土姿态、宗教情怀等特征[54]。晏杰雄从婚姻主题、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困境、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关联等方面,探讨2017年度湖南中短篇小说关注社会问题的广泛性与揭示时代文化的病态[55]。段崇轩分析了山西作家短篇小说代与代之间的文学传承与创新,认为新锐作家群汲取新的文学思潮与艺术手法,形成重要的文学现象[56]。姜超概述黑龙江中篇小说的边地地域性审美特征与艺术成就[57]。傅书华探讨了2014年、2015年山西中短篇小说的创作动态,指出作家代际转型形成的“尖兵”与“后卫”的艺术格局[58],由于创作视角与洞察力度不足,无法形成社会影响力[59]。杨光祖探讨新世纪西北中短篇小说创作的整体形态与格局,指出西北作家疏远时代主题与社会现实,面临缺乏创作潜力、艺术追求短暂与突围的发展困境[60]。蒋述卓从广东文学的移民文化背景出发,探讨本土作家与移民作家相异文化碰撞的创作概况与文学成就[61]。杨波从文学发展史的视角,探讨新中国70年贵州中短篇小说的地域文学特色、艺术表现与不足[62]。另外,奕俊指出21世纪以来少数民族中短篇小说局限于民族内部书写,要突破封闭的地域族群“边界”与叙事想象,捍卫自我阐释的“在场感”,需要重新思考文学对“人”与“现实”的认识[63]。谢友祥指出近年回族作家中短篇小说追求人文审美取向、民族伦理情怀与文化特质[64]。吴玉杰等分析了新时期满族作家中短篇小说死亡书写倾向性的原因、叙事模式以及建构满族文学的审美意蕴[65]。

关于当代作家中短篇小说的个案研究,涉及作家陈忠实、路遥、贾平凹、陈应松、尤凤伟、铁凝、王祥夫、迟子建、毕飞宇、韩少功、方方、 阿来、王安忆、莫言、苏童等中短篇小说创作,研究者选取相应的视角或者问题,分析解读中短篇小说创作的主题内容、文体特征、叙述角度、叙事策略、创作姿态、叙述立场、语言风格、艺术表达、文体格局等特征与文学价值。总体说来,当前学界对于当代名家的中短篇小说研究,远远不及长篇小说的研究热度与成果丰硕。在这里选取作家陈忠实、路遥、贾平凹的中短篇小说研究为案例加以分析。

目前关于陈忠实中短篇小说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中短篇小说的整体研究。陈涌从陈忠实中短篇小说创作与《白鹿原》的关联视角,探讨作家的文学成长与现实主义书写的突破性成就,呈现思想性和历史真实性的艺术效果[66]。李建军著作《宁静的丰收——陈忠实论》探讨作家早期文学写实的平面化、情节模式化、思想性的匮乏等艺术表现;肯定其后期小说创作视野、书写形态与语言风格的变化与提升[67]。王金胜著作《陈忠实论》试图从当代文学史的视角,追溯文学生成的社会环境,还原小说创作的历史背景,细腻解读陈忠实的文学创作与文学发展历程,其中探讨中短篇小说方面的研究较为全面[68]。李遇春阐释陈忠实不同文学时期叙述形态的转变:早期以“政治”与“人格”“人性”形成革命叙述的延续;中期转向“社会—个性”和“文化—国民性”的启蒙叙述;后期形成“文化—心理结构”视角叙述形态,阐释作家创作心理与文学观念的动态、小说艺术成就的创新与突破[69]。韩伟从“乡土”与“现实”视角,探讨陈忠实短篇小说的主题内容、思想深度与艺术表现,作家的文学情怀与创作立场等文学发展历程[70];从乡土和政治情结等视角,探讨陈忠实中篇小说的现实主义情怀,作家面对现代与传统复杂又矛盾的创作姿态[71]。李瑞从“人生书写”“人情表达”“人性呈现”方面,阐释陈忠实短篇小说的生命书写意蕴与价值[72]。田真贤从秦地文化、乡土精神、民族命运等方面探讨陈忠实中短篇小说的创作概况[73]。李蕾从小说的叙事视角、话语模式、人物塑造、文学价值等方面探讨陈忠实中短篇小说创作历程[74]。李安元从社会历史发展背景出发,探讨陈忠实中短篇小说呈现的乡土精神、文化反思、人伦道德等主题表现[75]。张勇从伦理变迁与乡村政治视角,探讨陈忠实小说“文化心理结构”的“剥离”、“离乡”母题的文学意义、乡村伦理与政治书写的现实价值[76]。

二是探讨《白鹿原》之前与新世纪后的中短篇小说创作。孙豹隐把陈忠实中短篇小说创作划分为三个阶段,论述《白鹿原》以前作品的主题书写、艺术手法及文学意义[77]。王仲生从现代审美意识出发,探讨陈忠实20世纪80年代后期小说表现的人的生存历史、道德问题及艺术风格的变化[78]。李建军概述陈忠实21世纪短篇小说以同情姿态关注民生问题,书写底层生存境遇、权力与人性,表现秦地人文道德的真实感,指出小说叙事力度与反讽深刻性的不足[79]。李清霞从书写普通人物叙事与“三秦人物摹写”两方面,探讨陈忠实21世纪的短篇小说呈现的人文精神与生存文化心理[80]。李遇春认为陈忠实21世纪的小说创作是对前期确立的小说观念的接续与探索,从人物心理结构学说的视角,解析现实和历史题材作品的叙述人称、叙事风格与艺术蕴意[81]。吴玉杰探讨新世纪后陈忠实文学理念与叙事策略,短篇主题、文体表现与思想层面的转变[82]。张国俊从现实主义小说叙事空间和风格、主体精神新变等方面解读陈忠实21世纪短篇小说[83]。冯望岳探讨陈忠实21世纪现实题材书写的人文关怀、艺术创新、思想意蕴及时代价值[84]。

关于路遥中短篇小说研究方面取得的成果有梁向阳、李星、王西平、李遇春、安本实、廖晓军、吴进、赵学勇等。

梁向阳的《路遥研究述评》概述21世纪前后路遥研究的总体情况:早期创作到发表《人生》时期的人物形象、艺术表现与审美特征的作品评论以及“城乡交叉地带”研究的提出;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发表到获“茅盾文学奖”时期作家创作方法和心理的研究;路遥逝世后的系统化研究,重新解读作品与文学史的定位,作家传记及纪念性文集方面的研究,指出应以在作品、本体、文学史价值研究方面进行突破[85]。李星探讨了路遥1980年初期小说主题的时代感、人物形象、思想表现与艺术格局等问题[86]。王西平探讨了路遥小说的时代意识与政治意识、作家主动书写政治意识及作品主题内容的时代性[87]。李遇春探讨了路遥不同创作时期的心理嬗变:早期的政治焦虑心理;中期转向文化焦虑,形成传统与现代纠结的思想艺术表现;后期形成传统伦理形态下生命焦虑心理的审美特征[88]。日本学者安本实以“交叉地带”视角,探讨了作家生活环境与文学创作的关联,分析路遥短篇小说关注农村视点与青年生存形态的内在原因,“文革”前后创作内容的变化,指出创作表面化与模式化的不足[89]。廖晓军探讨了路遥早期短篇爱情题材书写的伦理形态、女性人物形象与人性美的思想价值与美学表现[90]。

吴进从城市、农村、中国革命三个维度解读路遥小说中城乡书写,现代化转型背景下的“乡下人进城”核心情节,以及农民叙述者的姿态与意义[91]。赵学勇从作家的童年经历、深厚的乡土情怀方面,探讨了路遥小说的乡土情结及蕴含的哲思[92]。王鹏程指出路遥小说呈现以道德尺度与道德完善为目的的叙事特征,探析作家道德观念形成原因与文学道德形态生成背景、道德书写的偏颇等[93]。石世明从乡土悲歌的史诗建构视角,探讨了路遥农村题材小说的乡土情感、悲剧意识、现实主义精神[94]。陈占彪从路遥的文学创作、生命体验和人生哲学视角,探讨了作家建构的张力、平衡、悖论、和谐等的审美心理机制,及其转变为奋斗、信仰、苦难、悲剧、激情等现实主义艺术的蕴意[95]。王亚惠以“黑暗”为主题,指出路遥小说创作的时代环境、主题表现与文学思潮背景的关系问题[96]。

当前学界对贾平凹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长篇小说领域或者是中篇的名作,整体研究和探讨短篇小说的成果相对较少。费秉勋是较早地关注贾平凹小说的学者,他指出了贾平凹早期创作由抒情化小说的叙事风格,转向揭露与沉思的乡土写实特征[97]。符杰祥、郝怀杰概述了贾平凹小说20年研究的现状与问题:早期印象式、宏观性评论与批评性建议;1985年中期对作家和作品创作规律宏观与微观的研究;20世纪90年代以后受《废都》影响进入多元化研究范畴与审美视野,贾平凹小说研究存在时间感过近、把握整体高度不够、研究方法和理论视角更新等问题[98]。张学昕等探讨了贾平凹短篇小说的“商州美学”特征,从作家的生活环境,小说的文体视角、叙事经验、叙事美学,挖掘文学精神源地与审美风格的转变[99]。李遇春从社会历史背景与作家文学成长历程出发,分析贾平凹不同时期文学艺术形态的变化、创作心理与文学立场,探讨作家40年小说创作守望及变革的文学史价值[100]。

蒋荫安对贾平凹早期中篇小说给予高度评价,从思想主题、叙述视角、人物塑造、风俗人情等方面研究贾平凹小说的时代性价值与艺术表现[101]。袁红涛阐释了《腊月·正月》中商州“地方社会空间”概念,分析“乡绅”形象及乡土社会的伦理生存形态,指出“商州”对贾平凹文学创作的重要意义[102]。刘素贞从社会史视野提出《腊月·正月》中“乡村共同体”概念下“文化”与“改革”的汇集,考证韩玄子的“乡村共同体的拥护者和维系者身份”在私人化时代的崛起、异化、没落,映射出农村变革冲击传统乡村秩序的复杂性[103]。韩鲁华以文学审美的感性解读贾平凹小说的内涵与审美特征[104]。高春民以现代化进程为背景,探讨贾平凹小说呈现乡土与现实的精神嬗变、创作立场矛盾的困惑状态[105]。彭兆荣从人类学视角阐释贾平凹乡土小说呈现乡村权力与政治生态、自然生态、人文生态之间的关系与形态意义[106]。

四、中短篇小说研究的问题阐释及价值

通过对当代中短篇小说研究现状的梳理发现,当前学界对中短篇小说领域的研究关注度较高,一些国内著名学者和评论家都致力于此方面的研究,总体取得较好的研究成果和前景。

涉及研究内容和研究范围较为宽泛,既有相应年度总结式的概述性研究,又有立足于中短篇小说的当前发展现状,提出质疑和问题式的整体性研究,还有涉及不同地理省份的地域性研究、少数民族文学领域与当代著名作家的个案研究。研究视角比较广阔,基本应对时间、作者、作品、读者文学活动构成与文学理论所把握的要素,如从文学与社会的关系、历史发展的时代背景、文学生成维度、文学史的角度、人类学社会学等视野,来研究与探讨当代中短篇小说创作的概况和发展动态。研究方法呈现新颖多元,既有以文学理论统摄文学作品的解读,又有文学审美批评融入社会历史批评、文学社会学理论与考察方法等,从而丰富中短篇小说领域的多元文学批评空间,为当前研究积累了丰厚的文献资料,提供了研究方法的借鉴与学术思维的拓展。

学界对于中短篇小说方面的研究存在进一步挖掘和开拓的学术空间,具体有以下两方面。

一是对当代中短篇小说创作做系统性的全面研究,挖掘曾被边缘化或者忽视的文本研究,探讨作家文学创作的发展历程与整体状况,以此推进当代文学的发展和研究。对于青年作家来说,如果没有中短篇小说创作的铺垫与练笔,很难成就长篇小说的创作,因此中短篇小说显得尤为重要。有些成名作家是以长篇与中短篇并行,比如迟子建、王安忆等作家主攻长篇小说创作的同时,中短篇仍然是她们热爱的文学体裁。还有些作家早期以创作短篇和中篇为主,进入成熟后期转向长篇小说创作,但仍然保有着中短篇小说的创作热情。对于这类作家来说,中短篇是其文学创作历程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注意避免陷入断裂式研究现象,早中期与后期的作品倾向于分离式研究,这对于研究作家和文本都是处于不利的发展形势。作家的文学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思想和精神延续的过程,应对作家的文学创作进行延续性的整体研究,既有宏观性的文学史视角解读,又有微观性的文本阐释,从而把握作家创作的总体动态。因此,当前学界对于中短篇小说研究应试图突破和构建一种研究视角或者是对问题加以系统化地探讨。

二是加强当代著名作家中短篇小说创作方面的研究力度,提升深度,以拓展当代文学的研究视域。以陈忠实、路遥、贾平凹的文学创作为例,虽然在研究内容、研究视角与方法方面取得相应成就,但是涉及中短篇小说领域的研究比较少,明显存在研究成果数量的不足。中短篇小说占据作家文学创作生涯的重要部分,无论对于作家自身的文学成长,还是当代文学的发展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和地位。有些研究者对作家文学创作历程的整体研究,关联着中短篇小说的创作,却只涉及名篇名作,作家文学摸索期创作的一些作品往往被忽略,甚至是被无意地否定其文学价值与意义。作家因社会背景和生活环境的影响,早期小说创作的时代感过强,容易被研究者进行自觉地忽略,实际上则不然,著名作家也有着他文学青涩与创作成长的阶段,这种摸索时期的文学追求和新变,见证作家的文学理论与创作观念从成长转向成熟,对于考量作家文学创作的整体研究至关重要。因此,当前研究应试图对著名作家早期的中短篇小说创作进行挖掘和解读,以弥补相关领域研究的不足。

中国中短篇小说经历了五四文学时期、新时期文学之初的兴盛与辉煌后,日渐趋向由兴到衰的发展格局,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文体价值与艺术成就。在当代文坛,很多作家都以中短篇小说进入文坛并获取成功,对于作家自身来说,他们对于中短篇文体价值的肯定并不亚于长篇小说。作家铁凝曾结合自己的创作体会谈道:“我对短篇小说近乎偏执的喜爱。我的写作是从短篇小说开始的,短篇小说锻炼了我思维的弹性跳跃和用笔的节制……我一直试图以我的实践来证明短篇小说的独立价值。即使在时代的物欲和功利色彩愈加鲜明的关头,即使在短篇小说常常作为陪衬和偿还编辑的‘感情文债’的今天,我仍然愿意奋不顾身地以短篇小说的方式磨砺自己的心灵和笔。”[107]作家刘庆邦也谈道:“我认为短篇是我认识世界和把握世界的一个重要方式,我认为这种文体最接近诗性,是最具有诗意的一种文体,或者说它是比较纯粹比较艺术的文体。”[108]作家张抗抗认为短篇小说“是一个没有沾染任何商业气息的、是我们文学领域里很稀少的一块净土”[108]。作家张炜也说过他“一直保持着中短篇写作,这是一个作家生机勃勃的表现”[109]。作家杨志军认为“短篇小说比长篇小说花的力气更多,智慧要达到极致,技巧要达到极致”[110]。由此可见,中短篇小说在作家那里受到极高的艺术肯定是一致的,其实不仅仅如此,近年来中短篇小说发展的弱势格局并没有影响到学界评论家和研究者对它的青睐和认可。

在当前文学发展的社会背景下,面对中短篇小说不容乐观的发展趋向,评家论和研究者则充分肯定它的艺术价值与文学意义,并试图做出回归中短篇小说创作艺术空间的呼吁。著名学者孟繁华认为,改革开放30年,“中篇小说代表了这个时段文学的高端水平,它所表达的不同阶段的理想、焦虑、矛盾、彷徨、欲望或不确定性,都密切地联系着这个时代的社会生活和心理经验。于是,一个文体就这样和一个时代建立了如影随形的关系。它的全部经验已经成为我们值得珍惜的文学遗产,但它的影响以及在当下的意义还远没有结束”[111]。评论家雷达认为:“从某种程度上讲,短篇小说达到的高度就是一个民族的文学所达到的高度……应该更加重视和倡导短篇小说的创作,因为短篇小说可以使传统的、典雅的小说精神保存下来。”[112]评论家施战军指出面对当前文学体制发展不合理的现状与误区,强烈呼吁年轻作家应回归“先短篇后长篇”的文学创作轨道,成名作家也以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短篇小说创作[113]。 由此可见,相对于中短篇小说受当下时代文学商业化和功利因素影响的不良势态,作为主角的文学界内部还是对其充满着肯定、积极、良好的认同趋向。这种文学发展现象或者文体存在形态,理应激发研究界思考和探讨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创作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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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陈忠实画传》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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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短篇小说ATM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