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学是理解文明互鉴的一面镜子
2021-11-25任大援
□ 任大援
2020 年末,我们刚编完《国际汉学》总第26 期,忽然传来美国汉学家傅高义(Ezra Vogel,1930—2020)故去的消息。傅氏作为“哈佛系”汉学家的领军人物而殁,不免令人有“哲人其萎”之叹。本刊特邀侯且岸教授撰文以纪念。
傅氏的汉学研究,以超越意识形态羁縻,注重与中国学者合作,关注时代主题为特色,其学独树一帜,成为汉学家的一种类型而具有典型意义。
傅氏对汉学家的责任有独到的看法。在《邓小平时代》(Deng Xiaoping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的中文版序中,他说:“我们这些哈佛大学的教师,不仅有教导自己的学生之责,还有进行研究以增进学识和为公众撰文著书之责”,“我们感到自己对教育美国公众有着特殊的责任,但是我们也认识到,亚洲知识的建构需要合作努力。我们和其他国家学者的合作,通过研究项目增进理解、分享看法,力图使全世界有相关兴趣的人获得这些知识。”
在这些表述中,有通过(汉学)研究以提升自己的学识和教育大众的责任意识,也有与中国学者的合作意识。这些看法,我们颇有同感。国际汉学研究不是为研究而研究,而是担负着教育大众的责任;在这种教育中,有通过宣传文明互鉴、促进人类实现共同愿景的内涵。
本期的刊首题词,邀请了美国汉学家安乐哲(Roger T. Ames)书写。他用中文书写下了“汉学伸张,通贯中西,中哲思安,四海乐平”16 个字,把“安”“乐”“哲”三个字巧妙地安排在题词中,表达了希望汉学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媒介、中国哲学(文化)与天下四海共融共进的祝愿。
本期还刊发了安先生在“国际儒学与中华文化师资班”举办十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其主旨是讨论儒学在世界文化秩序变革中的贡献。文中把中国儒学形容为“西学浪潮下的传统”,也就是说,中国传统文化并不是孤立地独自发展,而是在佛学、基督宗教、马克思主义的冲击下,“内在化而成为了儒家传统”。这种表述申明了中国儒学传统是东西方文明互鉴的历史进程中形成和发展的。这一点值得我们注意。
汉学家作为中国文化的“他者”,容易对“文明互鉴”有更深刻的感受。傅高义和安乐哲都是如此。他们反对以西方文化独大,因而特别关注亚洲文明。事实上,自大航海时代之后,汉学领域就成为人类历史发展中文明互鉴不断演进的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演绎着语言、哲学、科学、宗教、社会生活等诸多方面的中西互通互鉴,成为我们了解人类文明互鉴的一面镜子。
文明与文化的互鉴,并不只是体现在观念层次上,也体现在社会生活实践领域。本期刊发的《来华传教士的祭巾问题》一文,考证了明末来华传教士在弥撒礼仪中使用“祭巾”(神父佩戴的头巾,或称“祭冠”)的一段史实,反映了在弥撒礼仪方面西方传教士对中西文化习俗方面的思考以及对中国社会的调适。其结果是,在徐光启、李之藻等人的帮助下,明末以来出现了中国式的弥撒礼仪。这段有趣的历史在汉语世界还是首次披露。明代佚名《弥撒冠仪》残篇中评论此事说,“有冠,从中国;其冠,不必从中国也。冠之色,从中国;其形,不必从中国也。”这种“有从、有不必从”之说,概括了中西文化在交流互动中的取舍观,令人思考回味。
此文的作者是一位在海外从事博士后研究的年轻学者。借此顺便说到,本期刊发的论文,六成以上出自年轻作者,包括讲师、博士后研究人员、博士生、硕士生。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我们希望更多的年轻学者成为汉学研究的生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