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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评述*

2021-11-25耿纪永

国际汉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汉学现代文学文学史

□ 耿纪永 刘 岩

一、重新认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必要性

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自1961年夏志清(Chih-tsing Hsia,1921—2013)的《中国现代小说史》(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出版算起,虽只有50多年的历史,却已从学科边缘发展为独立学科,成为海外汉学研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此领域研究所带来的意识形态、理论化问题对中国文学研究原有格局提出了挑战,改变了我们对文学的认识。然而,国内学界也有人认为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始终未摆脱西方价值观的影响,远离了中国的历史与现实,甚至陷入了东方主义的怪圈,不免落入“冲击—回应”的俗套。诚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始终无法回避西方的影响,重要的是如何去阐释。基于不同学术话语语境,该领域研究背后所隐含的话语权力交锋究竟如何,反映出何种价值取向,仍需要进一步思考。面对数媒时代、文化转向的冲击,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在文学与历史的关系、现代性的论述、文化与文学的交织等重要问题上尚存疑惑与分歧。对这些问题的重新审视不仅可以改变现有的研究范式,甚至可以建立新的价值体系和思想体系。

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展开研究之研究,最为基础性的工作之一,就是摸清海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基本面貌,梳理出它的历史谱系与发展现状,然后才谈得上总结与借镜。囿于资料与视野的不足,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对其基本面貌的认识一直含混不清。(1)季进:《海外汉学研究主持人的话》,《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4期,第132页。在文化研究浪潮下,对文学进行“去冷战、去经典、去殖民、去帝国”(2)余夏云:《作为“方法”的海外汉学》,苏州大学文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第22页。的处理,某种意义上反而扰乱了我们对文学研究的理解。随着中国现代文学海外研究的有序进行,研究成果不断翻新,对它的传统阐释也需要重新审视。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海外汉学研究虽在“价值重构和重写文学史”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面对文学价值观的更新、经典的嬗变、文学与文化的融合等趋势,海外汉学研究的局限性也日渐凸显,特别是在文学与历史、文学与政治、文学与文化等关系上存在疑义。余夏云曾认为海外汉学不是一个“静默”的客体,而是一项未尽的工程。海外汉学研究不仅是一种“资源”、一种“话语”,更是一种具有认知价值的“介质”。(3)余夏云:《一项未竟的现代工程: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可能与意义》,《励耘学刊》2015年第2辑,第18页。因而对海外汉学研究的重新思考不仅可以打破意识形态的壁垒,也可消除西方以“普世价值”为核心一元论的桎梏,以全景化的视角来看待当下的文学现象。目前国内外学界虽就以上问题展开反思,但比较零散,并未系统、细致化地对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观点与方法进行全面的剖析。许多曾经的理念已不再能概括当下的文学发展,其经典性也遭到了质疑。唯有厘清海外汉学研究背后的价值走向与知识取向,才可真正发现目前存在的不足与问题,建立起一个合理的学术对话机制。

基于对以上困惑的考虑,季进、余夏云于2017年推出了力作《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以下简称《综论》)。该书以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为对象,就海外汉学著作进行了介绍和批判性研究,剖析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几种路径,洞察其复杂性和多样性,彰显背后的学科意识、话语争锋;且结合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背景,追溯文学理论的流变,全面梳理中国现代文学在海外的研究现状,指出该领域研究在当下历史语境中的发展趋势,从多个方面进行阐释,“不仅使学术转型中的中国本土学术界有了一个参考系,并为我们从旧的学术范式中走出,达到一种新的学术创新提供了一个思路”(1)季进、余夏云:《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3页。,同时引起西方汉学家的反思。

二、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谱系与路线图

《综论》以一种开放的比较视野,倡导将海外汉学与本土文化加以融合,重新思考中国现代文学的本质、建构历程、不同文学话语交锋等核心问题,对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做出批判性探讨,特别就“文学史的多元重构”“中国文学现代性”“跨性别的话语政治”“通俗文学的界定”“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等五大焦点问题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解答了目前该研究领域悬而未决的难题,且兼顾该领域其他重要问题的讨论,理出一条比较清晰的谱系,试图建立一个现实的学术共同体。

(一)文学史的多元重构

20世纪80年代以来,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在“重构价值和文学史”的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与历史书写不同,文学史的编撰往往聚焦于“重要”作家与作品,无法全面地复原历史。历史与文学的关系究竟如何?“历史记忆与文学虚构之间形成了一种迷魅演义,从政教观念、伦理承担,到审美意识、个人偏好,再加上教育、传媒、时代语境的推波助澜,文学更成为一场欲望与权力的书写角逐。”(2)季进:《认知与建构——论海外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书写》,《文艺理论研究》2011年第5期,第99页。历史与文学的交织中充满了虚构与想象,“至真”的文学史并不存在。文学史既然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而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断重写的文学史文本,彼此拉锯角逐,又相互对话协商,甚至超克、衍生”(3)季进:《回转与呈现——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一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第12期,第120页。,需要从不同角度来切入研究,深入理解,引发对“经典”的思考。首先,早期的海外汉学家由于意识形态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所编写的中国文学史多存在片面和错误的观点,需要纠正;其次,文学史在汉学研究中具有悠久的传统,“经、史、子、集”历来为中国学者所重视。由此可见,文学史的重写既是文学空间拓展的结果,也是海外汉学发展的需求。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开启,海外汉学开始进入大陆学者的视野,新一轮的‘西学东渐’在最近三十年中在相当程度上拓展了现当代文学研究者的学术视阈,也是现当代文学史写作范式变化的动因之一。”(4)刘杨:《视阈拓展与实践局限——论海外汉学对新时期以来当代文学史写作的影响》,《中文学术前沿》2012年第2期,第139页。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发展至今日,大多受到西方思潮和理论的影响。国内进行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学者多是借助西方理论来展开研究,忽略了对文学历史文献的梳理;国内学术圈对很多海外汉学家至今尚未深入了解,造成了文学误读,从而只能从自我的角度来看待文学的历史,忽视了海外学界所采用的多重视角。

《综论》认为之所以要注重文学史的多元重构,是因为“过去的文学史往往以一种权威的姿态,传达给读者一个明晰的文学演进脉络,并对文学现象、作家作品做出不容疑义的判断,甚至给人一种错误的印象,似乎某一个时段、某个地域或某位作家、某类风格的作品更加重要、更为正确。”(5)《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21页。该著特别肯定了夏志清、王德威(David Der-wei Wang)、李欧梵(Leo Ou-fan Lee)的文学史书写范式,指出文学史书写背后的经典嬗变与话语争锋问题。《综论》认为夏志清对五四时期传统的反思拓展了学科视野,引发了国内学界对“现代文学”本质的再思考,重新阐释“压抑的现代性”概念,跳出了简单化、单一化的历史观。夏志清通过对两种不同文脉的比较,从而在世界语境中看待中国现代文学,不失为一种本土建构;其文学史书写兼顾国内外两种语境以及文学内外因素,可以帮助我们在世界语境中看待本土文学研究,引发对中国现代文学史书写范式的反思,大大拓展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视域。《综论》同时指出夏志清的观点与西方意识形态难以分离,很难摆脱其政治色彩,因此文学史书写要警惕“区域主义”与“东方主义”的陷阱。

《综论》还借用王德威的文学史书写来指出20世纪50年代以来国内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的不足之处:一是在意识形态影响下,文学史书写呈现模式化,沦为千篇一律的教科书;二是文学史研究片面化,研究视角单一。而李欧梵对中国现代文学“浪漫性”的论述则打破了现实主义的桎梏,拓展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新境界。夏志清、王德威、李欧梵三位学者都反对将文学史割裂为几个阶段,力图摆脱政治话语等因素的干扰,恢复文学本身的价值观。该著洞悉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发展脉络,去伪存真,从众多文学史书写中选取极具代表性的范式加以分析,彰显不同学者各异的学术立场和理论认识,“重返生动丰富的文学史现场,重估各种形态的作家作品、思潮流派、道德承担、审美立场、做出公正而独到的阐释,重新勘探与梳理文学史的谱系,发现隐而不彰的现代性线索,构建出一个复杂多元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全新视景。”(1)《认知与建构——论海外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书写》,第105页。

(二)中国文学现代性

与文学史研究相似,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难以摆脱“现代性”话题。现代性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紧密相关。“现代性”呈现出内在的张力与矛盾,其内容广泛、形式繁复、迂回曲折,成为一个极具包容性的概念。自20世纪90年代以迄于今,“现代性”概念不断膨胀,蔚然成势,言必称之。不论是晚清“被压抑的现代性”还是革命“反现代的现代性”,至今仍是富于影响与争议的研究热点。(2)吴景明、李忠阳:《海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大陆文学史研究范式的转向》,《文艺争鸣》2016年第3期,第107页。现代性成为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重要概念。围绕现代性的讨论成为国内现代文学研究的主流,决定了文学史的书写范式。而“使用‘现代主义’这一西方术语来评析中国文学,极为轻捷地动摇了文化话语中两个互为关联的研究范式:欧洲中心主义和汉学本土主义”。(3)《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82页。

《综论》首先指出“以往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往往没有摆脱全球性视角的约束,以至于遏制了地区话语的表述……更为严重的是,这种影响考据,往往忽略了全球现代性话语中暗含的价值偏见,即接受影响必定意味着时间上的迟到、文化上的次属。”(4)同上,第59页。由此该著强调“要考察中国文学的现代性进程,必须启用双重的标准:全球性视角和地区性视角”(5)同上。,既要坚持以开放的心态面对全球化进程,又要坚持保持文学的独立性和民族性,将抒情与现实相结合,实现对历史和城市的关照,全面呈现中国文学现代性的复杂性。

与此领域其他研究不同,《综论》特别看重李欧梵、张英进(Yingjin Zhang)、史书美(Shu-mei Shih)等学者对于“被压抑的美学现代性”之研究,认为此类研究另辟蹊径,视角独特,恰恰能够展示出多元化研究的图谱,构建不同的学术格局,从而推动国内文学研究范式的革新。《综论》认为史书美所提出的“都市西方”和“殖民西方”的概念,以及一套“半殖民主义话语”恰能厘清中国社会现实中多元、多层次的殖民占领以及这种占领的碎片化和不完整性。(6)同上,第60页。

不同于以往的研究途径,《综论》认为中国现代性具备时间和空间两个坐标,时间坐标可追溯到晚清时期,而空间坐标则要关注城市文学。该著认为王德威等学者将晚清文学列入现代性的讨论能够准确反映出20世纪90年代以来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新动向。虽不能完全动摇以五四为起点的现代文学史观念,却能展现晚清时期的文学景象,创设出不同的价值体系和叙事策略,其意义值得肯定。对空间坐标的阐述,《综论》则借助韩南(Patrick Hanan,1927—2014)、李欧梵等学者就北京与上海这两个中国现代性进程中的重镇文学的研究,展现出“回旋的现代性”这一特质,回答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一直存在的困惑,即中国文学现代性的本质如何,是异质性的介入,还是自身发展的产物等问题。

(三)跨性别的话语政治

在任何文学历史中,性别话语是无法超越的境遇。首先,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进程中,女性作家和女性作品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女性特殊的地位也赋予其独特的情感体验和观察视角,展现出不同的文学价值,因而对于女性作家作品的分析有利于开拓研究新思路,相比于该领域研究的其他问题更具价值。其次,“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的女性主义形态,是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在西方汉学界各种理论的关照下,展现出极为丰富的意涵,性别、身体、政治、欲望、享乐、革命、权力、种族甚至疾病等等,都成为了我们进入女性书写世界的有效路径。”(1)《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133页。

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女性讲述中,女性身体的话语诉说成为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重要论题,然而对女性身体的阐释却掺杂了政治、伦理、欲望等要素,一再将女性身体的内涵放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误读。围绕女性身体书写,《综论》认同周蕾(Rey Chow)对鸳鸯蝴蝶派作品的分析,即男性作家不论在女性情感表达上,还是叙事结构上都有所欠缺。周蕾进而指出茅盾等作家的叙事文字可以讲述女性的“思维”,却无法深入女性的“身体”,女性的身体必须由女性本人讲述。(2)同上,第105页。该著认为周蕾等学者的女性身体话语研究一方面开拓了女性思维,帮助女性作家在创作中找到了自身的生命感,解放被压抑的文类;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到以西方理论为基础建立的话语书写是否能够反映现实,契合华语文学。这使得我们清晰地看到海外汉学界的女性文学研究范式与国内传统的女性作家作品研究路径相距甚远。海外汉学界女性文学研究不仅拓展了女性研究领域的视野,构建起女性研究主体,同时也使中国学者思考如何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来进行女性文学研究,在全球范围内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

(四)通俗文学的界定

在海外汉学研究中,作为研究对象的文学样式历来为学者所关注。根据布迪厄(Pierre Bourdieu,1930—2002)关于文化场域的理论,《综论》认为“雅”与“俗”的文学斗争一直存在,文学场域不应被视为一种文学样式替代另一种文学样式的过程,而是更为复杂的文学现象。民国通俗文学作为一种民间文学、大众文学,历来被视为是“俗”文学,缺乏文学价值,是“地主意识和买办意识的混血种”,(3)季进:《通俗文学的政治》,《当代文坛》2014年第2期,第13页。大众对其缺乏正确的认识。通俗文学对原有的文学史架构仍然难以形成强大的冲击。《综论》借用安敏成(Marston Anderson)的观点来说明:“自夏志清与普实克的著作之后,西方对五四文学最具雄心的研究已转而集中于该时段文学史中其他较为边缘性的取向。”(4)《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220页。而这种取向聚焦于文学的外部要素,看重的是文学与历史、社会、政治之间的关系,对文学的架构和审美研究有所欠缺。

《综论》首先通过分析施蛰存等学者对通俗文学概念的重新厘定,来为其正名和恢复艺术特性,并进行初步的客观历史性描述,回归通俗文学的文学本质。该著就刘若愚(James J. Y. Liu,1926—1986)、查建英等人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文化热”分析加以评述,指出海外世界现代通俗文学研究的主要特点是从研究对象出发,而非从概念入手,“通俗文学”的定位研究也不如国内流行,(5)同上,第233页。从而引发国内学者对传统文化加以思考,同时警醒我们要注意到周蕾所提到的文化“帝国主义倾向”。

《综论》通过翔实的资料,系统辨析了通俗文学在海外学界的研究现状,通过对夏志清、周蕾等海外汉学家对通俗文学的研究,指出海外现代通俗文学研究应注意到“雅”与“俗”文学之间的微妙关系,做出更为细腻的追溯,呈现出多元化的研究视野,这一论断为海外中国现代通俗文学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五)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

欧美汉学界对中国马克思主义与文学关系的重视,其实昭示了海外学界的某种范式转移。(1)《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258页。《综论》指出文学自主性是海外汉学研究的重要议题,因而马克思主义对文学研究具有巨大的反思作用,不仅作用于文学,也作用于其理论本身。借助马克思主义,海外汉学研究的关键,即“中国性”问题的重要性得以彰显。

《综论》指出从具体的历史层面来看,20世纪最大的美学成绩在中国,毋宁说是马克思主义美学。(2)同上,第269页。该著强调刘康(Kang Liu)的《马克思主义与美学》是迄今唯一从美学角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做出深入剖析的著作。刘康一反常态地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视为中国现代化的认知装置和解释动力,将革命意识形态提升到探索中国现代社会思想变迁和文学写作的本体论位置上来。(3)同上,第260页。《综论》这一发现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拓展了新的阐释空间。

《综论》还认为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无法回避“革命”这个核心问题。探讨革命不仅是一个学术议题,而且标志着现代性范式的转向,“更重要的是对中国当代社会所作的借喻式的解读和介入”(4)同上,第259页。。此论断打破以往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单一的历史进程,而是强调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文学批评的有力工具,呼唤批判性阅读。《综论》提出在革命传统中探讨美学意义,可以彰显中国在世界版图中的独特性,借着对革命遗产的梳理重新阐释中国文化及其发展。

三、不足之处

《综论》针对目前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复杂脉络,以开阔的视野、丰富的史料构筑了中国现代文学海外研究的较为完整的谱系,涉及海外中英文著作360余部,海内外学者450余人。要想在一本书中处理如此庞杂的内容,难度可想而知,也因此留下了一些空白和缺憾。比如,关于海外中国现当代诗歌的研究几乎遭到了全盘的忽视,《综论》仅在第五章使用了一个自然段和第一章中的一个句子论及该主题。这与丰富的研究现实不成比例,恐有失公允。要知道中国现代诗歌早在1936年既由艾克顿(Harold Acton,1904—1994)和陈世骧译介到英语世界,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度掀起译介与研究热潮,先后有许芥昱(K. Y. Hsu,1922—1982)的《二十世纪中国诗歌》(Twentieth Century ChinesePoetry: An Anthology,1963)、叶维廉(Wai-lim Yip)的《中国现代诗歌二十家》(Modern Chinese Poetry: Twenty Poets from the Republic of China,1970)、荣之颖(Angela Palandri)的《台湾现代诗选》(Modern Verse from Taiwan,1972)、张明晖(Julia C. Lin)的《中国现代诗歌导论》(Modern Chinese Poetry: An Introduction,1972)、张一峰(Richard F. Chang)的《中国现代诗歌选注》(Modern Chinese Poetry: An Annotated Reader,1973)等一系列中国现当代诗歌翻译或研究专书。而自21世纪以来,汉乐逸(Lloyd Half)的《中国十四行诗:形式的意义》(The Chinese Sonnet: Meanings of a Form,2000)、米家路(Jiayan Mi)的《中国现代诗歌中的自我模塑与省性现代性(1919—1949)》(Self-Fashioning and Reflexive Modernity in Modern Chinese Poetry,1919—1949,2004)、陆敬思(Christopher Lupke)的《中国当代诗歌新视野》(New Perspectives on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2008)、区仲桃(Chung-to Au)的《1950年代以来台湾诗歌中的现代主义美学》(Modernist Aesthetics in Taiwanese Poetry since the 1950s,2008)、柯雷(Maghiel van Crevel)的《精神、混乱与金钱时代的中国诗歌》(Chinese Poetryin Times of Mind, Mayhem, and Money,2008)、江克平(John Crespi)的《革命声音:中国现代诗歌与听觉想象》(Voices in Revolution: Poetry and the Auditory Imagination in Modern China,2009)、魏朴(Paul Manfredi)的《中国现代诗歌:视觉语言动态》(Modern Poetry in China: A Visual-Verbal Dynamic,2014)等论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海外中国现当代诗歌研究呈现一派繁荣景象,这显然需要《综论》更多的篇幅加以关注。

《综论》将丰富的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著作分门别类,放在一个整体的理论框架之中,一方面为我们提供了清晰的研究谱系和路线图,但同时也不免让人有理论先行的印象,虽然作者对此颇为自觉,能够在行文中时时提醒自己“不要玩弄理论、操演术语”(1)《英语世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综论》,第428页。。同时,我们也看到,在对西方理论的征引使用中,论著难免有时脱离原来的语境和读者对象,从而偏离原义,如对詹姆逊(Fredric Jameson)“always historicise”(永远地历史化)的征引和理解就稍有偏差。

总之,《综论》从地缘与学缘、观点与方法、外部与内部三组概念出发,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作为理论命题进行了批判性的研究和介绍,探讨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所引发或折射出的种种学术史问题,有望为国内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提供参考与借鉴,也为构建海内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学术共同体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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