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满人生——通道侗族琵琶歌省级传承人吴永春口述史

危静/郭东辉

吴永春，男，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坪坦乡坪日村人，1969 年1 月生，初中文化，中共党员。受父辈基因遗传影响，自幼爱好侗族文化、侗族琵琶歌，12 岁开始学习弹唱琵琶歌，15 岁登台表演，17 岁开始创作编歌，30 多年拜访了侗族三省周边很多的著名琵琶老歌师，共收集琵琶侗歌300 多首，自己创作200 多首。演出近1000 余场，赢得了20 多项嘉奖，2008 年被批准为湖南省省级琵琶歌代表性传承人，2017 年4 月担任通道侗族自治县侗族琵琶歌协会会长。

一、坎坷的从艺经历

吴永春生于湖南通道，听侗歌、看表演、唱侗歌基本上是吴永春童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受当地这样文化艺术的感染，吴永春自幼就非常喜欢侗族琵琶歌，正是如此，他开始踏上了坎坷的从艺之路。

“小时候我们这里经常有侗族琵琶歌表演，我就站在台下观看并思考。那时候家住在通道坪坦乡平日村，当时村子上只要有人去看琵琶歌演出，就会带上我，并且爷爷、父亲都爱好侗族琵琶歌，受父辈传染，从小便被侗族文化熏陶感染。从小听到别人哼唱歌曲，我就跟着哼唱、打拍子。上小学后，也是一直沉迷于侗族琵琶歌，不好好学习，经常受到父亲的鞭策，告诫我要好好学习，才能以后立足于社会。到了十二岁，我的逆反心理更加严重，执意要学习侗族琵琶歌，父亲看到了我的决心，同意我学习侗族琵琶歌，并愿意教授于我，我便跟随爷爷吴仕余和父亲吴友怀学习，在学习的过程中也是尝尽了苦头，经常挨打，正因为这样才加快了我学习侗族琵琶歌的步伐。每当在街上看到有唱琵琶歌的人走过，我都会加快步伐去看两眼。到了十五岁，我就开始登台表演，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刚开始登台表演还是比较紧张的，时间长了也变得顺其自然。同年也开始学习侗文来加强自己理论基础，师从于杨锡老师，当时是1994 年，杨锡老师开展了侗语培训班，但大多都是自学，不懂的再去问师父，然后自己去摸索，在学习的过程中困难重重，由于自己对侗族文化的痴迷，只能努力的去克服。到了十七岁，便开始创作、收集歌曲，精心钻研琵琶歌的创作技巧和规律，也拜访了周边三省很多著名的琵琶老歌师，三十多年的时间，共收集了300 多首琵琶歌曲，在收集的过程中，因为有的老歌师思想保守，不愿将自己的歌曲传授于他人，我便多次登门拜访，到最后还是略有遗憾。在自己的创作过程中，由于自己的音乐知识淡薄，不懂节奏，致使在创作的过程中处处受阻，但自己从来没有放弃，有时一整个晚上不睡觉去搞创作，一边创作一边学习音乐基础知识，慢慢自己的知识也充实了起来，便开始一边收集歌曲，一边演出，一边搞创作。到现在为止演出了近1000 余场，获得了23个荣誉证书，如：1991 年，通道九月九重阳歌会琵琶歌比赛一等奖；2013 年，通道大戊梁歌会一等奖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侗族琵琶歌弹唱、创作方面取得了瞩目盛事的成就。现在由于传承的难题，吴永春老师想收一个关门弟子，但大多数年轻人为了生计，没人愿意去学习，自己的儿子也是，虽然吴永春老师的从艺经历坎坷重重，但他凭着自己对侗族文化的痴迷，以及自己主动刻苦学习的毅力，实现了他的侗族琵琶歌之梦。2008 年被批准为湖南省省级侗族琵琶歌代表性传承人，2017 年4 月担任通道侗族琵琶歌协会会长。

“琵琶伴我永青春，歌声随唱侗乡情。悲欢离合琴音配，饭养人体歌养心。继承民族古文化，以歌会友走乡村。春夏秋冬歌不老，东南西北任君行。”吴永春的一生就如他自己的这首歌一样，整个青春都只有琵琶相伴。正是因为侗歌对侗族文化痴迷痴醉，正因为他的认真踏实，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二、精湛的表演技艺

（一）娴熟过硬的弹奏技能

侗族琵琶一般都是用樟木制造的，最长为一米，最短不少于八十厘米，音箱的宽度和长度一般都是看木材的大小来定的，厚度五至六厘米。侗琵琶的结构分为：音箱、琵琶杆、转线棒、上枕、下枕、音孔、琵琶弦、弹片器、品格、装弦扣。

吴永春对侗族琵琶有较深的研究，一般都是自己打造，在琵琶弹奏方面可谓是名声远扬。他说：“在弹奏过程中，按弦是非常重要的，最易于发生按弦不实、发音不准的现象，这个情况就需要时间的积累，对于按弦多久的问题，要根据乐音的长度，来决定什么时候离放，这些都需要手指关节非常灵活有力”。吴永春有一种弹奏按弦方式，把左手腕部放在大腿或桌面上，然后做左手各指打下、提起的练习，动作要慢，用力要强。

侗族四弦琵琶为四根弦，三个音，从上至下第一根弦是sol，第二弦和第三弦是同音“la”，第四根弦是“mi”，四弦琵琶的定音为“sol la la mi”。左手食指按二、三弦的一品格为“do”，按第二品格为“re”，左手食指按第四弦的第一品格为“sol”，按第二品格为“la”。第一弦是搭配音，都不用按。

他说：“按弦需要有连贯性，这样弹出来的曲子才好听”。最早的弹奏是没有规律的，也没有节奏，比较随意，后来吴永春规范了节奏、节拍，可以有很多人同时弹奏，所有人的唱法一样，只是歌词不同。

（二）感心动耳的演唱技能

吴永春在谈到琵琶歌的演唱技能时说到：“唱侗族琵琶歌是有很多方法和技巧的。首先人唱音和琵琶音的高低要一致，弹和唱为‘二合一’，弹唱要顺其自然，吐词要清楚，上下句结构要快，遇到歌词长的句子，中间可以换气呼吸，但琵琶不能停弹，要弹一小段连贯的过门来搭配，这样才会又完美又好听。琵琶的唱调风格各有不同，但每一句的的上下唱法都差不多，只是歌词长的句子有些变动。”

侗语的音调众多，吴永春有他独特的唱法，他从民歌的演唱中吸取了养分，将侗语和民歌唱法结合起来成为了侗族琵琶歌演唱的重要因素。他声音明亮而集中、清脆刚建、高亢激昂富有穿透力。为了有利于语言吐词咬字的清晰准确，发出较集中、结实、明亮的声音，在他的演唱中，大部分以真声演唱为主，有时候也运用真假声混声演唱，但极少使用，抑扬顿挫，加上声音的高亢，体现了他音色的独特和声线的优美。

（三）妙曲横生的创作技能

1、韵律之美，创作之基

吴永春的琵琶歌创作最讲究的就是韵，没有押韵的歌，就是“花歌”，编写琵琶歌要一韵到底，琵琶歌有内韵、外韵、中韵和尾韵，编歌的时候，要通过它的内容去编、去找、去配韵。

例1：生活愉快爱唱歌，多明句嘎骂刚正。

“快”和“爱”是内勾，“歌”和“多”是中勾，“嘎”和“骂”是内勾，“正”是尾韵。

例2：想给多嘎板又爱，斗嘎给多行姑盆。

这句歌词没有韵，只有“爱”和“都”是平音，这也叫平韵。

例3：龙楼风国学出巧妙道些恩，一层尼登跟跟龙凤仲半闷。

这句歌词有六个韵配套，是最完美的一句歌。

根据侗族语言配音有二十多种韵，但有的韵非常窄，很少使用，最普遍用的有十种左右，比如：王上韵、门甚韵、同送韵、瓢尿韵、富芦韵、尼四韵、八那韵、婆咯韵、别聂韵等。

2、种类颇多，题材广泛

侗族琵琶歌是侗族人民最喜爱的文化之一，它通俗易懂、内容丰富，它优雅动听、幽默深情，也是侗族同胞音乐的灵魂。

吴永春老师经过多年的创作、收集和整理，于2017年内部发行了一本侗族琵琶歌教材，共五十一首琵琶歌。分为六个篇章，开头歌、孝敬父母歌、政策宣传歌、赞美歌、叙事歌、休闲娱乐歌。第二本著作正在编写当中，他的创作不仅曲调优美，而且把党的政策宣传、各单位的制度宣传、道德规范宣传等创编进了歌曲。

琵琶侗歌大多篇幅较长，有的歌要唱一个半小时，还有的要唱三个小时，甚至还有更长的。由于每首歌的歌词篇幅较长，笔者从六个篇章里面各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①开头歌，如《侗族的来源》中唱道：“摇多美嘎骂兰厌，刚透高不当秀习架果怒久（汉语译文：我唱首歌来改闷，讲到远古至今不知有多长）”；

②孝敬父母歌，如《改革婆媳歌》中唱道：“行戏各杭郎骂刚，报道瓦相听嘎谈（汉语译文：形势变化我来讲，父老乡亲听我唱）”；

③政策宣传歌，如《扶贫攻坚宣传歌》中唱道：“老你相金邓弄念，在摇台嫩扶贫攻坚颠能奥嘎骂歌颂（汉语译文：老少相聚真开心哟，我把扶贫攻坚来歌颂）”；

④赞美歌，如《歌赞乡村》中唱道：“就走条路补条路，就走条胜补条胜（汉语译文：我走哪路赞哪路，我走哪寨夸哪寨）”；

⑤叙事歌，如《盘古歌》中唱道：“摇多美嘎在道听，给唱搂底命逆吉（汉语译文：我唱首歌来给你们听哟，说真心话不骗人）”；

⑥休闲娱乐歌，如《劝酒歌》中唱道：“生活愉快爱唱歌，多名句嘎骂刚正（汉语译文：生活愉快爱唱歌，唱几句歌将真实）”。

三、多元的传承途径

吴永春老师为了弘扬侗族文化，把侗族老一辈留下来的“嘎”“戏”“伦”“吔”发扬光大，让侗族文化后继有人，对侗族琵琶歌的传承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对于侗族琵琶歌的传承发扬，吴老师说：“我没有文化水平，但是我有责任传承。三十多年的时间，搭上了我的整个青春。侗族文化的精英精髓，永远都存放在我的心中。”

（一）成立侗族琵琶歌协会，开展侗族琵琶歌培训

在改革开放之后，通道侗族琵琶歌一直积极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经过多年坚持不懈的努力，2008 年通道侗族自治县的侗族琵琶歌成为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吴永春被批准为湖南省侗族琵琶歌代表性传承人，之后成立了侗族琵琶歌协会，2017 年4 月，吴永春担任通道侗族琵琶歌协会会长。这对于琵琶歌的传承更加有了一个稳定的平台，爱好的人可以来这里学习，不讲究年龄，只要爱好和喜欢就可以来学习，刚开始的时候有50 多个人来学习，自从开起了培训班之后就增加到了80 多人。

（二）成立文艺队，开展文化下乡

自从担任通道侗族琵琶歌协会会长以来，吴老师积极组织爱好者进行训练、彩排，组建了侗族琵琶歌文艺队，开展文化下乡活动，将侗族琵琶歌送到各地，让更多的人了解侗族文化，他50 多岁的年龄，为了侗族文化的传承，整天都在奔波当中。文化下乡是对文化传承的弘扬，要呼吁更多的人参与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队伍之中。

（三）结合政府进校园，党的政策要宣传

侗族琵琶歌的历史悠久，那个时候没有文字，都是即兴把传承的故事编成歌进行宣传，从普通的生活、故事、孝敬父母等，只要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就编成歌进行宣传。改革开放以后，为了宣传党的政策、党的建设，就写成琵琶歌对党的政策进行宣传。从十六大到十九大，吴老师都编写过侗歌来宣传。简单朴实的语言，饱含深情的演唱，唱出了侗民们对党和国家的浓浓情意。

当今时代提倡新侗歌，目的是让新一代的年轻人更加容易接受侗族琵琶歌。新侗歌和原始的唱法大都一样，只是在题材上选用颇为熟悉的内容以贴近年青人的生活，使年青人更易于接受。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吴永春把侗族琵琶歌引进了校园，开展学校的兴趣班，给侗族的孩子教唱侗族琵琶歌，使他们从小便接触家乡的音乐文化，培养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四）网络传播，让侗族文化走向全国

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今天，吴老师紧跟时代潮流，利用现代科技对对琵琶歌进行宣传，让更多的人了解侗族琵琶歌。但由于自身对于现代科技的掌握不够熟练，他一边钻研一边向别人请教，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将自己创作以及收集的琵琶歌曲由自己弹唱，录制成音频。2002 年，他将100 首录制成功的侗族琵琶歌传到了网上，深受各地网友的喜爱，在网上广泛流传，效果显著。

但是吴永春还认为他们只是听到了音频，如果有疑问或者听不懂的也没有办法解决，于是他又开始录制教学视频，在录制过程中屡次失败，但他并没有放弃，在2013 年终于上传了20 多分钟的视频讲座，爱好的年轻人可以通过网络途径去学习和传承侗族琵琶歌。

结 语

侗族琵琶歌是侗族音乐文化中的精髓，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珍宝，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和文化底蕴。侗族琵琶歌发展的如今，出现了一定的问题，这些问题大多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希望通过本文的研究能够使侗族琵琶歌和吴永春老师的从艺经历被更多的人熟识，让这个历史悠久的民族及其文化成为新时代的传统，并以其独特的魅力存在于当下社会，为传承和发扬侗族音乐文化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